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陈华坠地后,剧痛覆盖全身,耳边噪音嗡鸣。一段段陌生的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已经死过一次的他先惊喜继而又崩溃。 ‘朱祁镇?正统十四年八月十五?土木堡?我这是重生到大明了?还是土木堡之变的当天?不是这么惨吧?刚死一次又要生不如死吗?老天你玩我啊!’ 他努力想站起身,可手脚都不受控制。 陈华心里一阵暗骂,目前只能观察到自己身处一间古代建筑内,屋内光线暗沉。风呼啸着吹过门窗,吱呀声此起彼伏,却被大殿内的激烈争吵盖过。 “兵部尚书邝野、礼部左侍郎杨善……”眼前都是熟悉的身影。 屋里的大臣分为了三部分,身披甲胄的武将占据角落一言不发。朱祁镇前方都是文臣,分别以邝野与杨善为首分立两侧。伴随着二人的发言,人群产生了更激烈的争吵。 邝野低头质问杨善:“杨侍郎,土木堡内我军还能依地据守。如果要移营突围,怎么抵挡瓦剌的骑兵冲锋?一旦大军被分割,恐怕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杨善也没有否认,而是说:“尚书大人,将士们已经一天没有饮水,这时候不抓住机会突围,非要等到大家都渴死的时候走也走不了吗?” 户部尚书王佐:“居庸关距此仅有四十里,各卫所更近,援军只需半日就可到达,届时反包也先,定能一举全歼瓦剌主力。” “王大人,我们为什么困守土木?就是因为怀来、龙庆等卫守军弃城逃跑,才导致我们被瓦剌包了饺子。 否则我们早退守居庸关了,哪里还有现在你我的争论?至于你说的援军,我们已经在此两天了,要来早就来了。” 朱祁镇的贴身太监喜宁冷声开口,见众大臣还想辩驳,便跟司礼监提督太监王振说:“干爹,皇上圣体微恙,还是尽快回京才好啊!” 屋内大臣见喜宁将王振抬了出来,登时再无一人说话。除了英国公张辅,都在眼巴巴的望着王振,第一权宦可见一斑。 朱祁镇身侧的王振,眼皮子抖了抖,眼中精光闪烁。在朱祁镇耳边问:“皇上?您看如何是好!” 陈华本以为自己无法开口,身体却条件反射般的说:“一切都听先生安排。” 声音虽然小,但已经足够众臣听清了。王佐一边大臣脸上青筋凸起,邝野直接越过杨善,一把提溜起钦天监正彭德清。彭德清身边几人一起劝架,竟也拉不开兵部尚书的铁手。 邝野怒声问道:“彭德清,你是钦天监正!你说!今天到底能不能下雨? 皇上刚御驾你说天象一片大好,出门就雷雨交加。前天又说夏雨阵阵,可以据守城内,这两天连个毛毛雨都不见,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彭德清圆圆的脸上憋的通红,脖领子被攥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邝野越看越生气,抬手就要给他一拳。 “够了!”王振一声大喝。 “一部堂官,如果不是大战在即,定要治你一个君前失仪之罪,还不给我退下!” 邝野不甘的退了回去,那彭德清倒也没有得理不饶人,对王振感激行礼,揉着脖子退到了人群外,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王振眼中倒映着大臣各异的面孔,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已经到了这么危急的时候了。 “王公公,不是我们不想突围,骑兵已经损失殆尽,现在实在是不宜妄动,一步走错可就是万事皆休啊!”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曹鼐苦口劝谏。 王振神色幽幽:“曹大学士,也先议和你我知道是陷阱,可普通士兵会怎么想?我们不动,没水喝的兵会不会动?你能保证军队不会发生哗变吗!到时候谁来保护皇上?保护你们?” 曹鼐面色一窒,他也知道这是也先的阳谋。不出去就是不让当兵的喝水,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默默退在一旁再没有说话。 