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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远处低头等候差遣。 东方离人让侍女们退下,独自来到近前: “姐姐,你怎么来了?” 女帝看着池中的锦鲤,语气颇为亲昵: “你昨天被逆贼行刺,我自然要过来探望。坐下吧。” 东方离人迟疑了下,坐在了身边,身上的银色胖头龙蟒服,和女帝的一袭红裙放在一起,颇有冰火两重天之感。 “姐姐刚去鸣玉楼找过我?” “见你在黑衙忙着公事,就没上去。” “哦……” 东方离人如释重负:“昨夜我没出岔子,就是刺客尚未找到,我定会全力巡查,将贼子抓获归案……” 女帝偏过头来,望向身边的好妹妹: “昨夜谁在你身边护驾?能防住血菩提,本事不小。” 东方离人也不敢明目张胆欺瞒女帝,想了想道: “是黑衙新来的一个帮手,名为夜惊堂,天水桥商贾之家的子弟,武艺不俗,我准备收入黑衙,让其担任要职……” “警觉性如此之高,又忠心悍不畏死,自然要委以重任。贼人尚未抓住,若是潜入皇宫闹出乱子,不好和朝臣交代。让那个夜惊堂,近日同黑衙高手一起巡视皇城,太后胆小,昨天也受了惊吓,多在福寿宫周边巡视,好让太后睡得安心些。” 嗯?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巡视皇宫倒没啥,让夜惊堂去太后寝宫巡视,这不引狼入室……不对,送羊入虎口吗? 春闺难耐的太后发现还能睡得着? 这话不好明说,东方离人只是委婉道: “夜惊堂昨夜护卫我安全,受了伤……” 女帝可是刚刚才见过生龙活虎的夜惊堂,关切询问: “伤很重?要不要派太医去看看?” 东方离人不太好回答,迟疑了下: “也不是很重,巡查之事当能胜任,我待会就去安排。嗯……血菩提着实厉害,人手派去皇城,我住在王府心里也没底,这两天就进宫陪着姐姐,免得下面人分心。” 女帝看出妹妹是想跑到宫里,继续和情郎甜甜蜜蜜。她让夜惊堂入宫巡查,无非顺口圆了夜惊堂见识千年古树的念想,对此倒也没说什么: “也好,最近朝中事务繁多,有你帮忙,也能清闲些。话说你也不小了,让你挑选夫婿,最近可有物色。” 东方离人坐直些许:“姐姐,你怎么又提此事?你都没枕边人,我作为妹妹,有好的人选,也该先让给姐姐,岂能抢在你前面。” ? 离人,你真好意思说这话? 女帝深深看了亲妹妹一眼,心底一言难尽,也没点破,只是把目光投向湖水: “呵~我就是怕你着急,做出傻事儿。” “姐姐多虑了,我岂会着急……急……” 东方离人顺着女帝丢出的鱼食看去,却见澄澈湖底,养着一条……一根…… !! 东方离人冷傲贵气的脸颊一僵,眼底显出震惊和茫然! 女帝轻轻叹了口气:“在闺房里用的物件儿,随手乱扔,都能在花园里看到了,屋子里藏了多少,朕实在不敢细想。” 东方离人头皮发麻,略微回想——太后昨天说,让红玉把这脏东西扔了…… 敢情红玉这死丫头就丢本王门口?! 你脑壳怕是进水了…… 东方离人见姐姐误会,连忙解释: “不是不是,姐姐,你听我解释。这东西是太后让人丢的……” 女帝亲眼看到夜惊堂毁尸灭迹,见妹妹还把事情往太后身上推,心中更是一言难尽: “唉~你也老大不小了,向往男女之欢很正常,若有中意的男子,和朕说一声,再怎么也比石头暖心……” 东方离人见姐姐不信,有苦说不出,只能仔细解释此物的来龙去脉,然后冷声吩咐: “来人,把这东西捞起来扔了,再把王赤虎拉出去杖责二十,以后再敢出馊主意……” 女帝本以为妹妹和夜惊堂,已经发展到床笫之间用道具助兴的地步了。 但瞧见离人恼羞成怒的无辜反应,又觉得不像,女帝便摇头道: “罢了,王赤虎初衷也是为民除害,朕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确定没意中人?” 东方离人根本不想和姐姐聊这个话题,打岔道: “没有,不说这个了。嗯……姐姐最喜欢诗词,最近可得了什么佳作?说给我听听,我帮姐姐点评一二。” 女帝斜依围栏,手儿轻抚香额,可以看出眉宇之间的那点无奈: “有~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云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你觉得如何?” 东方离人精通诗词歌赋,一听此诗,眉宇间就多了几分凝重: “此诗杀气颇重,似有不服朝堂之意……谁写的?我抓回来审审。” “不必。” 女帝往湖里抛下些许鱼食: “上位者要有容人之量,这不让写、哪儿不让说,捕风捉影大兴文字之狱,说明心虚。朕从不在意文人笔墨。” “姐姐高见……” …… 第五十四章 原来是你丢的! 从王府离开,夜惊堂在街上吃了个早饭,便回到了染坊街。 牵着马进入院落,抬眼就瞧见白花花的鸟鸟,蹲在台阶上,面前摆着一堆小木盒,里面放着肉干、鱼干等等。 见他回来,鸟鸟还颇有礼貌的用翅膀示意零食: “叽~” 意思估摸是“要不来点?” “谁给你买的?” “叽叽叽……” 鸟鸟张开翅膀比划,示意大奶姐姐。 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三娘必然听到了风声,过来探望在情理之中。 院子里并没有三娘的踪影,看起来是猜测他待在王府短时间不会回来,已经回天水桥了。 他来到台阶上,飞身跃起,从屋檐下的鸟舍里,取出了鸟鸟藏好的《鸣龙图》。 骆凝和折云璃不在家,一个人过日子着实无趣,夜惊堂给骆凝种的花草浇了点水后,就扛着鸟鸟,准备去天水桥找三娘报个平安。 但没料到的是,他尚未走出染坊街,一匹快马就从街头跑来,上面坐着个黑衙捕快,遥遥就翻身下马: “夜公子,靖王请您过去一趟。” 