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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在前面的贴身护卫不是死人,光亮闪身至近前,一脚踩向黑影。 踏~ 黑影顿时停住。 但两个皇族贵女还没松口气,就借着灯火光芒,看清了黑影——一只毛发蓬松的黑色大老鼠,被踩住尾巴后,冲着她们龇牙咧嘴,在原地翻滚扭动挣扎,距离脚边咫尺之遥!! 瞧见如此可怖的场景,太后娘娘脸都吓白了,直接跳到了夜惊堂跟前,一把抱住胳膊,用手拍打肩膀: “快快快!” 东方离人稍微稳重一点,但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大老鼠弄得有点失分寸,闪身到夜惊堂背后催促: “快弄走……” 夜惊堂发现脸色煞白的太后娘娘抱他胳膊,还想往他怀里钻,连忙安抚: “别慌别慌,只是老鼠。” 因为怕弄脏鞋子,也没踩死老鼠,只是往前踢了一脚,把老鼠踢了出去。 “吱吱吱……” 脱身的大老鼠,顿时窜入了黑洞洞的地道深处,结果马上传出‘嘭~’的一声,似乎被人踢到了墙壁上,当即没了动静。 太后娘娘心有余悸,怀里胳膊动弹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松手: “吓死本宫了,这地方封了两百年,怎么会有老鼠……” 说着还瞄了夜惊堂一眼,发现夜惊堂正气凌然检查周边,似乎并没有注意她的不轨举止,才暗暗松了口气。 东方离人躲在夜惊堂背后,此时危机解除,可能是觉得反应有失王爷气度,又重新站直,做出从容不迫之色,若无其事抬头打量: “地道肯定有通风口,有老鼠进来不稀奇。” 夜惊堂心底则是一言难尽,感觉现在不是在检查地道,而是在陪着两个国色天香的怂包美人玩鬼屋,一只老鼠都这样,再继续走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敢想。 夜惊堂从地上捡起掉落的灯笼,劝道: “要不你们回去吧,我进去检查,这里面有老鼠,若是太后娘娘受了惊吓……” 而暗卫杨澜,也从后方走出来,劝道: “太后娘娘,这地方不干净,您万金之躯……” 太后娘娘轻拍胸脯,到现在还心惊肉跳,但听到要走,有点不乐意了。 往日在宫里憋了十年,平日生活一潭死水,想遇点小风波都不容易;像是这么刺激的探险,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现在回去下次谁还陪她乱来? 太后娘娘看了看幽深转角,故作镇定道: “没事,继续走吧,本宫刚才没心理准备,这次小心些。杨澜,你离远点,本来地道里没东西,你在背后吊着,本宫总觉得后面凉飕飕,有东西盯着本宫。” 杨澜见此面露无奈,只得后退隐入了暗处,继续陪太后娘娘过家家。 东方离人觉得刚才反应有点丢人,严肃吩咐道: “夜惊堂,你走前面探路,要稳重一点,别疑神疑鬼,一只老鼠罢了,本王还以为你遇到鬼了呢,害得本王也吓了一跳……” 夜惊堂没料到地道里有活物,反应确实有点大,笨笨把责任推到他头上,他自然没说什么,提着灯笼继续探路。 接下来的路程,要太平许多,虽然又遇到了几只老鼠,但有了心理准备,并未再一惊一乍。 太后娘娘和东方离人走在一起,偶尔说两句话,举止小心翼翼,看起来非常投入。 几人沿着地道,左弯右绕不知多久,感觉已经离开了皇宫。 而这条地道,也如几人所料,不光是私会那么简单,待转过一处拐角后,出现了一个地下房间。 房间约莫四丈见方,里面放着些家具,但时间太过久远,已经腐化大半,墙壁上有储物格,角落甚至还有一口小井。 夜惊堂提着灯笼,在石室内仔细检查: “这应该是中转的地方,京城出现大乱没法出城,可以在这里先停留一段时间,等到风头过去再离开……” 东方离人来到墙壁上开凿的储物格前负手而立,微微点头: “准备还真充分,不过看起来最后没用上。宣阳太后按记载是失了权势后,服毒自尽……” 太后娘娘昨天认真看了艳后秘史,想了想道: “陵寝是宣阳太后命人修建,能偷偷挖这么条地道,在陵墓里动手脚也不难,指不定还政天子后,就假死脱身,和情郎私奔隐居了呢……” 说话间太后娘娘来到门廊处,想起摸门口的一根石柱。 夜惊堂见状连忙来到跟前,抬手制止: “这是阻断追兵的封门石,移开门就封住了,太后娘娘当心。” 太后娘娘手儿收起了回去,来回打量,又看向另一头的出口: “咱们继续往里走?” 夜惊堂肯定得寻找地道的出口,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石室搬过来一个当凳子的石墩子,放在了封门石下抵住,而后才提着宫灯往深处走去…… 第五十三章 狭路相逢 云安城某处,一座从去年开始翻修的大宅内。 上了年月的豪宅大院内,堆满了砖石泥土木料,几个木匠在栋梁之上敲敲打打,因为周边都是豪门大户,院墙上特地支起了竹质篱笆遮挡视线,以免乱七八糟的场景,惹来了邻居的非议。 寻常家仆打扮曹阿宁,手里提着饭盒进入宅子,背后则是徐白琳,和负手而行的白袍老者。 曹阿宁在宅子后方扫视几眼,确定没任何异样后,来到一间重建到一半的房舍内,打开以木板遮盖的地板,自木楼梯下去,便来到了一条地下通道里。 地下通道两边都深不见底,砖石岁月久远,但上面的浮土都是新的,有来往踩踏留下的痕迹。 白袍老者脚步无声走在两人身侧,打量地道的老旧砖石,略显讶异: “这条地道,看起来是前朝所建,尔等如何寻得此地?” 曹阿宁对白袍老者颇为恭敬,毕竟这位老者,是梁州霸主蒋札虎的授业之师,也是曾经赤手空拳打出过‘拳魁’名号的枭雄人物。 若放在三十年前,光是老者的名字出现在云州,就足以让京城衙门风声鹤唳、如临大敌。 