老胡同（猎谍）_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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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按顺序来吧。” …… 两小时后。不出我意料的，名单上的其他人在接触圣水后都没表现出任何异常。也许伏恩是对的，雪狼就是柯林斯，有时候，最简单的答案就是正解，不需要再过多深入…… 可我还是心存疑虑，带尤里西斯回房间后，我拿着装圣水的瓶子翻来覆去地看，一天下来，我至少用了几升的量了，这个小瓶子却还是满的。 “……会不会是圣水的效果没有那么痛呢？” 我这边正研究，尤里西斯突然紧挨着我坐下，并伸出了手。我抓紧圣水的瓶子，“……干什么？” “在我身上用用吧。”他语气平淡得像在借护手霜。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明明是个问句，可尤里西斯的语调中却不含任何起伏，他握住了我抓着水瓶的手，成年人的手掌完全盖过了我的，可我还是不愿放手。 “为什么不怀疑我？塔中的人与世隔绝，他们不听八卦很正常，但按少公爵的性格，他不可能没对你讲过我家族的传言吧？” “伏恩递给我圣水的时候也是……伊妮特，你是想保护我吗？” 他边说边向我靠近，直到几乎抵上我的额头才停下，用哄骗般的语气轻声呢喃道：“说点什么吧……” ……太近了，有点干扰到我思考了…… “我……” 我正在混乱的大脑中拼凑语言，却突然听到圣水瓶子开口的清脆声响，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东西从我手里偷走了。 ……可恶！就是哄骗！第142章一起面对吧我们这边不断制造出噪音，但埃莫还在床上呼呼大睡，他通常都很浅眠，看来闪回的那些记忆的确把他累得够呛。 “尤里西斯，把圣水还给我！” “拿着这东西满庄园跑，唯一该去怀疑的人就站在身边，你都不好奇吗？” 他对我的要求置若罔闻，甚至把已经开口了的瓶子举得更远，瓶中液体因为这个动作差点就撒在他手上，我吓得浑身一僵。 “还是说，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僵持几秒后，最终，我还是向他妥协了。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在塔中时，你能听懂加西亚说的魔族语言……” 这场对话在所难免，也没有逃避的必要，我本就想好要在离开魔塔后与他挑明，可却下意识地一推再推…… 也许是因为不想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吧。 “你发现了啊……其实我并没有学过那门语言，但奇妙的是，在他解释前，我就已经知晓其含义了。” 尤里西斯轻笑着表达欣赏，笑意却不达眼底：“多么敏锐的直觉，圣女大人如此明察秋毫，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伪装，却还是把我带回了家。” 他的语气是与表情不符合的咄咄逼人，简直莫名其妙…… “你在因为我想保护你而生气吗？是不是有点任性了？” 我站起身，想去抢回圣水瓶子，可他拉着我的手臂又把我拽回沙发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样子，我等了半天也没有下文，就去掰他的手，他抓得不紧，也没有弄疼我，可偏偏就是纹丝不动，像个镣铐一样箍在我手臂上。我努力半天毫无起色，面前的人就沉默地看着我折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看起来很不安。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尤里，你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魔族，对不对？” 他缓缓点头。也是，尤里西斯成长过程中充满了苦痛，他与那个算是父亲的人之间关系复杂，对方自然不会细心地教育孩子，而且除了圣水外，也没有什么检测魔族的手段了，他又不能去神殿自投罗网…… “哎……圣水给我。” 见他执拗地不肯照做，我又催促道：“别乱想了，是魔族又怎么样？就算你是魔族你也不是今天刚当上魔族的，这么多年来，你做过最坏的事就是害艾里奥被鹿撞，这种魔族有什么好怕的？” “听话，把圣水给我，魔族与否，我们一起面对吧。” “……哦。”尤里西斯一脸状态外，老老实实把圣水还给了我，这一次，我轻松甩开他抓着我胳膊的手，重获自由。我吩咐道：“手伸出来。” 他继续照做。 ……怎么突然之间变得温顺了？我在自己手中倒出一点圣水，想起伏恩说的‘剧痛无比’，又觉得还是太多了，就用手指随便沾了点，随后，轻轻点在了尤里西斯的手心。在这漫长的几秒钟内，房间里安静得只有埃莫的呼吸声。尤里西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凝视着那一小块沾上圣水的皮肤，我几乎都要开始欢呼了，却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尤里？” 他脱力般垂下头，随后肩膀也开始颤抖，竟然是在笑，低沉的笑声压抑到了极致，回荡在房间里，我的心也跟着缓缓沉底。我立刻将他手上的水迹擦干净，“很疼吗？”