夜惊堂刚从王府回来,听见这话心头一沉——难不成靖王发现暗藏武功秘籍的角先生丢了,叫他过去质问? 夜惊堂确实理亏,没有耽搁,再度翻身上马,回到了鸣玉楼。 这次没有走黑衙的后门,捕快直接把他领到了王府正街上,沿街有禁军站岗,王府大门外更是浓重,不光站着不少侍女,一袭银色蟒服的东方离人,亲自站在台阶下举目眺望。 夜惊堂遥遥瞧见,就迅速翻身下马,徒步来到气派巍峨的王府大门前: “拜见殿下。殿下让人招呼一声即可,何必亲自出门相迎?” 东方离人面带微笑,待夜惊堂来到跟前,并肩走入王府: “别说这些官话。昨天你舍命相救,我本想等你醒了,当面道声谢,但刚才朝中来了人,只能让你先回去,你别多心才是。” 夜惊堂知道刚才宫里来了人,还以为钰虎姑娘告密,不等靖王发问,直接自己坦白罪行: “说起来冒犯。刚才我醒了,在鸣玉楼闲逛,发现书架上有个紫檀木盒,里面装着……诶?” 夜惊堂话都没说完,忽然发现孤傲贵气的东方笨笨,猛地顿住脚步,继而转过身来,用手抓住他的衣领,双眸含愤、柳眉倒竖! 周边侍女连忙躬身低头,鸟鸟缩了缩脖子! 夜惊堂则是有点懵,抬起双手解释: “东西没丢,我扔湖里……诶诶!” 咚—— 一声轻响。 东方离人胖头龙都快气炸了,把夜惊堂摁在盘龙影壁上,咬牙切齿: “原来是你扔的?!” 夜惊堂感觉东方离人火气不是一般的大,抬手示意: “对……嗯……摔坏了?” 东方离人就说刚才和姐姐解释半天,姐姐为何一副‘你还敢骗我’的样子,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你……” 东方离人差点被坑死,恨不得揍夜惊堂一顿。 但想起昨天舍命救她的事儿,又说不出重话,咬牙片刻后,还是把手松开,恢复了女王爷该有的沉稳气度: “你为什么要扔?被人瞧见了?” “刚才有个宫女,来拜见靖王,差点撞见,我怕此物被发现,导致殿下被宫里误会,就丢了。事情很大吗?” 宫女…… 东方离人顿时明白了意思——姐姐已经见过夜惊堂了,所以刚才一直问她情郎的事情。 看夜惊堂的模样,应该不知道姐姐身份…… 东方离人松了口气:“事情不大,就是闲逛的时候,发现脏东西丢湖里,有失体统。那个宫女,看到你了?” 夜惊堂知道靖王担心什么,解释道: “就是询问我是什么人,我怕被宫里误会,把我的来历、为何会出现在鸣玉楼,解释的清清楚楚,殿下不用担心。” 东方离人见此,点了点头,神色恢复如初,关切询问: “你身体好些没有?” “已经没事儿了。” “那就好……” 东方离人想起王夫人的医嘱,略微斟酌,又随口问道: “你生俊俏,武艺不俗,还有一副侠义心肠,追求你的小姐应该不少吧?” “是挺多,以前在梁州,十三四岁就有媒人上门说亲,些许彪悍的大户小姐,还想上门抢人。” 东方离人对这话并不怀疑,好奇道: “这么说来,你旧相识很多?” 夜惊堂答应过骆女侠,对此回应道: “殿下说笑,我只有一个意中人,如今没在京城。” 只有一个意中人…… 东方离人听见这话,并未怀疑,因为王夫人说过,夜惊堂今年肯定洁身自好,没有接触过女色…… 但他必须接触女色,还得接触好几个,不然憋坏了…… 东方离人略微犹豫,很是委婉的道: “你就没想过多找几个?” “叽?!” 这话不光夜惊堂,连鸟鸟都觉得不对劲儿。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着实有点吃不消火辣辣的女王爷: “殿下,这个……嗯……” 东方离人意识到这话让夜惊堂想歪了,怕他误会,又解释道: “开个玩笑罢了。本王还以为你挺好色,没想到还是个钟情的男子…… “呵呵……” 夜惊堂摸不准靖王的意思,还真不好乱接话。 闲谈之间,两人穿廊过栋,来到了锦鲤湖畔的一间水榭内。 水榭装饰的颇为雅致,外面都是五彩缤纷的花丛,临湖挂有珠帘,湖对面的台子上有彩衣舞女起舞奏乐。 水榭内放着一张长案,各种山珍海味已经端了上来,足有几十样之多,桌上还放着几坛老酒。 走在两人跟前的‘无情干饭鸡’,瞧见此景就是眼前一亮,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得克制一下,只是眼巴巴瞅着,没直接飞过去。 东方离人在长案后优雅侧坐,高挑的身段儿配上华丽的蟒袍,姿态华美而大气,鼓囊囊的衣襟只要微微前倾就能放在桌案上,香肩到腰臀画出一道完美无暇的勾人弧度,就如同一副名家精心勾勒的仕女图。 夜惊堂正襟危坐,并未乱看,只是眼神训着非常自来熟的鸟鸟。 东方离人端起酒杯,微微抬手一敬: “你此次护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夜惊堂端起酒杯回敬,顺势道: “我已经学会了《天合刀》,昨天还以此对敌,和仇天合也算有了师承……” 东方离人明白意思,爽快道: “本王言出必践,你事情已经办了,不会让你为难。不过今天放人不行,血菩提尚未归案,京城内外戒严,贸然把仇天合放出地牢,衙门的人容易分心,过两天本王会安排好,你不用操心。” 夜惊堂心中大定,见靖王如此爽快,又道: “那《屠龙令》……”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摆出了严肃神色: “当初约定,你用一套刀法,和本王交换屠龙令;本王学会天合刀了吗?” 夜惊堂一愣,暗道:你笨手笨脚学不会,还好意思理直气壮质问我?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夜惊堂无奈点头: “我定然认真琢磨练法,早点把天合刀传授给殿下。”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喝了两杯酒后,忽然想起夜惊堂要出门,但圣上刚才点名,让夜惊堂进宫巡视…… “夜惊堂,你说要帮家里处理生意,着急吗?” 