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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茬道: “四肢百骸受创,虚浮流于体表,你现在能站起来都不容易。这要是能算小伤……伤……” 话语戛然而止。 卞元烈抬眼看去,却见夜惊堂浑身青筋鼓涌,脸上的病态潮红开始慢慢消退,眼底的血丝逐渐转为清明,连疲惫喘息,都在深呼吸中放缓了下来。 ?! 蒋札虎饶是老江湖,瞧见此景,也露出了卞元烈方才一样的难以置信。 而卞元烈张了张嘴,看多了仙术,此时硬是见怪不怪了,只是惊疑道: “浴火图这么霸道?” 单凭浴火图,自然没这么霸道,毕竟浴火图消耗惊人,搏杀时强行恢复体魄,只会脱力更快。 但夜惊堂也不是没其他准备,在第一次交手,被神尘和尚轰出去时,他就察觉到神尘和尚强的超出预料,他体魄完全不占优的情况下,很可能变成苦战。 为此在再度上前之际,他就学着黄连升,吞了颗药效最弱的青色白莲子,把还算能控制住的药劲压在腹中,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遗憾的是,他还没来得及磕药,把第二管血条亮出来吓唬神尘,就占据了主动,蒋札虎随之到场开始拉架。 莲子已经吞了,夜惊堂虽然知道药效过剩会痛苦万分,但也舍不得浪费吐掉只有几颗的青色莲子,当前只能用作人前显圣了。 瞧见蒋札虎和卞元烈看神仙的表情,夜惊堂也没解释这些细节,只是道: “都说了神尘和尚不是我对手,你们以为我开玩笑?” 卞元烈眼睁睁看着夜惊堂对敌百丈取首、受创转眼恢复,如同活神仙一般,心底之惊叹无以复加,刚想感叹两句,一道不和谐的嗓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天地大道,浩瀚无垠,太狂不是好事。” 声音缥缈无迹,分不清来源,却又如同自耳畔响起。 目光集中在夜惊堂身上的众人,见此都是脸色微变,迅速左右四顾打量,结果便发现远处的沙丘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个道人。 道人身着黑白相间太极袍,头竖紫金芙蓉冠,刻有阴阳鱼的佩剑挂在腰侧,虽然身形纹丝不动,但随风飘舞的宽大道袍,却给了人一种盘踞如龙之感。 夜惊堂回头瞧见不知何时出现的道人,微微愣了下,虽然没见过,但还是从扮相上认出了来人。 而卞元烈本想询问这又是哪根葱,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意外道: “吕太清?你这小牛鼻子……” 呛啷—— 话音未落,刚刚沉寂的沙海,猝然再度响起剑鸣! 卞元烈瞳孔微缩,只见一道雪亮剑光,如同长夜白雷直指面门,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咫尺之外,惊得他瞬间面无人色。 而夜惊堂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发现这大舅哥脾气无比暴躁,一言不合便拔剑砍人,本能抬起左手。 嗡~ 玉虚山的传世名兵‘合道’,当空停在了卞元烈眉心之前。 但让夜惊堂没想到的是,青锋长剑被停住后,依旧带着难以言喻的冲击力,剑锋震荡之间,猝然调转方向,直朝他而来! 咻—— ?! 夜惊堂脸色骤变,双手上抬如抱月,强行停住眨眼入怀的青锋剑,却没摁住剑身的剧烈震荡。 嗡嗡嗡~ 踏、踏…… 吕太清道袍随风飞舞,神色严厉犹如敲打后辈的师长,缓步从沙丘走下: “只是窥见了点天地大道皮毛,便持才傲物、目中无人,你可知道当年本道自觉无敌于天下,是怎么被奉官城敲打的?” 沙沙沙…… 夜惊堂身体纹丝未动,却被剑推着慢慢后滑: “就这样?” “对。” 吕太清步步向前,声音平和: “本道当年,也以为学到了鸣龙图,就能成仙得道。但奉官城当年告诉本道,鸣龙图是‘吴太祖的道’,我即便习得,也是走他人之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没有和吴太祖比肩的天地感悟,我便不会明白鸣龙图为何有此神效,更没法比肩吴太祖,九张图傍身,也不过是学的像吴太祖,这样的人,连江湖开宗立派都不配,又拿什么去得天地大道?” 夜惊堂轻喝一声,把长剑强停在原地,而后全力前压: “有道理!” 吕太清随之停在原地,继续再度上前: “三千大道,殊途同归。后世武人想比肩吴太祖,就不能走捷径,得先从根基练起,步步为营,每一步都‘知其所以然’,才能走出一条属于自身的大道。 “而你学会了鸣龙图,有此通玄之力,却不知道其背后蕴藏的天道至理,自以为举世无敌,使出十二分的决心和力气,出手的效果,就如同将军绣花般蹩脚。 “本道潜修一甲子,悟出的东西没你学的多,更比不上鸣龙图的大成之威。 “但本道知道每一条气脉为何如此,对敌变通信手拈来,将这把剑送到你眼前,便如同吃饭喝水般轻巧,你一个空有通玄之力的门外汉,拿什么来拦本道?!” 嘭—— 最后一字落,三尺青锋猝然前冲半寸,抵到了夜惊堂双眸之眼! 夜惊堂浑身爆震,后背衣袍都随之炸裂,但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沉默一瞬后,心中急转,开始按照自己琢磨的六张图脉络,调整浑身气脉走向。 嗡~ 便在此时,剧烈震荡青锋剑戛然而止! 远看去,就好似被虚无缥缈的神佛当空钳住,再难挣扎半分! 吕太清脚步顿住,肃穆威严的神色敛去,眼底闪过讶然。 下一刻,夜惊堂便浑身爆震,三尺青锋当即翻转,化为一道剑光,径直灌入吕太清腰间剑鞘。 嚓~ 剑锋归鞘,沙海中冲天威势,当即烟消云散。 夜惊堂站直身形,喘了几口气压住沸腾气息,拱手一礼: “刚才就对神尘和尚说了,我真不是只窥见了一点皮毛,只是比较稳健,没十成把握前不想赌命罢了。谢吕前辈点拨。” “……” 吕太清低头看向收回腰间的佩剑,倒是被干沉默了,斟酌良久后,才微微颔首: “你小子,确实有狂的资本,怪不得项寒师知难而退。” 东方离人没想到国师大人真会道法,一直提心吊胆,此时两人收了神通,才回过神来,焦急道: “吕师伯,你自行推演了鸣龙图?!” 吕太清站在沙海之间,一直在打量着夜惊堂,听到询问,才平静回应: “我本就是修道之人,又何须去借鉴他人之道。《太上唤灵篇》中记载,道法分五重境界,第一重‘炼体筑基’,对应鸣龙图的筋骨皮,第二重‘炼精化气’,对应精气神。我修到了第三重境界,也就是‘炼气化神’。”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有点听不懂。 吕太清望着夜惊堂,继续道: “本道自己悟的天地大道,虽然比不得吴太祖的大成之道,但走到今天步步为营,不受其害。而鸣龙图则不然,没吴太祖那份旷古烁今的天地感悟,擅自去推演者,无一例外出错暴毙。 “你悟性旷古烁今,可能至今没错一步,但生死只在一步之间,你走到今天,等同于步步赌命。 “若是找不到后三张图,也没有‘知其所以然’的底蕴,你往后最好别再碰这禁忌,‘道’不是急功近利走捷径能修来的。” 夜惊堂好不容易恢复的身体,转眼又被大舅哥打垮了,倒是并不恼火,毕竟这话确实让他受益良多,他点了点头: “受教。项寒师也像吕前辈这般厉害?” 吕太清单手负后,摇了摇头: “江湖上有取错的名字,但极少有排错的座次,神尘和尚既然能窥见天地大道皮毛,那往上之人,必然能看到更多。 “本道没你这么多机缘奇遇,依旧出山即宗师,三年入武魁,五年称圣人。项寒师的天赋悟性,并不比本道差,但可惜师承不好,入门比本道晚十年,如今应当刚摸到‘练气化神’的门槛,尚不能融会贯通,否则也不会被你逼退。 “若论彼此高低,彼此根基造诣都已经炉火纯青,顿悟只需要一朝,不打很难说清楚。” 夜惊堂听大舅哥这话意思,就是有自信,但实战这东西,胜负难说。 东方离人听见这话,小声道: “那吕师伯和夜惊堂一起上呢?” 吕太清转过头来,如同看着笨丫头: “北梁还有仲孙锦、北云边,我们一起上,让圣上亲自陷阵防着?” “哦……”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觉得也是。 吕太清再度把目光转向夜惊堂,继续道: “山上山下是两个概念,能从南北两朝万万人中,打到山巅武圣的人,除开凑数的李锏,其他五人,没有一个是滥竽充数之辈。 “仲孙锦虽然实力较弱,但毕生都在钻研墨家奇技,对天下人的贡献,远比本道这只求一人得道的武夫大,武圣中也就他配称‘圣’字。 “而朔风城的北云边,年不过三十六,却排在李锏仲孙锦之上,势头太猛,必然另有机缘造化。 “你和薛白锦,都是刚上山的后辈,明面可以蔑视对手,但心底还是要怀揣敬畏。” 夜惊堂拱手道:“晚辈明白。” 吕太清说完了话,也并未久留,转身道: “大军已经朝平夷城进发,殿下尽早带队折返,贫道告辞。” 东方离人对吕太清非常崇敬,连忙行礼: “吕师伯慢走。” 卞元烈差点被吕太清一剑戳死,本来还惊魂未定,不过回想起自己此行过来,本就是求个有始有终的,当下又跑了过去,跟着询问: “吕道长,你当年入京,在武安侯府外打量的时候,我记得才十一二岁,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仙凡之别……话说你们刚才用的,都是些什么道法?