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剩一口气但看起来和死人没什么区别,北梁医圣能吊命这么多年,只能说真不容易。 梵青禾以前过来时,就见过这可怜姑娘,还把准备上吊殉情的谢剑兰劝了下来,此时再见,梵青禾心头难免唏嘘伤感,毕竟也只有有了心上人,才会明白这姑娘和谢剑兰的境遇有多揪心,甚至不敢去想有朝一日她和夜惊堂也这样该怎么办。 夜惊堂见青禾在旁边坐下号脉,询问道: “这该怎么治?” 梵青禾炼药时就想过这些,此时从腰后皮夹取出一个小药瓶,打开后胳膊托起瘦骨如柴的姑娘,把里面的药液凑到嘴边。 虽然陷入深度昏迷形同活死人,但身体机能还在运作,药液喂到嘴中,明显能看到喉头在动。 等到一瓶药喂完后,梵青禾便把姑娘放下,起身站在夜惊堂跟前,满眼紧张打量。 夜惊堂知道青禾也没把握,虽然起死回生的方子,是从始帝时期流传下来的,并非瞎编,还用了白莲、雪湖花根茎、长生果核三样无上至宝,但终究没有人能证实有用。 虽然外表看不到变化,但夜惊堂闭目凝神仔细感知,可以察觉到病榻上的姑娘,在服下药物后,体内气血还是活跃躁动,连常年不活动已经萎缩的肌肉,都在肉眼可见的恢复,肤色也不再那般蜡黄苍白。 梵青禾心惊胆战望着,在等待良久后,不见姑娘有反应,便想过去号脉探查一下,结果不错想,已经多年没反应的姑娘,忽然皱了皱眉头。 “诶?!好像真有用。” 梵青禾当即大喜,抓住夜惊堂的手晃了几下,发现对方似乎转醒的迹象,又连忙拉着夜惊堂: “走走走……” …… 片刻后,寂静多年的房间里,发出了一声低喃: “呼……” 气色少有恢复的女子,如同被从地府中拉了回来,慢悠悠睁开眼帘,眼底尽是茫然。 嗦嗦~ 可能是躺的太久,已经忘记深处何时何地,女子略显吃力撑起身来,在房间中环视,最后目光又落在佩刀、捕快衣服、几个摆件上。 “剑兰……” …… 而恰在此时,一名医女路过,本来只是例行从窗口打量,发现躺了多年的女病患忽然坐起来了,惊得连手上的杂物都掉在了地上。 啪嗒~ “姑娘?你醒了?!” “呃……我睡多久了?剑兰呢?” “谢公子出去给你找药了,年初回来过一次……” “年初……现在什么时候了?” “唉,你都躺好多年了,现在夜大魔头打过来,大梁都快改朝换代了……” “啊?夜大魔头是谁?” “活神仙,西北王庭的太子、大魏女帝的姘头,据说还是平天教反贼的相好,又娶了湖东道第一门阀华家的嫡女……” “呃……” …… 后山僻静处,男女并肩站立。 梵青禾见自己真治好了已经无药可医的病患,内心颇为感慨和得意,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过听见医女乱七八糟的言语,梵青禾欣慰神色又是一僵,连忙拉住相公: “小姑娘瞎说,别往心里去……” 夜惊堂面对人家实话实说,自然不会往心里去,见这可怜又刚烈的姑娘真醒了,曾经夸下的海口也算达成,眼见很多大夫从外面跑了过来,他也没露面吓唬人的意思,拉着青禾的手,转身走向山外: “王神医和北梁医圣都没治好的人,你给治好了,从今往后,你可就是南北朝第一神医了,开不开心?” 梵青禾对于神医的名号倒没什么想法,只是想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此时抱着夜惊堂的胳膊,用冬冥山大峡谷夹着: “开心。” “呵呵~” 夜惊堂嘴角轻勾,转头在青禾脸上啵了下: “药材可是我找来的,是不是得好好奖励我?” 梵青禾轻咬红唇,也没说话,只是脸颊靠在肩膀上跟着行走。 夜惊堂见青禾默认了,心也飘了起来,两人相伴一起离开青林斋,来到了山外的小镇。 梵青禾也不用相公明说,自己就在街上物色,找了个环境不错的客栈,拉着夜惊堂进入其中。 夜惊堂本来还想去打水洗漱,但青禾为了奖励他,是真的无微不至,把他按在屋里坐着,而后自己跑上跑下,打水伺候他洗漱。 等洗漱完后,梵青禾又把夜惊堂拉到床边坐下: “你等一下,我换身衣裳。” 夜惊堂享受着帝王般的待遇,都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依言在床榻上端坐,等着青禾给他惊喜。 青禾拿起小包裹,快步走到了屏风后,继而就是‘窸窸窣窣~’,红黄相间的裙子,搭在了屏风上。 夜惊堂倒也没有猴急偷看,正襟危坐等了片刻,就见青禾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虽然天气有点冷,但青禾还是相当坦陈,衣着清凉,上半身是红色纱衣,云遮雾绕,却又什么都没遮住,能清晰看到弧度完美的倒扣海碗,海碗顶端还有两个造型精致的小铃铛,遮住了要害。 而下半身则是两条过膝长袜,同样是半透明的,腰间还有吊带,把双腿线条勾勒的极为完美,蝴蝶结小布料也起不到太多遮挡左右,腰臀曲线尽收眼底。 叮铃~ 梵青禾还是头一次穿上全套战袍,眉宇间怪不好意思的,走到夜惊堂面前,略微垫脚小跳了下,带出铃铛轻响: “喜欢吗?” 夜惊堂嘴角都笑到了耳根,不过神色还是假模假样挺正经,微微颔首: “喜欢。然后呢?” 梵青禾走到面前,以鸭子坐的方式,坐在夜惊堂腿上,拉着手搂住月亮,低头啵了下俊朗脸颊: “嗯……今天也没外人,奖励你吗,你想如何就如何,行吧?” 夜惊堂感受着掌心柔滑细腻的触感,想了想道: “既然是奖励我,那肯定得梵姨自己拿主意,你觉得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怎么样?” 梵青禾感觉夜惊堂有点为难人,不过私下独处,倒也没说什么,抱着脖子下巴放在肩膀上: “谢谢你呀。” “都夫妻了,谢个什么。” “一码归一码。