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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飞身一跃摘下黑布包裹的鸣龙枪,当空丢向远处的夜惊堂。 啪! 夜惊堂单手接住大枪,右手滑至枪尾猛然一震,包裹长枪的黑布便四分五裂,露出通体墨黑的枪身,气势也在此刻浑然一变。 蒋札虎瞧见鸣龙枪,眼底闪过意外: “夜大人还会枪法?” “略懂。” 夜惊堂手握长枪斜指地面,目视前方,身若苍松纹丝不动,抬起左手勾了勾。 嘭—— 便在此时,单手负后风轻云淡的蒋札虎,身形几乎直接从前方凭空消失。 待再次出现时,人已经到了夜惊堂左侧,衣袍带起骇人破风声,如果一道鬼影般直接突袭到了近前。 而夜惊堂反应丝毫不慢,双眸微凝右手握紧长枪,墨黑枪杆瞬间崩成半弧,双眸也在此刻充满血丝,一记开山裂石的黄龙卧道,直接劈向左侧大地。 轰隆—— 数里开外的曹阿宁等人,只见偌大盆地之内,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一条数十丈长的巨大凹槽。 齐腰深的茂密杂草,在枪锋出手的一瞬间,便被气劲搅碎化为一条青黄色长龙,如龙行于野,瞬间撕裂了左侧的黑色大地。 蒋札虎正处于锋芒之前,饶是料到夜惊堂枪法定然不差,也没想到夜惊堂掏出了老枪魁的看家绝学,还起手就以风池逆血加持威力,这毁天灭地的一枪劈下来,速度稍微逊色于轻刀,但破坏力强出何至数倍! 大枪是公认的百兵之王,除了不便携带几乎没缺点,九尺枪身外加半步一臂的延展,原地起手攻击距离能过三米半,打短兵天生占三成优势,打赤手空拳更是不讲道理。 蒋札虎拳脚造诣公认的当世第一,但面对百斤君山刀就明显吃力,而对上断声寂的大枪,场景便如同现在。 蒋札虎突袭速度骇人,但夜惊堂作为同级别对手,根本就不可能被突到脸上才想起来出招。 蒋札虎刚刚踏入一丈范围,无坚不摧的枪锋,便裹挟开天辟地的气劲劈到了头顶。 劈枪破甲力远不如刺枪,但兵器越长,顶端便如同鞭稍,速度能被催发到短兵没法企及的极限,再怎么也比轻刀破坏力强。 蒋札虎如果用额头硬接,颅骨根本扛不住这种程度的重劈,孤身近枪没了机会,当即抬起双掌住住枪杆。 嘭!! 爆响之下,蒋札虎双腿瞬间下陷近两尺,直接被钉入脚下黑土地,而背后草地也出现了一条左右分开的漫长凹槽。 夜惊堂一枪劈下,没有丝毫间隙,直接拉枪回手,继而握枪前刺直取咽喉。 飒—— 这一枪声势之强,直接凭空带出了刺耳爆响。 蒋札虎这次没有选择空手接白刃,毕竟这玩意根本停不住,见状直接后仰倒地,双腿猛然一弹,便把身体松泥土中拔出,沿着草地往后滑去。 擦擦擦—— 夜惊堂一枪落空便大步上前,手中长枪犹如青龙吐水,连续十余枪点刺落向蒋札虎胸腹。 但蒋札虎躺地身法依旧惊人,双手拍打地面犹如仰泳,竟是顷刻间滑过了数十丈草地,避开了连环枪锋,来到了村落近前。 蒋札虎只要起身就是一枪直逼胸腹咽喉,完全落入下风根本没反手余地。 但蒋札虎表情却没有丝毫异样,待触及篱笆墙瞬间,右臂上抬砸烂了背后的篱笆,手也砸入了后方泥土,继而: 嘭—— 爆响声中,泥巴墙后的菜地泥土当即炸裂。 一杆云纹长槊,从泥土之中弹出! 长槊本由油布包裹,此时撕裂油布显出真身,可见槊鐏为狼头,通体带有花纹,两尺槊锋之上还有铭文,刻着两个小字,以及一个部族的古老徽记。 长槊为马槊,长度过丈,电石火花间便抽到了鸣龙枪之上。 铛—— 金铁交击的爆响身中,夜惊堂只觉手中巨力传来,震的枪杆几乎脱手,瞬间认出了是梁洲傅家的‘风波棍’,专门用来打长兵的招式。 而接下来的景象也不出夜惊堂所料,蒋札虎震开枪锋之后,身形当即弹起,长槊直点咽喉。 虽然这招式行云流水没半点瑕疵,但夜惊堂能看出蒋札虎并不是专精长兵,这马槊用的远不如拳脚那般无懈可击压制力惊人,只能说中规中矩。 夜惊堂以前遇上过风波棍,眼见一槊刺来,直接上抬枪杆架开长槊,同时枪锋下压偷脚,直接在蒋札虎左腿上擦出一条血口。 嚓—— 兵器虽然一寸长一寸强,但步战也不是越长越好,为此才有了步枪和马枪之分。 蒋札虎手中长槊四米出头,明显是马战的兵器,在地上挥舞,碍于身高,灵活性会带来巨大限制。 夜惊堂抓出这点瑕疵,偷脚过后没有拉开距离,而是压身前上,持枪上崩。 嘭—— 蒋札虎横枪下压格挡,整个人被却被夜惊堂裹挟通神蛮力崩枪给挑的双脚离地。 而夜惊堂乘此机会,双手握枪便是一记横扫,枪锋如同镰刀,瞬间削平了周身数丈的草丛。 而浮空的蒋札虎拉枪挡住横扫,整个人便往侧面激射而出,摔在十余丈外的草地上又弹起,结果夜惊堂已经后脚杀来。 叮叮叮叮—— 盆地内金铁交击声不断,两道赤裸上半身的人影,如同割草机般在茂密草地上穿插,不过刹那间就围着村庄,画出了一条弯弯绕绕的圆环。 梵青禾有心帮忙,但巅峰武魁交手,她放毒丢暗器可能起反作用,只能沿途跟随,找机会在必要时出手,追逐的同时也发现蒋札虎用的兵器,似乎有点眼熟。 而极远处的山坡上,杜潭清等人万万没想到,蒋札虎能和人打到这种程度。 从当前情况来看,蒋札虎拳脚功底确实独步天下,但换了长兵明显就掉了一档,打法非常被动,但也不至于被直接斩杀,那接下来就是拼耐力和失误了。 双方看起来都是巅峰武魁,不存在失误的可能性,打到最后很可能是双方力竭后一方惨胜。 杜潭清念及此处,不禁心中暗喜,低声道: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两人是一场恶战,打完后必然没了再战之力,待会咱们乘虚而……而……” 话到此处,又戛然而止。 众人眯眼看去,忽然发现村庄里竟然跑出了一道人影。 