夜惊堂怕被靖王留下,坏了红花楼的事情,只能道: “时间定好了,是有点急……殿下有安排。” 东方离人叹了口气:“血菩提尚未归案,若是皇宫出了乱子,本王势必会被朝臣弹劾。本来想让你帮忙,去皇城值两天班,你若是有急事,就算了。” 去皇城值班? 我好像又不急了…… 夜惊堂着实没想到,幸福能来的如此突然,见东方离人准备打消安排,他回应道: “能为殿下效力,是在下的荣幸。嗯……家里确实有急事,不过今明两天,我在宫里巡防,时间倒也不冲突。”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想起王夫人的‘医嘱’,觉得不说也不行,又委婉道: “当朝圣上是女儿身,后宫没有嫔妃,男子进去,也没太多忌讳。你巡视其间,若是瞧上了中意的宫女,可以大大方方和本王明言,你护驾有功,给你赐几个端茶倒水的身边人,理所当然。” 夜惊堂略微琢磨,觉得这话是考验他,义正言辞道: “殿下说笑了,我即便需要端茶倒水的身边人,又岂会跑到皇城大内找。我什么时候开始巡视皇城?” 东方离人喝了几杯酒,脸颊也染上了一抹酡红,瞄向夜惊堂: “陪本王喝酒觉得无趣,急着走?” “殿下言重,我是怕喝太多,误了正事儿。”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谈吐有礼,在美人美酒之前不为所动的’君子模样,心头不免感叹一句: “果真有君子之风,也不知他的意中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东方离人取出一块腰牌,丢给夜惊堂: “没人知晓逆贼会不会惊扰宫城,巡查之事越早去越好,你拿着本王的牌子,去找伤渐离,他会给你交代注意事项。” 夜惊堂接住腰牌,起身拱手一礼告辞。 鸟鸟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临出门前,还晃了晃翅膀: “叽~” 胖头龙姐姐再见。 东方离人露出笑意,也抬手晃了晃,回应道: “叽!” 待一人一鸟走出水榭后,东方离人才幽幽叹了口气,眉宇间显出三分复杂…… 第五十五章 我进宫啦! 时间到了下午,距离暮鼓响起还有两刻钟。 皇城东侧的朝安门外,十名临时调来的黑衙总捕,腰间悬着铜牌,和禁军交涉过后,相继进入了宫门。 夜惊堂换上了一袭黑色锦袍,腰后悬刀,走在十名总捕之间,鸟鸟则站在肩膀上,好奇张望。 十名总捕七男三女,都是三四十岁,夜惊堂年纪太轻,走在中间很像跟班的徒弟。 但有抓无翅鸮、击退血菩提的事迹在前,颇受礼待,佘龙甚至和好兄弟似得,一直走在跟前介绍: “朝安门的典故可不少,看到那块儿烂砖没有?前朝末年云安城破之时,燕恭帝从此门出逃,跑到哪里被扳了一跤,摔的不轻,没几个月就死了……太祖开国后,专门把这块砖留了下来,警示后人‘为君无道,自有天收’……” 夜惊堂跟着上了外城墙,沿途听着各地发生的典故,某个皇帝自尽、某个王爷篡位从何处破门等等。 皇城很大,外部安保交由禁军,而内部则是由暗卫负责;他们十一人进宫,是临时增添人手,提防皇宫出现意外。 这种差事,各总捕不是第一次干,每走出一截,就有两人结伴离开队伍,消失在参差错落的建筑之间,等走到东城墙的角楼附近,便只剩下三人。 夜惊堂站在角楼下,眺望皇宫内外,询问道: “我是跟着两位大人,还是就站在这里望风?” 按照黑衙的惯例,无论办什么差事,都是两人相伴,不可独行。 但夜惊堂没队友,靖王也没有特地指明他巡视何处,如何安排倒是成了问题。 伤渐离稍微斟酌了下:“巡视皇城职责重大,我等还是要以差事为主。靖王点名让夜公子过来,没具体交代,就是信任夜公子。夜公子自行巡防即可……” ? 夜惊堂听让他一个人在宫里巡视,心中讶异——这不是放孙悟空进蟠桃园吗? “我身为男子,孤身一人在宫里行走,怕是……” “靖王委任夜公子此职,我等没权利调遣,这些事情夜公子自行安排即可。” 伤渐离转头示意皇城中心地带: “不过有些规矩,我还是要说一下。中心地带的永乐宫,为圣上寝居之处,由暗卫负责,我等不能以任何缘由进入永乐宫范围,否则格杀勿论。每隔一个时辰,要来这里碰一次头,以免出现意外。” 夜惊堂能独自行动,求之不得,见此拱手道: “那我自己巡视,两位大人先忙吧,一个时辰后再会。” 伤渐离和佘龙不再多言,脚尖轻点就轻飘飘跃下了宫墙,隐入建筑群间…… …… 咚、咚、咚…… 暮鼓响起,天边的夕阳沉入山峦,宫门依次关闭,皇城内也逐渐宁静。 永乐宫的辰安殿外,十几个穿着清凉的宫女,在殿外的花园里踢着藤球,其中有两道高挑身影最为惹眼,分别是当朝女帝和靖王。 女帝没有穿龙袍,而是红色抹胸外加单边高开叉的红裙子,带着藤球小跑间,能瞧见肉感十足的修长双腿,被抹胸包裹的胸脯,也随着动作上下颠簸。 奔行间雪腻香肩、白皙锁骨尽数展现,晶莹汗珠顺着脖颈滑落,往胸口深不见底的沟壑间滚去,场景只能用‘香艳’二字来形容。 而东方离人装束则要正经的多,是纯白色的猎装,连脚脖子都不漏,看起来英姿飒爽,比女帝更像个陪着爱妃玩乐的年轻帝王。 永乐宫里欢笑不绝,而同在皇城内的福寿宫,却寂寂无声鲜有人迹,只有随风摇曳的昏黄宫灯,在墙上投下花木的斑驳倒影。 福寿宫又称西宫,是太后、太妃居所,刚刚入夜就陷入了幽寂,偌大宫阁间只点着几点幽灯。 太后寝宫内,同样人影稀疏。 身着深红家居裙的太后娘娘,在临窗的茶榻上端正跪坐,左手扶水袖,右手持画笔,在白纸上慢慢勾勒。 跪坐的姿势,在太后娘娘腰后画出一道张力十足的饱满曲线,看起来就好似一位蜂腰肥臀身材极美的书画大家,窗外的银月,洒在剪水双瞳之间,可以瞧见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常年在身边伺候的宫女红玉,跪坐在身侧,面前放着丹砂、青雘等颜料,时而递到太后手边,目不转睛望着笔下的画作,略显疑惑: “太后娘娘。” “嗯?” “您……画的是什么呀?” “等画好你就知道了。” 