要不是遇见你,冬冥部那么多族人,还不知道要跟着我吃多少苦。以前为了找天琅珠的配方,我跑遍了整个北梁,为了少交点贡钱,还得省吃俭用各种打点……呜~” 梵青禾正说话间,就发现夜惊堂手滑进了蝴蝶结小布料,乱戳,当即坐直几分,四目相对: “你就不能听我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夜惊堂手指轻轻揉捻,正儿八经道: “又没堵嘴,不耽搁,你说就是了。” 梵青禾浑身都软了,哪里整理的好思绪,不过最终还是没制止,只是假装嫌弃道: “三代天琅王,都是重情重义不重女色的真男儿,怎么到了你这就……” 夜惊堂理直气壮:“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吗,我在梁州长大,又没在西海长大。” “你意思是梁州汉子全是色胚?” “也不是,梁州没几个好看姑娘,小时候没见过……” “哼~那就让你仔细看下,粉不粉~?……呜~你别乱亲……” 柔声细语间,两人渐渐倒在了枕头上,幔帐也随之放下。 而后不久,言语间又夹杂上了颇具韵律的细微动静: 叮铃~叮铃…… 第三十章 回家 入夜,西海荒原白雪皑皑,时而能看到军卒自关口往返。 一行五人骑乘快马,往着黑石关疾驰,女帝骑着胭脂虎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后方是水儿凝儿云璃,而薛白锦则走在最后,看起来是一人开路、一人压尾,但实际上是两个人彼此看不顺眼,不想打照面。 骆凝一如既往的清冷恬淡,骑在马上也不说什么话,而旁边的璇玑真人,神色则有点拧巴,想开腔说点荤话,云璃在跟前觉得有点为老不尊,但不开腔说点什么,昨天都被拉进被窝一起叠罗汉了,再伴做端庄长辈显然有点装了。 好在如常沉默寡言纠结一路后,天空上终于响起了鸟鸟的嘀咕: “叽叽叽……” 几人当即勒马回望,可见后方出现了一个黑点,不过刹那间,就已经到了上方,而后从天上落了下来。 夜惊堂从天而降,梵青禾依旧被搂在怀里,虽然衣着和出门时没有太大变化,但气色上却带着三分倦意,落到五人跟前,眼神还有点躲闪。 璇玑真人光看青禾神色,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驱马来到跟前,调侃道: “现在才回来,站都站不稳了,被折腾了多少次呀?” 梵青禾落在地上,便整理了下衣襟,面对妖女的调侃,脸色顿时红了几分。 早上她跟着夜惊堂去青林斋,按照夜惊堂的本事,其实几个时辰天就就能打个来回,但好不容易陪她出去一趟,就这么让夜惊堂回去显然不合适,为此就把夜惊堂拉到客栈里奖励。 结果可好,夜惊堂如今也没身外事了,恩爱起来那叫一个忘我。 她想让夜惊堂满足,让夜惊堂自由发挥,然后就所有招式都用了一遍,她中途硬是断片了两次,嗓子都喊哑了,都没让夜惊堂败阵,不得不认输求饶。 此时梵青禾感觉都是酥酥麻麻的,眼见妖女问起,她自然不好明说,只是蹙眉道: “去给人治病罢了,你管这么多作甚?” 说完梵青禾便跑到了凝儿跟前,翻身上马坐在了后面,不说话了。 夜惊堂来到跟前,也没好意思提白天的放纵,顺势便坐在了水儿马上: “在青林斋耽搁了一会儿,快点过去吧。” 璇玑真人见青禾不理她,便靠在夜惊堂怀里,回头询问: “青禾给你这么大好处,肯定求你办事了吧?” 而处于旁边的云璃,瞧见梵姨羞答答的模样,也猜到出去肯定干了不少坏事,小声询问: “是不是让惊堂哥多欺负陆姨?” 骆凝迅速把瞎凑热闹的云璃拉回来: “你问这些作甚?好好赶路。” “唉,开个玩笑吗……” 璇玑真人则是顺着话挑了挑眉毛: “你准备怎么帮青禾欺负为师?” 夜惊堂周围都是媳妇,在外面也不好胡说八道,但手还是不动声色握住了玉虚山,结果就被水儿轻轻怼了下…… …… 黑石关是大魏西北门户,常年有重兵把守,不过如今战线都推到湖东道去了,此地倒是成了后方区域,虽然依旧有军卒巡逻,但气氛并没有前线那般紧绷。 清晨时分,黑石关的城头之上,四道人影并肩站立,眺望着关外的无尽原野。 东方离人身着银色蟒裙,在边军将士面前,还是挺有上位者气场,连披风都不裹,只是单手负后做出视察的模样,听着此地守将絮叨: “殿下放心,末将在此与将士同吃同住,冬衣也是亲自过目检验……” 东方离人身后,还夹着个火盆。 豪门夫人打扮的太后娘娘,和大家闺秀华青芷,显然受不起冬日严寒,此时都裹着狐裘,凑在火盆旁边烤手手,不时还垫垫脚。 裴湘君是走外家路数的武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抗冻能力自然比两人高,此时站在旁边,发现怀有身孕的青芷有点冷,便用手连着狐裘搂住: “青芷,你要不要先回房歇息?” 华青芷以前和三娘并不是很熟,但自从一起打团后,她就明白三娘属于家里的乘凉树,温婉贤惠身材好不说,战斗力还特别强,还压得住陆姐姐、管得了夜惊堂,经常照顾凝儿姐青禾姐这些脸皮薄的妹妹,她对三娘的观感,自然也礼敬起来,心里一直当做大姐对待。 听见关切言语,华青芷微笑了下: “没事,烤着火呢,听消息说,相公回来了,我还是在这等一下吧。” 太后娘娘特别操心夜惊堂,得知夜惊堂安然无恙后,悬着的心自然是放了下来,不过此时又思考起其他事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裴湘君搂着比她还高一丢丢的青芷,见太后娘娘神色,又询问道: “太后娘娘,想什么呢?” “呃……” 太后娘娘闻言回过神来,稍显迟疑: “这次回去,你们和惊堂就得完婚了吧?” 裴湘君露出一抹笑容: “什么叫‘你们’,太后娘娘不准备过门不成?” 