夜惊堂乘胜追击攻势如潮,靠着过人身法和枪招,见缝插针隔几枪就在蒋札虎身上来一下,虽然面对金鳞皮有点刮痧,但完全刮的动,只要持之以恒,总能把蒋札虎刮躺下。 而蒋札虎发现长兵打不过,拳脚又完全碰不到用长兵的夜惊堂,眼神也逐渐凝重,飞身急撤间数次想要反手,但夜惊堂稳若磐石半点不冒进,就是卡住距离硬刮,不过片刻间已经在蒋札虎身上留下数道小口子。 而就在两人打的难解难分之时,侧面的村落里忽然响起急促脚步。 余光看去,却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杵着拐杖摇摇晃晃跑走出来,脸色十万火急,遥遥就开始呼喊: “住手!住手!别打了……” 蒋札虎想停手,但在被动的情况下,不拼着挨一枪,根本抽不开身。 而夜惊堂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蒋札虎压制住,只要停手让对方重整旗鼓,那就得从头再打了,肯定不会收手。 处于两人附近的梵青禾,本来在关注双方战局,余光看到跑出来的老者,忽然发现对方穿着一身黑袍,脖子上挂的有黑珠配饰,脸上还有些许繁复纹身,标准的部族巫师打扮,微微一愣,继而也连忙开口: “等等!先别打了!” 嘭—— 此言出,两杆兵器撞在一起,又不约而同弹开。 两道人影瞬间分开十丈,立在了草地两侧。 夜惊堂双手持枪,浑身汗气蒸腾,谨慎盯着远处的蒋札虎,询问道: “怎么了?” 梵青禾仔细打量杵着拐杖跑出来的老巫师,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而那老巫师跑出村子后,直接扑通跪在了草地上,竟是直接开始鬼哭狼嚎胡言乱语: “王啊!王当年就是这样……公子逃出去了,公子没死……” ? 夜惊堂持着长枪,倒是听出了些许意思,转头询问: “你是夜迟部的人?” 蒋札虎则眼神讶异,虽然大半夜被找上门打一顿有点不爽,但还是翻转长槊插在了地上,询问道: “夜大人是夜迟部的后人?” 梵青禾通过话语,猜出这老巫师的身份,连忙跑到跟前,说道: “他是韩庭?夜迟部的大祝宗?他怎么会在这里?” 颤颤巍巍的老头,跪在地上胡言乱语,根本听不清说什么。 蒋札虎快步走过去把人扶起来,想了想开口道: “西北王庭分崩离析后,天琅王居无定所四处寻求援助,岳父带着部落药师,隐入黄明山暗中为王庭制药;我二十多年前游历至此,岳父帮我治愈了经脉,后来夜迟部全族灭于燎原,岳父就在山里隐居了下来。” 说道这里,蒋札虎望向老巫师,询问道: “岳父确定他是天琅王遗孤?” 韩庭望着夜惊堂的面容,连连点头: “绝对是。只有吃了天琅珠,才能展现出这种气象,还有身材、用枪的架势,都相差无几,肯定是王的后人……” 夜惊堂沉默了下,觉得这情况可能有点复杂了,稍微捋了捋,还是先问起正事: “前些日子出现在京城的‘囚龙瘴’,可是韩先生炼制?” 巫师韩庭年纪大了,有点语无伦次,一直在喜极而泣,重复吾王什么的。 蒋札虎看了眼身上破破烂烂的袍子和血迹后,扶着老巫师走向村子: “外面天凉,老人身体受不住,进去说吧。” 夜惊堂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想想也没说什么,和梵青禾一道走向村子。 而极远处,山顶上。 杜潭清等七八个人,整整齐齐趴在地上,遥遥瞧见盆地里的情况,眼底不由露出茫然。 曹阿宁虽然眼力平平,但对夜大阎王的架势实在太熟悉,方才一番搏杀后,其实已经隐隐看出盆地里那个如狼似虎的枪客是谁了。 见夜惊堂和蒋札虎点到为止了,曹阿宁还松了口气,毕竟以夜大阎王的底蕴,他们几个跑去当黄雀偷鸡,那肯定是白给的。 发现杜潭清等人有点懵,曹阿宁想了想还阴阳怪气问了句: “杜老,不是驱虎吞狼、借刀杀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这看起来,怎么如虎添翼了?两个巅峰武魁蹲在那里,咱们还去不去收尾呀?” “……” 杜潭清又不傻,这还收个卵的尾,就他们七八号人,上去还不够给其中一个塞牙缝的。 不过杜潭清也没露出什么挫败神色,低声道: “夜迟部是心腹大患,必须斩草除根。王府好不容易发现行踪,岂能不考虑计策落空的情况。我们继续盯着即可。” 杜潭清说完之后,勾了勾手,一个部下,当即挪到跟前,取出一只袖珍小鸟。 杜潭清取出笔在纸条上写下几个蝇头小字后,便把小鸟放了出去…… …… 而距离数里开外的另一座山头上。 骆凝躲在一块大石头下面,用望远镜打量着盆地里的情况,虽然表情如冰山女侠,心里却是荡气回肠,觉得我男人真厉害,顺带有点狐疑身边那个花枝招展的陌生女人是谁。 不过骆凝也有点害怕王见王,所以并未和薛白锦坦白,只是装作没认出来的样子偷偷看。 但薛白锦什么眼力?只是看几个招式,就猜出下面那个俊的不像话的年轻人是谁了,待两人点到为止后,开口道: “那就是夜惊堂?” “嗯……嗯?是吗?” 骆凝拿起望远镜,做出仔细打量的模样: “好像真是。蒋札虎不是小人物,夜惊堂应该在办事,咱们凑过去可能会让他身份暴露,先走还是?” 薛白锦冒然靠近,以下面两人的实力,是有可能发现的,到时候三方武魁聚首,免不了出现很多不好解释的情况。 不过薛白锦也没离开的意思,目光望向数里开外的一处山脊: “这好像是局,背后有黄雀在算计夜惊堂或者蒋札虎。” “嗯?” 骆凝双眸微凝,在千山之间打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什么局?” “不清楚。先等等看,夜惊堂既然是我平天教的教徒,遇上了自然得庇护一下。” 骆凝听到这个,自然是不说话了,一切听从白锦安排,安静在山巅潜伏。 “话说这夜惊堂长得真俊,功夫也漂亮,云璃和他认识这么久,就没半点想法?” “你别胡说,云璃还小,哪里懂得这些……” “是吗,云璃看起来也不瞎,是不是你管太严了?” “……” …… 第二十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火盆里添上新柴,很快燃起了明黄火焰,照亮了摆放不少瓶瓶罐罐的院落。 院落里弥漫这一股药香,三面的房檐下都挂着晾晒风干的药材和熏肉腊肠等食材。 在天上当僚机飞了半天的鸟鸟,此时落了下来,蹲在窗台上望着面前的大咸鱼,看模样是想帮忙尝尝风干的情况如何了,但碍于在外人家里,不太好下嘴。 院子里,几张长凳摆在火盆周围,数人在周边围坐。 夜惊堂进来时从马背上取来了换洗衣裳,但此时也只穿了条裤子,裤腿卷了起来,双臂、双腿上有很多乌青淤血之处,因为场面不合适,面色冷峻做出若无其事一点都不疼的模样。 而对面,皮肤白皙相貌儒雅的蒋札虎,胸口、小腿上有几处血口子,双臂和拳头也有乌青之处,老巫师的徒弟正在治伤。 作为当代拳魁,外人之前疼死也得装作没感觉,为此蒋札虎也是神色内敛不喜不怒。 梵青禾坐在夜惊堂跟前,用伤药涂抹胳膊腿上的淤青,瞧见两个武魁都摆出没事人似得模样,心头着实一言难尽。 毕竟武夫武艺再高,锻炼也是对疼痛的耐受力,而非让肢体麻木感受不到痛觉。 在搏杀之时心神高度集中,胳膊断了都能不皱眉头,但一旦战斗结束到了休养之时,武魁和寻常人受伤没任何区别,该疼还是疼。 蒋札虎的白猿通臂,打人贼疼,两个胳膊犹如精钢铸造,夜惊堂被轮了二十多下,现在没龇牙咧嘴抽凉气真不容易。 而夜惊堂的雷公八极同样是以暴制暴的刚猛拳法,双方对轰蒋札虎双手明显都砸肿了,没抖成鸡爪当真是心智过硬,待会回屋不猛甩双手“哦哦哦哦~”叫几声,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不过男人出门在外非要装,梵青禾自然也不会点破,只是轻柔上药以免夜惊堂憋不住露馅。 老巫师韩庭,心情此时已经逐渐平复,此时坐在背对正屋的藤椅上,一个徒弟在背后给按着肩背顺气,双手杵拐轻声嘟囔着: “……三代天琅王,都是开明圣君,我夜迟部当年大可依仗武力,抢下湖西平原沃土,但族长当时却选择和四大部坐下来谈,纵然威镇西海,依旧没拿走四大部一块生息之地;若无当年的五族之盟,万部同心共御外敌,西海诸部哪能和南北两朝分庭抗礼…… “可惜,西海各部都忘本,日子过的稍微舒坦点,就忘记了当年茹毛饮血的苦,不知道安稳有多来之不易……” 夜惊堂双手扶膝安静聆听,发现老巫师对西海诸部的恨其不争,不下于北梁的灭族之仇,不由询问道: “当年西北王庭不是铁板一块?” 梵青禾揉着肩膀,对此道:“几百个部族,怎么可能真一条心。王庭强盛时还好,人人皆能得利,出不了什么大乱子;而一旦形势不妙,那些个部族就开始各自寻觅退路,私通南北两朝的事屡见不鲜,有时候军令还没送到边军手上,就已经先到了南北两朝将领的桌子上……” 老巫师韩庭叹了口气道:“当年灭国一战,吾王在绝境之下,召集精骑八千步卒两万,拒北梁大军于天琅湖畔。我夜迟部当年两千人起家,都能打下整个西海诸部,近三万人挡不住北梁? “结果各部想的都是‘亡的是夜迟部的天下,又不是我们的天下’,三万兵马硬是拖了半个月才集结了一万多,眼见北梁大军压境,又跑了一半。现在好了,没了王庭庇佑,他们饭都吃不上。” 韩庭说道这里,杵着拐杖望向夜惊堂: “当时大军不战自溃,吾王在燎原被追上,千余兵马独挡北梁千军万马,眼见无力回天,便让三皇叔带着百余族人突围,尚在襁褓中的公子也在其中。 “结果在逃亡黑石关途中,还是被北梁的游骑兵追上,混战中队伍被冲散,三皇叔拼着身中数箭,抱着公子驾车逃亡了往黑石关方向,而后就没了下落。当时游骑兵全去追赶马车,我也是从侥幸逃回来的族人中,听到的这些事情。” 夜惊堂微微点头,虽然想象的出当年的惨烈,但他没有印象,对此只能道: “我记事就两三岁了,这些确实不记得……” “记不记得不重要。公子出生之后,就用药液浸泡身体,适应天琅珠的药性,药是我配的,世上也只有我会配。当时因为战乱,没时间弄这些,和公子同龄又泡过药浴的婴儿根本没有,这个我最清楚。你能用天琅珠,就必然是当年失散的公子。” 韩庭说到这里,又好奇望向夜惊堂: “不过我倒是好奇,公子的天琅珠是从哪儿来的?” 夜惊堂想了想道:“巧合罢了。以前在云州的铁佛岭,遇到了一个叫程世禄的地头蛇,用天琅珠当暗器阴我,然后就功力暴涨……当时也是从那里,得到了蒋帮主可能身藏金鳞图的消息。” 蒋札虎本来一直在旁听,待到此处,才开口道: “程世禄他爹,本是燕京的禁军统领,监守自盗偷走了当年从夜迟部抢来的天琅珠和金鳞图。我受了岳父恩惠,也在暗中查这些,当年偶然找到了此人,拿到了金鳞图。” 韩庭以前是西北王庭的国师,对过往秘闻很了解,接话道: “金鳞图是甲子前大燕灭国,老天狼王单枪匹马去云安城抢来,只可惜刚送回去,就被北梁劫走做了嫁衣,还为此弄丢了五族之盟的信物,唉~只能说气运如此,时也命也……” 夜惊堂聆听片刻后,慢慢也搞懂了从出生至今的各种前因后果,他想了想道: “我虽然不记得襁褓中的事,也从未见过父母,但当年夜迟部以灭族的代价把我送到了安稳之地,这个大恩我会记得,往后也必报之。至于复辟西北王庭……” 韩庭听到这里,摆了摆手:“天琅王送公子走的遗言,就是让公子当个普通人,娶妻生子过寻常人的日子,不要想着报仇或者复辟王庭。 “我夜迟部来之前,南北两朝视西海诸部为乌合之众;而我夜迟部走后,无人不知西海诸部能征善战、满族皆为虎狼之师。 “我夜迟部本身不过偏远之地一群不起眼的无名之辈,能做成这样已经足够了,王朝分分合合是常事,何必为了祖辈荣光和一群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再去葬送仅存的子孙性命。” 梵青禾听到这里,自然不敢苟同,坐直些许: “西海诸部也不全是白眼狼,当年支持王庭到最后一刻的部族可不在少数,如今这些部族身陷水深火热之中,夜惊堂身为王族之后,岂能置身事外……” 夜惊堂感觉这话题扯的有点远,微微抬手道: “这些以后再说吧。我这次过来,是寻找囚龙瘴的解药,不知前些时日在京城出现的‘囚龙瘴’,可是出自韩先生之手。” 韩庭是西北王庭的国师,但不是道士,而是传承自上古部落的先知、祝宗、大祭司,一百多年前研究出天琅珠的人,正是他师爷。 听见夜惊堂的询问,韩庭摇头道: “我这些年隐居至此,为躲避北梁追杀从不外出,有事也是交给札虎去办,囚龙瘴会炼,但从未配过这东西。” 梵青禾疑惑道:“我是听勾陈大王说,囚龙瘴要用到‘烂骨乌’,而前几个月有只商队往这里送了一批……难不成这世上还有其他人会炼囚龙瘴?” 韩庭听稍微迟疑了下,才开口道: “当年随军药师在战乱中失散,流入其他部族不无可能。不过囚龙瘴此物,要用到雪湖花的根茎,炼一味药得挖好几株,当年只是配了一味药出来,王庭就把此药列为禁物,再也没人炼过。如今能配出来的人,先不说医药造诣,背景肯定惊人,至少能直接上书北梁朝廷争得许可,不然有药方都没人敢炼制。” 梵青禾听到这话,心头不免暗惊——雪湖花甲子一开花,也就是说最少生长六十年才能发挥药用,还都是野生的,种植不了,为此在南北两朝都属于国宝,专供帝王,两边甚至能因为这个打仗。 如今天琅湖被北梁掌控,北梁君主直接放了支军队守在那里,啥事不干就看管雪湖花,据说掉几片叶子都得记录在册送去燕京存放。挖雪湖花根茎配药,无异于杀鸡取卵,要让北梁朝廷许可,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怪不得失传了。那这么说来,囚龙瘴一事,背后还有北梁朝廷推波助澜……那韩先生可能解囚龙瘴?” 韩庭对此道:“如今的方子,不一定还是百年前的方子,得看了病患才能对症下药。公子应该不惧囚龙瘴,可是有身边人中了此毒?” 夜惊堂点头道:“有个朋友被囚龙瘴误伤,如今正在往这边赶,过几天恐怕还得麻烦韩先生。” “唉,若是能救,这些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韩庭聊了两句后,略微思索又道: “你们从司马钺那里查到线索,才找到这里的话,还是得留个心眼。当年燎原之战,司马钺是吾王身前大将,但在绝境时和吾王走散了,而后靠过人武艺杀出了重围。 “老夫可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司马钺作为西北王庭大司马、老天琅王培养长大的徒弟、吾王的手足弟兄,在绝境之时就不该离开吾王身侧,更不该独自突围……” 梵青禾知道此事,当年司马钺浑身是血从战场逃回来后,听闻天琅王葬身燎原,疯了般跑回去想玩命,最后还是老祝宗他们强行拉住的,事后司马钺也一直对此事心怀愧疚。 司马钺确实有过失,但当时军队被围困,各大部一个援兵都没有,司马钺就算怕死才独自突围,也比他们这些没上战场的强,他们确实不太好去指责。 夜惊堂对西海诸部不熟,所有人都怀有戒心,听见韩庭这么说,便把此事记在心里。 韩庭说了片刻,见天色太晚,两个人强忍伤痛不动如山,恐怕也不好受,便开口道: “天色太晚,公子先在寒舍休养一夜,不然刚经历大战又长途奔波,容易出岔子。札虎,给两位贵客安排……” 韩庭说道这里,又望向了梵青禾,询问道: “夜迟部和冬冥部历代都通婚,青禾姑娘和公子……不对,好像差着一辈儿,可惜了……” ?? 梵青禾觉得这老巫师年纪大熬夜太多,脑子怕是有点迷糊,也没接茬,扶着夜惊堂就起了身,在指引下进入了不远处一间空置的农家小院。 蒋札虎把岳父送回屋后,回自己家中,路过篱笆墙时转头看了眼,开口道: “上次在京城说过,你只要敢登门,打赢了金鳞图我双手奉上不取一分一毫;你兵刃胜我半筹,虽然没打完胜负未定,但我还是信守承诺。 “在你朋友解完毒后,你即刻离开不再提起此地,往后你想复辟西北王庭也好,成为大魏权臣也罢,都别再打扰岳父颐养天年,离开前金鳞图我自会给你。” 夜惊堂回过身来,对此道: “我此行只为求医,从未有过让韩先生为我所用的意思,你不说我也不会再冒昧叨扰。你肯拿出金鳞图,朝廷便会遵守承诺让你学玉骨图,你可以随时来京城借阅,我可以保证你来去自如,但只有这一次,往后该如何还是如何。” 蒋札虎见此没再言语,进入了斜对面的院子。 夜惊堂神色无波无澜,目送蒋札虎离去后,转身进入了弄家小院的房舍,刚把门关上,就抬起手在胳膊上搓了搓,眉头直皱: “这通臂拳着实霸道,比柳千笙狠太多了……” “噗~” 梵青禾拿着药瓶,瞧见刚才还冷峻刚毅枭雄气态十足的夜惊堂,转过身开始皱眉抽凉气,不由嗤笑出声: “我还以为你不疼呢。” “被拳魁一顿乱砸,不疼那不成神仙了。” 夜惊堂在桌子旁坐下,见梵青禾准备给他上药,微微抬手道: “皮外伤,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先睡吧,我来守夜,这里终究人生地不熟,蒋帮主从斜对面杀过来就一眨眼,我估计他今晚也不敢合眼……” 梵青禾从老巫师口中确认了夜惊堂的身份来历,其实想坐下来以长辈口气,和夜惊堂聊聊。 但夜惊堂短时间获取的信息的太多,明显还没捋顺,说太多也不好,她想想就没多嘴,在床铺上盘坐下来,只是稍微复盘了下方才的战绩: “蒋札虎着实名不虚传,你赤手空拳纯挨打,拿轻刀啃不动,拿大枪才能完全压住,这武艺完全能排在轩辕朝上面,要是再把枪法练出来,妖女绝对被吊着打。” 