宫女红玉,仔细打量纸张上画的东西——大抵上能看出是个人,但眼睛细长、双目无神、嘴唇平直、肩膀上还画了个球球…… 这就算是画好了,红玉也不确定自己能看出来画的是谁。 “嗯……这莫非是一位美男子?” “呵~你眼力倒是不错。” 太后娘娘姿态端庄而柔雅,认真勾勒着男子的剑眉,询问道: “本宫的画功,和靖王比起来,如何?” “呃……?” 红玉略微坐直了几分,表情古怪。 靖王师承璇玑真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有青出于蓝的迹象,放在卧虎藏龙的京城,都算是丹青名家。 而太后…… 太后故乡在文风鼎盛的江州,琴棋书画确实会点,但将门出身,也只是会点而已。 红玉实在不敢打击兴致不错的太后娘娘,认真评价: “靖王的画,过于写实,画的太真,反而缺了意境和韵味。而太后则不然,水墨丹青本就以写意为主,娘娘的画,虽然初看如隔云雾,不明就里;但仔细用心揣摩,这妙处呀~就如同清江之水,滔滔不绝的来,嗯……颇有璇玑真人的风采~” “是吗?” 太后娘娘对于这番明显拍马屁的话挺受用,露出了一抹笑意。 璇玑真人是女帝姐妹的授业之师,玉虚山的得道高人,太后娘娘没入宫时,就去玉虚山拜访过,而后在京城,又相处过几年,算是太后娘娘最要好的闺蜜。 可惜,自从女帝姐妹出师后,璇玑真人返回玉虚山,就很少来京城了,上次见面还在去年。 听见红玉提起,太后娘娘想了想又叹道: “她呀,只会自己在江湖上逍遥自在,也不知道隔三差五来宫里探望一下。” “唉……算日子,应该快来了吧,娘娘别着急。” 太后娘娘认真描绘良久,画像上的男子逐渐成型,她仔细打量: 这画的……还行吧…… 纸好像有点窄了…… 或者说画偏了,人像没有居中…… 太后娘娘眨了眨眼睛,略微琢磨,从小案上拿来纸刀,想裁剪画卷,让人物居中。 但尚未动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 “公子,你走错地方了。” …… 第五十六章 忧心忡忡的太后 月朗星稀,宫阁寂寂。 白花花的鸟鸟,沿着宫墙的城垛,一个个往前跳去,遇到有人,就停下来歪头打量,满眼都写着——好无聊呀~ 夜惊堂身着黑色锦袍,手按腰刀在城墙上行走,不知不觉已经绕皇城走了一圈儿,和伤渐离等总捕碰头了一次。 宫墙里面的建筑都环绕花木,很难瞧见房舍间的光景,但夜深人静能听见声音。 沿着皇城走一圈儿,可以确认靠着城墙的建筑里,住的都是干杂活的宫女太监,皇城正面的南城墙人员较多,而背面的北城墙,则人影稀疏。 皇城西北角,有个大花园,应该是御花园,附近的宫殿里有些许灯火。 夜惊堂转了大半天,感觉也没啥风险,就做出察觉有异样的情况,轻飘飘越过宫墙,落入了福寿宫附近。 墙后是洗衣房,可以看到挂着不少衣裳,都是女子的,其中还有几件颇为华美,房舍间可以听见呼吸声。 夜惊堂穿过建筑,做出巡逻的模样,大大方方左右打量,观察此地有没有暗哨。 就这么走了片刻,所见之景逐渐雅致,前方还出现了一栋颇为华美的大殿,而木秀于林的千年银杏,就在大殿后方的庭院里。 建筑之间有很多宫女居住,大半都已经睡下。 夜惊堂瞧见此地宫人众多,不免犯愁,不好贸然潜入,就在外围先行观察宫殿的情况。 自游廊上方,可以瞧见殿内亮着灯火,左边的窗户开着,窗外是花木,窗内则是一张茶榻。 茶榻上放着一盏烛灯,有个身着深红家居裙的贵妇,端庄柔雅的跪坐,手持画笔,在纸上描绘。 旁边则是个姿容不俗的宫女,眼巴巴望着。 夜惊堂仔细打量,可见贵妇身段儿颇为曼妙,跪坐的姿势,让饱满臀线展现的淋漓尽致,衣襟也颇为惹眼。 至于脸蛋儿,风韵柔媚看不出年纪,眉宇间天生带着贵气,一双杏眸很大,在烛光下亮晶晶的,就好似夜空下的两点星辰。 虽然贵妇姿容气质都不凡,属于轻轻咬唇,都能让少年郎喷血三升的大车。 但夜惊堂此行不是当采花贼的,满脑子都是《鸣龙图》,并未注意这些优点,只是观察衣着,想看这个神秘贵妇是何身份、在作甚、有没有机会穿过大殿去后花园。 美艳贵妇明显在画画,至于画的内容…… 夜惊堂眯眼打量,可见是一副人像,以他的绘画水准来看: 画的真不错,还挺像个人…… 就是肩膀上为什么画个大包? 明白了,肩挑日月!立意着实不凡…… 为什么要裁掉半边? 哦……原来是画歪了…… 你就不能补点花花草草当装饰吗…… 夜惊堂眼神古怪的打量,还没看明白,不远处就响起了声音: “公子,您走错地方了。” 转眼看去,一个中年妇人从花坛后方走了出来,相貌普普通通,身着宫女服侍,腰后悬着官刀,挂有暗卫腰牌。 夜惊堂光明正大的巡逻,见此自然不慌,当下走出了阴影处。 …… 殿内,拿着小刀裁纸的太后娘娘,听见声响,看向窗外: “杨澜,怎么了?” 这一转头,就发现月色下的游廊里,出现了一道人影。 太后娘娘仔细看去,可见人影是个男人,身着黑色锦袍,同样腰悬暗卫牌子,剑眉星目、气质冷峻,一脸严肃的拱手行礼: “在下夜惊堂,奉靖王之命巡视宫城,第一次入宫,不熟悉地形……” 夜惊堂?! 太后娘娘听见这名字,脸色先是惊喜,然后就是一呆! 低头看了看‘栩栩如生’的美男子画像…… 我的天啦! 太后娘娘暗道不妙,连忙把画像掀起来,藏在了腰后。 旁边的红玉,见此暗暗点头——太后娘娘反应还是很快的嘛,知道这种鬼画符,不能被外人看了笑话…… 暗卫杨澜面色严肃,审视夜惊堂,询问道: “黑衙入宫协防,当两人结伴,你为何孤身一人?” 夜惊堂坦然回应:“我并非黑衙总捕,昨天给靖王解围,才被临时叫来巡视宫城,并没有安排同伴。” 杨澜还想在询问,后面的太后娘娘,已经开口道: “本宫知道他,杨澜,你退下吧。” 杨澜见此停下话语,回身一礼: “诺。天色已晚,太后早些就寝。” 