太后娘娘瞄了瞄离人的背影,倾听道: “本宫是一国太后,哪有跟着过门的道理……” 裴湘君知道这是个问题,不过还是劝道: “太后又怎么了?反正又不是亲的,明面归明面,私底下归私底下吗。” 太后娘娘连忙摇头:“这怎么行,要是传出去,本宫还不得成千古笑柄……” 东方离人听到闲谈后,也回过身来走到火盆跟前: “不传出去不就行了,叫了十来年母后,忽然让你返乡,从今往后没关系了,我和姐姐都舍不得。反正完婚的时候戴着盖头,也没人认识,等过个十来年,咱们都成仙了,也就不用在意外面看法了……” 太后娘娘很喜欢艳后秘史,其实也舍不得这个特殊身份,心里挺纠结了,暗暗琢磨半天也没说什么。 四人如此闲谈,一直等到中午时分,关外的雪原上,才出现了人迹。 东方离人正拿起千里镜观察,结果就瞧见一只大胖鸟,如同白色炮弹般从远处飞了过来,沿途开始: “叽叽叽~” 东方离人眼前一亮,连忙抬起胳膊: “胖妃,过来。” “叽?” 鸟鸟到现在也不喜欢这称呼,本来准备落下,闻声又从东方离人头上一飞而过,落在了三娘肩膀上,开始摇头晃脑卖萌。 雪原上,夜惊堂瞧见城头上的媳妇,当即便飞身跃起,直接跳上了城头,不等笨笨反应过来,就在四人脸蛋儿上啵了口,询问道: “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全跑出来了?等多久了?” 东方离人脸色微沉,不过还是没计较光天化日啵脸的事情,只是上下打量: “也没多久,你身体没事吧?” “没事。”夜惊堂摊开手展现了下身子骨,又转头看向被三娘抱着的青芷:“你有身孕,身子骨也弱,怎么也跑来了……” 华青芷还有点不好意思:“一个人待在家无聊,就过来了。” …… 几人闲谈不过两句,五匹马就来到了关口,自城门处进来。 薛白锦瞧见女王爷等人都在城头上,可能是因为师徒三人的事儿,怕被当众处刑,连招呼都没打,就快步跑到了最前面,往红河镇方向行去。 骆凝瞧见三娘,本来想招呼两句,但上面人确实多,眼见白锦跑了,便也跟在了后面。 女帝瞧见笨笨在城头上嘘寒问暖,连她这姐姐都不管了,不免有点无奈,开口道: “这里人多眼杂,先走吧。” 几人这才停下话语,因为青芷有身孕体格又不好,夜惊堂自然是扶着青芷往下走。 但刚走没两步,东方离人便询问道: “你还带着青禾去北梁医圣那儿了?” 夜惊堂知道笨笨向往武道,含笑回应:“是啊,要不要我也带殿下出去飞一圈儿?快得很,一会就回来了。” 东方离人确实挺想到处飞的,但自认为老大,总得照顾下怀有身孕的妹子,便开口道: “青芷怀了身孕,受不了车马颠簸,你先送她回红河镇吧。” 红河镇是梁州最后一座城镇,但距离黑石关还有百来里,骑马的话确实得跑一会儿,夜惊堂见此自然没拒绝,当下便搂着青芷: “也行,走吧。” 嗖~ 话没说完,两道人影就飞上了半空,惊得华青芷发出一声“呀~”,连忙抱住了夜惊堂的脖子。 东方离人瞧见此景,显然有点向往,不过也不急于一时,目送夜惊堂往东方飞驰而去后,就驱马跟上了前面的姐姐等人。 裴湘君和凝儿关系最好,发现凝儿跟着薛白锦跑出老远,快步追到了旁边,询问道: “凝儿,你跑这么快作甚?” 骆凝见三娘过来了,放慢马速,稍显迟疑: “嗯……白锦累了,想回去早点休息。” 裴湘君可不笨,看了看夫妻俩的神色,心头稍显狐疑,又看向后面的云璃。 女帝见状来到跟前,开口道: “云璃已经进门了,昨天……” “你住嘴!” 薛白锦一路都是闷不吭声,此时却如同被踩了尾巴,连忙回过头来,面色微凶望向女帝。 女帝可是一国之君,见此自然略显不悦: “怎么?敢做不敢当?” 裴湘君瞧见这架势,心中顿时秒懂,连忙搁在了两人之间,含笑道: “云璃进门是好事,怎么还吵起来了。凝儿,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知道和我打个招呼,云璃,来……” 说话间,裴湘君就到了云璃跟前,准备给封个大红包。 折云璃认识裴湘君的时间,不比认识夜惊堂短多少,以前还在裴家住过,此时哪里好意思收红包,连忙客气道: “裴姨,你这是做什么呀,不用……” “还叫裴姨,嫌我老是吧?” “没有没有,裴姐姐……” …… 听闻云璃也进了门,似乎还开过团了,本来还端着女王爷架势的大笨笨,此时也放松了下来,见薛白锦怼姐姐,故意开口道: “夜惊堂打穿了南北两朝,绿匪头目也灭了,如今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天下第一,咱们是不是好好得奖励他一下?” 璇玑真人对于这个提议,自然举双手赞同: “那是自然,等夜惊堂回来,咱们一起玩行酒令,青禾,你还玩得动吧?” “啊?” 梵青禾还没说话,太后娘娘倒是先紧张起来了。 毕竟她在云璃眼里,应该是一国之母,要是一起开团,她凑进去不得被云璃丫头笑话死? 而梵青禾则是把目光瞄向薛白锦,嘀咕道: “你问我有什么用?” 女帝见此把目光转向薛白锦: “薛女侠,你来不来?” 薛白锦虽然没参与,但是旁听过,知道‘行酒令’是拿什么佐酒,自然摇头: “你们喝吧,我有点累。” 折云璃还是很懂事,觉得一家人总得坐在一起喝次酒,便劝道: “要不一起喝点吧,惊堂哥闯荡这么久才有今天,他心里肯定想。” 骆凝老被白锦拿参团的事情说事,此时云璃带头,她也劝道: “是啊,进了一家门,便是一家人……” 薛白锦见媳妇徒弟都开始劝她了,自然有点下不来台,但显然也不好答应这种荒唐事。 女帝见此轻哼道:“算了,就她这胆量,哪里敢和朕一起。咱们玩咱们的,让她一边凉快去。” 薛白锦只是不爽女帝,可不是怕女帝,听见此言,蹙眉道: “我只是给夜惊堂面子,不想当众伤你颜面,你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水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口道: “那就一起比划比划,酒桌无大小,你怎么欺负钰虎,我们都不说什么;当然,被钰虎欺负了,我们也全当看不见。