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 但不遵从师命,目前看来师父师娘也没法开心。 师娘脸皮薄,她都承认接受关系了,师娘还躲着她不好意思见人,她不嫁,师娘肯定不好意思进门。 而师父脸皮更薄,性格还倔,指望师父学陆姨,根本不可能。 那总不能她主动点,去劝师父师娘接受现实吧?这不离谱吗…… 折云璃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当前这尴尬局面该怎么破,便抬起眼帘望向在她心中近乎完美无瑕的惊堂哥。 夜惊堂见此转过头,有些疑惑: “怎么了?” “色胚。” “嗯?” 夜惊堂放在肩膀上的手,下意识抬起来: “那什么……我就是想安慰你一下。” 折云璃也没说搂她的事儿,扫开了杂念,继续靠在肩头询问: “刚才惊堂哥怎么走神了?” 夜惊堂当下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便用手撑住了后方甲板,解释道: “刚才感觉到官城那边有一道强横气息,应该是奉官城,就转头看了下。” “这里距离官城近百里路,惊堂哥都感觉的到?” “也不是我感觉到到,是那边太明显了,就和灯塔一样,想不注意到都难。估计是奉官城在提醒我,他看到我了,让我过去。” 折云璃听到这个,顿时来了精神,坐起身来: “那咱们现在就过去?” 夜惊堂都被奉官城发现了,不过去拜访一下显然不合适,但笨笨她们坐船顺流而下,估计天亮才能到这儿,他现在过去,要是两下被教育了,笨笨她们没看着,岂不是白跑一趟,当下还是道: “先养精蓄锐,明天再过去。” “哦。” 折云璃对打龙门擂的事情,显然极为郑重,又询问道: “惊堂哥有几成胜算?” “一成。” “一成?” 折云璃本来想说这么低呀,但对方是无敌人间一百年的奉官城,说有一成把握打赢,都算非常狂妄了,想想还是点了点头,又询问道: “现在没事,要不要我给惊堂哥调理一下?” “嗯?” 夜惊堂听见这熟悉话语,明显一愣,转眼打量灵气十足的小云璃,迟疑道: “你……你怎么调理?” 折云璃坐起身来,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把夜惊堂往甲板上推: “这还不简单,你躺下。” “呃……” 夜惊堂不太相信云璃会和凝儿一样帮他调理,而结果也不出他所料,果然不是他想的那种调理。 只见他躺在船篷中后,云璃就把灯火放在旁边,让他翻过身,而后胳膊肘顶在他后背上,用力揉摁: “以前师父经常帮我放松筋骨,我都记着,惊堂哥感觉怎么样?” 夜惊堂感觉‘有其师必有其徒’,这让人追悔莫及的放松手法,实在太像了。 不过云璃终究没冰坨坨那么霸道,手法轻的多,夜惊堂又吃劲儿,感觉还是挺舒服的。 “不错,你还挺多才多艺。” “那可不。” 可能是觉得侧坐不方便,折云璃又骑在了夜惊堂后腰上,顺着脊柱慢慢往下揉捏: “我会的本事多着,就没有我玩不转的。”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会不会?” “诶,这就没意思了,我要是精通这些,还叫什么江湖女侠?你看华小姐女王爷会武艺吗?” “呵呵……” 夜惊堂想说笨笨会点,但笨笨那三脚猫功夫,和不会区别真不大,家里文武双全的,好像就一个水儿。 他本想拿水儿出来举例,但慢慢又感觉不太对。 云璃行走江湖,穿的是裤子,外加两侧高开叉的武服,方便骑马。 此时就这么以鸭子坐姿势坐在后腰,以他的功力,想感知不到腰后的细节,确实挺困难。 心念一歪,夜惊堂神色自然就不对劲起来了,也忘记了该说啥。 折云璃捏了片刻,发现夜惊堂没动静了,眼神自然狐疑起来,俯身凑到夜惊堂后脑勺,偏头打量侧脸: “惊堂哥,你想什么呢?” 夜惊堂神色认真,回应道: “在想怎么对付奉官城。” “是吗?” 折云璃不太相信,不过也没说什么,继续骑在腰上,认认真真的帮忙放松起来…… …… 忽如其来的风波结束后,七玄门内内外都喧哗起来,不过附近门徒赶回了宗门,陆续还有高手闻讯而来,聚集在了门派之外: “这是怎么回事?谁下的手?” “傅桐生怎么被人杀了?” “我就说奉老先生为什么漏了面,还朝这边看……” …… 而江畔高处,往这边找过来的薛白锦,此时也站在了土丘上,朝着门内眺望,虽然感觉是夜惊堂把奉官城惊了出来,但不知内情,对于为什么杀傅桐生还有点茫然。 骆凝本来在酒馆里喝酒聊感情问题,忽然被想看热闹的白锦拉着跑百十里路,到地方也没看到什么,心头不免有点怨言: “我还以为多大事,人家女掌柜那么好,劝了你半天,结果你酒钱都没付便跑了,……” “又不是不回去,待会补上就行了。” …… 梵青禾一路跑过来,显然也是以为夜惊堂而来,发现人不在七玄门内,便用千里镜搜索起江野。 马上入冬,这几天都是阴天,到了夜间郊野便漆黑一片,不过还是能看到些许赶路的火把和江上鱼灯。 梵青禾仔细找了片刻,还真就在江面上找到了一艘亮着火光的小乌篷船,虽然距离有点远,但还是能勉强看到船只在江水中微微起伏,带起了圈圈涟漪,船篷外还露出一双腿,似乎是躺在里面。 ? 梵青禾微微一愣,瞧见这架势,自然联想出船上在用什么姿势,又仔细打量起来。 薛白锦就在旁边,瞧见青禾神色不对,询问道: “怎么了?” “嗯……也没什么。” ? 薛白锦微微蹙眉,抬手接过千里镜,往青禾看的方向打量,结果马上就瞧见江心的小船,在很有规律的起伏晃荡。 如果只是野鸳鸯偷欢也就罢了,但船篷外面明显放着两样兵器,一长一短,短的是刀,长的也是刀…… 这不云璃的黄泉刀吗?! 薛白锦微微一愣,继而眼底就显出了三分羞急恼火,想要过去制止夜惊堂的恶行。 不过想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局面,她又岂能打扰云璃的好事,略微沉吟后,甚至觉得自己该欣慰。 为此略微沉默后,薛白锦还是压下了心头百种情绪,转身道: “走吧,回官城。” 