虽然白袍老者如今年过八十,还被逐出师门的徒弟重创,一战打碎了积累半生的名望,不得不东躲西藏苟延残喘。 但曾经登上过山巅的人物,对于曹阿宁这些还在半道上的武人来说,依旧是只能仰望的江湖传说。 听见白袍老者的询问,曹阿宁回应道: “我在宫里待了多年,也不知道地下还有这么条密道。世子殿下神通广大,不知从何处查到消息,推测出这下面有一条地道,派人暗中勘探许久,才找到此地。” “地道通向何处?” “另一头通往城外的清江,已经垮塌堵死。入口可能在宫城,但风险太大,没去验证过。” 白袍老者聆听来历后,微微颔首,感叹道: “可惜知道的太晚,若甲子前江湖人知道还有条地道能进宫,如今的江湖,恐怕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徐白琳知道白袍老者是参与过前朝末年京城那场血战的人物,询问道: “据说当年云安城破,武道魁首来了大半,在宫城混战夺宝,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 白袍老者讲解道:“燕恭帝穷奢极欲失了民心,奉官城心灰意冷,出关在阳山画地为牢,不再过问天下事;皇城里的大内总管、国师,也被义军牵制,导致皇城守备空虚,天下英豪闻风而动,全跑来云安城浑水摸鱼。 “当时不光的大燕的武魁来了大半,北梁也来了不少高手,有抢鸣龙图的,也有誓死护国之辈和帮义军打仗的豪侠,彼此混战,直接把江湖打的换了代。老夫还有轩辕朝等人,当时年纪都十几二十岁,只敢在城内远观,根本不敢靠近皇城半步。” 徐白琳能想象到那一战的惨烈,询问道: “据江湖传言,鸣龙图最后被狂牙子得手,此言可否属实?” 白袍老者想了想:“不清楚,但老夫亲眼看见,狂牙子杀出京城之时,直接把衣裳脱干净了,身上只有一把刀,裤子都没穿。若非如此,当时很难躲过江湖群雄的追杀逃出生天。” 曹阿宁道:“事后朝廷追查,前朝搜集的鸣龙图,丢了四张。一张可能被带去了南霄山,一张被北梁人夺走,剩下两张不知去向。我估计狂牙子还是得手了,他当时闯进了承安殿,然后就一路逃遁,有可能把鸣龙图藏在了伤口之中……” 三人闲谈之间,沿着地道走出许久中,前方出现了光亮。 几盏油灯,挂在地道的墙壁上,沿着墙壁摆着两张桌子,上面放着些许图纸和笔墨,墙边还对了堆了三十多个木桶。 四五个汉子靠墙而坐,身旁是锄头、铲子等工具,见曹阿宁过来,就连忙起身迎接: “曹大人。” “继续休息,只是过来看看……” 几个汉子中间的墙壁上,另开出了一个横向的洞口,露出了泥土,以木板为支撑,以防塌陷,沿途挂着油灯,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曹阿宁来到新挖出来的通道入口,示意内部: “已经挖到了地基跟前,只要知道承重点的位置,把熔石油泼上去,泡个两天就能完工。但夜惊堂算计太深,我根本不敢在城内冒然行事……” 话刚说一半,旁边的白袍老者,却抬起了手,转头向更深处的幽暗地道,皱了皱眉: “你们在那边还有人?” 曹阿宁转眼望向地道深处,略显疑惑: “再往前走,就到了皇城附近,不敢贸然涉足,已经封死了。有动静?” 白袍老者侧耳仔细聆听,而后便转身走向了地道深处…… …… 两盏宫灯前后相距十步,在漫长地道里前行。 地道里极为安静,压下脚步后,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夜惊堂按刀走在前方,仔细打量地面的细节,心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东方离人手提宫灯,搂着太后娘娘肩头,跟在后面缓步行走,可能是被夜惊堂越来越谨慎的样子感染,没有言语,只是仔细打量周边。 太后娘娘被两人弄得有点紧张了,因为走的太深,未知的可怕萦绕心头,让她有点想打退堂鼓,但又不太好明说,只能攥着离人的袖子,左顾右盼。 就这么走了一截后,夜惊堂忽然停下脚步,抬起手来。 东方离人和太后娘娘都是呼吸一凝,小声询问: “怎么了?” 夜惊堂眉头紧锁,半蹲下来,以宫灯照亮地面的石砖,能看到石砖上残存些许泥土痕迹,虽然已经干硬,但绝对没两百年的历史。 “这地方不对劲儿,近期还有其他人来过。” “啊?” 两个女子听见这话,自然紧张起来,太后娘娘询问: “是人是鬼?” 东方离人觉得人比鬼可怕,微微抬手; “嘘~” 夜惊堂眉头紧锁,心底有惊疑,但细想又并不是很奇怪。 他是从邬王世子的书房找到了《艳后秘史》,而邬王世子看的又是挖地道的内容,如果近期有人来过此地,那这人和邬王世子大概率撇不清关系。 夜惊堂略微斟酌,提前宫灯往前看去,走出不过数步,就发现了一面砖墙,堵死了地道。 砖墙是新砌的,颜色材料和地道砖石存在明显差异,从痕迹来看最多几月。 东方离人搂着太后娘娘来到跟前,眼神严肃起来: “有人找到了地道,为什么又在这里堵死?” “对方目标大概率不是宫里,只是借用这条地道,接近城里某个地方。走到此地不敢往前,恐怕是知道地道会进入皇城范围,怕暴露。” 夜惊堂说着拔出刀,无声刺入砖墙缝隙感觉: “应该是两堵墙,中间夹着稻草、棉被等物隔音,以免那边的声音,传的太远被宫城方向的人发觉。” 太后娘娘没料到还能撞上这种事情,想了想道: “那对方岂不是就在墙另一头图谋不轨?” 夜惊堂觉得大概率是,而且墙壁另一头很可能有人,当下微微抬手,示意两个女子缓步后退,不要发出声响…… …… 墙壁另一侧。 白袍老者无声无息来到封堵的墙壁十丈外,单手扶膝半蹲下来,以手掌贴住地面。 曹阿宁和徐白琳跟在背后,连呼吸声都屏住,以极低的声音询问: “有人?” 白袍老者感知片刻,微微颔首: “三个。