不过下了桌,大家就是一家人,不能再闹别扭了,如何?” 骆凝很赞同这个提议,还拉着白锦的袖子,低声道: “放心,我和三娘青禾帮你,小贼也不敢欺负你,就一起喝次酒罢了……” 薛白锦天生脸皮比较薄,见众人都在劝她乱来,心头也知道夜惊堂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次团圆躲不过去,便只能施展拖延战术: “夜惊堂现在家在京城,要庆祝江湖路走完,也该回了家再庆祝,这还在路上……” 女帝其实也觉得在镖局里面,十几个人确实施展不开,见薛白锦这么说,便回应道: “行,咱们即刻折返,回京后朕把太华殿布置一下,咱们在那里庆祝,到时候你要是还不来,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太华殿就是皇城中心,天子上朝的地方,薛白锦觉得这种地方喝酒庆祝,应该是正式场合,不会太花,便颔首道: “我岂是言而不信之人。” 梁州边关冬日很冷,几个武人还好,东方离人、青芷、太后这些,要是开大团,估摸能把臀儿冻僵,地方确实不适合。 东方离人见薛白锦点头了,自然也不多说,驱马走在了前面: “行,待会咱们就启程。” …… …… 入了冬月,红河镇便被大雪所掩埋,红河也几乎干枯,只能看到些许冻结的小水潭。 换做往年,到了这个季节,镇上百姓都会待在家里,直到开春才会继续忙活。 但自从镇子镖局的娃儿混出头,成了‘天下第一’后,如今的场面自然不一样了。 虽然夜惊堂没有大张旗鼓宣传老家,但红河镇周边知道他的人显然也不少,如今天天有人跑来参观他的旧居,在红花楼把西海堂安置在这里,如今称得上人满为患,甚至镇子都往外扩建了一大块。 中午时分,红河镇上人头攒动,随处可见在街上行走的江湖人和赶集的百姓。 而河边的小坟旁,则白雪皑皑,没有闲人涉足打扰。 夜惊堂跪在墓碑之前,烧着纸钱,目光望着石碑上的‘家父郑峰之墓’,虽然时间并不久远,感觉却如同隔世。 义父死后,他带着腰间的螭龙刀离开小镇时,曾以为永远没法再回来,也以为余生将以孤苦和鸟鸟为伴,就这么当个江湖浪子,过完自己无波无澜的一辈子。 但后续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超出了义父的预料。 他悟出了绝世刀法,在君山台击败轩辕朝,完成了义父追求一辈子却求而不得的壮举;而后一发不可收拾,打到八魁第一,又位列武圣,横扫南北直至无敌,又拉下奉官城成为天下第一,甚至统一了常年分裂的南北两国。 而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在这一路上,结识了很多可以彼此厮守余生的红颜知己,甚至有了孩子。 但可惜的是,这些父辈知道能开心的嘴笑到耳根的事情,义父都没能看到,可能醉死之前,还在操心着他江湖路的安危,担心他因为性格刚直,死在了这人吃人的江湖上。 夜惊堂心底有千言万语,但此刻面对这块亲手立下的墓碑,也只能奢望义父在天有灵,能看到这一切。 华青芷本来裹着狐裘站在背后,在看了几眼后,也来到跟前跪下,神色还有点紧张,看起来是在默默自我介绍。 夜惊堂转眼望去,嘴角轻勾,把纸烧完后,便扶着青芷起身: “外面冷,我送你回屋。” 华青芷被拉着在雪地中行走,私下独处反倒是有点羞,低声道: “要不你去接她们,我自己回去?” 夜惊堂知道此行过来,身边就没带其他人,哪里能让青芷一个人在镖局等着,当下便搂着腰飞身而起,跃过镇子落在了镖局内。 镖局被水儿买回来,如今已经改成了‘冰河镖局’,围墙都刷上了白漆,平时还有堂口的人过来打理,内部干干净净,就是一直没营业。 夜惊堂落在后院之中,把青芷拉到了主屋里,又从屋檐下取来木炭,弄了个小火盆取暖。 放在红河镇上,镖局的条件已经非常不错了,但华青芷自幼金枝玉叶,此时裹着狐裘,坐在老旧凳子上烤火,配上上了年头的房子,颇有种大家小姐被穷小子拐回家的感觉,坐着都不知道干啥,见夜惊堂来回忙活,柔声开口: “外面冷,你要不歇会吧。” 夜惊堂提来铜壶,放在了小炉子上,在旁边坐下,握着小手搓了搓: “你又没什么武艺,天气这么冷,就不该跟着跑过来,下次可不准再这么乱跑了。” 华青芷见夜惊堂手也挺冰的,就放进了狐裘下面捂着: “我刚有身孕,你就出事不见了,我肯定着急吗。下次你只要平平安安,我肯定老实在家养胎带孩子。对了,有时间的话,把我娘也接过来吧,你没时间带娃,我和绿珠也不会带娃,这种事还是得老人来……” 夜惊堂知道华伯父一个人待在云安,整天当街溜子也无聊,对此自然点头: “行,联军已经入湖东了,等安定一些,我就过去把岳母大人接过来。” “让爹去就行了,你和娘又不熟,整天问你家长里短的,你还不得尴尬死。” “呵呵,那我和华伯父一起去,估计华伯父也操心家里的安危……” 夜惊堂如此聊了两句,手也在青芷怀里摸摸,结果摸着摸着就发现,青芷怀里似乎有几张纸。 夜惊堂见此自然好奇,便伸进怀里想把纸拿出来看看,结果不曾想青芷直接隔着衣服把他手按住了,神色也紧张起来。 夜惊堂察觉不对,微微眯眼凑近几分: “什么东西?” 华青芷紧紧摁着手,连忙摇头: “没什么,就是平时画的花花草草罢了……” “花花草草?” 夜惊堂感觉没这么简单,低头就在脸上啵了口: “是不是给我画的礼物?让我看看?” 华青芷有点迟疑,但夜惊堂都看出来了,最终还是慢吞吞松开了手。 夜惊堂见此把纸张拿出来,仅是惊鸿一瞥,就看到纸张上画的是男女赏花赏月,花草树木画的都十分精致,男女也称得上郎才女貌,而且最重要的是没穿衣裳…… ! 