随后王振下令,大军于半个时辰后移营就水。 屋内除了太监外,都相继告退离去。 现在命令已经下达,不管有什么想法都要按照既定决策执行。邝野只能不甘回望朱祁镇,期望皇上改变心意,一直到被人拽走也没等到回应。 陈华此时很无奈,自己刚重生,就要面临蒙古与南宫累计八年的监禁。 他也认清了现实,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也只能是朱祁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时自己还剩下十四年的阳寿,必须要做点什么! 刚才还十分拥挤的屋里,在大臣们退走之后显得空旷起来。王振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再没有刚才生杀予夺的气势,佝偻着蹲在朱祁镇身边。 “皇上,您身子可好点了?”本来有点惨白的大方脸,这时候竟然现出一丝温柔。 王振见朱祁镇没有回应,心中暗暗叹息。招呼喜宁来到身边:“告诉太医院的那帮废物,皇上身子再没有好转,我就一个个剐了他们!你亲自去帮我盯着皇上的药,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喜宁领命退走,王振深深看了一眼朱祁镇,起身默默告退,去处理撤退事宜。 屋内只剩下朱祁镇与两个公公,眼看众人退走,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朱祁镇已经心急如焚。 ‘怎么办?怎么办!好不容易重开到了皇帝身上,眼看着可以挥斥方遒,改变世界了,不能就这么的被圈禁啊! 不行,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以前没机会没背景,现在我就是背景。既然能重生成朱祁镇,我就一定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大明的命运,让中华早六百年走上工业化的道路,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一想到这,愤青就好像打开了封印般,嘴里一声大喝:“朕是大明皇帝朱祁镇!”身子瞬间从龙椅上弹起,吓得两位公公一个激灵跪在地上。 “能动了?我能动了?哈哈!”恢复自由的朱祁镇,惊喜的打量了自己一遍。 “皇上,您没事吧?”司设监掌印太监吴亮小心翼翼问道。 朱祁镇心里欢喜:难道我的使命就是改变这个时空的大明历史吗?可具体要怎么做呢?我虽然对历史有一些了解,可并不会打仗啊…… 沉吟片刻后朱祁镇打定主意:“把英国公和王先生请回来。” 两个太监低头称是,面朝朱祁镇退了出去。 朱祁镇自语:“幸好之前为了考研,专门研究过明朝的历史,张辅是勋贵之首,还是当代军神,只要给他兵权一定能力挽狂澜。 朱祁镇啊朱祁镇,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放着这么一个大宝贝不用,只知道拿王振集权,让你看看这皇帝该怎么当。” 朱祁镇口中的宝贝张辅,此刻正带人商讨军队部署。 都督王贵在众将间不停地晃悠,嘴里还念叨着:“国公爷!这仗怎么打!剩三千营那点骑兵,还不够瓦剌下一顿酒的。 跑也跑不了,打也打不过。那阿剌知院占据怀来,只要我们一动,必定受到两边夹击。瓦剌整整六万骑兵!六万!这仗打不赢也没法打!出去就是去送死!” 张辅没有表态,其余勋贵也都默不作声,默认了王贵的说法,看的王贵心里一阵烦躁。 “你们倒是说话啊!出去也是死,还不如现在杀了王振,请皇上收回成命。到时候上下一心,未必不能坚持到援兵支援。” “住口!”沉默的张辅猛然低喝出口,王贵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跟谋反无异,梗着脑袋重重的坐在椅子上。 正在这时,亲兵报告太监吴亮来了,屋里武将都是一愣。 王贵不禁面皮一抖,锦衣卫是长了顺风耳吗?