骆凝有点茫然:“刚来就走?不再看看?” 薛白锦也没说话,只是把千里镜递给骆凝。 骆凝拿起千里镜仔细打量,继而绝色脸颊便是一冷: “这个无耻小贼,真是……走吧。” …… …… 东方亮起鱼肚白,江畔也传来了喧哗声。 得知七玄门异动的江湖人,都从附近赶来看热闹,因为官城周边人本来就多,时至清晨,七玄门周边直接围聚了数千人,还有些许不知情的江湖愣头青,在询问是不是奉官城和夜惊堂在里面交手。 而江面之上,也多了不少船只,原本在江心飘着的乌篷船,则已经顺着水流飘到了下游江畔,在一个水湾处停了下来。 夜惊堂可能是被按摩的太舒服,也不知何时进入了梦想,等待远处的嘈杂声传来,神念才回到脑海,本想轻轻舒口气,却意外发现情况不太对。 此时他躺在船棚内,脑袋枕着赵红奴的包裹,里面有金银珠宝,还有的硌,不过怀里非常软,犹如抱着个柔若无骨的大抱枕。 脸颊贴着柔顺发丝,右手还握着很软的团儿,尺寸不大不小,但是很陌生…… ? 夜惊堂猛然惊醒,睁开眸子打量,结果就发现侠女打扮的小云璃,背对着他侧躺在怀里,脸颊枕着他的胳膊,而他的右手,则绕过肩膀放在衣襟里面,和平时抱媳妇睡觉一样,能摸到肚兜…… !! 夜惊堂眼神微震,迅速回想睡前的经过——他趴着被按摩,又躺着被捏胳膊腿,然后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乌篷船空间不大,云璃肯定睡在旁边,但他可能是和媳妇睡习惯了,下意识就…… 发现没干很过分的事儿,夜惊堂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当前这情况也挺过分了。 他略微打量,发现云璃脸颊发红睫毛微动,掌心甚至还能感觉到细微凸起,就知道云璃在做梦,当下小心翼翼把手往外抽。 但折云璃显然也听到了江岸的嘈杂声,怀里有动静,就猛然把胸口摁住,而后转眼回望。 “……?!” 四目相对,整个世界都好似安静下来。 夜惊堂看着云璃眼神先是茫然,而后震惊,最后化为羞急,神色不免尴尬起来,还想把手抽出来: “你怎么睡这儿……” 折云璃可不是傻姑娘,也不是师娘那般任人揉捏不敢开口的性子,察觉到手放在衣襟里面,还捏着不该捏的地方,脸色顿时化为涨红,摁住大手不放: “惊堂哥,你这什么意思?” 夜惊堂抽不出来,神色愈发尴尬: “昨晚睡着了,不知怎么就……” “你手都塞衣服里面了,还不知道?” “真不知道,误会……” 折云璃张了张嘴,觉得自己便宜都被占光了,她低头看了眼后,才坐起身来: “亏得我如此相信惊堂哥,没想到你竟然……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夜惊堂也坐起身来,恨不得在自己的贼手上打两下: “嗯……要不你摸我一下,咱们两清?” ?? 折云璃眼神不可思议:“你看我像二傻子吗?” “不像。但上次都……” “上次是我让你教我功法,自愿让你摸的。这次是你未经允许主动摸的,不一样。你……你最好给我个交代,不然我告诉师父,让她把你腿打折。” 折云璃说话间偏过头去,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 夜惊堂确实理亏,当下只能试探性询问: “是我疏忽。要不我负责?” “……” 折云璃稍作沉默,转过头来: “你占了我便宜,应该和师父提亲,和我说负责有什么用?我又做不了主。” 夜惊堂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意思: “行,我回去提亲。” 折云璃这才满意,迅速把衣襟整理好,起身跑到了外面,四处打量,就好似无事发生过,还询问道: “怎么这么多人?” 夜惊堂抬手抹了把脸,结果又意外发现手上还带着女儿香,估计是捏了一晚上沾上的。 他轻咳一声,整理好衣冠,从船篷内走出来,站起一起打量,发现七玄门乃至城镇外全是人,便开口道: “肚子有点饿了,去镇上吃点东西吧,船应该快到了。” 折云璃对此自然没说什么,跟着一起跑到了镇子上吃饭,沿途还听到了奉官城昨晚露头的消息。 等到吃完饭后,两人在江边等了片刻,就瞧见大船从上游慢慢驶来。 可能是发现了七玄门附近人满为患,钰虎、华伯父等人都跑到了甲板上,遥遥观望。 折云璃可能是因为昨晚的事儿有点害羞,踏水而行先跑到了船上,和璇玑真人等人打了声招呼,便逮住还没睡醒的鸟鸟,跑回了船楼里。 夜惊堂紧随其后落在甲板上,身着红裙的女帝就走了过来,询问道: “事情解决了?” 夜惊堂点头道:“赵红奴已经伏诛,不过缘由没说,现在江湖人都在猜测七玄门的掌门是被谁杀的。” 女帝点了点头,转眼看向不远处的佘龙、伤渐离: “你们去解释两句,别污了夜爱卿的名誉。” “诺。” 伤渐离和佘龙是黑白无常,当下毫不迟疑便跑了过去。 而无事可做的华俊臣、曹阿宁等人,见状也跑了过去看看热闹。 裴湘君见七玄门闹得这么大,心里有点担忧,来到近前打量: “惊堂,你昨晚没受伤吧?” 夜惊堂摊开手展现身板:“打个杂鱼都能受伤的话,我也不用去官城了。放心,完好无损。” “那就好。” 华青芷比较腼腆,不好说关心的话,便询问道: “爹爹跑去岸上了,异国他乡还这么多武人,他跑去惹出事怎么办,要不你把他叫回来?” 夜惊堂摇头一笑:“放心,只要是和我有关系的人,给江湖人十个胆子也不敢放肆。在船上待的也有点久了,让华伯父去转转吧。你想不想下船走走?” 华青芷连忙摇头:“我又不是武人,跑过去作甚。” 夜惊堂轻笑了下,转眼扫视,发现离人、水儿、三娘、青芷都在甲板上观望,唯独暖手宝不在,便询问道: “太后娘娘呢?” 东方离人抱着胳膊站在跟前,看起来还没从前天的糟蹋中缓过来,也没转头,只是望着江岸平淡回应: “太后向来晚睡晚起,昨晚不知在屋里做什么,这个点还没醒。” “哦……” 夜惊堂点了点头,还想聊两句,结果却被水儿拉倒了一边。 