夜惊堂瞧见截然不同的画风,眼前微微一亮,神色当即郑重起来,松开青芷认真擦了擦手,而后借着门口的光线仔细端详。 ? 华青芷瞧见此景,明显是和大笨笨一样愣了下,毕竟夜惊堂摸她胸口都没擦手,结果看画的时候擦,这是啥意思? 不过看夜惊堂神色如此认真,华青芷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脸色微红凑到近前: “怎么样?” 夜惊堂仔细观摩画卷,可见青芷画的并非侠女泪,而是从各种杂书上总结的‘闺房四十八式’,细节不像笨笨那样连捏团儿的力道都能通过线条展现,但很有意境,犹抱琵琶半遮面,给人十足的想象空间,显然用了很大功夫。 而且姿势、体态都很到位,看起来睡觉的时候还认真观察过,完全可用来当教材,教云璃坨坨等还不太会的妹妹。 夜惊堂仔细看了两页后,不由轻轻颔首夸赞: “绝。” 华青芷听见夸奖,眼底自然显出欣喜,又询问道: “是不是没女王爷画的色气?” 夜惊堂连忙摇头:“文无第一,各有各的风格,哪里分得出高低,反正比我画的好就是了。嗯……” 夜惊堂翻了两页,待翻到‘金鸡独立式’的时候,发现姿态不太对,有点疑惑: “这个是不是画错了?” 华青芷脸色通红,小声道: “我又没见过,光从你的杂书上看的,哪里知道对不对……” 夜惊堂略一回想,才记起以前青芷腿脚不好,都是躺着坐着的,像是这种站立交手的招式,确实没给青芷招呼过,让她凭想象画确实有点为难人。 眼见青芷不会还好学,夜惊堂自然不吝啬教导,当即便起身把门关上,拉着青芷起身: “这个简单,我教你一下就是了。” “现在?” 华青芷显然有点懵,被拉着站在面前,抬眼看了看外面: “要是殿下她们回来……” “又不是没一起过,怕个什么。” 夜惊堂说话间,便低头含住了红唇。 华青芷感觉光天化日在这里学姿势,挺离谱的,但在家里确实无趣,又是私下独处,不做羞羞的事情,难不成还能和情郎下棋聊诗词? 为此华青芷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抱住了夜惊堂的脖子…… 第三十一章 家长里短 临近年关,云安城内飘起了一场小雪。 街坊百姓涌出家门,提前购置起了年货,街边还有江湖说书郎临时摆开摊子,挣上几两茶水钱: “地上一天、天上一年,咱们夜大侠,虽然才去白日飞升几天,却已经在仙界纵横数年……” “老头,你是不是说反了?” “聒噪,你听还是不听?” “听……夜大侠又把仙界杀穿了?” “这还用问?路过的狗都得挨两巴掌,更不用说天上的人……” …… 而就在市井闲汉聚在一起胡扯之际,清脆的马铃铛声,自天水桥头响起: 叮当叮当~ 因为如今的游人太多,铃铛声并未引起注意,只有些许附近的行人,瞧见了一支小车队,踏上的天水桥的街道。 车队后方是两辆马车,前方则是三骑武人,为首者身着黑衣头戴斗笠,腰后挂着一把如今在江湖上已经烂大街的螭龙刀,肩膀上还蹲着只大胖鸟,虽然猛地一看,很像当代的天下第一人夜大阎王。 但同款装扮的人,一条街上能有七八个,根本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黑衣刀客右侧,是文人打扮的剑客,算得上天水桥的熟面孔,以前经常在镖局和陈大镖头喝茶,不过自从夜大阎王回来后,就消失了一段时间,看模样刚从外面回来。 而另一人,则是个膀大腰圆的家丁,和两人保持着些距离,沿途还说着: “怎么这么多人,上次送小姐来云安的时候,这里还是个杂货街,如今都快不认识了……” 说话之人,是华府的首席家丁华宁,而走在前面的黑袍刀客,自然就是已经晋升为金龟婿的实习家丁华安。 夜惊堂抵达红河镇后,因为边关苦寒不适合常驻,坨坨也不好意思直接参团,众人并没有多做停留,当天就往京城折返。 而华伯父等人,显然也在操心他失踪的事情,众人还没离开边关的范围,就撞上了跑过来的华俊臣、曹阿宁等人。 青芷虽然预产期还早,但当娘这种事情,整个家里都没经验,能让老丈母娘过来照看最好,夜惊堂发现岳父大人来了,便顺势和华伯父一起前往了北梁接岳母,顺便看看北地局势。 夜惊堂在天琅湖肉身化神,阵斩萧祖后,虽然西海联军还没进入湖东道,但各大世家已经拿出了早已绣好的大魏王旗,开始庆贺起从始帝开始传承至今从未断代的正统传承者夜惊堂,终于收服了他被侵占了千年的北疆。 因为三朝一脉同源,祖籍都在西海,法统的依据其实很好找,东方氏虽然是罪徒之后,但罪徒也是被始帝征服的部落小国,说收服两千年前的失地毫无问题。 而亱迟部也一样,在始帝以前,便和冬冥部等部族一样存在,不过没有固定根据地,算是浪人部落,以游猎放牧为生。 虽然在建立西北王庭前,亱迟部根本没干出过什么像样事迹,但在湖东大儒的引经据典下,如今亱迟部祖先已经被描述成了天下人的先行者,流浪人间四处探索宜居的家园,像是天涯海角永冻湖,全都是亱迟部先发现的。 按照无主之地先到先得的规矩,那这些领土自然属于亱迟部,如今夜惊堂代替祖先把这些被侵占的土地收回来,天经地义,北梁百姓生长在这片土地上,那自然就是被北梁奴役了两千年,如今夜惊堂来解放咱们了,咱们还得谢谢人家! 虽然这说法有点离谱,但有理有据还有明确史料可供参考,夜惊堂作为征服者,无论真假都不可能否认,眼见局势一片大好,便也没逗留,接着岳母大人就一起往南朝而来。 此时回到云安,已经入了十一月,距离年关不远了。 华俊臣的夫人本家姓刘,也是湖东道大世家的小姐,如今四十多岁,出身和青芷其实差不多,但往年从未来过南朝。 