夜惊堂亲自交手,自然了解蒋札虎的底蕴: “他现在正在往‘百兵皆通’的方向走,任何兵器都能用出枪法的水准,但距离真正的百家皆通还差了点火候,所以枪法看起来中规中矩。而璇玑真人可不一样,已经快步入无招胜有招的境地,擂台上拼拳脚或者刀枪,她都不一定能打过我,但实战无限制厮杀,她能有一百种方法对付我,打蒋札虎也是一样的。” “是吗?我也没看出妖女多厉害……话说蒋札虎用的那杆马槊,是西北王庭的御用配枪‘逐日’,追赶太阳的意思。相传夜迟部的祖先,就是追赶太阳一直跑到了天边,然后就在那里定居了下来……” …… 细碎话语在农家小院时隐时现,窗前的灯火彻夜未曾熄灭。 而数里开外的山头上,薛白锦等着无聊,便在石头上手掐子午诀盘坐练功。 骆凝则举着望远镜,全神贯注盯着盆地间亮着灯火的窗户,神色愈来愈冷。 山头距离盆地很远,哪怕用望远镜,也只能看到小院里的亮点,根本看不清窗内的动静。 不过以骆凝‘实战经验’丰富,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里面的景象: 小贼血战过后浑身是伤,回到屋里后,花枝招展的女人,先扶着夜惊堂躺下上药,而后摸着摸着衣服就脱干净了。 小贼厚颜无耻的啵啵嘴,那女子怕发现不敢弄出动静,就只能咬牙忍辱受着,然后就是西瓜推、自己喂…… 说不定还会被抱着到处走…… 骆凝说起来已经个把月没亲热了,哪怕自认为对那种事不感兴趣,身体还是很诚实,脸颊竟然有点发烫,同时心头也很酸,感觉怪怪的…… 在盯了不知多久后,天上的月亮已经不知不觉移动到了天的另一侧,东方开始泛起鱼肚白。 骆凝胡思乱想,脑补了不知多少姿势,渐渐也开始眼皮打架,有点犯瞌睡。 而就在她半梦半醒,正在找小贼质问的时候,旁边的薛白锦,睫毛忽然一动,转眼望向了山外的平原。 骆凝顿时惊醒,稍微整理了下衣裙,也举起望远镜往外看去,却见荒原尽头,有一条扬起尘土形成的黄线,在黎明之前朝朵兰谷飞驰而来…… 第二十二章 这我媳妇! 长夜将尽,黎明之前。 盆地间的小村落里极为安静,村口的房舍里又亮起灯火,隐隐传来一对母女的低声对话: “娘,那个坏哥哥长得好好看呀……哎哟~……” “再胡说揍你信不信?你爹被人打了还夸人家俊,没半点良心,没看到你爹昨晚上疼的直抽抽……” “咳咳——” …… 斜对面的院子里门窗紧闭。 房间里的油灯早已经燃完,梵青禾环抱着胸脯,侧躺在枕头上,可能是当着男人面睡觉不太好意思,面向墙壁背对着夜惊堂,因为身材曲线比中原女子丰腴些,侧躺着可见腰线大起大落,红纱搭在臀峰上承托出极为饱满的曲线。 夜惊堂自然没盯着姑娘屁股看,坐在桌前闭目凝神,听见斜对面传来的言语,心头也多了几分释然——我就说嘛,我还以为就我疼,看来都一样…… 而在村子里当走地鸡巡视半晚上的鸟鸟,此时已经下了班,倒着躺在梵青禾脑袋旁边,睡得十分香甜。 在等待片刻后,夜惊堂见天色快亮了,便起身开始收拾起随身物件,准备待会出发往回赶,因为梵青禾睡的挺熟,动作很轻,以便让她多睡会。 但就在窗外微微发白的时候,村子里忽然安静了几分。 夜惊堂动作一顿,半蹲下来,以手掌贴住地面仔细感知。 床头熟睡的梵青禾,也是有所察觉,先是回过头,而后又迅速坐起来,蹙眉望向窗外: “什么动静?” “马队,十几匹,速度很快。” 夜惊堂本以为是从山外朵兰谷路过的马队,但从地面传来的细微震动来看,马队速度相当惊人,绝不是寻常凡马,而且距离盆地越来越近。 夜惊堂见此,自然心怀戒备,把鸟鸟摇起来丢出了窗户,同时带着兵刃和梵青禾来到门外。 蒋札虎的听风掌也是柳千笙教的,此时发现了异样,从屋里出来,抬眼看向盆地入口,又转向夜惊堂: “是你的人?” 夜惊堂摇了摇头,转眼看向旁边的梵青禾。 梵青禾自然是一无所知,稍微思索弄不清缘由,便取来了望远镜,往盆地入口方向打量。 盆地被群山环绕,约莫三里方圆,四面皆可出入,但都是陡坡,适合大队人马进入的,只有东南方小溪流出去的山口。 此时东方已经亮起了霞光,谷内虽然昏暗一片,但四方山顶和谷口的崖壁上,已经能看到晨光。 “唳——” 升至云层之下的鸟鸟,在侦查四野过后,发出了示警信号,继而就在高空来回穿插。 夜惊堂眯眼仔细看去,却发现鸟鸟在追杀一只黑色游隼,不过刹那已经把游隼撵到了群山之间。 夜惊堂察觉形势不对,就吹了声口哨,让鸟鸟不要深追,同时道: “有人杀过来了,快让韩先生他们退到安全地方。” 蒋札虎回头吩咐媳妇带着闺女随十余名族人往群山深处转移,他则站在村口,蹙眉等待。 踏踏踏—— 很快,雨点般的马蹄轰鸣声,自群山之间响起,不过刹那间已经来到盆地入口。 夜惊堂按刀而立抬眼望去,却见盆地入口淌入金色霞光,随着马蹄声渐近,首先冲入盆地的是一匹金甲烈马,而后是十余匹塞北名驹。 后方马匹上皆是携各种兵器的武人,虽然衣着扮相并不统一,但前面六个坐下一水的白鬃狮子马,还是显示了这群人的身份——北梁左贤王帐下白枭营的人。 白枭营的名字,对西海诸部乃至北梁江湖来说可谓谈之色变,其并非军队,而是左贤王的门客。 因为北梁疆域太大,又地广人稀,京城很难遥领,左贤王李锏可以说就是西北数万里疆域的帝王,而其本身也位列四圣之一,对人才来者不拒也不计前嫌,为此投奔到左贤王门下的武人极多,用‘门客三千’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这些人有北梁犯了案的悍匪,有大魏难以立足的江湖狠人,也有追名逐利之徒,虽然成分复杂,但共同点是有点本事,且擅长方面五花八门,被统一编入白枭营后,担任左贤王的耳目喉舌,掌控着北梁官吏乃至西海各部的情况。 