璇玑真人刚才就注意到不对劲儿,此时低声询问: “你这小贼,昨晚对云璃做什么了?” 夜惊堂连忙摇头:“我能做什么?就是在船上休息了一晚。” 璇玑真人发现夜惊堂眼神不对,微微挑眉: “怎么休息的?” “唉,真没做什么……” “哼~” 璇玑真人半点不信,不过也没多问,只是道: “有进展就好,不然凝儿白锦不敢来,弄得禾禾也来不了,坐船都没意思了。” 夜惊堂轻声一叹,又解释两句后,才进入船楼。 人都在甲板上透气,船楼里自然没什么人。 夜惊堂本来是准备回屋换身行头,但走到太后娘娘的门口时,又顿住脚步,想想把门推开打量。 不出笨笨所料,怀雁此时确实没醒,正躺在绣床上,整个人都缩在暖和被褥里,只能看到曲线轮廓和秀发。 而枕头边上,还放着一本书,和几件小首饰。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进屋把门关上,来到了床榻边查看,可见书是《侠女泪》,而旁边的首饰则比较特殊。 一个是成对的纯金小铃铛,不知从哪儿摘下来的,后面连着朵芙蓉花,而芙蓉花后面是个小夹子,巧妙拼在一起,造型非常精致,看起来花了不少心思。 另一件儿则是红色狐狸尾巴,毛发极为柔润,顶端是用来固定的玉萝卜……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觉得暖手宝还是非常心灵手巧的,才一天两夜的时间,就把这些小物件鼓捣出来了。 他在床边坐下,拿起小铃铛打量,捏了捏,发现夹子力道很合适,不会把人夹疼,便悄然撩起被子。 沙沙~ 太后娘娘睡觉时穿着暗红睡裙,但非常轻柔宽松,略微解开衣襟,里面的白团儿就呈现在了眼前,细嫩柔软极具美感,压迫力也不小。 夜惊堂打量了下正在做梦的怀雁,悄悄把铃铛放在了正确的位置。 结果异样触感传来,太后娘娘就微微缩了下,继而便睁开眼眸,发现夜惊堂在跟前,又连忙坐起。 叮铃叮铃~ 随着急急起身,团儿剧烈震颤,也带出了一串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太后娘娘正想说话,听到这奇怪动静,又低头看去,继而便是脸色涨红如血,拿起枕头就想打不远处的情郎: “你这色胚……” 叮铃叮铃~ 只要一动,铃铛声就不绝于耳。 太后娘娘羞的无地自容,又连忙停手摁住,把铃铛取了下来,眼神又羞又气。 夜惊堂差点笑出声,不过怀雁不好意思,他也没太过分,只是搂着肩膀道: “挺好看的,我试试罢了,别生气。” 太后娘娘人都羞懵了,缓了片刻才彻底清醒过来,连忙把衣襟合拢,又把乱七八糟的物件儿用被子盖住: “本宫还没做好,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 夜惊堂满眼都是笑意,并未遵命离开,又掀开被子打量: “让我看看,我还没弄明白用处……” “啊呀,你快出去,让人瞧见怎么办……” …… 欢笑打闹中,大船没有停留,顺江而下继续驶向清江下游。 而清江的尽头,便是那座在天地间屹立了一甲子的官城,那边等着一个人,也已经等了数万人…… 第十七章 前日今朝 旭日东升,金色曙光和往前六十年一样,洒在了阳山之上。 早起的门徒,已经迎着海风站在石崖上,打坐扎马步练起了功法。 而六十年如一日,每天都坐在崖壁下钓鱼的哪位长者,却罕见的缺了席,以至于在海边驻留的海鸥都产生了几分疑惑。 阳山南侧有栋背山面海的竹舍,历经甲子岁月整体都发黄了,不过院内整洁干净,院子旁边有块小菜地,屋外还用绳子穿着几条风干的鱼儿,看起来就像是个海边渔民的居所。 此时竹舍的房门打开着,身着武服的奉官城,站在中堂下的灵案前,对着一尊牌位上了炷香,而后便从灵案前捧起了一把老剑。 剑长三尺,剑鞘尾黑青色,黄铜铸成的剑格上,刻着阴阳鱼,年岁太久又受香火浸染,已经发黑,整体看起来更像是镇宅摆件儿,而非一位武人的兵器。 卞元烈身着麻袍站在门口,虽然已经九十多岁,但神态却如同谦逊学徒,见此明显有点疑惑。 毕竟奉官城自横空出世起,就是无敌之姿,拳脚出神入化,虽然也用兵器,但自己并不带,身边有什么用什么,什么也没有,撕一截袍子,也能打的对手找不着北。 卞元烈瞧见奉官城拿件儿兵器出来,不免好奇问道: “奉先生还有兵器?没见您用过呀。” 奉官城来到门前,借着晨曦打量手中剑: “江湖人岂会没兵器,出山后没人值得拔剑罢了。再者这把剑也不是我的,是领路的前辈所留。” “您还有师长?!” “武人天赋再高,也得有人领路,哪有人生下来无所不通。不过也不算师长,只是带我入门的前辈。” “哪位神仙这么霸道,能带出您这样的神仙?” 奉官城目光放在黑青色剑鞘上,并未回应这个话题,思绪却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这把剑的时候。 那是大燕长宁四年,他十六岁,当时执政的还是燕承帝,接近王朝末期,但并未彻底衰败,正处于局势动荡、群雄跃跃欲试的阶段,西北王庭也才刚刚建立。 而他当时并非武人,也不叫奉官城,只是个梦想考上秀才的穷酸书生,可能天赋绝伦,但没有发现千里马的伯乐,又想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根本没和江湖扯上关系,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身体健朗力气比较大而已。 常言人无完人,奉官城武道天赋称得上冠绝古今,但读书的天赋确实平平,从九岁参加县试,考到十五六岁都没混到秀才名号,举人进士什么的更是遥不可及。 察觉到功名无望的他,当时还匿名写诗骂过朝廷,因为实在考不中,就效仿古时先贤,开始游山玩水散心,看能不能开悟。 结果不曾想这一走,就一脚踏入了纷乱江湖! 记得那是十六岁的一个夏天,他在邬江一代游山玩水,夜间乘船前往邬州城,半途发现江边不对劲。 因为好奇,他跑到附近打量,结果发现江边飘着个女子,还没死透,那女子就拿着这把剑。 