已经发现此地异样,正在逃遁,你们准备怎么办?” 曹阿宁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但能从那一头走过来,必然和宫里有关系,若是此地暴露,所有计划都功亏一篑,想了想道: “地道已经被发现,光杀人灭口没用,只能把计划提前。对方贸然从另一头进来,没有检查出口,必然是不知道通向何处。想办法把地道弄塌堵死,让他们摸不清具体方向,拖上一两天。” 曹阿宁说到这里,看向徐白琳: “不用找承重点了,让他们直接泼熔石油。” 徐白琳见此无声退去。 白袍老者站起身来,扫视坚若磐石的地道,研究起构造,而后脚步划开,双掌提气,幽深地道里便出现了一抹微风。 曹阿宁见状缓步后退,拉开了距离。 呼呼~~ 白袍老者双手抱圆,衣袍无风而动,双手游移不过转瞬,就双掌递出,拍在了封堵的砖墙之上。 轰隆—— 死寂的地道内,骤然发出一声雷鸣般的爆响。 另一头。 夜惊堂小心翼翼后退,听到远处传来细微动静,心头就是一沉。 刚想极步飞退,数丈外的砖墙就鼓胀为半圆,继而炸裂开来,刀削般的劲风刹那间贯彻地道,数以千击碎砖如同蝗群,朝三人激射而来。 夜惊堂脸色骤变,背后就是靖王和太后娘娘,根本没法躲闪,狭长地道也没腾挪空间,咬牙飞身后跳,手中长刀旋转如风,以身躯和刀光把两个女子挡在背后。 叮叮铛铛—— 忽如其来的爆响,把太后娘娘吓得一声惊叫,东方离人反应较为迅捷,全力转身把娇小玲珑的太后娘娘抱在怀里。 嚓嚓嚓—— 不过刹那间,千百碎砖从三人身上呼啸而过,无数砖石被刀光搅成粉末,尘土瞬间遮蔽地道,也打烂了摇摇欲坠的宫灯。 夜惊堂以长刀全力格挡,上半身并未中招,但下半身的袍子和鞋子,却被飞驰利刃般的碎石穿的千疮百孔,腿上出现血痕。 而东方离人和太后娘娘的凤裙裙摆亦是如此,但有夜惊堂阻挡,情况要好许多。 “走!” 夜惊堂要挡的可不止飞石,虽然昏暗无光看不见任何东西,却知道忽如其来的强横对手,必然跟在碎石之后,尚未完全扫开碎石,便双手持刀进步前斩。 轰——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内,响起空气和砖石被撕裂的凄厉尖啸! 虽然看不见刀光,但刺耳声响却刹那贯穿了地道,就好似一只无形暗箭,瞬间激射出去十余丈,光动静已经让处于封闭地道内的两个女子产生耳鸣。 东方离人不敢有半分停留,忍着腿上的刺痛,抱着太后娘娘往后飞遁。 夜惊堂在无光地道内,双目没法视物,但这一刀也并非乱砍。 天合刀看东西完全不靠眼睛,而是感知环境的细微变化。 虽然没瞧见前方有什么,但夜惊堂依稀还是能捕捉到地道前方有一道身形,挤开了气流和尘雾压来,速度快的匪夷所思。 这一刀准确无误斩向来人脖颈,显然也把对手惊了下。 白袍老者两掌轰出砖石,打掉了所有光线,同样看不见任何东西,但能凭借呼吸、衣袍摩擦等动静,准确无误判断出对手动作。 发现对方起手一刀,直接对着脖子来,白袍老者心中暗惊,看出对方绝非泛泛之辈,当即双掌合十,夹住了螭龙环首刀,以巧劲卸力拉向侧面,同时肩头猛靠,撞向来人怀中。 夜惊堂全力一刀突袭,被对方空手接白刃,心底闪过惊疑,但并未收刀,而是力从地起,腰身绷直,以‘熊精硬靠’之式,硬碰硬撞在了来人肩头。 轰隆—— 狭小地道内,两股澎湃至极的气劲炸开。 两人立足的地砖粉碎,闪电般的裂纹瞬间密布四面八方,飞扬的尘雾被气劲往两头冲散,眨眼就吞没了飞遁的东方离人,和另一头眼神惊悚的曹阿宁。 巨响声中,白袍老者脚步未动,身形却被硬撞了出去,双脚在地砖上搓出丈余长的凹槽。 哗—— 而夜惊堂拳脚功夫练的不久,内劲力量确实强上几分,但拳架子没有白袍老者那般不动如山,被撞得往后退数步,踩碎数块地砖。 踏踏踏—— 白袍老者敏锐捕捉到了这一点,在裂纹扩散砖石即将砸下来之前,身形便如同虎扑,两掌以金龙合口之势,崩向夜惊堂胸腹。 虽然动作迅猛骇人,但老者出招自始至终都没带起半点动静,全身气劲皆汇于双掌之间。 而夜惊堂也感觉到来人技法强到匪夷所思,但明显后劲不足,不是老头子就是有暗伤。 眼见对方还敢钻空子,夜惊堂站稳瞬间,便右脚后拉,左手持刀横削,卡死来人身位,同时右拳紧握,浑身肌肉高耸,自后往前一拳轰出,如冲城巨炮般,正面轰在来人合拢的双掌之间。 轰隆—— 这一下正面对冲,威力远超方才的对撞。 刚刚从上方落下的碎砖,被震的粉碎,四散飞溅砸向周边石壁。 白袍老者合并冲出的双掌硬咬住拳头,双臂袖袍自袖口粉碎,气劲灌至胸腹,衣袍后背便直接炸开,连同束起的白发都飞散开来。 夜惊堂脚扎大地一拳冲出,右半边身体的衣服都被气劲震碎,露出了半件银色软甲,但这次下盘扎的极稳,撑住地面的右脚踩碎的石砖,身形却纹丝未动。 而白袍老者这次没能再站住,澎湃拳劲自双掌透体而入,置于身后的老腿终是没撑住,出现了弯折,而后就是势如山崩,整个人被一拳崩飞出去,飞向地道深处。 轰隆隆—— 彼此两次交手,不过砖墙炸裂的一瞬之间。 被破坏的地道从上方开始垮塌,继而砖石泥土砸下,堵死了中间。 夜惊堂一拳出手,碎砖泥土就已经砸到了身上,怕被活埋,当即收刀转身狂奔。 东方离人被连续两道后方吹来的气浪席卷,都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只是拼尽全力护着太后娘娘狂奔,刚跑出两步,身体就是一轻,被人拦腰搂起,夹在了胳肢窝下。 太后娘娘亦是如此,因为什么都看不到,发现身体失衡,连忙抓住了男人的胳膊…… 第五十四章 你做什么? 轰隆隆—— 幽深地道内部,地动山摇的响动传出极远。 夜惊堂左手夹着笨笨,右手夹着太后娘娘,全力狂奔十余丈,后方连锁垮塌的砖石才停下,地道里的轰鸣也迅速平息。 从墙壁炸裂到地道垮塌,说起来也就一念之间,巨大变数之下,两个女子都没能搞清发生了什么,只是满心惊疑绷紧身体。 