此时眼见到了京城,华夫人挑开帘子往外打量,发现街面上人山人海,不由赞叹道: “不愧是千年古都,看起来比燕京热闹不少……” 华俊臣虽然幻想娶个侠女,但那终究是幼年幻想,对自个夫人还是很疼爱的,此时放慢马速走到了车窗旁,以个把月的街溜子经验,熟门熟路介绍到: “这算什么,要论热闹,还得去梧桐街……” 梧桐街的纸醉金迷远传南北,华夫人显然也听说过,闻声接话: “是吗?你去过?” “到云安不去梧桐街,那等于没来,自然去过……” “金屏楼的姑娘怎么样呀?” “还……孩子在旁边,瞎说什么呢?!” 华俊臣神色一正! …… 夜惊堂感觉华伯父是想说还行,心底不免好笑,不过肯定没表现出来,及时打岔解围道: “梧桐街就是人多,论景色还是得看城外的玉潭山庄,那里是圣上的私宅,里面还有温泉,过几天我安排一下,让伯父伯母和青芷过去游玩两天……” 夜惊堂虽然媳妇有点多,但华夫人对这女婿显然还是满意的,见夜惊堂给华俊臣解围,便又半开玩笑道: “我和你伯父都老夫老妻了,他哪有闲心陪我一起游玩,被江湖上的老嫂子骂两句,都比在我跟前有意思……” 华俊臣抬手敲了敲车厢:“行了,晚辈面前,也不知道稳重点。” 夜惊堂对于这些,自然是不好接话,只是在前领路,带着马车来到了步行街的新宅。 因为距离年关不算远了,新宅也布置了一番,门槛烫金大字的‘天下第一’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颇为霸气,宅子四周两侧还有黑衙捕快巡逻,以免闲人打扰。 因为是速去速归,夜惊堂也没带人手,家里只知道他近几天会回来,并不知道确切时间,等走到新宅大门处,正准备出门的小秀荷,才发现了归来的几人。 “诶?公子?” 秀荷转眼看到牵马走来的夜惊堂,眼底顿时涌现惊喜,连忙跑过来,走到近前发现后面还有华俊臣等人,又连忙欠身一礼: “见过华先生。” 华夫人正在车窗旁打量夜惊堂的‘小宅子’,心中有点意外夜惊堂的王府竟然如此低调,听见声音转眼望去,发现个姿容美艳的姑娘,气质也不太像丫鬟,便询问道: “这位是?” 秀荷名义上是丫鬟,但实际上是红花楼的首席财务官,还兼任裴夜两家的大管家,显然不能按照寻常丫鬟算,夜惊堂见华夫人询问,便含笑回应: “这是秀荷,家里产业都是她在打理,伯母有什么需要,和她打声招呼,都能安排妥当。” “哦?秀荷姑娘这么年轻,便能操持偌大家业,着实厉害,我到四十岁,婆婆才把钥匙交到我手里,还不放心天天盯着……” “华夫人过奖。” 秀荷见夜惊堂在外人面前如此介绍,心里都感动坏了,如果不是客人在场,恐怕能抱着胳膊啵啵两下感谢老爷,此时连忙上前扶着华夫人下车嘘寒问暖。 外面有动静,家里人自然收到了消息,在家的媳妇都跑了出来。 夜惊堂陪着华伯父刚到门前,就发现影壁后转出个身着红黄相间冬裙的大美人,本想开口招呼,发现有客人又顿住话语,露出了一抹贤惠内敛的笑容。 华俊臣见此回过头来,给夫人介绍道: “这位是梵青禾梵姑娘,以前和云璃丫头跟着惊堂在家里住过几天,本身是西海的冬冥大王……” 华夫人闻声一愣,虽然‘冬冥大王’听起来有点土气,但无论在南朝还是北朝,都是官方认可的番邦诸侯王,有地盘有兵马,甚至比靖王这种虚封的都扎实,连忙欠身一礼: “原来姑娘是冬冥大王,妾身失敬……” “不用不用……” 梵青禾进门这么久,都快把冬冥大王的身份忘了,见青芷的娘亲行礼,哪里敢接,连忙上前扶着胳膊: “如今西海就一个王,我这不过是外面瞎喊的,我和青芷都是‘青’字辈,伯母叫我青禾就好。” “呵呵~梵姑娘不愧是西海子女,这身段儿当真过人,往后肯定多子多福……” “唉,呵呵……” 梵青禾虽然个头不是最高,但身材比例相当惊人,腰非常细,以至于上下围看起来极具冲击力,用云璃的话说就是梵姨屁股好大,看着就好生养。 梵青禾本身还是比较保守的性子,虽然逢人就被夸心里挺骄傲的,但表面上还是不好点头,只是羞涩轻笑。 夜惊堂有媳妇接待,自然没去搭腔,带着伯父伯母进入大宅,就瞧见两人从东侧的花园里走了过来。 华青芷性格娴静,回来后就在家里养胎,顺便写写画画,也没到处跑,本来在花园里散心,听见动静就和绿珠走了过来,瞧见爹娘,神色自然激动,连忙上前道: “娘!” 华夫人好久没见闺女,心头自然万分想念,此时连忙走进花园,把小跑过来的青芷扶住,还抬手在脸上捏了下: “怀了身孕你跑什么?” 华青芷在娘亲面前,显然还是个没长大的丫头,有些怂的低声道: “我这不是让娘看看腿好了吗……” “腿好了走两步不就行了,跑这么快摔着怎么办?” 华夫人说两句,又转头看向后面的绿珠: “让你照顾小姐,你就这么照顾的?要是实在不上心,等回去的时候,你就跟着我一起回北方,我再教你几年……” “啊?” 绿珠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小姐快过门了,这要是被夫人带回去,那下半辈子还不得郁郁而终,当下连忙把小姐胳膊扶着,开始劝: “外面冷,小姐回屋歇着吧,当心动了胎气。” 华青芷瞄了瞄夜惊堂,爹娘在跟前显然不好亲热,便也只能转身: “娘,咱们进屋聊吧。” 夜惊堂跟在后面,把伯父伯母送到了客厅里,秀荷绿珠便开始帮忙倒水,青禾也在旁边陪着聊家常。 本来气氛其乐融融,也没什么不对,但华夫人心细,说了两句后,转头看向帮忙倒茶的秀荷: “秀荷姑娘方才是有事要出门?” 秀荷听见这话,笑容微微一僵,梵青禾也是轻拍额头,开口道: “三娘在范家铺子订过年衣裳,让秀荷回来拿尺寸,还等着呢,你快过去吧。” 秀荷歉意颔首,而后就跑了出去。 华俊臣知道夜惊堂位高权重事情多,回来后女帝都没觐见,光在这里待客也不对,便也起身道: “让她们娘俩聊吧,惊堂你忙你的即可,我也去会会老友。” 夜惊堂并非不想陪着青芷青禾,但他坐在这里,除开憨厚傻笑也做不了什么,见华伯父给台阶,便起身行了个礼,而后和华伯父一道出了门…… …… 稍许后,宅院外。 