他把那女子救了回来,帮忙治伤,事后得知女子是玉虚山的人,在追杀邪魔外道,但被一个隐世魔头给打伤了。 他当时不过十六岁,因为女子相貌很是漂亮,性格也非常和善温柔,彼此接触一段时间后,就和正常少年郎一样,有了个梦中人。 但可惜那女子比他年长很多,只愿意收他为徒,不愿意跟着他走。 他为此追到过很多地方,甚至跑到玉虚山赖着不走,还被同样年幼的老掌教打过一顿。 但女子是修道之人,态度非常坚决,到最后都没能得偿所愿,在他二十岁那年,女子就消失了,去了哪里他不清楚,但走之前给他留了一封信和这把剑。 信上说这辈子彼此无缘,告诫他要走正道行善积德,他很有天赋,只要能端正言行刻苦上进,往后说不定能再见面。 奉官城当时肯定不信,只以为女子弃他而去了,就想方设法寻找,甚至用过一些比较上不得台面的法子,想把女子逼出来,但可惜毫无音讯。 等到了二十三岁,他明白女子真的离开了这方天地,也猜出女子去了那里,从那时起,他才真正成熟起来,开始刻苦练武,心中也慢慢有了‘道’。 虽然起步太晚,但习武和考秀才相比,实在简单太多了。 他从寻常武夫到击败第一个大宗师,只用了两年,从大宗师到南朝第一人,也只用了两年。 三十岁后他对敌不再出双手,四十岁后未再退半步,五十岁时已经在南北江湖独占一档,傲视人间无对手,只要他在云安站着,数十万义军都不敢踏入云州半步,可以说自‘奉官城’这个名字出现在江湖上起,他就没感受到过压力。 他之所以会去云安落脚,接受朝廷的封赏,是因为他是读书人出身,终究怀着‘学得文武艺、报与帝王家’的念想,也想遵从女子的叮嘱,报效朝廷做些利国利民的事情。 但大燕末年,他看到了朝廷昏庸与百姓积怨,慢慢对往日所行之举产生了怀疑,最终做出了‘背信弃义’之举,没有帮大燕抵挡义军,而是选择退出江湖,来了这阳山隐居。 退出江湖,确实是出于食大燕俸禄,却没施以援手的愧疚,但在这里画地为牢一甲子,也不全是因为愧疚,毕竟他完全可以以死谢罪。 之所以不死也不走,是因为当年打伤女子的人,至今还活在世上,也因为那句——我走后,不知世上几人成妖、几人成魔! 那女子一辈子的时间,都是在暗中寻找人间孽障,不让山上污秽流到山下俗世之间。 女子走之前,把这个责任交给了他;而他走之前,自然也得把这个担子交给后人。 他不知道那女子,等他出现等了多少年,但他确实是在这等了整整一辈子,见过无数崛起又夭折的天骄,才等到一个有可能接替的人…… …… 卞元烈站在跟前,瞧见奉老先生看着剑默然不语,想想抬手准备在剑鞘摸一下。 啪~ 结果就和小屁孩乱碰,被长辈教训似得,手背挨了下打。 卞元烈连怎么挨的打都没看清,连忙把手缩回去,询问道: “奉先生怎么回忆起过往来了?夜惊堂来了,准备退位让贤不成?” 奉官城收起佩剑,抬眼眺望无尽沧海: “江湖地位是靠拳头打的,不是别人让的,‘天下第一’都需要别人禅让的人,有资格和老夫相提并论?” “倒也是,那夜惊堂这次怕是悬了……” …… …… 与此同时,官城内。 昨晚黑白无常在七玄门现身,解释傅桐生的死因后,天南江湖人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待到天亮,官城的武人明显多了一些,连周边山野和海面上,都出现了江湖人的行迹,街巷间讨论声更是不绝于耳: “夜大阎王是不是来了?” “不清楚,不过迟早会来,先把位置占着肯定没错。” “刚才有人说在西街瞧见了蒋札虎,真的假的?” “蒋札虎算什么,听凃州那边的人说,孙老剑圣都来了,没露面罢了……” “这群高人消息是真灵通。” “这不废话,江湖制霸的人物,谁没点人脉……” …… 城内一家客栈里,骆凝和青禾尚在房间里休息。 薛白锦心里装的事情太多看,不怎么睡得着,天没亮就醒了,此时头戴帷帽在小街上缓步行走,倾听着各种江湖消息,也思考着往后该何去何从。 云璃和夜惊堂,明显是两情相悦了,接下来肯定得谈婚论嫁,而她这做错事的师父,也该悬崖勒马,彻底忘却过往种种。 但正如酒馆的女长辈所说,她犹豫到现在,就说明已经情根深种,划清界限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现在都割舍不了,等到孩子生下来,彼此有了感情系带,那就更没法割舍了,哪怕她再不想,用不了多久还是会做错事。 到时候云璃已经是媳妇了,她这当师父的,偷吃被发现…… “唉……” 薛白锦性格本就比较孤冷,不太会处理感情问题,此时满心迷茫,也不知往后该如何是好了。 “娘,我要这个~” “都给你买一堆了,你也不玩,走吧。” “不,我就要嘛……” …… 正行走间,街上传来了交谈声。 薛白锦转眼望去,可见街边有个小摊位,架子上挂着拨浪鼓、小木剑等物,一个小丫头站在架子前面,眸子亮晶晶的望着各种玩具,身后则是个江湖装束的妇人,双手叉腰满眼无奈。 因为江湖无常,带着子女走江湖的人不算多,但官城相当于安全区,有奉官城压在头顶上,没人敢在此地为非作歹,带着孩子跑来见世面的江湖人还不少。 薛白锦孤身站在街边,打量了片刻后,手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应该是想到了以后带着闺女逛街的场景,心头确实复杂,但不止为何,又感觉这场景挺幸福的。 在街边等了片刻后,小丫头心满意足拿着拨浪鼓,在‘叮咚’声中蹦蹦跳跳离开。 薛白锦想想也走到了架子前,拿起上面的红色拨浪鼓,来回摇了两下。 叮咚叮咚~ 摊主是个老妇人,见状笑道: “给孩子买的?娃儿多大了?” “……” 薛白锦红唇微动,显然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便想说随便看看。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还没说话,背后就传来一道清朗嗓音: “刚怀上,先买点回去准备着。” “哟~那恭喜了……” ?! 