自己发个牢骚这么快就来拿人了? 吴亮进门,先是视线扫过众人,然后笑呵呵说:“皇上口谕:宣英国公觐见。” 要知道,朱祁镇平时可没怎么待见过这群大老粗,尤其是张辅,身为三公之首,还是皇亲国戚,三杨后威望最高的大臣。却被喜宁欺压的家中孕妇流产,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明明已经定下了计策,这时候找我过去,难道,是找我背锅?张辅老成持重,虽然心里念头急转,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异色,迅速接旨。 修武伯沈荣抢在张辅出门前,先起身拉着吴亮到一边,脸上堆笑,双手偷偷往吴亮的怀里一塞。 “一路风沙辛苦吴公公了。” 矮胖的吴亮摸了摸,小眼都眯成了一条缝:“伯爷客气,客气,奴婢不敢当。”趁着整理衣服,随手就把东西挪到了中衣口袋。 “都是自家人,公公客气就外道了。”沈荣正色道。 吴亮也没有再推辞:“刚才您各位走了之后,皇上猛地起身,像是起了癔症,不过气色倒是好了许多。张口头一句话就是宣国公爷跟王公公,别的也就没什么了。” “多谢公公!”沈荣陪着吴亮送出门外,其余勋贵看着张辅,刚才王贵的话,同样也是他们想说的。 “做自己分内的事。”张辅环顾众人,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王振这边,听见朱祁镇身体见好,心里高兴,虽不解皇上意思,也没多想。只是先让另一个传旨太监刘安回去,自己这个做先生的要早做打算,周公要为成王站好这一班岗! 第2章 朱祁镇在屋里转悠了两圈,到处都是陌生又熟悉的陈设,不禁啧啧称奇:“不愧是皇帝,土木堡一个临时驻跸的地儿,用的东西还是这么讲究。” 眼角余光注意到有人过来,朱祁镇放下了手中的香炉。 “皇上,英国公已经在殿外候旨。”“王公公正在整顿军务,稍后回来复命。”只见吴亮刘安已回来复旨。 朱祁镇亲自迎到门口,牵住张辅有些冰凉的枯手:“舅老爷!快进来,门外风大!” 这句话一出口,不光是吴亮和刘安呆若木鸡。就连历经沧桑的张辅都震在原地,竟一时忘了拜见皇帝。愕然的被朱祁镇拉着随意坐下,像两个拉家常的庄稼人。 屁股一沾凳子,张辅猛地惊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的说:“皇上,实在是折煞老臣了,老臣、老臣,受不起啊!” 朱祁镇一看张辅平时被虐待的狠了,这个反差太大,老人家有些受宠若惊。赶紧伸手扶住张辅的胳膊,口中又说:“舅老爷,是朕的称呼有问题?” 张辅一听,实在是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又想往下跪,幸好朱祁镇扶着,这才没让他跪实了。 颤颤巍巍的贴着凳子边坐下来,惶恐的说:“皇上的称呼臣实在是受不起,您念太宗的姻亲,抬举臣是一个长辈。可您是君,我是臣,折煞老臣了。” 朱祁镇盯着张辅惶恐的脸,没有再客套。开门见山的说:“太师觉得我们能赢吗?” 张辅一头雾水,移营的决定是你支持的,这会问这话是反悔了? 沉吟了片刻说:“臣以为,固守不是良策。只有突围才有一线生机,皇上圣明!” 朱祁镇点了点头,正逢王振回来,见到朱祁镇气色红润,虽然不解皇上为什么跟张辅如此亲近,可还是一脸喜色。 迈着小碎步进门,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圣安,天佑大明,天佑皇上龙体安康。有您的龙气庇佑,这次定能一举将瓦剌歼灭!” 看着腿边,这个开启了明朝权宦时代的人,朱祁镇目光灼灼。 随即展颜一笑:“先生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伸手扶起了王振,随后又让两人坐下,张辅与王振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 “人都到齐了,继续说正事。”没管两人的眉来眼去,朱祁镇说。 两人身子不自觉的前倾。 “朕身体不适时,曾恍惚间曾听见喜宁说‘鹞儿岭是个好地方’,起初没有多想。