秀荷急匆匆出门,正想叫来马车,赶去文德桥交差,便听到后面传来呼喊: “秀荷。” “公子?” 秀荷一愣,连忙回过头来,又跑到了走出门的夜惊堂跟前,眼见周围没人,直接就抱住了胳膊,夹的稳稳当当: “公子准备出门呀?当心台阶,我扶着你,别摔着……” “叽?” 站在夜惊堂肩膀上的胖鸟鸟,闻声莫名其妙。 夜惊堂也是稍显无奈:“我送你过去吧。家里好像没啥人,三娘在范家,其他人呢?” 秀荷跟着一起行走,回应道: “大白天的,在家里也没事,夫人们都出去了。圣上在宫里上朝,太后娘娘也在宫里,靖王应该是去黑衙了。 “陆仙子刚才在帮梵姑娘炼药,闲着无聊捏梵姐姐胸口,被撵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凝儿姑娘夫妻俩,应该是去了双桂巷。 “至于云璃姑娘……前几天,仇天合大侠还来过,见你不在,就跑去黑衙了,云璃经常往过跑,还弄了身捕快衣裳,现在估计去巡街抓贼了……” 夜惊堂对云璃干出这种事丝毫不稀奇,倒是对仇天合来了比较意外,又询问道: “轩辕天罡夫妇也来了?” “我不认识,不过仇大侠后面跟着一家三口,应该是公子说的人。还有蒋札虎、杨冠他师父等等,这些日子过来拜访的人好多……” 两人闲谈之间,汇入了人头攒动的街头。 而另一侧,文德桥。 每到年底,到范家铺子定制过年衣裳的豪门显贵便络绎不绝,但能请动御用裁缝范九娘亲自操刀的人,整个大魏都没几个,其原因并非不够格,而是不够受宠就得避嫌,万一女帝来句——你什么档次,也敢和朕穿同款?那往大了说可就是着装僭越,能扣上谋逆的帽子。 往年范九娘只给女帝、太后、离人做衣裳,其他都只是设计,交由女儿徒弟代工,但今年显然有点忙了。 夜惊堂家里十个媳妇,虽然生活作风谈不上穷奢极欲,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衣服肯定还是想穿好看点,而整个天下最好看的衣裳,都是范九娘操刀设计,连骆凝的青色长裙,都是范九娘年轻时设计的款式,有机会请动这位裁缝魁,肯定是不想错过。 因为衣服实在有点多,三娘光给银子都不好张口,便专门带了厚礼,让熟悉的王夫人领路登门拜访,谈下这么个不情之请。 范家世世代代都是御用裁缝,正常不接私活儿,但夜惊堂都快成无冕之帝了,这点小要求自然不可能拒绝,为此才有了让秀荷回去问尺寸的事情。 中午时分,文德桥范家大宅的客厅里,范九娘在主位上就坐,和裴湘君、王夫人聊着私房话,小桌上还放着些花花绿绿的小衣。 裴湘君已经算见多识广,但范九娘拿出压箱底的存货,还是让她开了眼界,此时正拿着黑色半透明的裤袜打量,眼神颇为惊异: “当真天衣无缝,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王夫人也在观摩,闻声回应道: “这可是吃饭的本事,就和夜大人呼风唤雨一样,不是嫡传徒弟,哪里能教真东西……” 范九娘和王夫人同龄,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并不老,对此摇头道: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武行和裁缝行其实都一样,只要肯下苦功夫,最后都能炉火纯青。这东西用的是软化的银蚕丝,材料算不得太罕见,难的是织工,像我那蠢闺女,教了半年都学不会,做出来的东西完全没法看……” 裴湘君还真没看出这弹性十足的黑色裤袜,竟然是江湖至宝银蚕丝做的,她用手轻轻拉了拉: “那这东西岂不是还能防刀枪?” “太薄了,也防不了,就是弹性好、撕不烂,文德桥有些夫人上了年纪,身段儿发福,穿这个体态会好看些。” 裴湘君听见这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若有所思。 王夫人虽然是个女神医,但懂得很多,察言观色还相当厉害,瞧见三娘神色,便小声道: “怕夜大人撕不坏尴尬?” “咦~” 裴湘君是这么想的,但哪好意思当面说出来,连忙把裤袜放下: “这话说的,惊堂他为人正派,哪里会对这些感兴趣……” 范九娘微微摇头:“这一年来,裴姑娘和朋友,光是在我这买衣裳,都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圣上、靖王也比往年多定了不少;李相一年俸禄才三千六百两,都舍不得这么花,说夜大人要是不感兴趣,唉……” 范家铺子的衣裳,虽然尺寸不大,也没法御寒遮体,但用料名贵还是御用织工,价格高到和抢钱区别不大,甚至连梵青禾都吐槽过——这种坑死人物件,还真有冤大头买?凝儿姑娘敢这么糟蹋银子,恐怕都得被夜惊堂反过来凶一顿…… 但独家垄断又拿捏住了男人的命门,卖的再贵该买还是得买,夜惊堂想集齐所有款式、花色,十个媳妇那就得集齐十套,算下来可谓天文数字,近两年确实在这上面花了不少银子。 但裴湘君在外面,显然不能说夜惊堂的喜好,对此只是岔开话题道: “李相也喜欢这些?” 范九娘和王夫人,常年接触的都是文德桥的豪门夫人,知道的秘闻不是一般的多,但这些将相私房事,显然不能乱说,范九娘连忙道: “举个例子罢了,李相为人清高,是当代真君子,岂会中意这些小玩意……” 裴湘君不知为何,想起了去年‘李相与角先生’的离谱传闻,不过她也不好聊当朝宰相的八卦,便岔开了话题。 三人正闲聊间,客厅外传来脚步,秀荷从外面走了进来,把写着尺寸、颜色款式的纸条,递到了三娘手里,同时凑到耳边低语。 裴湘君听到夜惊堂来了,眼神自然一喜,往外面看了看,又看了下范九娘和王夫人,欲言又止。 王夫人见此询问:“夜大人回来了?” “是啊,刚到,嗯……” “行了,都是从小媳妇过来了,久别胜新婚嘛,都理解,你先回去吧,我陪九娘聊这些即可。