说着消失在了花园之中。 太后…… 夜惊堂听见这称呼,心中微惊,没料到这花容月貌的年轻贵妇,竟然是靖王和女帝的‘母后’。 怪不得住这么大的宫殿,身边还有高手时刻保护,这么一来,想去宫殿后面挖《鸣龙图》,几乎不大可能了…… 夜惊堂不动声色站在游廊里,拱手一礼: “参见太后娘娘,在下初来乍到,不熟悉地形,冒然闯入,还请太后娘娘见谅。” 太后娘娘在榻上端坐,模样很端庄,内心却慌得要死,毕竟她刚才就是在模仿靖王那幅美男图。 若是夜惊堂看到,当朝太后大晚上在这里画他的画像…… 她岂不是得被当成欲求不满、春闺难耐的色胚太后? 太后轻咳一声,摆出了端庄严肃的模样: “夜惊堂,你刚才可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画画了…… 画的还行,就是没看懂…… 夜惊堂毫无书画造诣,没有瞎恭维,正儿八经回应: “宫中并无异样,我在周边巡查,刚走到这里,就被那位大人叫住了,冒犯之处,还望太后娘娘见谅。” 太后娘娘见夜惊堂没有面露古怪,心中稍安,但还是不放心。 因为夜惊堂站着的位置,完全能看到她刚才在画什么。 这事儿太后娘娘又不能开口问,就严肃道: “本宫身份特殊,你今晚冒然闯入,不管看到什么,最好都守口如瓶。若是外面传出风言风语,本宫可不会饶了你。” 夜惊堂诚恳颔首:“太后放心,在下只当没来过。” 太后娘娘微微抬手:“退下吧,以后若是在此地巡视,提前和宫女打招呼,不要冒冒失失直接进来。” “遵命,在下告辞。” 夜惊堂连忙跑了。 太后端庄就坐,待到大殿外彻底安静下来,才暗暗松了口气,从腰后拿出画像看了看,心里很是尴尬…… 而背后的红玉,还眼巴巴望着游廊: “太后,这个护卫,就是昨天在靖王车厢里的公子吧?长得好俊呀~” “俊什么俊?花痴……” 太后斟酌了下,展开画像询问: “红玉,你觉得这幅画,和刚才那个护卫……嗯哼?” ?? 嗯哼什么? 有关系吗? 红玉心中茫然,不过能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岂能笨咯? 她当即目露惊讶,仔细打量画卷: “原来太后画的就是这个护卫?!我就说怎么似曾相识,现在一看,简直神形兼备,看这鼻子,看这眼睛,看这嘴巴……” 太后娘娘听见这话,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完了! 她知道红玉有拍马屁的成分,但也不可能完全瞎吹,十成里面,至少有一成是真话吧? 虽然她觉得自己画功一般,但傻不拉几的红玉都能看出些许神似,夜惊堂自然也可能看出在画谁…… 一个男人肩膀上扛只胖鸟,还能是谁…… 大晚上画人家的肖像,还被人看见,这不丢死个人嘛…… 夜惊堂和离人关系匪浅,万一为了避嫌,把这事儿禀报给离人…… 太后暗中窥伺继女的心上人…… 这要是传出去,还怎么当太后?以离人的性子,以后肯定不带她出宫散心了…… 要不再去敲打夜惊堂一下? 不行,和夜惊堂明说,他若是来句——太后娘娘,你也不想画我画像的事儿,被靖王…… …… 红玉叽叽喳喳夸了老半天,发现太后娘娘蹙眉发呆,抬手晃了晃: “太后娘娘?” “哦,没事,你去打听打听靖王今晚在哪儿,本宫过去转转……” “好的娘娘……” …… 第五十七章 女大不中留 另一边,永乐宫内,灯火渐渐熄灭。 偌大寝殿内燃着寥寥熏香,挂着金色幔帐的龙床之间,两名身段儿高挑丰腴的女子,并肩躺在一起。 东方离人气度不输男儿,哪怕就寝时,也不像小女儿家那般婉约,四平八稳躺在枕头上,双手叠在腰间,绣着蟒龙的银色肚兜高耸,闭目凝神很有女王爷的气势。 而身侧的女帝,则截然相反。 女帝平日里就有些玩世不恭,举止洒脱随性,就寝时更是如此,身上穿着红纱薄裙,朦朦胧胧半透明,薄纱之下,不能说毛都看不见,但确实没看见毛。 至于姿势,也和身边的靖王大相径庭,侧躺在枕头上,在幔帐之后勾勒出饱满腰臀曲线,看起来就好似给帝王侍寝的祸国妖妃。 玩闹许久有些疲惫,女帝已经闭上双眸,看起来是睡着了。 东方离人也是如此,但夜深人静后,她却睁开一只眼睛,瞄了瞄身边的姐姐,然后悄悄起身。 “嗯~” 女帝慵懒翻身,呢喃道:“做什么去?” 东方离人动作一僵,不好说自己大半夜去找宫廷侍卫学刀法,只是柔声回应: “睡不着,出去走走。明日还有朝会,姐姐好好休息。” “嗯……” 女帝轻柔回应后,再无声息。 东方离人暗暗松了口气,轻手轻脚拿起衣袍,来到屏风后换上,然后就快步出了寝殿。 而在东方离人走后,女帝才睁开双眸,眼底带着几分‘女大不中留’的无奈。 看离人的模样,明显被夜惊堂英雄救美后动了心。 堂堂亲王,都这么大人了,有了中意的男子,还躲躲藏藏瞒着朕,是怕朕横刀夺爱,还是不好意思说? 女帝略微思量,觉得两者都有,不禁暗暗摇头,穿着半透明的薄纱红裙起身: “来人。” “陛下。” 在偏殿侍奉的宫女,连忙走了进来,躬身等候吩咐。 “更衣,朕出去走走。” “是。” …… …… 已经到了熄灯就寝的时间,宫内灯火逐渐熄灭,山清水秀的花园内,一人一鸟在步道上漫无目的缓行。 彻夜值班不能睡觉,鸟鸟有些困倦,趴在了夜惊堂的肩膀上,“叽叽叽~”嘟囔,估摸在说着刚才的鬼画符姐姐。 夜惊堂没把撞见太后的事儿放在心上,一直琢磨着该如何得手《鸣龙图》,心思百转间,不知不觉在御花园转了一圈儿。 夜惊堂看时间,该去角楼哪里和伤渐离等人碰头报平安了,就带着鸟鸟往皇城东北侧折返。 但刚穿过几栋宫阁,忽然听见宫阙之间,传来若有若无的曲调: 呜呜~呜呜呜~~ 声音幽远低缓,听起来是长笛的声音,充满江湖逍遥气。 夜惊堂身形一顿,作为大内高手,发现异样自然要过去查看,他跃上房顶,带着鸟鸟无声无息摸进,很快来到了一座宫阁的荷花池畔。 荷花池旁边是宫人穿行的游廊,池子倒映着月色星河,里面还修建这一座观景亭。 