能骑价值不菲的白鬃狮子马,说明这几人其皆是左贤王近臣,放在白枭营中都属于高层统领,平时依仗左贤王背景,单枪匹马都能在西海各部横着走,一次性来了六个,阵仗不可谓不大。 六匹白鬃狮子马已经算气势如虎,但和最前方一骑比起来,此时还是显出了小巫见大巫之感。 十余人纵马冲入盆地,在背后带起漫天尘土,而走在最前的则是一匹雄壮烈马。 烈马浑身披挂鳞纹金甲,在晨曦下熠熠生辉,体型比后方的千里名驹都要大一圈儿,四肢健硕腹如滚石,率队狂袭如走地龙蟒,声势甚至不输女帝的那匹胭脂虎。 而马背上坐着的,则是个同样身着金甲的男子,外罩青色蟒纹披风,头戴金盔面甲,看不到面容,但背后白发飘摇,配上手中过丈长槊,飞驰间犹如踩着霞光从天而降的金甲神将,刚刚踏入谷口,便让人感受到了几分居高临下恐怖压迫力。 梵青禾瞧见这身白发金甲的装扮,眼神骤变,如同见了阎罗鬼差一般,低声道: “是左贤王,快跑吧。” 夜惊堂其实不用提醒,光看见对方这身僭越至极的装束,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左贤王李锏实际年龄已经过六十,但放在南北两朝六位武圣之中,年纪还算比较小的,不光武道造诣超凡入圣,西北数万里疆域也在他治下,可以说当世地位和武艺都走到了顶点。 虽然左贤王有点虚吕太清,但吕太清是南北两朝最大教派的掌教,光把名号摆出来就知道是活神仙,换谁碰上都得虚半分。 而左贤王作为步入圣境的武人,基本上已经算跳出了俗世江湖的范畴,武魁单枪匹马撞上只有跑的份儿,能不能跑掉还得看运气。 蒋札虎虽然目标是奉官城,但那终究是目标,现在显然还差了不少火候,瞧见左贤王带人杀来,脸色沉了几分,回头看了看往山里飞遁的家小,开口道: “劳烦夜大人护送岳父离开,我拦上一拦,给你们争取时间。” 梵青禾见此就想拉着夜惊堂赶快走,不然可能连逃的机会都没了。 但夜惊堂看得出形势,他和蒋札虎联手,指不定还能有点谈判的余地,让蒋札虎独自去殿后,那肯定是有去无回必死无疑。 夜惊堂稍微沉默了下,翻身上马,提着鸣龙枪,朝谷口走了过去。 蒋札虎见状,也没有再言语,翻身上马并肩而行。 梵青禾自己没了,都不能让夜惊堂出事,当下自然也跟在了后面…… …… 红日破晓,在盆地里洒下万丈金霞。 气势森严的十余骑,并肩立在谷口齐膝深的草地上,遥遥望着走过来的三人,虽然有所依仗,但两个巅峰武魁压过来,他们这些跟班说没压力,那也是不可能的。 杜潭清此时已经归队,骑马站在金甲骑士的右侧,示意盆地里被碾出来的几个大圈儿: “昨天两人便是在这里交手,多少都受了点伤,但并无大碍。” 左贤王李锏带着面甲,只能看到满头白发随着晨风飘舞,古井无波的双眼透过眼孔,看着最前方骑黑马持长枪的年轻男子,开口道 “这骨相和天琅王相差无几。和天琅王较量数十年,如今能再遇故人之子,也称得上幸事……” 而身后,曹阿宁、许天应也被裹挟而来当了跟班,发现左贤王亲自到了场,感受可谓心如死灰。 按照曹阿宁的判断,夜惊堂加蒋札虎,应该是打不过左贤王的,这就和许天应打夜惊堂一样,同级别才有较量的资格,弱一线就是全方位差一点,实战直接被对方当狗遛,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区别并不大。 他感觉夜大阎王今天凶多吉少,当下最稳妥的选择,肯定是站在左贤王这边,想办法参与围杀交个投名状,彻底博取左贤王的信任。 但曹阿宁见识过夜惊堂有多邪门,真不相信势如破竹的夜大阎王,能在这种小地方翻船,如果他今天没作为甚至火上浇油,夜惊堂又跑了,那他怕是活不过这个月。 为此瞧见双方即将发生冲突,曹阿宁心急如焚,苦思冥想许久,顶着压力上前些许,恭敬来了句: “王爷,恕在下斗胆直言,家师曾说过‘宁惹老仙,不踩新苗’,江湖上的老神仙再霸道,闯荡多年武人心中总是有个底,且不会出现太大变数;而新苗子不一样,古往今来的豪杰经历皆不同,但成长期无一例外都是谁碰谁死,和其产生冲突,阅历再老道的人,也猜不出对方能变出什么花活……” 曹阿宁师承曹公公,虽然本身武艺不行,但师承这东西,无论是在南朝还是北朝都是认的,不然以他的武艺,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左贤王听见这话,明白其意思,对此道: “能被踩死的,都成不了豪杰;而最后成事者,年轻时必然逢凶化吉气运通天。曹公以结果下定论,以偏概全了。” 曹阿宁有一句提醒就足够了,事后左贤王吃了亏,自然会想起他的叮嘱。 几人闲谈几句,三匹马已经来到了谷口附近,彼此相距一箭之地,中间是随风飘舞的杂草与霞光。 夜惊堂骑马站在中间,扫视十余人一眼后,目光集中在金甲烈马之上,遥遥开口: “阁下就是北梁左贤王?” 左贤王单枪匹马在前,倒也没急着动手,不紧不慢道: “当年燎原一战,天琅王被本王斩于马下,你我是不共戴天之仇,遇见本王,你该跑的。” 夜惊堂要是能无损脱身,早就跑了,但左贤王的马肯定比他们快,轻功怎么想也不可能比他们慢,掉头就跑除了挫自身气势,没任何意义。 眼见左贤王直接挑明来意,夜惊堂手腕轻翻,取出了块金牌: “在下夜惊堂,大魏天子亲封武安侯,黑衙副指挥使,携圣令暗中护送梁王幼子入琅轩城商讨通商事宜。左贤王是想代梁帝撕毁两朝停战盟约,挑起边关战事?” ? 此言出,盆地里忽然安静了下。 蒋札虎和梵青禾余光瞄去,见夜惊堂手里拿着快‘如朕亲临’的金牌,眼底不由显出讶异。 而左贤王麾下门客也是眉头一皱,杜潭清瞧见这牌子,知道事态有点失控,回头询问: “他是夜惊堂?” 