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敌军尸首,虽已气绝,但是身躯依旧挺拔。 “陶成!”张鸿飞轻身叫喊,仿佛是怕吵醒英雄的美梦。他默默走上小山,伸手将陶成圆睁的双目合拢,抱着自己的袍泽经过黄镐身边。 黄镐看着这位已经熟悉的副将,只觉自己有悲伤情绪弥漫,但是脸上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只有对死亡的麻木。现在是对将士们,将来是对自己。 “我会向朝廷为陶成请功!”黄镐最终说出这么一句话。 “那就多谢了!”张鸿飞没有停步。 黄镐看者张鸿飞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坚定的继续向外城城墙走去,英雄抢回来的疆土,他要为陶成守好。 洛阳城外 出了城门之后,朱祁镇一行径直向南而去,准备借道南阳府再沿湖广省内线路自衡州前往广州。 此时已经走过了雄伟壮丽的龙门石窟,瞻仰过大佛真容之后,身边的山林溪涧景色逐渐增多,偶尔耳边能听到几声野兽吼叫,将胆小的金齐吓的瑟瑟发抖。樊忠如果此时恰好在车内,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好好地阴阳怪气一番。 天地之大尽在众人脚下,只是同在这人世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为国守边的将士,也能有片刻的宁静,喝上一口茶,吃上一顿饱饭。 第87章 从河南府到南阳府间,山路占了相当一部分,开辟不宽的道路两侧,全是土生土长的各类野树野花野草。 有时候坐车时间长了,人就有种想走走的强烈冲动,毕竟对于这个年纪的众人来说,闲不下来才是正常天性。 春生夏发秋收冬藏,九月的山野,除了加倍的清冷外,更重要的是成熟后的消逝,生命力逐渐走向衰弱,然后重新孕育新的生机。 朱祁镇目光所及,枝杈被肥硕的叶子压弯,山石少水土,大概是为了储存水分,不得不吸满了水分将自己的脉络撑的大大的,颜色虽然依旧苍翠为主,但边缘处已经开始出现一圈浅淡的黄色。 耳边啾啾鸟鸣,让人不自觉大口呼吸,顿感清新自然,望天地之广博,叹自身之渺小。 “公子,上车吧?”李贤跟在身后轻声问道。 朱祁镇没回头,依旧流连在这份恍若天人合一的感觉中,他太想出去走走,弥补曾经没有空白了。 “怎么,主事大人是累了?”朱祁镇调侃李贤一句。 李贤无奈一笑说:“公子说笑了,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走两步路怎么至于累着,实在是山路崎岖,又多有蚊虫,还是在车里舒服点。” “你们也这么觉得?”朱祁镇问向其余人等。 熊宗立耳朵奇好,蹲在老远处的山坡也能听到两人声音。 他就说:“公子,我觉得走路挺好的,一地药草有一地的药性,只是这一两日间,就感觉受益匪浅。” 也就只有马车停下的时候,熊宗立才能做些自己最爱的事,怎么能愿意回到那辆阻隔了他与医道的马车上呢? 李贤撇了撇嘴反驳说:“道轩你见到草药就走不动路了。” 商辂正是尚未褪去青涩的年纪,自然也乐得在这山野间呆着,这会心情大好,指不定就能来一首千古流传的诗文。 “区区蚊虫小路,自然是不足挂齿,反正回去也要等樊忠他们俩回来,你累了就先回车上休息。” 朱祁镇这么一说,驾车的金齐脆脆的答应一声,马车的速度又比刚才慢了一点。 “李贤,你是河南人,算是到你老家了,这是到了什么地界了?你也给我们讲讲此地趣事,解解闷。”朱祁镇见李贤摇摇头就问。 李贤当然没有异议,思量一番后缓缓开口:“公子,我们此刻正途径大虎岭,为虎作伥的典故您肯定听过,相传中是现于南岳衡山。 