夜惊堂来到附近,可见亭子里挂着一盏宫灯,有两名宫女站在外面等候。 石亭中,身着银色胖头龙蟒袍的高挑美人,手持青玉笛,望着荷塘月色吹奏曲子,侧影看起来清雅高华,英气中又带着些截然不同的女人味。 “叽?” 肩膀上的鸟鸟眼前一亮,连忙煽着小翅膀飞过池塘,落在美人靠上,张开鸟喙讨食。 夜惊堂见此,也落在了廊道里,隔湖相望,拱手一礼: “靖王殿下。” 东方离人把玉笛放下,交给后面的宫女: “你们先下去吧。” “是。” 宫女欠身一礼后,离开亭子。 夜惊堂目不斜视来到石亭外,看了眼天色: “夜色已深,殿下还不休息?” “血菩提尚未归案,担心皇城出岔子,睡不着。” 东方离人仪态贵气,缓步走出石亭,和夜惊堂在池边漫步,询问道: “巡视半天,可发现异样?” “皇城安保严密,没什么风吹草动。” “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地方,就因为你我都觉得不会出事儿,事情才会冒出来,还是要打起精神注意。” 东方离人随口叮嘱两句后,示意所在的宫阁: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夜惊堂环视宫阁,摇头:“我第一次进宫,只分得清东南西北,其他在我看来都差不多,这是哪儿?” “景福宫,本王和当今圣上,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圣上继承大统后,才搬到王府。” 东方离人带着夜惊堂,来到荷塘旁边的建筑群间,示意正殿右侧的楼阁: “左边是本王的闺阁,右边是圣上的。” 夜惊堂打量规模颇大的庭院,可见里面种着不少花卉,还放着木头人、兵器架等物,类似尚武男孩居住的地方,他好奇询问: “当今圣上也习武?” “皇族子女都得习武强身,圣上同样如此,不过圣上对武艺兴趣不大,更喜欢读书。” 夜惊堂想想也是,能当皇帝的人,哪有时间潜心习武。 “我江湖出身,对京城的事儿确实不了解……说起来对武艺也不了解。以前在梁州红河镇,想习武都找不到门路,到了京城才发现世间高手这么厉害。以前常听说书先生讲,大内高人无数,还藏着不少秘籍,是不是真的?” 东方离人从夜惊堂腰后拔出璃龙环首刀,在院子里慢条斯理练习天合刀: “武功秘籍都搬到了鸣玉楼,高深的不少,但登峰造极的永远不是秘籍招式,而是‘人’,想成为天下第一,还是得靠自己悟性。” “是吗?”夜惊堂顺势询问:“我听说书先生说,历朝历代的高手,好像都在抢一副图……” “你说鸣龙图?那东西并非武功秘籍,而是寻仙问道的法门。” “寻仙问道?”夜惊堂略显疑惑,看向天空: “这世上真有仙人?” “本王也是凡夫俗子,岂会知晓世上是否有仙人。不过鸣龙图确实不是凡物,宫里有一张‘玉骨麒麟图’,学会可得一身麒麟骨,本王练了十几年,也算有所建树……” 东方离人说到此处,倒是来了兴致,抬起白皙拳头: “你碰一下试试。” 夜惊堂还真想看看练了鸣龙图有多厉害,当下抬手握拳,和东方离人碰了个拳。 啪~ 女王爷的手儿触感柔滑温凉,就好似精心雕琢的软玉,若是握在手中,那滋味…… “……” 东方离人感觉拳头只是被轻柔触了下,英气脸颊稍稍一红,不悦道: “用力!没吃饭不成?不用顾忌本王身份。” “哦。” 夜惊堂也觉得不对,当下认真起来,浑身一震。 嘭—— 月下庭院,骤然传出一声爆响! 第五十八章 善良的大姨子 夜惊堂脚步前后滑开,手臂肌肉高耸,黑袍猛然绷紧。 嘭! 强劲横风骤起,霎时间压偏了周边花木,也撩起了东方离人的长发!! “喝——” 爆呵声如闷雷! 夜惊堂双目如锋,力从地起,一记势大力沉的老拳…… “哎哎?!!” 东方离人瞧见这神挡杀神的阵仗,惊的是花容失色,迅速把螭龙环首刀挡在身前,往后闪出好几步,眼神惊恐。 在旁边卖萌的大鸟鸟,也跳出老远。 夜惊堂出拳动作一顿,看着刚才还自信满满的女王爷,眨了眨眼睛: “嗯?” 你还敢嗯?! 东方离人颇为恼火,觉得夜惊堂是真没半点眼色,怒目道: “让你用力,你就准备一拳把本王打个半死?” “呃……我以为鸣龙图很厉害,忘记是殿下在练了……” “你什么意思?” 夜惊堂收起拳架,悻悻然拱手: “没什么意思,嗯……是我冒犯。” 东方离人知道夜惊堂觉得她又菜又爱玩,心里着实不满,不再给机会让夜惊堂尝试她拳头有多硬,继续演练起刀法: “你想见识鸣龙图?” 夜惊堂笑了下:“江湖至宝,我自然想见识。不过据说此物是大禁之物,得之可得天下,靖王给我看,怕是……” “能‘羽化飞升’本王信,但‘得天下’是无稽之谈。天下大势从来不取决于一个人、一种武艺,而是‘民心所向’。只要你好好表现,本王以后让你看看也无妨。” 夜惊堂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点头一笑: “谢靖王恩宠。我得去角楼,和伤大人他们碰头报平安,要不让鸟鸟陪着殿下,我先过去一趟?” 暗哨如果到时间不出现,其他人就会误以为出了事儿,东方离人没有挽留,把刀丢给夜惊堂: “快去快回,本王还等着你教刀法,若是教不会,《屠龙令》你也别想学到手。” 唉…… 夜惊堂估摸他学到屠龙令,少说一年半载,当下无奈点头,收起佩刀拱手一礼,快步离开了景福宫…… …… 夜惊堂和东方离人在庭院里交流武艺时,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宫阁顶端,有一道打量的目光。 身着大红裙子的女帝,环抱双臂,看着妹妹和俊美公子,在幼年一起长大的庭院里打打闹闹,眼底显出几分感叹。 幼年之时,离人好强,很喜欢舞枪弄棒,但完全不是她对手,她也不客气,经常调侃离人是小笨丫头。 那段日子说起来很有意思,只可惜如今两人都已经长大成人,很难再和当年一样打闹切磋。 