夜惊堂成为刀魁的事儿,基本上已经传遍南北两朝,但和女帝的关系远近,京城都没几个人知道,更不用说万里之外的北梁。 曹阿宁见此,上前答应道: “应该是。我以前帮邬王营救废帝,谋划便是被夜惊堂挫败,我结义兄弟徐白琳更是被此人所杀,柳千笙柳老也是被此人擒获,这还是第一次瞧见真人。” 许天应见状,也咬牙切齿补充了一句: “燕王世子行刺的计划,也是被此人破灭,我师父便死于此贼之手!” 杜潭清微微点头,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和夜惊堂都有血海深仇,杀心很重。 为此他还蹙眉安慰了一句: “此事涉及两国邦交,不要被私仇冲昏头脑,要以大局为重,听王命行事。” 说完后,杜潭清看向左贤王,询问当前该如何处置。 毕竟两国停战通商,是两国天子互通国书定下的决议,涉及到南北两朝方方面面。 左贤王李锏权势再大,也是‘王’不是帝,作为臣子擅杀南朝外使,若是导致两国再起兵祸,梁帝怕是得提刀从燕京杀过来问问他是不是飘了。 左贤王正面抵御梁洲军和崖州左路军,现在起战事影响有多大,他远比一个门客清楚。 但他当年亲手平定了西北王庭,而夜惊堂显然有重整西海诸部的资格,如今还和南朝女帝关系密切,他要是能做出放虎归山的事儿,那也不配坐在现在的位置了。 眼见夜惊堂自报家门,左贤王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 “既然是南朝国使,远道而来本王岂能不尽地主之谊,还请夜大人随本王前往平夷城,等本王上书魏帝验明身份,自会亲自送夜大人出关。” 夜惊堂要是真跟着过去,就算不莫名暴毙,也得以天琅王世子的身份,被直接送去燕京当质子,能恢复自由身除非是梁帝脑壳进水。 为此夜惊堂直接道:“公务在身,需要即刻折返复命,王爷的好意在下心领,改日必回登门拜谢。” “你下次登门,是来杀本王还是谢本王,你自己心里清楚。” 左贤王没有那么多废话,直接抬手挥了挥: “你束手就擒,本王还得上书魏帝,探探南朝的口风,你不一定死。如果继续油嘴滑舌,本王只能认为你冒充外使借机脱身,你拒不受捕乃至还手,都是意图刺王杀驾,本王格杀甚至不用给南朝赔礼,该怎么选,你自己心里清楚。拿下。” “诺!” 身后六名白马门客,当即提着兵刃上前,朝三人压来。 夜惊堂提着长枪眉头紧锁,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当下也没再言语,和蒋札虎余光对视一眼,统一了意见——设法打退,打不退就各奔东西。 梵青禾哪里敢让夜惊堂落入左贤王手上,当下也是从马侧取了根软鞭,望向了杀过来的六人。 …… 蹄哒、蹄哒…… 万丈金霞光洒在盆地之间,奔腾如雷的马蹄声远传千山。 六匹白马,犹如在茂密草地上急速穿插的六条白龙,四骑在前,两骑从左右绕向背后,展开合围之势。 夜惊堂三人骑马站在盆地之间,目光停留在谷口的金甲身影之上。 眼见距离拉近到三十米开外,夜惊堂眼神恢复了宁静,右手轻翻横举起鸣龙枪,枪锋向前直指左贤王,继而手腕猛震。 嘭—— 墨黑枪锋剧颤,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九尺枪身便裹挟气劲冲出,激射过茂密草地,枪身旋转直接在草地上卷开一线长槽。 飒—— 尖锐破风声响近乎刺耳! 四名处于前方的白马武人,心里知道对面站着的两人是谁,岂会有半点大意,发现夜惊堂动手,皆是目光惊悚,齐齐跃出马背往左右躲闪。 但他们马上就发现,鸣龙枪射的是左贤王。 虽然知道左贤王不可能被这种程度的攻击所伤,但作为贴身高手,四人还是下意识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擦身而过的枪锋之上。 便也在此时! 呛啷—— 盆地内猝然传来一声出鞘脆响。 夜惊堂双脚发力紧随长枪冲出,身形如同奔袭狂雷,半途螭龙刀出鞘,在左前方武人注意力分散的一瞬间扫到了面前。 被突袭的武人手持长刀,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注意力拉回来,就发现一把银色长锋从眼前一扫而过,继而胸腹传来巨力。 嘭—— 半空血水飞散! 夜惊堂凌空一脚踹在武人身上,武人身体飞出去,被斩断的脑袋依旧保持错愕目光悬于半空。 而夜惊堂也借力在空中折返,顺势抓住了丢出的长枪,不过瞬息之间已经越过白马,杀到了右前方的武人之前,一式黄龙卧道当空砸向。 轰隆—— 右前方的剑客,有了同伴垫背,反应稍微快了半分,本能抬手一剑刺向劲风袭来的方向。 但一个寻常宗师,去对付一个落入绝境正在舍命突围的巅峰武魁,能抬手做出反击,已经是他此生江湖路的最高成就,根本没法去奢求太多。 长剑刚刚出手,墨黑枪锋便当空劈下,三尺长剑触之及断,枪锋毫无阻碍的劈在脑门上,裹挟的浩瀚气劲也在此时爆发。 嘭! 当空顿时爆出一团血雾,无数肢体残骸往四方飞散,等落地时只剩一双小腿。 两招不过一闪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余地。 距离稍远的四骑,见状骇的肝胆俱裂,哪里还敢上前半分,落地后往回飞遁拼命拉开距离。 而左贤王背后山剩下的七八人,也眼神惊悚,下意识驱马后退了几分。 夜惊堂眨眼连斩两人,落地瞬间便再度爆发,想要清理掉所有杂鱼。 但左贤王家业再大,门客也不能白给,有两个人垫刀试探出夜惊堂深浅足以,待夜惊堂再度暴起之时,左贤王握马槊的手也是微微一紧! 轰隆—— 爆响声中,整个盆地都在此刻骤然一静。 夜惊堂持枪狂袭,尚未冲出三丈,余光忽然发现一道明黄残影,从侧面闪身而来,甚至没看清完整身形,便已经来到了一丈开外,单手持马槊顺势抽击,带起一声闷雷般的巨响。 