现在念头通顺之后,心里越发不解,朱勇不是应该在鸡鸣山与也先绝战吗?为什么在己方不利鹞儿岭被埋伏?难道也先可以未卜先知?” 王振心中地震,这可是叛国大罪啊! 立马跪倒在地:“臣死罪!那喜宁平日就口无遮拦,果真是做了这叛国的逆贼,臣也无颜面对皇上,请同死!” “先生这是做什么!这只是朕恍惚间的记忆,事实还没有定论,说不定就是朕记错了。先生可是我大明柱石,千万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话。 吴亮!你带锦衣卫去查查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记住,万不能冤枉了好人!”朱祁镇一笑,搀起王振。 吴亮答应一声迅速离开。 “太师,我们现在有几分胜算?”朱祁镇好像意有所指的问。 张辅眼光瞥着走远的吴亮,回道:“皇上,木已成舟,天时地利皆无……” “哎!千错万错都错在朕一人。”朱祁镇不由得感叹:“一路许多次机会朕都没有把握,是朕将你们带入这万丈深渊了!” 王振一听,心里反而安定不少,冷笑的看着张辅。 “都是臣无能。”惶恐跪下,张辅不由得心里后悔,却没想到,朱祁镇一脸无奈的扶起自己,看的王公公一脸诧异。 朱祁镇接连发问自己早就有的疑惑。 “朕记得我们并非是全无饮水,分发给将士,是不是能固守待援?” “皇上,二十余万人马,剩余这些只是杯水车薪,王公公说的不错,目前只有将计就计才有一线生机!” “两军相抗,哀者胜。朕为先锋,与瓦剌决战,有人和是不是能多三分胜算?” 张辅纠结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皇上,恕老臣直言了,如今大军已无骑兵。只要离开土木,也先一定会利用优势,专攻我军薄弱之处,恐怕……” 君臣二人快速的一问一答,朱祁镇的问题已经了然,心里有点绝望,这开局…… “张辅!此等情况下你动摇军心!应该军法从事!”王振跪下参了张辅一本。 张辅心里一抖,不会吧?皇上难道是故意的? “先生请起,太师也是为了朕的安全着想。”王振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纠缠张辅。 朱祁镇叹了一口气,还是自己想简单了啊! 却见张辅突然跪下:“皇上,为今之计只能破釜沉舟,老臣愿意一试!只是……老臣有一请求,万望吾皇恩准!” “张辅!”王振一声怒喝。 “太师但说无妨!”朱祁镇心头一松,原来是想提条件。 “臣请皇上圣裁之权!”张辅平静的说道,目光飘到王振身上。 “张辅!你是要谋反吗?” 王振被张辅一看,不由得心中发寒,只能向朱祁镇跪求。 “皇上,您万万不能答应!张辅狼子野心,这是要谋反!请让臣拿下这个逆贼!” “先生!太师挽救我大明江山,怎么能说是谋反呢!”朱祁镇冷冷的问。 不怕他要,就怕他不要,不再管目瞪口呆的王振,一口答应下来。 “张辅!朕赐你天子剑,现在起,朕在内所有人都归你节制,有命不从者,斩!” 朱祁镇伸手取下佩剑,交给张辅。张辅一双眼已经是老泪纵横,接过天子剑后,重重叩在地上。 “蒙皇上信任,臣必竭死以报君恩!”已满是哭腔。 王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皇上!” “先生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先生从现在起就归太师差遣了,有涉及内官之令先生可要好好配合。” 朱祁镇不理哀求的王振,深深向张辅鞠了一躬:“一切就仰仗太师了!” 张辅叩首还礼,王振又想说话,却直接被张辅带走,屋内的朱祁镇沉静如水。 半个时辰后,明军大营传出阵阵军鼓,大军随鼓声出,直奔居庸关而去。恭顺伯吴克忠之子吴瑾一脸鲜血,浑身杀气冲霄,率领三千营前方开路,中军大营紧随其后。 明军大营南十五里处,洋河与桑干河汇入永定河中,水势滔滔流入北京顺天府。 瓦剌的大营就驻扎两河交汇处,占据着方圆几十里唯一的水源。八月正是水草丰美的时候,河边浅滩处处可见牧养的战马,在等待主人的召唤。 