把这些拿着,回去好好试试。” “唉~” 裴湘君颇为不好意思,但还是把新款小衣包起来,连忙起身出了范家大宅…… 第三十二章 小家碧玉 和煦阳光洒在文德桥的白墙青瓦间,街面上随处可见走动的夫人小姐,因为都是豪门家眷,质量出奇的高,用美人如云来形容也不为过。 夜惊堂身着寻常黑袍,双臂环胸站在王家医馆附近,因为如今身份不一样,怕外面传出流言蜚语,此时只是目不斜视望着天空的流云,心头忽然觉得应该弄个墨镜,不然站在街上乱看大姑娘真不方便…… 毛茸茸的鸟鸟,在脚边来回踱步,不停咕咕叽叽,以夜惊堂的理解,应该是在说——男人总是善变的,遥想去年进京,你浑身只有二两银子,还不忘给鸟鸟买只烧鸡;而如今家财万贯,却不知道带鸟鸟去吃烧鸡了…… 夜惊堂倒也不是吝啬,而是鸟鸟这段时间胡吃海喝,确实有点发福。 因为特征明显,夜惊堂以前出门,还得把鸟鸟遮掩下,但如今他名气大了,学着他穿黑衣裳带只雪鹰的江湖人也多了。 其他雪鹰,翅膀上有黑色杂毛,还没啥灵性,但看起来威武。而鸟鸟出去,人家抬眼一看,第一反应就是——嘿?这厮脑子是不是有水,咋扛个雪球赶路?哦,是只大白鸡…… 夜惊堂觉得鸟鸟这样挺可爱,但再胖就不行了,为此才开始督促节食多锻炼,对于鸟鸟的抱怨自然是充耳不闻。 在如此等待良久后,距离不算远的范家大宅传来了动静: “裴小姐慢走……” “范姑娘是在客气了,快进去吧……” …… 夜惊堂转眼打量,可见范九娘的一个闺女在门前送客。 三娘手里身着鹅黄冬裙,手里拿着个小包裹,打扮如同豪门少夫人,在客套几句后,便带着秀荷走向马车,沿途左右眺望。 夜惊堂见此从拐角走出,来到停放在街边的马车前,含笑道: “三娘,又买了新衣裳?” 裴湘君瞧见夜惊堂,眉宇间自然满是笑意,大街上也不好太亲热,只是柔声回应: “马上年关了,来订几件过年衣裳罢了,给你也定了一套袍子,你要不要抽时间去看看?” “我一个大老爷们,这些东西哪里会置办,三娘看着安排就行了……” 说话之间,两人相伴上了马车,秀荷和鸟鸟则在外面驾车。 夜惊堂进入车厢内,见三娘准备在窗边就坐,便直接把她拉到了腿上,低头看向小包裹: “这是什么?” 裴湘君把小包裹藏进袖子: “急什么?回去穿上再给你看。” 夜惊堂听见这话,自然是不急了,手放在三娘怀里暖着,在脸上啵啵了两口。 裴湘君好多天没见夜惊堂,自然也很想念,不过外面就是大街,她也不好直接开始奖励,只是把衣襟稍微解开了些,让夜惊堂把大团团掏出来玩,目光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向。 咕噜咕噜~ 马车顺着街道前行,鸟鸟不停在外面蹦跶,和秀荷唠嗑讨要吃食,在行走良久后,回到了天水桥。 车厢内偷偷亲密的两人,见此都收敛了动作,裴湘君脸都红了,把衣襟整理好,才重新扮做端庄夫人的模样下车。 夜惊堂在裴家巷子外停下,还顺道去镖局看了眼。 夜惊堂从梁州带过来的十二个老班底,如今都在裴家办事,以前是当镖师,但夜惊堂发迹后,自然也没忘记这些一起从梁州出来的老兄弟,如今日子过的都不错,有些去了外地当镖头,有些则换了其他行当,比如说六子就接替了粮铺大掌柜的位置,目前管着好几家粮行,娃儿都有了。 而老镖师杨朝,是和义父一起打拼的老人,夜惊堂刚被捡回来时,杨朝就在场,说是看着他长大也不为过,因为年纪有点大了,夜惊堂也曾劝过老杨退下来颐养天年,但老杨混迹江湖一辈子习惯了,退了反而没事干,如今还留在镖局当老镖师,每天干的事,就是讲夜惊堂幼年的各种壮举。 夜惊堂来到镖局门口一瞄,就发现老杨坐在屋檐下,脚边放着个火盆,正温着小酒,华伯父从家里出来后,又跑了过来,正和陈彪一起聆听: “少东家虽然才九岁,但已经算得上文武双全,有次在账房里埋头看书,我还觉得少东家习武实在屈才,该去考状元,结果走近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咳咳……” 夜惊堂听到这里,连忙咳嗽了两声。 杨朝当即停下话语,陈彪则是惊喜转头: “少东家,你回来啦?” “是啊,你们接着聊,我去裴家看看。” 夜惊堂在门口招呼了两句,便转身走向了巷子,但走出没多远,又听见华伯父询问: “惊堂在看什么书?” “不清楚,反正就瞧见一句‘肤如凝脂、媚眼如丝’……” “咦~!!!” “……” 夜惊堂脚步微顿,脸色有点绷不住,想回头狡辩两句,但这是实打实的真事儿,老杨说白了就是他叔伯,以前怕被义父发现他看杂书,老杨还帮他遮掩过,这能狡辩个什么? 裴湘君走在跟前,抿着嘴唇想笑又怕夜惊堂无地自容不好笑,神色十分古怪,秀荷则凑到跟前,低声询问: “公子九岁就开始看那种书呀?” 夜惊堂也不好辩解,就在秀荷脸蛋儿捏了下: “镇子上也没其他东西,有本书看就不错了,哪里能计较正不正经。快回去吧。” 三人说笑之间,便到了裴家门前。 张伯母收到消息,已经在门前等待,瞧见夜惊堂过来,便上前道: “湘君,你真是,到了家门口才打招呼,惊堂现在什么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屋里都没收拾……” 夜惊堂连忙抬手一礼:“都是一家人,我还是晚辈,伯母跟我客气什么?裴洛今天没去上学。” 二少爷裴洛,身着一袭公子袍站在老娘背后,手上还拿着把折扇,不过大冬天的有点冷,没好意思扇。 因为夜惊堂现在地位确实有点夸张,裴洛还有点紧张,没开口,等瞧见夜惊堂和往日没区别,才上前道: “惊堂哥,你也太厉害了,你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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