而此时前方也出现火折子的光亮,手提官刀的中年宫女迎面而来。 暗卫杨澜跟进来,只是防着夜惊堂图谋不轨,着实没料到这封闭两百年的地道里,能忽然爆发声势如此骇人的搏杀,错愕询问: “怎么回事儿?” 夜惊堂脚步未停,把太后娘娘直接递到杨澜怀里: “地道对面有人伏击,把地道打塌了。快出去。” 太后娘娘一直紧紧闭着双眸,听见声音发现自己没死,连忙抱住杨澜脖子。 东方离人听见说话声,压下了脸上的惊色,回头看向后方: “那边是什么人?” “不清楚,但武艺极高,技法大巧不工堪称无懈可击,但后劲不足,以前没遇见过。” 夜惊堂说话间横抱起东方离人,低头打量: “你伤势如何?” 东方离人本来没注意其他,听到这个,才发现腿上有点痛,她抱住夜惊堂的脖子,平静道: “被碎石擦了下,没大碍。” 四人快步奔行,稍微跑了片刻,就来到了中途的石室。 杨澜抱着太后娘娘进入宽大房间,发现出口的封门石砸下来了,脚步便是猛地一顿,而后又松了口气。 东方离人见出口被堵住,也惊了下,不过仔细看去,发现夜惊堂提前放了石墩子抵在下面,看夜惊堂的眼神儿都变了。 夜惊堂把东方离人放下,取来火折子,半蹲着打量,可以确定是刚才震动太大,导致封门石落下来了。 封门石宽三尺,被石墩子抵住,直接把石墩子砸裂开来,但还留有两尺左右的缝隙,勉强可以爬出去。 夜惊堂想了想,便准备钻进去查看。 但东方离人瞧见夜惊堂准备往万钧巨石下钻,连忙把他拉住: “你回来。这石头恐怕上万斤,万一砸下来,你当场就得被腰斩,别冒险。” 夜惊堂看着地面的裂痕,虽然觉得风险不大,但确实有,靖王和太后娘娘动作慢,不敢让她俩钻,就开口道: “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叫人把封门石弄开。” “等等。” 杨澜是暗卫的小统领,武艺很高,但自认没把握两下打烂十几丈的地道。 本来她跟在后面,是防止夜惊堂色从胆边生大小通吃,但从刚才的短暂搏杀来看,夜惊堂真想通吃,估计连她这半老徐娘一块儿办了问题都不是很大。 杨澜自知武艺不如夜惊堂,要是地道另一头的强敌杀过来,她很难挡住,便放下了太后娘娘,翻身从过门石下一闪而过: “你在此保护两位殿下,我去叫人过来。” 夜惊堂见此没再跟着过去,抬眼打量,确定这石室构造极为牢固后,转头打量两人的情况。 东方离人穿着银色胖头龙蟒裙,上半身衣服完好,但裙摆部分有很多空洞;太后娘娘亦是如此,不过被两人护着,情况要好很多。 夜惊堂仔细看了看,半蹲下来,撩起笨笨的裙子。 东方离人一愣,连忙后撤半步,压着裙子: “你做什么?” 太后娘娘轻声道:“给你治伤,还能做什么。”说着拉着东方离人在石室里的小石台旁坐了下来。 东方离人抿了抿嘴:“待会医女过来,让医女来就行了,你又不是郎中……” 夜惊堂把火折子放在石台边缘,握住东方离人的白色靴子,撩起裙摆查看。 东方离人穿着向来很正式,脚上是白色靴子,里面套着薄裤。 此时白色裤腿上,出现了几个破洞,腿侧擦伤了几处,还有几块被石子崩出来的乌青。 这种伤势,不说武人,放在寻常民夫身上都不算事儿;但放在自幼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上,看起来就有点触目惊心了。 夜惊堂小心取下鞋子,解开布袜的系绳,还没往下拉,东方离人就脸色一红,脚儿微微弓起: “哎……”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往向笨笨,并未说话,但意思估摸是——全身我都看干净了,还被毛毛蹭过…… 东方离人眼底满是异样,如果在私下里,被夜惊堂摸脚就算了;现在太后娘娘可在跟前…… 夜惊堂把布袜拉下,一只晶莹剔透的脚儿就出现在眼前,整体好似羊脂玉雕成,隐隐能透过白皙皮肤,看到血管纹路,手触碰时,脚指头还缩了缩。 东方离人维持贵气威仪的女王爷气态,但眼底明显有些窘迫,瞧见夜惊堂半蹲在面前,帮她卷起裤腿的温柔模样,她抿了抿嘴,想说两句话,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但东方离人还没开口,就发现夜惊堂从腰上取出了一个小瓶瓶,准备往她腿上倒…… “等等!” 东方离人心里的旖旎荡然无存,连忙道: “这疼不疼?” 夜惊堂动作一顿,坦诚道: “金创散,消毒止血化瘀,有点疼。” 东方离人本想摆出强者气态硬抗,但怕待会大呼小叫失了仪态,还是抬手在自己胸口点了两下,而后就身子一软倒在了太后肩膀上。 夜惊堂握着白皙温凉的脚儿,把白色药粉洒在小腿上,又撕下一截裙摆,把腿儿包住,左腿亦是如此,而后又看向大腿。 东方离人脸色红扑扑,四肢麻痹不能动,见状连忙开口: “大腿没伤。” 夜惊堂检查了下裙子表面,确实没破洞,望向了太后娘娘。 ?! 太后娘娘扶着离人,一直目不转睛看着夜惊堂摸离人脚,脸色有点发烫,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小眼神儿,都尽收眼底,心里还觉得挺有趣。 发现俊美无双的温柔护卫看过来,似乎也要对她这样,太后娘娘坐直几分: “嗯……本宫没事。” “怎么没事?裙子都破了……” 东方离人目光严肃,见四肢差不多恢复了,就弯身把太后娘娘的双腿捞起来,放在了腿上。 夜惊堂站起身,望向了别处。 东方离人撩起红色裙摆,雪白柔腻的小腿和脚踝就出现在眼前,她动作一顿,蹙眉道: “太后,你没穿裤子?” ?? 太后娘娘本来还觉得夜惊堂好君子,听见这话脸色顿时涨红,在东方离人肩膀拍了下: “胡说什么呢?本宫穿了!” 