这大虎岭中也有类似这么一个传说,说一个叫宋致的读书人,屡试不中,便绝了科举的心思,自己隐居在这大虎岭,独自开垦了一块荒地,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有一日这宋致下山采买,竟在山中遇见一绝色,举止也很是端庄贤淑,宋致一看便心仪女子,殷勤的凑上前去搭讪。” “原德兄,接下来是不是读书人与富家小姐回家,被招为女婿,可成婚之后才发现对方竟是一女鬼?豪宅也成了破庙?”商辂不失时机的说。 朱祁镇也觉得这故事没什么新鲜的,也揶揄道:“李贤这怕不是你编的吧?” 李贤嘿嘿一笑:“公子英明,我确实是对这大虎岭不甚了解,就跟着名字随口胡诌了一个传说。不过我本来想说的是,那小姐是伥鬼,骗了宋致到……” “公子,我们回来啦。哈哈!这次打了大家伙。”大嗓门的樊忠还没露头声音就先回来了。 皇城文渊阁 “金公公,你不是说皇兄正在回来的路上吗?怎么也没信传回来,好让我们迎驾啊?”朱祁钰问。 金英面色僵硬,不确定的说:“皇上一向体谅臣子,爱惜民力,恐怕是不想惊动各地的官府吧。” “金公公,你掌管锦衣卫,皇上的行程你应该最清楚,怎么如今好像毫无消息的样子?”胡濙责问。 “源洁公,既然皇上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行踪,那就不要为难金公公了,还是将眼前的事定一定吧?”于谦建议道。 “皇上的安危大过天去,于谦,你应该比谁都明白,怎么能不问个清楚?年富的奏疏中,那伊王甚至有造反的心思,不是大军到的及时,此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怎么能不管?”胡濙怒道,须发皆张。 “源洁公!”曹鼐拉长了强调也拉住了胡濙的手臂。 “您莫要生气,皇上既想亲自走一走,看看这大明锦绣,你我身为臣子,也只能做好分内的差事,我倒认为这也不全是一件坏事!”曹鼐说道。 “哦?曹万钟,我到要听听你所说的不是一件坏事,到底好在了哪里?”胡濙一瞪眼说。 曹鼐没有一丝不快,而是将胡濙按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说:“源洁公,您是仅存的先帝托孤重臣,自然最想看到皇上将这大明江山治理的国泰民安,能功追太祖那才更好不过了。” 胡濙倒没有反驳,静静的等着曹鼐的下文。 “可您也知道,翻遍史册也难有与太祖并称的豪杰,就连那汉高祖刘邦,也曾是泗水一亭长。只有太祖一人,是起于布衣,太祖甚至从来不避讳曾为僧、为乞儿的经历。所以太祖能建立大明,成自古以来得国最正之王朝,您说对吧?” 胡濙无法反驳,他也不会反驳这个事实,点点头。于谦已经知道曹鼐要说什么了,露出微不可查的微笑。 “既然太祖是自微末崛起,那作为现在的继任者,皇上去民间察访民情,定可以获太祖之圣泽,成不朽功业。”曹鼐露出激动的表情。 “说够了?”胡濙冷眼。 曹鼐一笑,并没有开口。 “那如杨坚、李世民、赵匡胤虽不及太祖,可也是一代明君,他们就差了吗?枉你饱读圣贤书,触类旁通可见万象。皇上的安危重要,还是你所说的那些事重要?难道这京城就没有太祖圣泽吗?”胡濙追问。 曹鼐还是不言,朱祁钰见场面逐渐冷了,只好出来打圆场。 “胡尚书,既然皇兄不想回宫已成定局,为今之计还是将眼前的急事决断了吧。不过金英,无论如何你都要将孤的信送到皇兄手里。否则,等皇兄回来,孤定要去太后处参你个谗言惑主之罪!” 却是将两边的想法都照顾到了,文渊阁内气氛缓和下来,金英轻轻应是。 于谦说:“这第一项:是否将陈懋召还,他是宗人令,伊王之事应归他处理。” 第88章 开封周王府 “怎么样,年富怎么说?”周简王有爝紧张的等着自己府中长史的回答。 他爹朱橚是朱棣的同胞兄弟,自然享有藩王中独一份的恩宠。可也难免被永乐大帝猜忌,为了自证清白,朱橚主动献还了自己的三护卫,成为藩王中的典范。