手下的宗师,出于对靖王的敬重,根本不会大大方方和离人动手,更不用说打闹。 而这个夜惊堂不一样,容貌俊美非凡,天赋好到可以和她当年一样,调侃吓唬离人,但又知道迁就离人的心高气傲,该认怂就认怂,不至于让离人真的不高兴。 这样一个男人,可以说长在了离人的审美观上,也难怪离人会另眼相待,甚至胆敢瞒着她这亲姐姐。 夜惊堂离开后,离人拿着刀凝望离去的方向,神色飘忽明显有心事。 接下来练刀,也是练两下又转头看一眼,那股等着夜惊堂赶快忙完回来,陪她继续练刀闲谈的情绪,几乎直接写在眼底。 这明显是对夜惊堂有了些意思,想继续交涉发展…… 只是看起来,夜惊堂好像只是把离人当女王爷,没有动心的样子,甚至刻意保持着距离…… 念及此处,女帝暗暗蹙眉。 这可是个大问题,离人性格高冷、不会表达感情,让她自己去追心仪之人,恐怕追个三五年都没结果,指不定最后还落个求而不得、黯然神伤的可怜下场…… 女帝略微斟酌,看了看夜惊堂离去的方向,转身走向了皇城某处…… …… 暮鼓时分进宫,两次碰头后,时间约莫到了晚上十点。 夜惊堂从角楼折返,带着鸟鸟直奔景福宫,以免东方笨笨久等。 但也不知是不是宫里邪门,他刚穿过几处宫阁,还没抵达景福宫,就在半路上瞧见一个宫女,孤零零在游廊中来回踱步。 宫女手提宫灯,穿着一袭红衣,身段儿丰腴挺拔,容貌也是倾国倾城,哪怕距离甚远,也能从那股到哪儿都是焦点的独特气质上认出是谁。 钰虎姑娘? 夜惊堂在夜色中顿住身形,眼神颇为意外。 护卫本就有盘问可疑人影都职责,瞧见昨天在鸣玉楼遇上的宫女,似乎满眼愁色,他落在了游廊另一头,以侍卫的口气开口道: “何人三更半夜在此……钰虎姑娘?” 游廊中,等待多时的大魏女帝,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不过表情上还是心事重重: “夜公子?!你怎么……” “靖王命我当护卫巡视宫城。钰虎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在此?是遇上了麻烦?” “唉~” 女帝眉宇间带着愁色:“也没什么麻烦。下午圣上在灿阳池沐浴,我在旁服侍,不知是不是脱衣裳的时候不小心,把随身玉佩遗失了,玉佩是我娘所留之物……” 夜惊堂微微皱眉:“那去找呀,你站这里做什么?” 大魏女帝轻咬下唇,楚楚可怜的勾人神态,恐怕能把平日对她畏之如虎的文武百官惊掉下巴: “宫里不能乱走动,我没理由过去找……灿阳池每天早上都会清洗,若是被太监宫女瞧见顺手拿走,定然找不回来了……公子担任暗卫,不知能不能……” 夜惊堂负责巡视宫城,除了天子寝宫,其他地方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帮宫人跑腿办事儿,说起来也在职责之内。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他并未拒绝: “也行,我帮姑娘去看看。玉佩掉在什么地方?” “岸上我找过,没有,肯定掉在池子里了。实在麻烦夜公子,只要公子能帮忙寻回,我必有重谢。” “举手之劳罢了,先找到东西再说。” 夜惊堂没有耽搁,让钰虎指明灿阳池的位置,便快步走了过去。 灿阳池位于皇城西南,是一座独立的宫阁,内部绿植环绕,簇拥着一座颇为华美的大殿,已经到了深夜,因为是沐浴的地方,静悄悄的没有人迹。 夜惊堂大大方方来到灿阳池外,左右打量,没看到太监宫女值守,就直接来到殿外,推开了大门。 大门内部竖着不少华美屏风,岸边摆有美人榻、金质香炉等物,中心则是是个‘室内泳池’。 泳池整体由白玉石砌成,规模颇大,水面上飘着白雾,东边能看到一个龙头喷泉,往池内喷着活水,看起来是个室内温泉。 水雾遮挡,看不到池底的情况,更没有光线,想要找一块玉佩并不容易。 夜惊堂在池边寻找一起圈儿后,没瞧见玉佩,就滑入池水中,潜入水底,屏息凝气沿着池边仔细寻找起来…… 第五十九章 我死定了! 景福宫内。 鸟鸟蹲在木头人上,看着胖头龙姐姐练刀,有点瞌睡,脑袋一点一点。 东方离人也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回头看看皇城东北侧,暗暗嘀咕: “这家伙,怎么还不来,真勾搭宫女去了不成……” 正无聊之际,一名宫女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圣上请您移驾灿阳池。” “嗯?” 东方离人刀锋一顿:“圣上不是就寝了吗?” “不清楚,听过来传讯的宫女说,好像是圣上睡不着,想去灿阳池沐浴,让殿下陪着。” 东方离人估计是自己大晚上爬起来,把姐姐吵醒了,也没敢耽搁,收起佩刀,把鸟鸟交给宫女: “好好照顾。待会夜惊堂过来还给他,让他在这里等着。” “是。” …… 很快,东方离人带着宫女,穿廊过栋来到了灿阳池,可见外面有两名伺候女帝的女官在等候,见到她便欠身一礼: “拜见殿下。” “圣上还没过来?” “圣上见月色怡人,一时兴起在作诗,让靖王稍等。” 东方离人知道姐姐比较随性,对此并不意外,带着宫女进入了灿阳池,先行来到偏殿更衣,心头琢磨着待会该如何敷衍了事打发姐姐,好回去继续练刀。 嗦嗦…… 轻微声响中,腰带解开,银色蟒袍从肩头滑落,露出的绣着蟒龙的银色肚兜和薄裤。 而后胖头龙肚兜也解了下来,殿内顿时多出了两轮满月。 东方离人披着薄纱浴袍,来到水雾蒙蒙的泳池边缘,单手抱着沉甸甸的丰满,脚尖试了试池水。 哗啦~ 觉得水温很合适,就解开浴袍,以一个漂亮的姿势扎入水中。 扑通—— …… …… 灿阳池规模很大,算是标准的室内泳池,造型并非方方正正,而是椭圆形,边缘有几处可供靠躺的月牙湾。 夜惊堂屏息凝气潜入池底,水中光线昏暗,很难看清池底的情况,池底镶嵌着鹅卵石,并不平整,找块玉佩着实不容易。 