东方离人望着连袜子都没穿的小巧玉足,知道太后娘娘肯定和姐姐一样没穿裤子,但夜惊堂在场,也不好多说,只是帮太后解释: “夏天热,宫里的下衣比较短,你别胡思乱想。” 夜惊堂知道穿的大概率是和骆女侠、钰虎姑娘同款的蝴蝶结小裤裤,从侧面一拉就掉下来那种,心中暗叹,倒也没回头乱看。 东方离人握着宫鞋仔细检查太后娘娘的小腿,发现只有些许乌红和很浅的擦伤,连药都不用上,松了口气,用手轻轻揉按。 太后娘娘还是有点疼,不过并未说什么,保持端庄仪态,看向夜惊堂身上: “你的伤不重吧?” 夜惊堂看了下破破烂烂的衣袍: “我没事儿,完全没受伤。” 东方离人示意身侧:“你也包扎一下,有时间上药硬扛着算怎么回事儿。” 夜惊堂见还没人过来,就在笨笨身边坐下,翘着二郎腿,把裤腿撕开,自己上药。 东方离人揉着太后娘娘的小腿,想了想道: “夜惊堂,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一本老书记载的地道,里面怎么会有人,还正好被我们撞见……” 夜惊堂虽然消息来源不好解释,但在地道里碰上人,已经可以当证据了,他解释道: “我这两天,一直在追查竹籍街的命案,本想找建筑相关的书籍,结果和书铺掌柜闲聊的时候,发现了这本书,还听说邬王世子也是同好……” ? 太后娘娘眨了眨眸子:“东方胤好吃,没听说好色……他难不成对本宫有念想?” 东方离人把胡思乱想的太后娘娘按住,严肃道: “然后呢?昨天你跑去邬王府了?” 夜惊堂点了点头:“我没啥方向,就跑去邬王府看了看,结果发现邬王世子书房里,确实有这本书,挖地道那页,还有折痕……” 东方离人觉得夜惊堂胆子实在有点太大了,蹙眉道: “这能说明什么?” “我也只是怀疑,乱找的时候,发现邬王府的观景楼外,还有熔石油的痕迹,就想着邬王世子会不会在暗地里图谋不轨……” 太后娘娘莫名其妙道:“你因为东方胤看艳文异志,怀疑他图谋不轨?” 夜惊堂不太好解释推理路径,便随口解释: “我查案一直都是这么天马行空。我起初只是怀疑,我本以为这条地道早已废弃,邬王世子是在另挖地道;但今天进来,发现封了两百年地道有人在里面动工,那只能说明邬王世子发现了这地,在暗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东方离人听了片刻,面色凝重,想了想道: “本王并非不信你,但这些消息,除开府上有熔石油的痕迹,其他全是无凭无据的猜想。如果换做寻常官吏,本王可以无理由抓来拷问,但东方胤是藩王世子,朝廷无凭无据严刑逼供,那就是想逼反邬王,圣上下旨都得被朝臣拦回去。” 夜惊堂知道这点,转眼看向垮塌的地道,有点头疼: “已经打草惊蛇,等把地道挖通,对方早就清理完痕迹了,想再找到证据恐怕不容易。” 东方离人道:“只要东方胤暗中图谋不轨,总能查到蛛丝马迹,本王出去就安排人手暗中调查。若真能坐实此事,记你首功……” 闲谈之间,封门石后方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夜惊堂见此起身,和赶来的宫人沟通起来…… …… 第五十五章 驱虎吞狼! 大内高手和宫人,从地道里赶来,先以石墩垫住封门石,而后以四根小臂粗的铁杆穿过,内外八名大内高手合力上抬,便把堵门的巨石抬了起来。 太后娘娘和东方离人在宫人护送下离开,夜惊堂则和几名暗卫一起,再度来到了垮塌的地道附近查看情况。 地道连锁坍塌,以夜惊堂的估算塌了十余丈,四十多米,并不算太长。 但上方土壤已经松动,在没有支撑加固的情况下擅自动工,挖不出几米就会被活埋。 往上方挖风险也大,万一捅穿护城河,地道里所有人都得被淹死。 夜惊堂研究片刻后,觉得术业有专攻,这种打孔勘探开隧道的活儿,还是得交给能工巧匠来干,当下转身离开了地道。 在地下忙活半天,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夜惊堂从福寿宫偏殿的房间里跃出,可见外面全是宫人,除开大内暗卫,还有几名黑衙总捕。 东方离人站在游廊间,给黑衙总捕安排着任务,发现夜惊堂出来,就来到跟前: “已经安排人搜查皇城周边的街巷,也让工部调了工匠过来勘察地道,查清楚估计需要点时间。” 说着还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件袍子,递给夜惊堂。 夜惊堂扯掉袈裟似得的半截衣裳,把宫廷侍卫的袍子套在身上,询问道: “另一头的入口,肯定不在街上。” 东方离人可能是怕夜惊堂走光,还站在面前挡着,帮忙系腰带: “本王自然知晓,但皇城周边王侯将相的宅邸扎堆,挨家挨户搜查地道,没事儿也得搜出事儿……” 东方离人仪态依旧贵气逼人,但低头给男子系腰带的动作,女友味十足,英气眉眼和勾人红唇,也距离男子下巴仅有咫尺。 夜惊堂被笨笨忽如其来的主动弄得一愣,正想婉拒自己来,又发现刚才在尘土飞扬的地道里狂奔,笨笨脸蛋儿上染了点灰尘,就抬起手指,在脸蛋儿上刮了下。 “……” 游廊中顿时死寂。 东方离人系腰带的动作顿住,抬起眼帘,看着明目张胆调戏她的俊气公子,眼底有些难以置信。 夜惊堂手指一顿,改为用袖子在笨笨的脸蛋儿上抹了抹: “有灰尘,我帮殿下擦擦……” 东方离人把乱擦脸的手抓住,身前的胖头龙鼓鼓,沉声道: “夜惊堂,你无法无天了是吧?逮住机会就冒犯本王,你以为本王真不会收拾你?” 夜惊堂示意后面的宫女暗卫: “此地人多眼杂,殿下注意仪态。” 你还知道人多眼杂? 大庭广众摸本王脸蛋儿…… 东方离人回头看了眼后,压下眼底火气,冷声道: “再有下次,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夜惊堂点头:“明白。” 东方离人这才作罢,继续询问: “接下来你可有安排?” 