之后更是潜心研究医药,著书无数,为当时的医药行业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他周王虽然跟朱祁镇关系相比大多数藩王都近,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朱祁镇跟他这个素未谋面的“爷爷”能有几分感情? 自从得到了伊王被当街斩首的消息,周王就再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他就怕朱祁镇顺手把他也给收拾了。 “回王爷的话,年大人说皇上已经返京,请王爷不要准备迎驾了。”长史回复。 周王终于松了口气,等长史走后,从怀里拿出一纸信件。 “哎呀,大侄子呦,大爷就不陪你瞎胡闹了,我跟皇上关系可比你近的多了。”周王念念有词将信件放到蜡烛上,转眼间焚为灰烬。 大虎岭 此时朱祁镇等人在路边不远的一个避风石坑中,中心位置火焰升腾,四周是光秃秃的岩壁,一条溪水正好自旁边经过,堪称一个完美的天然烧烤店。 一头成年野猪被穿在一根成年人手臂粗的棍子上,蹭的油光锃亮的猪皮坚如磐石,无论郭懋怎么用力劈砍穿刺都无法破开这层防御。 “老郭,你不行啊!”樊忠坏笑着看着郭懋说。 郭懋斜了他一眼,也不管话里的怪味,将手中匕首扔给樊忠。 “这就对了嘛!都说了你老郭上战场杀人行,杀猪真不如我老樊。”樊忠得意的看着郭懋。 “小金齐,你知道这野猪该怎么开膛破肚吗?”郭懋转而考教起了金齐。 金齐看着那头巨大野猪,赶紧摇了摇头。 “行了你,别卖关子赶紧说。”朱祁镇踢了樊忠一脚。 樊忠傻笑一下,然后手里匕首插进了野猪的菊花里,顿时一股浓郁至极的臭味散发开来,樊忠迅速将野猪放进那条溪水中,开始操作起来,不多时水里出现了还未消化完全的猪粪,混合着殷红的血水流向下游。 “嘿,你们别看这脏啊,那可是好肥料,到那条河,那条河里的鱼就长得肥。”樊忠手里忙活着,嘴上也不闲着。 朱祁镇倒是见过村里杀年猪,不过野猪还是头一次,见樊忠如此娴熟,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学会屠户的活。 “樊忠你是从……” “咴咴嘶,嘿儿嘿儿咴儿咴聿聿” 正欲详细聊聊的朱祁镇却听到自家马的嘶鸣,要知道军马受过训练,一般是不会发出这种恐惧下才有的声音。 朱祁镇一惊,怕不是遇见了什么绿林好汉了吧? 心里着急,却见郭懋已经翻身回到山路,然后传来一声吼叫:“熊太医,快回来!” 朱祁镇此时也已经来到山道上,骤然一看,就被眼前景象惊住。 只见一只身长三米有余的吊睛白额大虫,出现在山坡上,眼睛贴近额头,发觉自己已经被发现,正急速朝熊宗立扑去。 平越卫 经过两天的急速行军,此时王骥已经赶到战场外围,天色渐暗,苗人已经退回营地,此时战场中一片死寂。 “伯爷,侯爷!已经到达了战场外围,不如让将士们休整一会,吃个晚饭,也好趁着夜色袭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侯琎建言道。 王骥虽然老迈,可此时丝毫不见疲态,他眺望地平线尽头的城池,仿佛看到了无数战死的英灵,目光复杂。 他终于停下思索对侯琎说:“传令全军,目标苗人营地,延误战机者杀无赦!” “可是!将士们已经赶了两天的路,身子快吃不消了,进军对我军恐怕不利啊侯爷!”侯琎劝道。 王骥却说:“我军气势正盛,是一鼓作气消灭敌军最好的机会,等吃完饭谁还有心情打仗?听令行事就是!” 侯琎只得依言,时间不长,整支大军都收到了趁势击破敌军的命令,果然如王骥所说,将士虽然疲惫,可战意高昂,前些日子憋的那口气,就指望着这会发泄出来,几乎没有什么怨言的加快进军的脚步。 平越卫是连通四川与贵州咽喉之地,如果让苗人攻破,贼寇势必横跨两省作乱。贵川多山,又是不同布政司统属,到时剿灭难度必然上升数个级别。 也正是因为平越卫地处险要,平时屯兵皆是一地精锐,这才使得卫城坚持到了现在,前天由陶成夺回的外城已经重新加固。 