薛白锦浑身一震,初以为听错了,但转眼打量,却发现一张阳光俊朗的脸颊,就在身边不远处,正抬手挑选玩具,就和一直都走在跟前一般! “你……” 薛白锦此行可是偷偷跟出来,并未告诉夜惊堂,此时在大街上忽然被逮住,还在这里挑选婴幼儿用品,脸上如何挂得住,反应过来,扭头就想走。 “诶!” 夜惊堂连忙把冰坨坨拉住,先给钱买了个小拨浪鼓,而后才走在跟前,询问道: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凝儿和青禾呢?” 薛白锦帷帽下的脸颊明显红了,但神色却颇为冷冽: “和你没关系,我只是回南霄山,顺便来这里走走。谁让你找过来的?” 夜惊堂也没专门找,而是方才船到了官城,在江边停泊,他第一次来好奇,就站在甲板上打量,结果这一看,就发现那么大个冰坨坨,在人山人海之间孤零零闲逛。 此时发现冰坨坨被逮住不高兴了,夜惊堂解释道: “我也没想打扰,就是来见世面,意外撞见了……” 街上人来人往,薛白锦和夜惊堂拉拉扯扯,明显有点不好意思,便转身把夜惊堂带进了巷子里。 夜惊堂好久没见坨坨,心里可思念坏了,眼见到了人烟稀少之处,手自然就想往腰上放。 但可惜的是,薛白锦进入巷子后,便转过身来,把夜惊堂手摁下去,眼神严肃: “夜惊堂,你到底什么意思?” 夜惊堂隔着帷帽纱帘,也看不太清冰坨坨的神色,有些茫然道: “我就抱一下……” 薛白锦微微吸气:“你已经和云璃两情相悦,就不该在对我起杂念,你明白吗?” 夜惊堂知道是不太应该,但孩子都有了,他总不能不要冰坨坨吧?当下和颜悦色搂着肩膀行走: “我正想说这事儿来着。” 薛白锦本想扭肩,但听见这话,又停了下来,跟着一起前行: “你想说什么?” 夜惊堂觉得自己脸皮有点厚,但事已至此,也不能逃避,想了想道: “昨天晚上,我和云璃在船上……” “?” 薛白锦哪里有兴趣听夜惊堂拱她白菜的细节,冷声道; “我知道你把云璃糟蹋了。” “啊?我没糟蹋……” “那还不算糟蹋?” 夜惊堂仔细想了想,其实也算糟蹋了,当下还是点头: “我当时睡着了,也不知怎么就……” 薛白锦眼神微冷:“你自己说,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你要是赶愧对云璃半分,休怪我不记往日情分。” 夜惊堂轻叹道:“云璃让我向你提亲,嗯……” ? 薛白锦微微愣了下,继而就把搂住肩膀上的手推开,保持了些许距离: “云璃对你有意,你也喜欢云璃,彼此结为良配,本就是好事,我自然不会反对……” 夜惊堂知道冰坨坨不会反对,但他显然不会小富即安,又转过身来,双手扶住肩头: “你也嫁给我行不行?” “?!” 薛白锦听见此言明显沉默了,隔着帷帽望着夜惊堂,眼神变成极为复杂,还有些羞愤,憋了半天,才回应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嗯……就是让你和云璃一起……” “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你也说得出口?!” 薛白锦衣襟起伏,有些羞于启齿的道: “就算我怀了孩子,没办法了,只能让你这小贼得逞。云璃怎么办?她若是知道……” 夜惊堂抬手抱住冰坨坨,厚着脸皮道: “是我不好,我确实是色胚。但已经这样了,我也没办法,我不可能舍你而去,对不起云璃你都不答应,更不用说我。其实云璃已经猜到了些,又非常懂事。你要是为了云璃选择孤独终老,那她肯定放不下多年养育之恩。要不这恶人我来当,我来解释……” “你脸皮怎么这般厚?” 薛白锦见夜惊堂还想连锅端,心头翻江倒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咬了咬牙道: “我不答应。” 夜惊堂就知道如此,抱着冰坨坨,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道: “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要是能打赢奉官城,你就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 薛白锦没想到夜惊堂竟然能说出这话,她要是答应了,夜惊堂真打赢,那不就变成璇玑真人那一家三口一样了? 但不答应,当前局面确实摆在这里,她知道自己根本放不了手,又不能耽搁了云璃,进退两难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夜惊堂即便再厉害,打赢奉官城的机会也不到一成,如果这都能打赢的话,那只能说天意如此…… 啐,不能让步不能让步…… 薛白锦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良久没有言语。 夜惊堂凑在耳边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肯定舍命一搏……” “谁让你舍命一搏?” 薛白锦听见这话,倒是清醒过来,严肃道: “奉官城是什么样的人物,你又不是不知道,拼命能打赢的话,早就被拉下来了。你……你这次只是请教,人家是江湖前辈,要有敬畏之心,也得谨记武德,不要在天下人面前急眼……” 夜惊堂感觉得到冰坨坨话语间的关心,柔声道: “我明白,我肯定想办法打赢,要是打不赢,就回去继续练,明年再过来,直到打赢为止。打赢后你再给我机会,可以吧?” “……” 薛白锦觉得一次打赢的可能性极低,事已至此,以这个由头往后再拖拖,也算是当前唯一的选择,最终只能道: “你若是能取代奉官城成为新的天下第一,这天下便是你说了算,我到时候不答应又能如何?” 夜惊堂见坨坨松口了,不由松了口气,隔着帷帽在脸上亲了下。 薛白锦本想躲避,但说起来也好多天没见了,凝儿和青禾想情郎想得彻夜难眠,她何尝不是,最终还是闭上眼睛,摆出了无可奈何只能认命的样子。 