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嗯，像被钉子钉穿了手心。” 无需任何察言观色的能力，我也能看出他此刻心情极差，只能斟酌着语句安慰道： “你不用怕……我读过许多相关记载，历史上对魔族的评价有失偏额，魔族并不必然邪恶，只是成王败寇，输了的一方自然就被妖魔化了……” “我怕的不是这个。” 尤里西斯垂低眼帘，再抬起时已是含着浓重的不安，“伊妮特，你真的想保护我吗？” “……我不是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吗？” 怪肉麻的，不要让我反复说啊…… “不，我想说的是——你确定‘想保护我’的这个情感，真的出自于你吗？会不会……” 在我困惑的视线中，他的声音逐渐变小，说到最后，似乎只是在看着我的眼睛出神。这是什么意思？ “那不然呢？当然是我啊……”我歪了歪头，不解道：“尤里，为什么如此悲伤呢？” “……” “我不会把魔族的事情说出去，也不会因此疏远你，我们就当没发现，好不好？” 奇怪，我安慰的话说得越多，他表情就越难过…… 尤里西斯终于不再沉默，“……为什么？” 还没等我回答，他就继续说道：“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在魔塔时就把我举报了吧，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对我好呢？” “你自己也说了，雪狼是潜伏在你身边的魔族，我完全有可能跟他是一伙的，依你心思的缜密程度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吧？为什么对我没有丝毫怀疑呢？” “你不觉得奇怪吗？不觉得……自己可能被蛊惑了吗？”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中间没有丝毫停顿，像是担心自己一旦停下，就没有勇气说出口了。啊……是这么回事啊。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恐惧来源，小时候艾里奥曾对我说过这个谣言，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警告我要小心的这个人，竟然也对我说出了同样的告诫。 “……你觉得我的感情是假的，我是被你的魔族血统魅惑了，所以才对你这么好？” 尤里西斯垂下头，不再看我，纤长睫毛将眼中翻滚的情感都遮挡住，闷闷地回道：“不是这样的话，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我这种人如此温柔。” 他竟然是这么想的…… 我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找回声音。 “你一直都是以这种心情面对我的吗？” 我想起那天在剧院的小插曲，和许多相似的回忆，原来如此，所以他才这么厌恶别人的示好，他不是讨厌那些人…… ……是讨厌蛊惑了她们的自己。第143章沉睡的本能 “你一直都是以这种心情面对我的吗？” 我的每一次夸赞、每一次安慰，在尤里西斯眼中，都不过是自己罪恶血统的证明吗？ “是啊，就算知道自己会影响你的感情，我也一直缠着你……很自私吧？” 他自嘲地笑笑，却莫名有种解脱了的感觉，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被浓稠的墨色所吞噬，深邃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转，四处描绘着，让我想起小说中诀别的桥段。他在记住我的样子。 “在没确定自己的身份时，我还能自我欺骗，留有一丝侥幸心理，但现在……” “说吧，伊妮特，只要你说出想要我离开，我就不再来纠缠你了。” 尤里西斯的嘴角扯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虚假又勉强，可那双看向我的眼中却充满了翻涌的情感，几乎将我吞没…… 他做好了被舍弃的准备，却仍然渴望我能留下他，所以才如此矛盾。这个表情……似曾相识。记忆涌入脑海，我的呼吸也跟着变得凌乱，那个自说自话的人的脸和我面前的尤里西斯完美重合，连表情都分毫不差。 “……难看死了。” 他一愣：“什么？” ……圣水明明滴在他手上，可为什么却让我的心如此疼痛？ “我说你这副强颜欢笑的样子难看死了！” 尤里西斯无辜地眨眨眼，被我突然的恶评镇住了，他长这么大估计从来没被人贬低过样貌，我也不是真心觉得这张脸有任何可以被挑剔的地方，只是那种表情，实在太让人痛心了。 “为什么你要强迫自己笑？是想让我在赶走你的时候负罪感更轻一些吗？” 我声音不可控地微微颤抖，不知道是被愤怒还是什么别的情感控制了，视线开始模糊，也就没能看清尤里西斯逐渐慌张起来的表情，“而且，凭什么要我来决定你的去留，如果你想留在我身边，就自己说出口啊……” 仿佛我们的友谊不平等，仿佛我可以随时舍弃他一般，他将自己放在这样的定位上，也把所有主导权塞到我手中，也不管我是否愿意…… “为什么你可以……对自己这么恶毒呢？” 胸口仿佛被巨石压着，钝痛的同时又沉重得喘不上气，温热的泪水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这个人嘴上说着不想伤害我，但却以一种无法被责备的方式，伤我伤得最深。见到我的眼泪，尤里西斯才猛地从恍惚中惊醒，慌乱之中，竟然无措到伸手去接那些滴落的泪珠。 “别哭，伊妮特，是我错了，别哭……” 我抓住他的手，质问道：“安慰我干什么？按照你所说，反正我对你的情感都是假的，那现在的伤心当然也是假的吧？” “……但这些眼泪不是假的。”几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在他手心相聚，他看着那一小滩液体有些迷茫，“明明你哭了，可我却有点开心，好像得到了你在乎我的证据一样……” 去你的证据！我立刻抓着他的手腕把上面的泪水甩得干干净净，一点证据也不给他留，末了还把他的手也丢开了。他愣怔几秒，似乎觉得我孩子气的举动有些好笑，但看见我这张还沾着泪水的愠怒的脸，又笑不出来。尤里西斯作势又要来擦我的脸，我打开他的手，“你想要离开吗？” 他淡淡道：“这取决于你。” ……还在说这种话。他擅长洞察人心，却不擅长面对自己，像是没有争取渴望之物的本能一样，尤里西斯只会一味地克制、压抑着自己的意愿，这不健康，也对他不公平，可这就是他唯一熟悉的生存方式了。没有人教过他别的道路，他也不曾向任何人求救。我太过了解这一领域，因为我本来也是这样的人，从来没有人回应过我的呼救，直到克莱娅敲响我房门的那一天…… 公爵一家带着光芒和救赎把我从狭小的安全区域里拖了出来，推着我走向另一条路，那里温暖又自由，我曾经在最荒谬的梦中都不敢幻想自己能如此幸福。 ……我就是硬拖，也要把尤里西斯也拖上那条路才行！！ “我没问你要不要离开，我问你想不想。”我手指戳在他心脏大概的位置，重重点了点，试图唤醒里面沉睡的本能，“我要听你的真实想法，你的意愿，而不是什么为了我好的自以为是的鬼话。” 他漠然地摇摇头，仍然执迷不悟，“我的意愿不重要。” “对我来说很重要！快说！” 今天说什么也要把那句话从他嘴里逼出来……不然，总有一天，他会像那些破碎的画面中一样，自说自话地离开我。 “尤里，只要你说了我就会照做，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离开还是留下，完全取决于你。” 我言尽于此，开始耐心等待，过了很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但总归是漫长的——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低沉，仿佛这句话划伤了他的喉咙一般： “……我不想离开。” 这就对了。向我求救吧，我不会对你置之不理的。我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带着尽可能最灿烂的笑容回应他：“好，那就不离开。” 压抑的情感都随着这句简短的坦白被释放了，尤里西斯紧紧抱住我，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呼吸时的热气扫在皮肤上，好痒。我本能地抖了抖，又听到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闷闷的，像恳求又像撒娇，令人心生怜惜。 “永远……别让我走。” 一个人的要求要是从来没有得到回应，渐渐地，就不会再张口了。但习惯可以被养成，就也可以被破解，我回抱住尤里西斯，只要我努力的次数足够多，总能把他修好的。 “嗯，一言为定。” 第144章疑心十分钟后。我偷偷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尤里西斯还死死抱着我，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我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欣慰逐渐变成了困惑。这……得抱到什么时候啊？他不会是趴在我肩膀上睡着了吧…… 我试探道：“尤里？” “嗯。” 回应我的声音慵懒又餍足，我好不容易才让他敞开了一点心扉，现在把他推开，又怕把那条门缝彻底闭死了，只能就着这个姿势跟他攀谈。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有被蛊惑……再说，魔族会魅惑人心的事，完全有可能是谣传吧？” 考虑到他的耳朵就贴在我颈侧，我只能以悄悄话的音量小声嘟囔。好别扭…… “我母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无论那个男人有多卑鄙无耻，她都死心塌地地爱着他，没有任何逻辑和理性可言，近乎疯魔……” 尤里西斯疲惫地长叹一声，呼出的温暖空气又激得我浑身一抖，“那种情感根本算不上爱，除了被魅惑以外没有其它的解释了……你怎么了？抖什么？” “……没什么。” 别在别人脖子旁边叹气啊！！痒死了！ “你母亲的情况我不了解，但我绝对是按自己本心在行动的……你先放开我！” 我边说边试图从这个过于漫长的拥抱中抽身出去，尤里西斯像是感觉不到我微弱的挣扎一般，全程无动于衷，直到我忍无可忍地直接说出口，他才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不怀疑你是雪狼的同伙，对吧？” 见他迟疑地点头，我长出一口气，“我怀疑过，我不仅怀疑你，在很长时间以来，我怀疑所有人……甚至包括艾里奥。” 他顿了顿，似乎是对我的坦诚感到惊讶，“……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信任我的？” “情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