苗人的营地就扎在城墙脚下,明军望着近在咫尺的敌人,却因早就没了弓弩火器等远程进攻武器而望洋兴叹。 再往南就是连绵起势的山岭,两侧树木已被苗人砍伐一空,成为他们营地的材料。 黄镐望着眼皮子地下的敌军,舌头在干裂的嘴唇上润了润,身后边是蹲在地上用饭的将士,碗里稀稀拉拉的只有几片树叶。 张鸿飞从城下上来,手里端着一碗干饭,朝黄镐喊道:“老黄,吃饭了!” 黄镐一看,怒道:“城里都断粮了,每一粒米都弥足珍贵,怎么能如此奢侈!我再跟你说一遍,官兵同食,大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张鸿飞楞在哪里也是一肚子火说:“你是文官,按惯例是要吃干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一点御史的影子没有?把你饿死了,朝廷怪罪下来,谁担这个责任?” 黄镐也自觉话说的太重,语气缓和下来,迎着张鸿飞走去,将那晚洁白如玉的大米饭接了过来。 城墙上的士卒望着那碗米饭,开始不自觉的吞咽口水,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盯着,却都偷偷的将目光投了过去。 张鸿飞顿时露出喜色,瘦的皮包骨头的脸上,笑容比哭还难看,这个御史虽然说话是一贯的难听,可有事人家是真上,从来不搞特殊,张鸿飞这个大老粗自然对黄镐很有好感。 黄镐将碗端到嘴边,狠狠的闻了一口白米饭的香气,陶醉的闭上了眼睛,然后伸手捏了几粒米饭送进嘴里,细细的咀嚼起来。 第89章 张鸿飞看着老伙计的模样,眼眶都湿润了,不禁笑道:“御史大人,这个时候就别含蓄了,快吃吧,吃完了你可还得盯着敌人呢!” 黄镐没理他,静静将嘴里的米饭咽进肚子,没有继续动作。 张鸿飞本以为黄镐是想找双筷子,正准备送过去,却见黄镐竟然走到城墙边,要把米饭拨进那个士兵碗里,士兵惊愕的看着黄大人,有些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哪。 “不许要!”张鸿飞怒吼一声,两大步迈到了黄镐身边,铁手死死抓住了黄镐手腕。 黄镐挣脱两下,手里的碗纹丝不动,他脾气也上来了,怒视着张鸿飞说:“我已经吃过了,张将军!请你松手!” 张鸿飞不为所动,直勾勾盯着黄镐,表明了黄镐不亲口吃完这碗饭,自己就绝不退步的决心。 黄镐用力挥动胳膊,可一个文官怎么能在力气上比过一个武将呢?那只铁手死死箍着他,丝毫没有让步,甚至还越来越紧了。 黄镐手腕感到一阵阵疼痛,只是刹那间碗竟然从手中滑落,噗的一声掉在城楼暗红色的条石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黄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张鸿飞!” 张鸿飞终于松开了黄镐的胳膊,他蹲下身去,想伸手将米粒收拢起来,却又有些不敢触碰那些殷红,那是他的兄弟们。 短暂的犹豫之后,张鸿飞哭了,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流着泪收拢着脚边的饭粒。 黄镐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一个怪罪的字眼,天地间只剩一声长叹,与大地的震颤。 “地震了?”原本颓然坐在城墙上的士兵迅速起身,却看见远处的大地烟尘四起,一杆赤红大纛在残阳的照耀下散发着迫人的光彩。 “老张!快起来,援军来了!” 黄镐的嚎叫使张鸿飞猛地弹起,望着天边的友军,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淌下。 双手狠狠揉了揉眼睛,确定真的是友军之后,张鸿飞一扫方才做派,大笑着说:“哈哈哈,兄弟们跟我冲!为袍泽报仇的机会来了!” 