不过随着夜惊堂把帘子挑起来,两人双唇相合的时候,远处却传来了一声: “咳~” 夜惊堂抱着媳妇啵嘴,因为外面街上人本来就多,也没注意远处动静。听见咳嗽声,他才迅速松手站直,做出看风景的样子。 薛白锦也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余光往远处打量,想看看谁这么胆大包天坏夜惊堂好事。 结果这一看,却发现巷子深处,就是家小酒肆,好巧不巧,外面还挂着个‘夜’字酒幡子。 ?! 薛白锦昨晚回来付酒钱后,又在酒馆里聊了半天,而后便在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下,方才在外面街上闲逛,还真没注意又走这来了。 听到女掌柜的咳嗽声,薛白锦自然意识到被发现了地下恋情,心头无地自容,转身就想走。 但夜惊堂转眼瞧见‘夜’字酒幡子,倒是颇为意外,拉着冰坨坨往过走: “这酒肆倒是挺特别,里面女掌柜似乎还是个高手。” 薛白锦帷帽下的脸色已经红了,拉住夜惊堂: “我昨晚去过,女掌柜见过我,别过去了……” 正说话间,小酒馆的布帘子便掀开,继而风韵犹存的女掌柜,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眉眼弯弯朝这边打量: “姑娘,又来了?” “……” 薛白锦瞧见女掌柜,自然不好意思再跑了,轻咳一声压下杂绪,尽力波澜不惊的走过去: “就是随便转转,这是我一个……一个朋友。” 女掌柜打量了下夜惊堂,因为看出薛白锦脸皮薄,倒也没点破: “是吗,刚回温了些酒,要不进来喝两杯聊会儿?” 夜惊堂在外人面前,自然非常的正经,来到近前后,行了个江湖礼: “方才没注意,惊扰掌柜了。话说掌柜也姓夜?” 女掌柜在夜惊堂身上扫视,又望向了腰后黑布包裹的兵器,想了想道: “也不是。开门的时候请高人提了个字,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是吗?” 夜惊堂半信半疑,不过女掌柜这么说,他自然也没细问,跟着冰坨坨进入小酒肆内,抬眼便发现墙壁上挂着把刀。 刀长三尺三寸,也是直刀,不过刀鞘是白色的,做工非常精美,但不像是杀人的兵器,而且很久没动用了。 夜惊堂刀客出身,对刀自然有兴趣,来到墙壁前打量: “这是破锋刀的款式,做工好像出自水云剑潭周老爷子,掌柜看起来以前也走过不少江湖。” 女掌柜在炉子站着,对此笑道: “少侠倒是好眼力。年轻时走南闯北飘了十年,去的地方确实多,如今也算看透了,在这养老,官城像我这样的老婆子多的很。” 夜惊堂摇头道:“女掌柜可半点不老,我看着也就三十来岁,若真年长,那武艺想来也快超凡入圣了。” “姑娘,你这朋友倒是嘴甜,以后得好好管管,不然这以后家里可不是一般的闹腾。” 薛白锦觉得这女掌柜看人真准,直接把夜惊堂拉到跟前坐下: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夜惊堂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见坨坨不高兴了,便识趣闭嘴,从女掌柜手里接过酒壶,帮忙倒酒。 女掌柜拿来酒后,并未离开,而是在对面坐了下来,望向夜惊堂腰间的兵器: “少侠也是刀客?” 夜惊堂帮女掌柜也倒了一碗酒: “是啊,以前在梁州闯荡,如今到处跑。” “刀可不可以给婶婶看看?” “呃……” 夜惊堂稍作迟疑,倒也没吝啬,把黑布包裹的螭龙刀解下,放在了桌上: “现在夜惊堂不是名头大吗,我也在江湖上找了把类似的刀,做工还挺不错。” 女掌柜双手接过佩刀,把黑布打开,带有黄铜纹饰的老刀,便呈现在眼底,虽然环首螭龙不再光亮如新,但岁月痕迹却也增添了几分厚重。 嚓~ 女掌柜刀出两寸,仔细打量了一眼,眼中有点情绪,但更多是历经世事看透所有后的怀念,沉默稍许后,含笑点头: “仿的挺像,不过夜大侠的刀,岂会这么普通,你应该被奸商骗了。” “估计是吧。” 夜惊堂见女掌柜把刀递回来,便放在了手边。 薛白锦坐在跟前,总感觉女掌柜看她的眼神不对,想解释两句,但孩子都有了,还能解释什么,最终也只是闷头端起酒碗: “我敬掌柜一杯。” “呵呵~” 女掌柜轻轻笑了下,端起酒杯回敬: “官城来来去去的男女可太多了,但最后只能走到一起的真没几个。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就得好好珍惜当下,不要被眼前的风浪给打散了。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过往再大的浪,也不过是命中的一道小槛,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人在一起才最重要……” 夜惊堂见女掌柜帮忙劝坨坨,自然是端起酒杯: “那就借掌柜吉言了。” 女掌柜端起酒碗:“你好好对人家姑娘就行,看着像个正儿八经的侠客,实则口齿伶俐脸皮还厚,怪不得能把这么好的姑娘拐回来。” 夜惊堂刚才亲坨坨被发现了,这时候也不好解释,便自罚了一杯。 女掌柜喝了一碗酒后,又看了薛白锦几眼,想想从发髻上,拔下了一根木簪子,插在了薛白锦头发上。 薛白锦见此自然一愣:“掌柜,你这是做什么?” “祝愿你们终成眷属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物件,每次有情侣来这儿喝酒,我都会送一个,你别嫌弃就好……” 夜惊堂抬眼打量,可见簪子是红木质地,确实算不得名贵,但整体看起来却挺特别,似乎是用刀削成,目测刀法还挺一般,而且时间应该挺多年了,显然不是随手做的。他见此也开口道: “这东西应该是掌柜随身之物,祝愿我们心领了,但这个确实不能收……” 女掌柜摇头道:“相逢是缘,送的是你红颜知己,又不是送你,你还误会不成?” “唉,掌柜说笑。” “行了,拿着吧,就当个约定。