夜惊堂自己把衣服整理好,想了想: “地道挖通需要时间,贼子随时可能跑,我记着地道的大概路线,先从地表摸过去看看。至于邬王世子,殿下派人调查,如有需要,随时通知我。” 东方离人其实想让夜惊堂休息一下,但当前形势不明,夜惊堂又很能干,让夜惊堂休息了,她总不能指望黑衙一帮混子查案,就叮嘱道: “小心点,遇事儿不要自己硬上,先通知本王。” 夜惊堂点头,正想出发,心中一动,又询问道: “对了殿下,皇长子关在什么地方?” 东方离人疑惑道:“你怀疑贼子打皇长子的注意?” “凡事往最坏方面想罢了。” 东方离人回头看了眼,才低声道: “软禁在城西的云宁侯府,周边就是皇城禁卫军的大营,秦文厉一直待在跟前。” “秦文厉是谁?” “八臂地藏。” 夜惊堂听到这个,轻轻点头,觉得自己可能确实多虑了。 八臂地藏是朝廷暴力机构的扛把子,能有把握按死的只有八大魁,余下武人基本上没法撼动,更不用说还有禁军协防。 而且地道走向再不明确,也在城东方向,皇长子在城西,位置南辕北辙。 既然地道的目标不是皇长子,那就比较难猜了。 夜惊堂猜不到意图,便和笨笨告辞,把刀挂在腰间,飞身而起,跃上了宫阁,按照记忆,往外摸索调查。刚穿过几间房子,还没离开寝殿的范围,忽然发现来到了福寿宫的后花园。 夜惊堂在墙头驻足,转眼看去,心心念念的千年银杏树,就在寝殿后花园的角落,树枝上挂着一架秋千,下方是树坛,外围铺着青石大砖。 而义父所说的鸣龙图,就在大砖下面! 夜惊堂心中一动,很想借此机会,浑水摸鱼以公谋私,把鸣龙图挖出来。 但仔细看去,却见身着深红凤裙的太后娘娘,和宫女红玉站在银杏树前面,手里拿着三炷香,正有模有样的鞠躬祭拜。 ? 夜惊堂眼神茫然,不清楚太后娘娘为什么在这里拜一棵树。 而手持香火祷告的太后娘娘,发现围墙上有人活动,便转眼望了过来,眼前微亮,看样子是要招手让他过去。 笨笨不在,夜惊堂可不敢和国色天香的太后娘娘接触,先行拱手一礼: “卑职正在调查地道走向,追寻贼子,惊扰太后之处,还请太后见谅。” 太后娘娘听见这话,自然是不好拉着夜惊堂嘘寒问暖了,关怀道: “辛苦了,行事要注意安全。今日你护驾有功,本宫日后再犒赏你。” “谢太后娘娘。” 夜惊堂在围墙上拱手一礼后,飞身越过了围墙,朝着皇城边缘而去。 而太后娘娘拿着三炷香,站在历尽千年岁月的银杏树下,举目眺望,直至身边的红玉用手在面前挥了挥,她才回过神来,继续拜起了能赐予她好运的树老爷…… 皇城规模很大,无数宫阁彼此串联,不熟悉的宫人都有可能迷路。 夜惊堂在宫阁上方穿行,说起来有点大逆不道,但手持自由出入宫闱的腰牌,也没遇到阻拦,依照记忆中的路线,在皇城里左兜右转了片刻,很快来到了东城墙。 城墙之外是御河,而后便是城东区,梧桐街、文德桥、乃至王侯将相的府邸,都在这一片城区。 夜惊堂哪怕身怀黑衙腰牌,也不可能无法无天到不经通报,穿过当朝宰相国公的后宅,只能暗中行事。 依照记忆约莫找了半个时辰后,夜惊堂在一座侍郎府上停了下来,能看到宅子里有很多家丁在检查房舍,而主人家则站在院子里讨论。 从交谈话语来看,是刚才地道垮塌的震动,传到了地面上,惊吓到了地面的住户。 地道走到这里就断了,接下来通向何方,根本摸不清楚,想找只能把地面挖开,这工程量比把垮塌的地道重建好还大,等完工痕迹早被抹干净了。 线索到此为止,夜惊堂站在高楼之巅,环视京城望不到边际的建筑群,眉头紧锁…… …… 与此同时,城东的一条小街上。 小街毗邻东市,附近就是十字大道,行人来往密集。 崩山虎王承景,做寻常商旅打扮,在街上闲逛,目光时而扫视骑马经过的年轻武人;弟弟王二则走在不远处。 王承景兄弟,从周家哪里接了杀人的买卖,叶四郎已经失了手,若夜惊堂再没办掉,那就等同于白忙活一场,还受了损伤。 但夜惊堂不是简单人物,虽然知道姓名、年纪等信息,但人很难找,这两天通过走访打听,只知道夜惊堂是京城一个商贾之家的少爷。 王承景本想过去堵路,结果发现夜惊堂根本不回天水桥,靠绑票引蛇出洞,夜惊堂肯定带一帮黑衙高手过来,该怎么把夜惊堂单独弄出来,倒是个麻烦事。 毫无头绪之下,王承景只能采用笨办法,守株待兔,在黑衙附近的街道上转悠,看能不能遇见夜惊堂路过,而后尾随找机会斩杀。 但他连夜惊堂的画像都没有,只知道二十多岁,身材颇高,长得非常俊,带着把刀,这个等法,无异于大海捞针。 沿街漫无目的转悠,王承景正愁眉不展之际,前方传来马车响动。 咕噜噜~ 他随意靠向街边避让,但马车经过时,却耳根微动,隐隐捕捉到了一句: “怎么可能是夜惊堂……” “那一刀错不了……” 老者和年轻人的交谈声。 王承景猛然回神,不动声色余光看去,却见身边经过的是一辆寻常商贾乘坐的小马车。 车厢不大,外面坐着个中年车夫,身形很是匀称,看起来是习武之人,警觉性极高,他有反应的瞬间,就把头转了过来。 王承景暗暗心惊,不过常年行走江湖,神色没有半点异议,只是随意打量街边,直至马车走远后,才眉头紧锁,转身缓步跟上。 王二靠在了跟前,疑惑询问: “找到人了?” “没有。不过那辆马车里,应该是被官府通缉的人,从语气来看,刚和夜惊堂交过手。” 王二没看出远去的马车有什么特殊,询问道: “咱们跟着马车,等夜惊堂过来抓贼?” 王承景点头:“马车上的人武艺很高,指不定能兵不血刃办完差事儿。” 王二略微琢磨,摇头道: “黑衙抓人,来到不一定是夜惊堂,来了肯定也来一大堆,咱们很难浑水摸鱼。而且马车上的人武艺太高的话,夜惊堂不一定找得到。” 王承景稍加思索:“这都不是问题。咱们先看看这马车在哪儿落脚,想办法把消息送到夜惊堂手上。夜惊堂接到线报,为了功劳肯定亲自来,等他们鹬蚌相争,咱们再待时而动……” “好计策……” …… 第五十六章 小道消息 皇城内的动静,难被外人得知,天水桥的街巷间依旧宁静如常。 “知了——” “叽了~” 炎炎夏日闷热,裴家后宅内少有人走动,丫鬟多待在凉爽的游廊里聊着闲话。 中宅的茶厅里,摆着个从沙洲运来的寒瓜,也称西瓜,秀荷穿着薄裙在地毯上侧坐,用小刀把西瓜切成整齐的小块,旁边还放着个冰盒,里面是从地窖里取来的冰块。 毛茸茸的大鸟鸟,对西瓜并不陌生,但确实是头一次在夏天遇见冰块,懒洋洋的趴在窗台上,头上顶着块方形冰块,望着庭前绿树,满眼都是‘乐不思堂’的安逸。 裴湘君穿着淡黄色的夏裙,在美人榻上侧躺,手中团扇轻摇,虽然姿态像是悠闲的豪门少夫人,但脸蛋儿并不怎么开心。 出去一趟,赶路她跟在后面,狐媚子陪着惊堂。 遇上事儿她冲前头,还得护着狐媚子…… 打完她受伤了,狐媚子啥事儿没有,结果惊堂回来后,竟然都不登门嘘寒问暖一下…… 让鸟鸟过来有什么用,又不会说话,还可劲儿吃…… 虽然知道夜惊堂事情忙,肯定是抽不开时间过来,但裴湘君心里免不了还是有点小失落。 幽幽怨怨之际,门外传来响动,一个丫鬟跑到门口: “三娘,有客人来了。” 裴湘君眼神一喜,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夜惊堂不是客人,又有气无力的躺下了: “生意上的事儿,去找夫人,我休息两天。” 丫鬟眼神有点复杂:“是上次在门口和三娘吵架的姑娘……要不要我把她撵走?” 狐媚子?! 裴湘君一愣,坐起身来:“来者是客,懂不懂规矩,快把凝儿姑娘请进来。” “是。” …… 很快,游廊里响起脚步声。 身着青色夏裙的骆凝,打扮如小家碧玉走进后宅,背后还跟着书香小姐打扮的折云璃。 折云璃举止斯斯文文,行走间左右打量:“在外面还真没看出来,里面这么漂亮……叽!过来!” “叽叽~” 鸟鸟见状来了精神,连忙起身,把小冰块抓着,飞到折云璃肩膀上,往脖子上蹭,结果冰的折云璃一个激灵: “呀~!好冰,你一边去……” “叽叽……” 裴湘君知道骆凝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这个灵气十足的小姑娘,是平天教主的千金,没有怠慢,招呼道: “秀荷,快去陪着云璃姑娘。” 说着望向走过来的骆凝: “凝儿姑娘怎么来了?” 骆凝虽然气质清冷拒人千里,但在平天教当教主夫人操持内务,并非不通人情世故。 虽然三娘不肯叫她一声凝儿姐,但前几天彼此共患难是事实,知道三娘背上有伤,不管不问未免太薄情。 本来骆凝以为夜惊堂早上会过来,但夜惊堂刚出门,就被黑衙的人叫走了,中午连饭都没回来吃,肯定来不了天水桥。 骆凝在家中闲着也没事儿,便过来探望一下,免得三娘觉得她和小贼薄情寡义。 骆凝待丫鬟出去后,在罗汉榻上坐下: “惊堂公务繁忙,没时间过来,我代他过来看看。你伤势如何了?” “动气有点拉伤罢了,都好的差不多了。” 裴湘君从桌上端起西瓜盘,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小案上: “听街上的镖师说,惊堂最近在看宅子,我帮他看了一套,就在天水桥上面,三进大宅子,临河,环境很不错,待会你去看看。” 骆凝天天点晕云璃,自己都觉得枉为人母,确实在操心此事,意外道: “是吗?你倒是有心……三进院,会不会大了点? “唉,就惊堂这人才,以后少说三五个红颜知己,宅子小了住不下又得换,还是一步到位的好。” “……” 骆凝觉得这个话题,聊着不怎么有趣,就站起身来,坐到了三娘跟前,抬手号脉,而后又拉开后衣领打量。 结果这一瞧,没瞧见脊背上的伤痕,反倒是被三娘背后的肚兜系绳吸引,觉得有点眼熟。 骆凝微微一愣,从肩头跃过看向衣襟,还用手儿挑起领口。 ? 裴湘君被动手动脚,莫名其妙,在骆凝乱来的手儿上轻拍了下: “你看什么呢?” 骆凝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还是看清,三娘穿着三角帕小肚兜,包着大团团,上面还绣着鸟鸟…… 骆凝眼神稍显古怪:“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私底下穿这么……这么大胆,真是……” 裴湘君低头瞄了眼,明白了骆凝的意思,把领口解开了几分,显出水云锦质地的小肚兜,笑盈盈道: “这是京城最新的款式,刚在王侯之家后宅流传开,虽然大胆了点,但穿着比寻常肚兜舒服太多,凝儿姑娘以前没见过吧?” “……” 骆凝看着三娘略显嘚瑟的模样,心头暗暗“呵~”了一声。 不过比谁内衣更骚气,好像不怎么合适,她对此只是轻轻点头: “确实挺好看。” 裴湘君面带笑意,本想再聊点女人家的私密话题,门外却再度传来响动。抬眼望去,却见秀荷又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三娘,刚才陈彪说,有人给镖局送了封信。” “嗯?” 裴湘君起身把信接过来打量,可见上面写着‘夜公子启’四个字,并没有特别之处。 “谁送的?” “不清楚,直接插在门口。” 裴湘君稍显疑惑,想把信打开看看,又怕这是惊堂某个江湖红颜知己的情书,看了惊堂不高兴,就吩咐道: “让鸟鸟去通知惊堂一声。” “好的……” …… …… 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午。 夜惊堂提着环首刀在城东转悠,沿途还在打量着街边的蛛丝马迹。 当前只知道地道和邬王世子有关,连大概目的和有多少人手都不清楚,这般寻找,无异于等着天上掉馅饼。 转了一整天没找到方向,地道里的贼子恐怕早就收拾好现场逃遁了,再找下去没意义。 夜惊堂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便找了个馆子吃饭,准备待会去邬王府看看,笨笨安排了高手在那边盯梢,不知道有没有收获。 