好在沿着池低找了大半圈儿,总算是在鹅卵石间,发现了玉佩的踪迹。 夜惊堂心中一喜,浮出水面深吸了口气,然后潜入池底,想把玉佩捡起来。 结果发现,玉佩卡在了缝隙里,手指根本伸不进去,不破坏池底和玉佩的情况下,只能用手指一点点拨弄,把玉佩移出来。 但玉佩还卡的挺别致,十分滑溜,原地转圈就是弄不出来。 夜惊堂倒也不心急,慢慢拨着玉佩,尚未拨弄多久,忽然发现了些许不对——隐隐察觉到了光感。 齐肩深的池底,根本听不见外面的细微动静,此景着实让夜惊堂心中微惊,抬头查看——透过雾蒙蒙的池水,果然浴池边有几个光团在移动。 玉佩‘掉落’的位置,是浴池靠躺的月牙弯,白玉石台遮挡视线,第一时间根本察觉不到门口的光线,等发现时,光团已经走了半圈。 夜惊堂心中暗惊,也有疑惑——进来时他已经查看过周边情况,并无外人,又已经深夜,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会来的样子…… 难不成是巡逻的太监? 若是被太监发现驱逐,他肯定不好在池子里逗留…… 夜惊堂暗暗思量,当下只能手上用暗劲,无声无息硬掰开鹅卵石,把玉佩取出来,然后从靠躺的月牙弯悄悄探头,看看上面是什么情况。 浴池上并非太监,而是几个彩衣宫女在屏风后掌灯。 夜惊堂刚浮出水面,就发现屏风后的一道门打开,显出女子的轮廓,身上穿着白色薄纱浴袍,朦朦胧胧,下面似乎…… 嘶——!! 夜惊堂眼睛猛然瞪大,都不敢细看女子的容貌身材,迅速缩回了池中,想找出路溜之大吉。 但浴池里都是半透明屏风,他还在水里,想要无声无息潜逃谈何容易。 若是冒头,肯定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但不露头被发现,那不死定了吗…… 夜惊堂尚未想好对策,就发现远处的浴池表面,探入一只白皙玉足,在池水表面轻轻晃荡了下。 哗啦~ 借助池上的光线,可见裸足极为白净,脚趾宛若晶莹剔透的玉器,线条美到极致。 而水面上方的景色,朦朦胧胧的白花花一片…… 不是吧! 夜惊堂发现女子似乎已经把浴袍褪下,这时候想露头也不敢了,他正犹豫要不要弄出点动静提醒,就听到了一声闷响: 扑通—— 不远处的平静池水,猝然掀起波澜,白花花的身影直接砸入了水池。 夜惊堂首先看到修长的双臂,继而是英气十足的脸颊和雪腻香肩。 本来入水的姿势很完美,不会激起多少水花。 但来人的体型显然不是流线型,胸口的阻力非常大。 入水瞬间,他就看到两大团儿白软挤开水流,出现颇具韵律的波澜,晃晃荡荡波涛汹涌,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靠!!! 如此震撼人心的场景,硬把夜惊堂惊住了,僵在浴池边缘心如死灰。 但看清了来人是谁后,又显出些许如释重负。 还好来的是笨笨…… 不对,怎么能说还好…… 这可咋办……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不得被要挟一辈子…… 这时候指望靖王不发现他,老天爷估计都不答应。 东方离人一头扎入池子,如同白鱼儿,往前游了两个身位,睁开眸子,准备倒滑到浴池对面的靠躺之处。 但睁眼的瞬间,就发现池底有异样——池子边缘的月牙弯里,似乎有一道黑乎乎的影子。 ?! 东方离人心中微惊,迅速仔细打量,结果就透过微弱光线,看到了那张满是震惊的俊美脸颊。 “咕噜咕噜——!!” 饶是喜怒不行于色的东方离人,遭遇这种意外,也发出了一声尖叫,难以置信盯着不远处的夜惊堂,迅速环抱胸口,在水中缩成婴儿状,用脚儿挡着最羞于见人之处。 夜惊堂发现靖王看过来,就连忙闭上眼,抬起双手,虽然没说话,但明显在示意: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东方离人看清水底的人是谁后,脸色化为血红,羞怒与震惊交织。 但临危不乱的心智,让她没有和寻常女儿家一样彻底慌乱,挡住要害后,硬是压着心底的惊涛骇浪,迅速把头浮出了水面。 哗啦! 温泉池边缘,几名宫女神色茫然,看向出淼芙蓉般的女王爷。 东方离人面红如血,强压着情绪,做出正常神色,吩咐道: “你们都出去!” 声音都在打颤。 几名宫女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问,欠身一礼后,满心疑惑的走出了殿门。 等待池边没有了外人,东方离人的脸色才彻底化为羞愤和惊怒,想去池边拿衣服,又怕手脚展开被看干净…… 可能已经被看干净了,但她总不能再被看一次! 东方离人抱成一团儿,以很古怪的姿势飘在水里,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哗啦…… 轻微水花声响起。 一张俊朗的男子脸颊,从月牙弯冒出来,脸上全是尴尬,闭着眼睛双手高抬,又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呃……” 东方离人咬牙切齿,见夜惊堂转过去,心底的羞急才稍微缓解,她站在池中,水没到脖颈,低声斥道: “你……你好大的胆子!” 夜惊堂人都是懵的,背对东方离人解释: “我绝非故意,我……” 这他娘能怎么解释?! 东方离人睫毛微颤,慢慢退向池子边缘,冷声质问: “你为何在此?” 夜惊堂过来是帮忙找玉佩,这时候要是把钰虎姑娘点出去,靖王肯定把火气发在宫女头上。 虽然自身难保,但夜惊堂稍作犹豫还是咬了咬牙,解释道: “我刚和伤大人他们碰面,路过此地,发现此地黑灯瞎火却有水花声,就进来看看,结果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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