要是妹子哪天和这位少侠走散了,就过来把簪子还给我,咱们一起在这里开酒馆。” 薛白锦本来想取下来的,但听着这话,倒是犹豫了。毕竟她确实有些迷茫,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和夜惊堂白头偕老。 要是现实真的没机会的话,跑到这里来隐居,和同样是伤心人的女掌柜报团取暖,倒也不失为一种归宿。 为此薛白锦犹豫片刻后,还是微微颔首: “谢了。” “谢什么,我只是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你能开开心心和情郎走到老,才对得起我这一番心意。” 女掌柜说完后,便起身道: “行了,你们聊吧,我去炒两个菜给你们下酒。” 夜惊堂见此连忙:“诶,这就太客气了……” “这算什么客气,要收银子的,你带着姑娘喝酒,难不成干喝舍不得点菜?” “呃……” 夜惊堂一想也是,当下也没话说了,目送女掌柜进入后院,才继续和坨坨喝起了酒…… …… 不久后,男女相伴出了酒馆,往小巷外行去。 女掌柜站在酒馆门口,目送两人渐行渐远,直至人影消失在巷口,嘴角才勾起一抹笑意。 所谓江湖,无非是‘爱恨情仇’四个字,一代又一代人为此奔波劳顿,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能得善终的却没几人。 作为过来人,再看今日江湖儿女,仿佛就是在看当年的自己,也是在看一场又一场的轮回,心头虽然百感交集,有遗憾有惋惜,但时至今日,也确实早都放下了。 女掌柜凝望片刻后,又回到了酒肆里,把墙壁上的刀取下来,仔细打量几眼后,重新挂在了腰间,而后便挑开了帘子。 不过将要离开时,脚步声却从巷子里响起: 踏踏~ 咚~ 女掌柜抬眼看去,却见一个身着袈裟的老和尚,杵着黄铜禅杖,从巷子另一头走了过来,瞧见她后,便抬手行了个佛礼: “阿弥陀佛。” 女掌柜见此在门口驻足,回应道: “你一个和尚,也不喝酒,来这里作甚?” 神尘禅师杵着黄铜禅杖来到酒肆外,和善回应: “见见故人罢了。拿起刀就入了江湖,看施主这扮相,当年的心结已经放下了?” “早就放下了。你当年一直说自己放不下,现在呢?” “唉。” 神尘禅师听见这话,眼底倒是流露出几分羡慕,抬眼望向龙门崖: “贫僧遵从师父教诲,一直想放下执念,也曾开导过无数晚辈。结果到头来,曾经开导的晚辈都放下了,唯独贫僧自己还一直是个痴儿。目前看来,这辈子是走不到山的那边了。” 女掌柜道:“你自幼遁入空门,未曾入世,哪来的出世。等爱过恨过后悔过了,自然就看开了。” 神尘和尚摇头一笑:“施主此言倒也有理,不过这把年纪,没机会了,继续当吃斋念佛的老秃驴,至少还能留个不算太差的名声。” 说罢,神尘和尚又对着女掌柜行了一礼,而后便继续往龙门崖行去。 女掌柜目送神尘和尚离开后,摇头一叹,也走出小巷汇入人流,如同随处可见的寻常江湖儿女般,来到了龙门崖下…… 第十八章 日出青山外,风生白浪前 天边云卷云舒,金色曙光洒在了龙门崖上,也洒在了万千武人头顶。 从梁州过来的一家三口,站在城内一家客栈的窗口,蒋札虎双臂环胸打量着崖壁下的交手的武人,媳妇则搂着胖闺女,轻声抱怨: “怎么这么多人,房顶上都站满了,这房子不会榻吧?” “爹,那个俊哥哥什么时候来呀?” “什么俊哥哥,要叫天琅王……” …… 蒋札虎的媳妇,是西北王庭老国师的女儿,虽然西海诸部重新整合后,老国师年事已高并未回去,但所携族人不少都回到了老家,说起来蒋札虎也算半个亱迟部的女婿。 本来蒋札虎在西海帮忙打仗,但夜惊堂击败项寒师,女帝等人全部返京后,他就猜到这个江湖要改天换日了,为此也跑了回来,准备见证这场江湖人苦等了一百年的江湖盛景。 虽然已经投身朝廷,但蒋札虎也不清楚夜惊堂的行踪,听到昨晚七玄门的事情,才猜到夜惊堂已经到了,为此早早赶到了龙门崖下,等着夜惊堂出现。 龙门崖下并没有什么擂台,只有一条上山的小道,但来此扎根的江湖人,专门在外面弄出了一块空地,没有任何人在上面搭帐篷建房子,以便江湖人切磋。 而这块小地方,也就是整个江湖级别最高的擂台,虽然没有限制,什么人都能在这里切磋,但此地看门的都是宗师,寻常杂鱼根本不敢在这里献丑,通常只有宗师敢登台。 虽说打赢了门神,就能上去拜见奉官城,但就和青禾一样,江湖人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点东西哪好意思去拜见天下第一,大部分人在这里打擂,也只是为了切磋精进,真准备挑战门神的其实占少数。 此时龙门崖下切磋的两人,一个是泽州的掌门,名声算不得大,去年还在水云剑潭吃过席,另一个则是金蛇镖郑坤,跟着蒋札虎一起过来的,因为是第一次来,纯粹是手痒上台凑热闹。 梁州出来的武人,通常都比较霸道,此时郑坤一手绳镖穿梭如龙,场面虽然比不上武魁大战,但也颇有看头,引的不少江湖新秀啧啧称奇。 而附近围观的武人,虽然看起来都是寻常江湖儿女,但内里却称得上卧虎藏龙,不光蒋札虎、神尘和尚等人在,曹公公、谢剑兰等等已经不出世的高手,也站在犄角旮旯中旁边,如果不是要庇护华家安危,恐怕吕太清都会带着小徒弟偷偷过来。 而就在所有人关注战局之时,四道人影,也悄然来到了人头攒动的龙门崖附近。 薛白锦曾经来过龙门崖,并没有青禾那般激动,只是转眼望向了远处的海面。 海面上,一艘刚到不久的大船,已经飘到了海边的诸多船只之间,甲板上可以看到很多熟面孔,女帝等人都站在窗口,用千里镜往这边打量,甲板上则是华俊臣、曹阿宁、许天应、黑衙六煞等等,也在伸长脖子观望。 