瓦剌大营中,一个魁梧中年人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两侧坐着几位蒙古大汉,面前都摆着香气四溢的美食,场中有几位舞娘翩翩起舞。 “报!禀告太师,明军已经出营。”一位身蒙古斥候入帐。 也先停下帐内舞蹈,挥退了闲杂人等。 “明军作何阵型,向什么方向行军?”也先问。 “太师,如您所料,明军士气低下,军容不整,正朝我方而来。” 也先坐稳王座,吃了一口羊肉,浑厚的声音好似播音腔:“我们的朋友那有消息了吗?” 右侧首位的伯颜帖木儿回道:“太师,半个时辰前送来的消息说:明军组织移营就水,上下意见不一。皇帝被我们吓得神志不清,到处都人心惶惶。只需我们大军一到,轻易就能击溃。” “哈哈……”也先将手中的匕首掷到桌上,响起一阵嗡鸣。 “瓦剌的勇士们,随我去围猎我们的猎物!把我们的旗帜插在明国皇帝的尸体上,让我们的长生天再次照耀中原!” 片刻后大营中响起抑扬顿挫的呼麦声,瓦剌大军倾巢而出,人人挂箭佩刀昂首骑在马上。 而此时的明军,合计二十万人,已经全部离开土木堡。大纛猎猎(最重要的军旗),所在的中军处,天子仪仗威严,绵延数十丈,御辇中一片安静。 英国公张辅身穿轻式铠甲,与众武将护卫左右。不时有传令兵奔走身侧,身上的内衬都被汗水浸湿。 明军四周出现了探马的踪迹,不多时,脚下的大地开始震颤,阿剌知院带领三万骑兵已经拦在前方。 也先手持单筒望远镜,远远地在明军侧翼跟随,这是一个足够骑兵发挥威力的距离。瓦剌骑兵不断对明军进行袭扰,几轮弓箭齐射后转身就跑,不断地拨动着明军的耐心。 也先坐在自己的宝马上,脸上反倒没有刚才的不屑一顾,眼神坚毅而凌厉。这是也先养成的习惯:不小看任何有反击能力的对手,哪怕他被砍去了手脚,也要防备被咬一口的可能。 骤然间,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响起,瓦剌骑兵瞬间启动:加速!加速!加速!转眼就达到了骑兵速度的巅峰。 场面如史书描述:台营南行就水,行未三四里,寇复围,四面击之。 不同的是,张辅现在是大军的实际控制人。 “嘭!嘭嘭!嘭嘭嘭……” 几声惊天霹雳炸响,吹响了神机营炮阵攻击的号角,一发发实心铁弹从大将军炮中射出,滚烫的弹丸带着风噪飞射出炮膛。足足五十丈的射程,可以将所有进入其中的敌军,撞成碎肉。 第3章 火炮的加入改变了战争初期明军只能被动挨打的现实,阻止了瓦剌骑兵的切入。一颗颗威力巨大的炮弹落下,常常伴随着几人甚至十几人的死伤,炮火的覆盖下,瓦剌骑兵的进攻立刻产生了骚乱。 “瓦剌的勇士们,改变方向,集中进攻没有火炮的方位!” “喔噢喔噢喔噢,撕开他们的防御,让他们尽情享受恐惧吧!” “干掉他们!繁华的大明就都是我们的了!” 领头的赛刊王等头领,组织迅速调整战术,重新组织人手向没有炮弹覆盖的方位冲锋。 作为老对手,他们很清楚明军火器的配置,大炮只能在固定阵地使用,且调整困难,一旦绕过这个范围,大炮就不再是威胁。 随着瓦剌变阵,神机营中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一座座大炮从人群后出现,数量与第一轮不相上下。 都督同知陈怀纵马阵前,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引信点燃,炮弹呼啸而出,正如张辅预料。一时之间瓦剌骑兵阵型大乱,连续的炮击,已经足够使他们回忆起,被大明火器支配的历史。 “勇士们!随我冲开大明军阵!杀一人赏牛羊一双!拿下明国贵族官员赏官身,俘虏明国皇帝赐爵位!”赛刊王带领着骑兵主力,在阵型被火炮打乱时,不断出言稳定人心。 也是这时的火炮装填慢,炮管冷却慢,角度固定无法尽快调整。在赛刊王的带领下,瓦剌骑兵有些骚乱的阵型重新稳定。 也先紧紧握住的缰绳,到赛刊王带领重新形成骑兵冲锋,才缓缓松开。 “哈哈!好弟弟,打完这场仗哥哥亲自为你庆功!” 张辅也一度激动起身,心中甚至在想:万一瓦剌兵被打怕了,胜负转换的时候就来了。不过天不遂人愿,瓦剌很快就重新构筑进攻方向。 