黄镐本能的想要拦住张鸿飞,可无论如何喉咙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短短时间,张鸿飞已经冲下城楼,黄镐顺着城墙坐下,一粒一粒亲手将染血的米饭收集回碗里。 如此大的动静,苗人自然也知道了身后有明军援军进攻,等到王骥带人攻到近前,敌人已经拉好了架势,仓促组建的防御阵线前,歪七扭八摆了一排的拒马。 王骥没有暂缓进攻的节奏,本来大军中的骑兵也不多,大明境内平乱还是以步兵为主,拒马不说没用,只是对王骥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了。 “儿郎们!为袍泽报仇!”王骥大吼一声,带着身侧的骑兵,瞬间撞击在拒马阵线上,战马嘶鸣声惨叫声灌入敌我双方的耳朵,在苗人惊骇的目光中,王骥麾下战士悍不畏死的将他们的拒马阵线撞开。 所到之处所有的拒马竟都被战马生生撞断,一匹匹骏马哪怕是死也是保持着冲锋的姿势战死,身上或多或少的刺入木桩,而自马上落下的明军骑兵,在地上翻滚后就扔掉了手里的枪矛,转而拔出身上的刀剑勾锤,状若疯魔般的冲向敌军。 苗人首领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一边倒的战况,他们只是临时聚集而成,并没有很强的军事素养,要不然也不会久攻平越卫城关不下,此时见到如此悍勇精锐,纵使隔了半个战场,他也感到了胆寒。 就在这时,身后平越卫竟然也传出了明军的战鼓声,首领骇然转头,就见到城内衣衫褴褛,往日只敢依靠城墙防卫,从不敢主动出击的“缩头乌龟”竟也敢在这时候,向他们发起进攻。 首领脸上浮现恼羞成怒的神色,他大叫一声,亲自带领手下族人应战向张鸿飞,身后的明军冲锋如镰刀收割着苗人生命,苗人首领眼里只剩下那坚固的城门,那是最后生还的希望。 张鸿飞不知道苗人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嗤之以鼻的唾弃一口,然后说:“痴人说梦。” 本就相距不远的两方很快就纠缠在一起,首领想象中的一触即溃并没有出现,对面那群衣衫褴褛,甚至看不出军人样子的“野人”,竟也抵挡住了他们的冲击。 他毕竟没有处在战线最前端,没有见到张鸿飞等人的样子,不然的话,他一定不会再有这种想法。 此刻的平越卫守军们,虽然骨瘦如柴,但那不带皮肉的骨架,偏偏就衬托的他们像是地府而来的阴兵一样。守军双眼闪烁着赤红色的嗜血光芒,接触后,可能是因为多日没有吃饱手上没力气的原因,没多久手里的兵器就被打飞出去。 每当平越卫守军失去武器,还没等苗人高兴,就会发现对面的明军忽然变了个样子,好像失去武器就解除了自己的封印,咧着大嘴狞笑着就向自己扑过来,哪怕是用手中兵器将那人反复洞穿,却始终不能使他们停下进攻的动作。 惨叫与恐惧展现在苗人的眼前,他们惊恐的看着不成人形的敌人与自己人,然后被张鸿飞带人淹没。 直到王骥带领大军席卷了战场,张鸿飞依旧没有停止进攻,那个苗人首领已经四分五裂,脸上依然带着深深地恐惧,可能他永远不会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 侯琎见到这血腥的一幕,忍不住歪过头去,就连久战沙场的老兵,此时也都被眼前景象震慑,唯独王骥深含着泪水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 战场上一个守军下意识的扔掉面前的尸体,正欲继续进攻,可手才刚刚伸出去,就顿在半空,他疑惑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军人,却始终有熟悉的感觉在提醒他:不要动手! “你们是增援我们的友军?”那人沙哑的声音传出,竟是张鸿飞! 王骥一把将张鸿飞抱住,身后明军大喊:“明军万胜!” 战场上口号响彻云霄,久久方才停息。 “将战死军马剥皮吃肉,为平越卫的兄弟补补身子!” 一场大雨落下…… 第90章 大虎岭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咱们这可没有浣女,屠夫和猎户还差不多。”朱祁镇纠正李贤。 还是那处石坑中,剥好的野猪放在水里任由山泉水冲刷,旁边有一头猛虎,樊忠正在小心翼翼的剥皮。 “老熊,你可欠老郭一条命啊!”樊忠手上忙着也不忘提醒熊宗立。 熊宗立脸上充满心有余悸的神色,刚才的惊险景象让他如今都没有平静下来。 方才采药的他,正在聚精会神的研究一株草药,突然就听到郭懋的大喊。 本来还有些意外,平日稳重的郭懋今天怎么大呼小叫,可当他发现那头猛虎时候,才终于知道是什么令郭懋失色。 熊宗立连滚带爬的回到山道,身后腥风已至,顾不上考虑仪态,熊宗立浑身到处用力,这才顺着惯性向前又滚一段,堪堪从那只巨爪之下逃生。 就在万分危急的时候郭懋赶到了,面对猛虎手里钢刀咣咣咣就是三连斩,自己虎口都被震得生疼,可老虎的脑袋只是流出一点鲜血,并没有被这三刀重伤。 老虎摇摇头,虎目中的凶厉更胜。“嗷呜!”虎啸山林,陡然起风。 熊宗立被郭懋拉着才刚走两步,老虎就飞扑而至,眼见已经躲避不开,郭懋赶紧将熊宗立推开,双手抵住刀背准备硬抗老虎的扑击。 老虎前爪扑倒刀刃,爪子吃痛之下,猛地挥动右爪拍在郭懋的胸口上,铁塔一样的汉子就这么被一爪子拍到地上,张嘴就喷出一口血来。 老虎也随之改变目标,冲着倒地不起的郭懋就冲了过去,郭懋强撑起身,手中钢刀竖直向上,借着老虎扑击的强大惯性,在虎腹上划开一道巨大的伤口,老虎就此歇菜,肠子内脏的流了一地。 “老熊,想啥呢?赶紧给老郭包扎啊!”樊忠看着愣神的熊宗立,有些埋怨的说。 “哦哦、好!好!”熊宗立赶忙应道。 朱祁镇也看出熊宗立心不在焉,知道樊忠这个人五大三粗,说话容易让人难堪,就抢过了话头问:“郭懋伤势怎么样了?” 熊宗立已将郭懋胸口的淤血包裹住,认真的回答道:“皇上,幸好郭指挥使身体健壮,那老虎的一爪子虽重,但肋骨没有断,正好就地取材,将这虎骨熬汤,之后只要静养几天就可恢复如初了。” (保护野生动物!我瞎编的,不要当真哦!) 朱祁镇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问:“按理说山道是在林子外围了,这老虎不都是在深山觅食,怎么今天这么巧让我们给碰上了呢。” 樊忠指着地上的死猪说:“估摸着是因为这个,那老虎鼻子比狗鼻子灵多了,血腥味一出现,这倒霉大王就被勾过来了。” 朱祁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心里总是不安稳又问道:“那这还安全吗?” “嘿嘿,公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吧。俗话说的好,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这种猛兽的领地意识都很强,除非交 配季节否则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两只老虎的,你就放心吧!”樊忠笃定的说。 “那老虎是什么时候交 配?”朱祁镇有些好奇的问。 樊忠手猛地停住,有些僵硬的看着朱祁镇说:“我大明的老虎,除了奴儿干都司外,好像都没有固定的交 配时间……” 朱祁镇愣在原地,秋夜里风越来越大,吹得众人心里都是毛毛的,金齐更是胆小,看见狰狞虎头,身子不自觉抖动起来。 “公子,要不,我们还是快赶路吧,带的还有干粮,路上也断不至于饿着肚子了。”李贤吞了吞口水建议道。 朱祁镇也觉得有道理,野猪跟老虎这么可爱,怎么能有吃的心思呢? “上车,快赶路了,一定在天亮前走出这大虎岭。”朱祁镇迅速决断。 “可这,哎!好吧。那公子我给你弄条虎皮裘再走行不行?”