饭刚吃到一半,高空上忽然传来响动: “唳~” 鸟鸟的叫声。 夜惊堂耳根微动,走出饭馆抬眼打量,可见万里无云的青苍之下,有个小点在盘旋,看起来是在找他。 夜惊堂见此结了账,快步来到了高楼的屋脊上,招了招手,鸟鸟就从高空俯冲而下,稳稳当当落在了肩膀上,而后抬起翅膀: “叽!” 夜惊堂见指的是天水桥的方向,知道是三娘在找他,便扛着鸟鸟朝着天水桥赶去。 因为公务确实比较忙,夜惊堂并未走正门,直接从天水桥的建筑群上方掠过,落在了裴家后宅里。 下午天气凉快了,后宅中的女眷比较活跃,夜惊堂在房顶驻足,就看到折云璃和秀荷坐在小湖畔的美人靠上,拿着勺子和半个大西瓜。 鸟鸟见状,连忙飞了过去,沿途还“叽叽叽~”,看起来是在埋怨荷包蛋不仗义,竟然提前开吃。 夜惊堂并未去打扰,落在了三娘的庭院里,正想呼喊一声,却听见闺房之中传来低声对话: “你穿着是不是有点松?” “三娘,你也是习武之人,应该知道负担太重只会影响身手……” “呵~江湖又不光是打打杀杀,还有揉揉捏捏……” ? 夜惊堂听出是凝儿和三娘的声音,不清楚两人在屋里做什么,就无声无息来到了闺房窗口,自窗户缝隙朝里面看去…… 门窗紧闭的闺房里,两个女子并肩站在铜镜前。 骆凝穿着白色薄裤,上半身是水云锦质地的小衣,小衣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款式和昨天的情趣款大同小异,但看起来是手工自制。 三娘站在跟前,也只穿着贴身薄裤,身前是‘鸟鸟要饭’的图案,因为资本雄厚,把本就圆的鸟鸟撑成了立体图案,丰腴曼妙的腰臀曲线净收眼底。 两个人虽然体态不尽相同,但月亮都很圆满,从背后看去…… ! 夜惊堂一眼望去,就觉得不对劲,迅速收回目光,退到了远处: “咳咳——” 闺房里顿时安静下来,继而就传出手忙脚乱的动静。 等待不过稍许,房门打开,仪态端庄的三娘,和气质出尘的冷艳女侠,相伴从里面走出来,神色都很凝重,看起来和刚刚商讨过事关江湖兴衰的大事儿似得。 夜惊堂站在庭院拐角,见状走上前询问: “凝儿,你怎么过来了。” “你又不着家,我过来探望一下。” 骆凝随口解释了句后,转身走向云璃所在的方向: “刚才有人给你送了封信,你看看。” “信?” 夜惊堂稍显不解,看向走过来的三娘。 裴湘君来到跟前,从袖子里取出信封: “信送到了镖局,是不是你在梁州招惹的姑娘找过来了?” 夜惊堂在梁州红河镇的时候,被义父管的相当严,边关的姑娘,也很难撼动他的定力,并没有什么昔日红颜。 他见状接过信封,打开一看——是一封匿名举报信! 信上字数不多,并未透漏具体身份,只说自己是天水桥周边的小商户,昨天在西市的赌街消遣,发现某个赌档后的民宅里,无灯无火却时长有人出入,似乎带着弓弩。 裴湘君本来没想打量,但夜惊堂直接当面展开,忍不住还是瞄了两眼,发现信上的内容,莫名其妙: “三张弩即可判流刑,在京城携带,可是重罪……发现可疑行迹,应该去官府举报,怎么把信送你这儿来了?” 夜惊堂也颇为意外,仔细打量内容: “估计是附近的小商户,知道我在黑衙当差,才把信送到我这儿来。” 夜惊堂因为长得俊本事又大,陈彪整天瞎吹,天水桥周边的百姓无人不知;小百姓发现可疑动静,不认识官府中人的情况下,匿名送个消息并不算太突兀。 夜惊堂在查邬王世子的案子,对付的人都是高手,根本不会用弓弩等违禁品,这消息若是真的,也可能和邬王世子不挂钩。 但当前也没具体线索,有可疑线索,无论是鸿门宴还是真消息,总得去查证。 裴湘君知道夜惊堂接到线报,无论虚实,都得过去查证,提醒道: “不透露身份,又指名道姓把信送你手里,属于敌暗我明,当心中伏。我陪你一起去吧。” 夜惊堂目前算是‘义警’,调动黑衙人手得先请示笨笨,这种未经查证的小道消息,找一堆总捕跟着不合适,想了想道: “三娘伤还没好,我和凝儿过去看看就行了。” “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在家闷着也没事儿,刚好活动活动,一起去吧。” 裴湘君说着就进入了闺房,开始换起了衣裳…… 第五十七章 江湖! 日落西山,满城华灯初上。 东市游集街附近,居住的都是低层贩夫走卒,街道较为老旧,沿街全是杂物地摊,巷子里则是赌档暗窑。 虽然勾栏价格便宜,但档次放在京城实在太低,哪怕是刚入夜生意最好的时间点,老街上也没几个人,只能听到勾栏赌档里传来些许嘈杂。 一条赌巷后方的民宅,大门紧闭,过门石上沾着些许泥土,到了夜间基本没人从此地进过。 宅子内部很安静,白天负责挖地道的几个汉子,在房间里用热水清洗泼洒熔石油时沾染的油渍。 正屋之中的房门关着,徐白琳在椅子上就坐,手指轻敲扶手,脸色不是很好看。 曹阿宁则在面前来回踱步。 曹阿宁在宫里长大,又被曹公公教导,以前都是举止冷静从容不迫。 但经历一连串难以理解的怪事后,曹阿宁长期紧绷的心绪再难支撑,显出了歇斯底里的一面,不停低声说着: “停尸房撞见他,我算他料事如神;逃命被埋伏,我算他眼线多跑得快。无凭无据的,他怎么会查到的邬王府? “就算查到邬王府,一点蛛丝马迹没看到,他怎么找到的地道?找到地道就罢了,他凭什么和老拳魁打了个旗鼓相当?他有这本事,第一次凭啥让我逃走?……” 徐白琳也是今天,才从白袍老者口中确认,昨天潜入邬王府,一招败退南宫少烽的人,真是那阴魂不散的催命阎王。 夜惊堂这些天的动向,可以说是离奇到没法解释,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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