张辅随即下令:“让顾兴祖按计划行事。”传令兵随即消失。 百丈的距离,对于骑兵的冲锋速度,只需要十几秒,战场上可以说是瞬息而至。 五十丈、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而张辅也已经按照火器的射程,分段准备了:火炮、火铳、火箭、弓箭、弩箭等武器。 全部按照沐英首创的三线射击法进行攻击,这个领先于西方两百年的战术,正在此时挥霍着它的力量,瓦剌只是为跨过火力覆盖,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最先进的火器面前,留下了万具尸首。 随着距离的接近,瓦剌骑兵阵亡的越来越多,可瓦剌人眼中血红渐起,反而激发出了游牧民族的野性。 与之对应的是,已经十余年,没有与蒙古部落作战的三大营士兵,面对着悍不畏死的敌人,阵前的士兵手越来越抖,脸上满是冷汗。 终于…… “砰!”的一声,赛刊王骑着高大战马,撞在了架满长矛的盾墙上,战马嘶鸣倒地。 “砰!砰!砰!”冲撞声连成一片。 赛刊王弃掉胯下战马,纵身一跃进入到明军腹地,手中大刀翻转,顷刻间就将身前清理出一片空旷。身后骑兵顺着撕开的口子冲入军阵,层层的防线仿佛纸张被撕开,一把尖刀插进了明军的“心脏”。 连日战败的阴影下,开始有人丢掉手里的武器,扒掉自己身上的甲胄。 “我投降,别杀我。” 身上的财物直接扔到地上,原本凶光乍现的骑兵看到钱财后,一个个面色潮红,兴奋地大喊大叫,再也不顾眼前的明军,争相抢夺黄白之物。 瓦剌骑兵好像有默契般,没有去杀投降的明军,这也让投降的明军越来越多。 溃败来的那么快那么急……竟无一人与斗,俱解甲去衣以待死,或奔营中,积叠如山。幸而胡人贪得利,不专于杀。 张辅身形摇晃,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这么多年的戎马生涯,失败的经历不止一次。可是他不明白,眼前的大明精锐,为什么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这还是太宗一手创建的三大营吗? 可张辅不知道吗?有多少贪官污吏吃兵肉、喝兵血!那些保家卫国的汉子,甚至都吃不上一口饱饭! 就连亲征发放的一月军粮,到当兵的手里也只剩一半,往日的粮饷到手甚至更少!军田被兼并,连养家糊口都是问题。 张辅噌的一声抽出了天子佩剑,竟站到了龙辇上,大声喊道:“大明的儿郎们,为了父母妻儿,为了大明万万百姓!有种的跟我来!杀啊!”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面对着混乱的的战场,军令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乱军不住后退,逐渐冲撞大营,监军只能将大炮对准自己人。几声轰鸣后,中军终于稳定。 “后退一步者,斩!杀一胡贼者赏银十两,两人赐官身,上不封顶!”重赏之下张辅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公侯勋贵,将大明军人的血性横亘在瓦剌的刀锋上,中军仅剩的精锐尽出。 皇帝被护卫簇拥着,站在大纛下,王振亲手擂起战鼓。 无数士兵望向鼓声的位置,那如烈焰燃烧般的龙旗飘扬,也终于让全面溃散的大军,重新建立起了一些微弱抵抗。 可战力上的巨大差距,还是使得瓦剌骑兵如入无人之境,到处一片混乱。 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朱祁镇脑海中回想起出营前的一幕。 张辅与大理寺右寺萧维祯跪在身前,当时屋里只有他们三人。 “皇上,您是我大明皇帝!也是九州万方的根基。无论如何您不能冒险!京军承平日久,早已不复太祖太宗时强大! 这仗天时地利皆无,为保我大明基业,也为我武将可以放手一搏,请让萧大人代您留守御辇,以策万全!” “臣萧维祯,请皇上恩准!”萧维祯随即一个响头重重叩在地上。 萧维祯原本是以后害死于谦的人,朱祁镇对他的印象并不好,哪怕萧维祯要冒死替他吸引瓦剌。 