樊忠看着那已经进度过半的残局,还是有些不甘心这么走了。 朱祁镇眼睛一瞪,在火光下显得面色有些吓人,樊忠不敢讨价还价,赶忙放下手里活计,胡乱在溪水中冲了两下,就追上了马车。 “驾!” 樊忠驾着马车,一行人迅速离开了这处宝地。 “嗷呜!嗷呜!嗷呜!” 已行至山脚忽听狂风大作,风声中夹杂着老虎的悲鸣之音,在山间不断回荡。 “好险!”朱祁镇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自从过了大虎岭之后,一路再没有遇见什么猛兽拦路,一路顺风顺水的经过南阳府、襄阳府、荆州府、常德府,然后经洞庭湖水路入长沙府,沿水路一路向南自衡州府上岸,过郴州,终于在跋山涉水半个月后进入韶州府境内,正式来到广东。 韶州,得名于丹霞的名山韶石山,取韶石之名改东衡州为韶州,之后历朝沿袭。元鼎六年设曲江县时,便以韶关为县治。 此刻身边人影如织,已经是进入韶州府城内,到处都是“靓仔”“靓女”的叫声。 “这乐昌香芋腊猪手煲,腊香味与芋香味融为一体,真是风味别具一格的美食。” 朱祁镇回味着中午吃过的美食,忍不住的感叹一句,然后面带希翼的说: “也不知道这韶州府还有什么好吃的,实在是让人期待啊。” 自从遇见老虎后,熊宗立一路上沉默不少,此时听得朱祁镇的自语,忍不住接了一句:“福建人嘛。” 不理李贤几人头上冒出的问号,朱祁镇哈哈大笑起来,后世的调侃,原来这么早就产生了。 心情轻松,脚下走的就快,不长时间,朱祁镇一行已经远离了城门。 韶州府多山水,一条武江在城中穿过,相隔不远就有一座石桥,倒也方便众人马车通行。 来到城中的中心地带,身为交通枢纽的韶州府,有大量各地商贾经过。虽然口音繁杂,不过主要还是以粤语和客家话为主。至于朝廷的官话,只是官府中人才作为日常语言使用,在普通民众中并不常见。还好有熊宗立这个翻译,不然还真是有点举步维艰的感觉。 第91章 朱祁镇停步的这条街紧挨着水陆码头,是行商必经之地,方便他们休息一晚后尽早赶路,毕竟还有两个心头肉失踪,不能被一点口腹之欲就给拦住了。 “大爷,本店有韶州最正宗的特色菜,房间又大又舒服,绝对是您打尖住店的不二选择!”一个小二操着口别扭的官话,隔着老远向朱祁镇招手。 朱祁镇咽下口水,主要是小二说的话他能听懂,才不是因为什么特色美食选的这家店。 小二一看朱祁镇被自己吆喝过来了,赶忙拿着手里的毛巾迎上来,不由分说的朝朱祁镇身上挥舞起来。 “您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我们柳心居韶州分店,内置天然温泉,又有师傅松筋活血,为您赶走一路辛苦,包您住一晚就不想再走。”小二殷勤的领路嘴里不停介绍着。 “您小心脚下台阶!来人啊,将客人的马车牵到后院,精料好生喂养。”眼瞅着到了门口,小二大声叫道。 朱祁镇嘴角微微抽搐,怕不是来福客栈韶州分栈吧…… 小二弯着腰也没看见朱祁镇的表情,还在殷勤介绍着:“客人您自哪来往哪去啊?本店有送车服务,您要想渡江渡河的赶路不便,我们有专门的运货大船,可以帮您将马车送到指定地点,您只需要出一点人工费就行,保准比您自己出钱坐船要省钱省心。” 朱祁镇惊讶柳心居的业务,竟然跟后市的物流都相差不多。不过转念一想,物流快递行业就是从广东兴起,然后才做大做强的,这是多少年的发展才能结出的果实,也就没那多奇怪了。 只是不知道这柳心居跟三通一达一丰有没有什么渊源…… 朱祁镇扔掉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走入客栈大堂后,入目就是武林外传的既视感,小二在将朱祁镇引到柜台,直接告退离去重新回到门口的岗位上,这倒是让几人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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