瞧见抱着鸟鸟的云璃,薛白锦心情难免有点复杂,心头希望夜惊堂能一战功成,但也害怕真赢了,她就得认命给机会,然后一家三口一起…… 骆凝并不知道白锦和夜惊堂的约定,此时心思全放在夜惊堂的安危之上,站在旁边,帮夜惊堂整理衣襟,蹙眉道: “奉老先生可不是寻常江湖人,德高望重不假,但切磋从不会当成儿戏,最多不会把你打死打残,要是觉得你哪里不对,让你躺个半年反思一下的事情时有发生,挨完打你还得谢谢人家,所以态度要客气,别像以前那么狂……” 梵青禾虽然对情郎自信满满,但无奈这次的对手是真神仙,此时也有点紧张,站在旁边号脉,帮夜惊堂检查身体状况: “你要不要先休息准备一下?舟车劳顿这才刚过来,匆匆忙忙登门,万一状态不好……” 骆凝插话道:“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你现在让他休息,他肯定想调理下,完事他还能站稳?” “也是……” “?” 夜惊堂本来在眺望龙门崖,听见这话把转回来,有些不满: “这是什么话,我的体魄你还不知道?三天三夜都不会腿软……” 骆凝掐了下夜惊堂的腰:“你别逞强,见奉官城可不是小事,先扫开杂念好好准备。等完事了,你想要什么自然会满足你。” 梵青禾也怕把情郎榨干了打架没力气,此时也激励道: “是啊,先忙完再说吧。到时候就算你受伤行动不便,接下来也没事了,让凝儿自己动都可以……” “青禾,你……” …… 薛白锦本来在思索往后,见两人说着说着就跑偏了,不由微微蹙眉,回眸道: “大庭广众说什么呢?夜惊堂,你准备什么时候过去?” 夜惊堂都被两个媳妇说的勾起色念了,闻言收敛心思,含笑道: “江湖无常,哪有让人事先准备的机会,随时保持全盛才能应变自如。现在就过去吧,你们先在这歇片刻,我马上回来。” 薛白锦感觉夜惊堂确实有点狂了,不过武夫狂点总比战前唯唯诺诺好,当下还是轻轻颔首。 夜惊堂见此也没多说,左右看了看,见周边江湖人都望着龙门崖,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 啵啵啵~ 骆凝和青禾脸色一红,连忙捂着脸左右打量,而薛白锦则是眼神微冷,不过最终也没说什么。 夜惊堂见此笑了下,这才稍微整理衣衫,挤入了摩肩接踵的人群…… …… 叮叮~ 绳镖犹如飞梭,在龙门崖下激射出数道残影,处于其中的中年掌门,手中剑刺点崩压,防的滴水不漏,双方交手数回合,终究是常年刀口舔血的郑坤占了上风,一镖送到了对手胸口。 因为只是手痒切磋,并没有什么目的,郑坤自然是点到为止,把绳镖拉了回来,拱手抱拳: “楚掌门好身手。” 楚掌门技不如人,此时也是拱手道: “过奖了。郑寨主不愧是从夜大侠手里活了下来的人物,这身手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夜惊堂行走江湖的时间不算长,但单枪匹马把南北江湖杀断代,行事作风早已深入人心,别说从夜惊堂手里活下来,能留个全尸,对江湖人来说都算有真本事,这话算是极大的夸奖。 郑坤听见此言,还连忙摆手谦虚道: “当不起当不起,我哪配从夜大阎王手里活下来,是朝廷要抓活口故意留的,白无常打我一晚上,好在我啥都不知道,不然早就死了……” “哈哈……” 这话引来一阵哄笑,不过本事是真的,在场也没人看不起。 等到交手两人各自退出场地后,龙门崖下空了出来,周边等着见世面的年轻人,便开始怂恿: “还有哪位大侠上场,让我们这群晚辈开开眼界?” “宋掌门,您可是两年没动手了,这再不上场活动下手脚,江湖人怕是得忘了‘风雷刀’的名号……” “唉,在场前辈太多,我就不上去丢人了……” …… 众人哄哄闹闹怂恿良久,没见什么江湖老辈上场,反倒是人群中走出个年轻人,来到了龙门崖前,抬眼眺望。 站在周边的年轻儿郎,瞧见其面相不过二十上下,以前也没见过,还以为是不懂规矩的显眼包,当即开口道: “喂,这是长辈切磋的地方,你小子……嘶~” 话没说完,就被不知身后哪个长辈,给一巴掌扇后脑勺上,耳边还传来一句呵斥: “你个小兔崽子想死啊?” “嗯?” 说话的年轻人捂着后脑勺满眼茫然,正想疑惑询问,才愕然发现,刚才还哄哄闹闹的龙门崖,几乎是在一瞬间死寂下来,安静的只剩下他揉后脑的声音。 ?! 年轻人动作一顿,继而便反应过来了什么,连忙后退到了人群中,心惊胆战朝龙门崖下打量。 呼呼~ 轻柔海风崖壁上的草木,石壁上刻着的两个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身着黑袍年轻刀客,站在巍峨崖壁下,身形渺小犹如米粒,甚至没有‘龙门’两字的笔画大,但背影在万千江湖人眼里,却好似庞然巨物,或者说一条眺望龙门的金鲤! 整片天地乃至外面的海浪,都在此刻安静下来,只剩下海风吹拂黑袍的轻微细响。 站在龙门崖下的中年门徒,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谁,但往日来到龙门崖下的天骄太多,其中不乏吕太清、薛白锦等天赋绝世之辈,他还是按照规矩,上前拱手询问了一句: “敢问阁下是?” “夜惊堂。” “嗡……” 周边没见过夜惊堂的武人,本来还不明觉厉,听见此言顿时发出嘈杂,又迅速屏息凝气压住了声音。 中年门徒微微颔首,含笑道:“久仰大名。阁下是来求见奉先生,还是……” 夜惊堂眺望着巍峨石崖,本想点头,但沉默一瞬后,还是如同去年第一次踏入江湖时那样,回应道: “踢馆。” “嚯……?!” 一言出,龙门崖外顿时哗然。 蒋札虎、曹公公等打过交道的武人,闻言目露错愕,虽然对夜惊堂早有认识,但此时也不得不佩服夜惊堂的胆量。 毕竟‘请教’和‘踢馆’是两回事,请教是让对方赐教,双方点到为止;而踢馆是砸对方场子,光是这句话出去,待会被奉官城打断腿,都没人说奉官城以老欺少不讲武德。 不光是江湖人,连薛白锦、女帝等媳妇,闻言都惊了,恨不得上去踹这不怕死的男人一脚。 所有人中唯独裴湘君,露出了恍若隔世的神情,毕竟她初见夜惊堂,听到的便是那句‘踢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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