可现在他犹豫了,这个准备赴死的人,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错的应该是后来的朱祁镇。对他来说可能真的是君王重于一切吧!这个时代的人,可敬也可悲。 朱祁镇身穿普通士兵的军装,如同亲兵一般围在吴瑾周围,惨烈的战斗让他心中惊骇:受伤士兵的哀嚎,满地的残肢断臂,甚至是脑浆、内脏、肠子都充斥在四周,鼻翼间是冲天的腥臭。 置身战场,仿佛唤醒了一个人最脆弱的一面,朱祁镇下意识地躲避打斗的场面,可殷红的血液还没凝固,随着地势流动。红色的小溪不断被连接,渐渐汇聚成血河。 “皇上,您一定要跟紧我!”吴瑾头也没回的说道。 朱祁镇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催马前冲,他的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 前方的吴瑾又安慰道:“皇上不用担心,有萧大人吸引胡人注意,前方已经没什么敌军,再有片刻我们就能冲出战场中心。” 往居庸关方向走的多是明军,瓦剌的大部队已经被中军吸引,外围只有少许的瓦剌骑兵环伺。 “恩。”朱祁镇望过去,龙辇那里已被重重包围。 “咻!”突然不知何处一声箭啸,紧接着一股巨力袭来,朱祁镇被扑到马下。先是一阵深深地恐惧生出,惧又生怒,怒气上涌,却被滴落在脸上的猩红浇灭。 一位身穿三千营军服的士兵,此时正趴在他的身上,胸前已经被鲜血浸透。口鼻无声的张大,涌出猩红,眼看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朱祁镇目光挪动,只见士兵后心已被一支长箭洞穿。而如果刚刚没有他的阻挡,此刻身上插着箭的就是自己,朱祁镇的视线很快就被盾牌阻拦。 手举盾牌的是自己的护卫,挡住了头顶飞射的箭雨。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樊忠在朱祁镇眼前大喊:“快,把这个兄弟抬起来。” 身上的汉子迅速被抬起,看到朱祁镇胸前的一片鲜红,樊忠等人顿时大惊失色。 “皇上您、您可不能有事啊!”樊忠一双大手在朱祁镇身上乱摸。 “快,军医呢?让军医过来!”沉稳的郭懋在一边叫道。 朱祁镇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几人的搀扶,一双手用力堵着士兵的伤口,却无法阻止鲜血的涌出。 大喊:“兄弟,坚持住,朕给你治伤,朕给你封官封爵!朕要你活着!别睡!千万别睡!” 可却只能看到士兵一句话都发不出来,嘴里只有鲜血涌出。 “皇上,您没事吧!”郭懋看清情况后长出了一口气问。 朱祁镇猛地抬头,双手用力的抓住郭懋:“给朕救活他!治好他!朕给你加官进爵,封妻荫子!” 只见郭懋手在士兵脖颈处一探,满脸苦涩跪坐在地上,朱祁镇抽出身上佩剑怒吼:“朕让你救他!朕让你救他!” 郭懋有些冷漠的说:“皇上,他已经死了,还请保重龙体!” 仿佛被针扎了心一样的朱祁镇,啊的一声怒吼,举剑就要砍。却樊忠一把抱住。 “皇上,人死不能复生,您再不清醒,死的就不止这个兄弟了!”樊忠哭喊出声,惊醒了魔怔的朱祁镇。 朱祁镇在纷杂的战场中呆立片刻后,颓然放下手中长剑,呆呆的望着那士兵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重生穿越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我却要先欠这么多人的命?” 第4章 箭雨在头顶呼啸,撞击出密集的刺耳尖锐声,朱祁镇终于恢复冷静,他低声问樊忠:“他叫什么名字?” 樊忠在士兵身上摸索后,拿出一个木牌子,双手奉上木牌:“禀皇上,他叫柳十三。” 后来朱祁镇才知道,这个时代很多人连名字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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