抽击便如同小孩在拿着树枝抽草叶,没有任何技巧性可言,从出招姿势到身法站位都相当随意。 但这一枪却蕴含摧山撼城般的力道,朔锋所过之处连草叶和黑土都被卷起,如同裹挟一道大浪,朝着面前铺天盖地压来。 !! 夜惊堂眼神少有的显出惊悚,以前在云梦泽见识过璇玑真人信手拈来的一刀,当时就觉得离谱,而这一记横抽,完全就是当时那一刀的完全体,大巧不工直来直去,能指出一百种破绽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连看清都是奢望,更不提破招反击。 轰隆—— 夜惊堂反应堪称非人,瞬间拉枪回防,知道肯定站不住,为此提前后撤,以免承受不住的气劲全数倾泻在身上。 而槊锋砸在鸣龙枪上的瞬间,夜惊堂便感觉被体型如山岳的龙蟒撞了一下,双臂当即短暂失去知觉,眼前的视野也瞬间化为残影,等再恢复时,左贤王的身影已经到了数十丈开外,如果不是骨头肌肉够结实,这一枪绝对能把他抽散架。 蒋札虎并没有站着看戏,在夜惊堂暴起之时,已经紧随其后冲出,本来想解决掉左侧的敌人,发现夜惊堂被突袭,又转瞬折返驰援。 左贤王一槊抽开夜惊堂,也没啥章法,就是抬槊回抽,犹如在军阵中无双割草,裹挟浩瀚气劲再度劈向蒋札虎。 蒋札虎昨天刚吃亏,今天长了记性,眼见左贤王枪势太快,便刻意慢了半拍,待槊锋从面前扫过瞬间,整个人便全力爆发往前弹出,孤身进枪右手一记炮拳,直击左贤王面甲。 轰隆—— 这一拳是蒋札虎为掩护家小逃离的搏命一拳,把此生武学凝炼到顶点,拳风如猛虎啸山声势惊人,但距离左贤王还有两尺,还是被一只手挡住了去路! 咚—— 左贤王左手准确无误拦住炮拳,身体如同黄金铸造的雕像,稳若磐石没有任何反应,背后的草地却被凄厉拳风掀开,犹如滚石砸入湖泊掀起了扇行水浪。 “喝——!” 夜惊堂被一枪抽出去,尚未落地就将鸣龙枪插入地面,长枪崩成半弧,整个人直接弹了回去,凌空一式青龙献爪,直刺左贤王面甲眼孔。 而蒋札虎反应奇快,一拳被截停,当即往前猛扑,试图抱住腰身限制左贤王身位。 梵青禾同样没有看戏,身法也跟得上两人,知道暗器没法破防,飞驰到附近甩出长鞭,卷住了马槊的槊杆,用力往回猛拉。 三人眨眼合围,配合可谓无间,换成任何一名武魁,可能都得折在这里。 但左贤王作为四圣之一,方方面面就是要快过三人。 眼见蒋札虎想要抱住身体,左贤王脚尖一点,整个人便如同窜天猴,冲天而起霎时间消失在了蒋札虎面前。 左贤王手里的马槊也未曾脱手,而是抖枪猛震。 啪—— 全力猛拉长鞭的梵青禾,只觉难以抗衡的气劲只攻肺腑,整个人被拽得一个趔趄,鞭子瞬间脱手,发出了一声闷哼。 夜惊堂心神高度集中,一身武艺在此刻催发到极致,眼见左贤王飞身腾空,直接一脚重踏在扑空的蒋札虎背上,整个人紧随其后冲天而起,一枪直刺左贤王下盘,想绕过甲裙刺向双腿之间。 夜惊堂这反应不可谓不快,连左贤王眼底都显出几分惊疑,觉得这小子年纪不大,但已经青出于蓝,肯定比末代天琅王要厉害,未来更是不敢想象。 但左贤王早已不是多年前和天琅王交手的年轻王爷,而是一身武艺练至大成的北梁武圣,彼此差距不是一点反应能弥补的。 两道人影如同脱弦之箭,从盆地外围冲天而起,刹那间到了七八丈的高度。 夜惊堂持枪前刺,但手中枪锋和左贤王的距离却在拉远,很快上升之力到了强弩之末,身形开始自由落体,而左贤王才达到最高点,当空翻身,反客为主一枪扎下。 飒—— 夜惊堂暗道不妙,身在空中无处借力,正想枪锋脱手往上方猛掷干扰,以免落入被高打低的尴尬境地,余光却忽然发现不对,继而就看到了足以铭记一生的惊艳一幕! 轰隆—— 盆地外围的土丘上传来轰鸣,泥土炸裂出现一个巨大凹坑。 夜惊堂余光只见一条白线,从极远处划过长空,几乎把草地一分为二,尚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已经来到了当空下坠的左贤王侧面。 左贤王本来眼神古井无波,此时却骤然色变,本来完全感知不到的气息,都在此刻产生了几分凌乱。 毕竟左贤王再武圣也不是真神仙,跳到半空下坠,他也没地方借力腾挪闪转,只要打得到,那就是活靶子,和正常武人没区别。 眼见被不明强者偷袭,左贤王当即回转枪锋扫向侧面,同时也看清了来人。 来人身着锦袍、头竖玉冠,面着白色玉甲,身材极为修长,双手托着两根寒铁长锏。 铁锏在晨曦照耀下带起了两条白虹,全力爆发不过眨眼一瞬,已经来到近前。 铛—— 左贤王一枪横扫,愕然发现来人竟然不比他弱多少,槊锋触碰瞬间就被砸弯了槊杆,而身在空中无处借力,整个人也为此旋转了半个身位。 来人左手锏扫开长槊,同样旋身一圈,右手锏顺势当空猛抽,直接砸向左贤王头颅! 双方都没有什么章法,硬要形容的话,就是铆足力气瞅着命门往死里打,根本没有半分留手迟疑之处。 左贤王不过一瞬间就明白对方是‘黄雀’,冲着杀他来的,眼见避无可避,也不敢拿脑袋接重锏,当即抬起了左臂。 轰隆—— 一声爆响! 在外人看去,左贤王刚刚冲天而起,便又往地面激射。 夜惊堂先行落在地面,发现有高人相助,自然是抓住了机会。 眼见左贤王面向上方,倒着从空中砸下,他落地瞬间便是全力一枪,直刺左贤王脊柱。 嚓—— 金铁交击的爆响身中,鸣龙枪贯入金甲。 但左贤王敢背面向敌应对上方,心里就有把握,这致命一枪临身时,便强扭腰身避开了要害,虽然贯穿宝甲刺入血肉,但尚未触及命门,左贤王便一槊刺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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