老夫不偷师,就是一心向道,想听听。” “你该去问奉官城。” “唉,当年不懂先生大义,骂他忘恩负义不为国尽忠,如今实在没脸去见奉老先生。常言朝闻道、夕死可矣,要不吕道长讲完把我宰了,送我一程?这样我也算落个有始有终……” …… 蒋札虎目标一直都是挑战奉官城,但直到今天,才明白在‘山上三仙’眼里,他恐怕和山下泼皮没啥区别,都是凡世蝼蚁。 夜惊堂虽然也懂仙术,但‘不知其所以然’,估摸和他也讲不清楚,蒋札虎当下快步跑到吕太清后面,开始拱手拜见,虚心请教。 而折腾半夜的沙海,也随着三人和说书先生的离去,彻底平静了下来…… …… 片刻后,月牙湾。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半月湖畔也安静下来。 虽然挖到了石碑,已经不用再辛苦勘探,但佘龙等捕快,看到山上三圣的超凡境界后,心底久久平静不下来,加上夜惊堂也没限制他们去研究石碑,回来后都跑到了石殿之中,如同华伯父一样开始面壁思过。 夜惊堂吃下的虽然是药效最弱的白莲子,还打了两场损耗药劲,但依旧没有完全消化完,等身体完全恢复后,身上便又开始出现淤青,而后又迅速消退。 不过这点切肤之痛,夜惊堂倒也能抗住,换上衣袍后,端着茶壶杯来到了帐篷里。 帐篷之中,三娘本来一直陪着凝儿,见夜惊堂进来,才站起身来,给夜惊堂使了个眼色,而后把幔帐也合了起来。 骆凝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毯子上,容貌依旧倾国倾城,但没了往日冷艳女侠的气态,只是愣愣出神。 夜惊堂在旁边坐下,把茶杯递到凝儿面前: “来,喝口水。” 骆凝目光动了动,而后便靠在了夜惊堂怀里,发现他身体滚烫,气息也不怎么稳,又坐起来询问: “你身体没事吧?” “没事,就是吃了药有点疼罢了,抗一会就好。” “要不要帮你调理一下?” 夜惊堂其实挺想要的,但见凝儿情绪不佳,还是摇了摇头,搂着肩膀道: “不用这么麻烦,你笑一下,我就不疼了。” “……” 骆凝红唇抿了抿,露出一个微笑,而后再度把脸颊枕在肩膀上,询问道: “小贼,你说人走了,会去哪里?” 夜惊堂仔细想了想: “应该会投胎。我就投过胎,只可惜不记得过程了,嗯……今天的场面你看到了吧?这世上真有神仙,有神仙,那就有五行三界、六道轮回,只是我们道行太浅,还看不到罢了。 “伯父伯母都是好人,肯定已经投胎转世,现在正在别的世界过好日子……” 骆凝方才瞧见那些通仙神术,其实一直在琢磨这些,听见夜惊堂这么说,她抬起眼帘: “小贼,我武艺低,你别哄我。” 夜惊堂稍微无奈,搂紧几分: “我骗你作甚?等你以后位列武圣,自然就明白天地有多大了。以后咱们成了仙,我带你去山外面找岳父岳母,天有多大,咱们就走多远……” “唉~” 骆凝可是大姐姐,被夜惊堂抱着当小姑娘哄,有点不好意思,心头的愁云渐渐也在柔声细语中逐渐被吹散。 骆凝沉默片刻后,收敛了心绪,把夜惊堂推倒在毯子上,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 “你帮我报仇了,我得报答你。刚才三娘在,我怕她拱火,才不说话,现在你说吧,要我报答你什么?” 夜惊堂靠在枕头上,眨了眨眼睛: “三娘出去了,才敢和我提报答,那我真要了,你确定不会揍我?” 骆凝微微眯眼,但也没揍夜惊堂,继续柔声道: “我帮你生个娃儿,行不行?” “你本来就该给我生娃儿,这可不算报答。” “?” 骆凝轻轻吸了口气,沉默片刻后,翻身躺在了一边,偏头面向外侧,闭上眸子不说话了。 夜惊堂瞧见这熟悉的小模样,摇头笑了下,也闭上眼睛,开始压制体内无处不在的痛感。 “……” 帐篷内安静了一瞬。 骆凝睫毛动了动,发现小贼不翻过来软磨硬泡,睁开眼眸回头看了看,又转过身,在肩膀上轻打了下: “你别得寸进尺,我让你抱起来乱来,面向镜子,行了吧?” 这应该是骆凝体验过最羞愤欲绝的姿势,显然是真下了血本。 但夜惊堂并未答应,闭着眼睛稍显无奈: “这是帐篷里面站不直,也没镜子,我怎么抱着乱来?” “……” 骆凝想想也是,见小贼态度强硬,她在琢磨片刻后,暗暗咬牙,学着水儿骚里骚气的模样,凑到夜惊堂耳边,呵气如兰: “相公~” “咳……” 夜惊堂一瞬间脖子都酥了,轻咳一声,睁开眼睛: “以后一直这么乖?” 骆凝并未回应,红唇轻触耳垂,慢慢磨蹭: “呼~……嗯~……” ?! 夜惊堂哪里扛得住这个,最终还是败阵,把凝儿挪到身上: “我确实有点疼,不太想动弹。” 骆凝见此也没说什么,骑在腰上坐起来,把青色长裙解开,露出薄纱肚兜,而后便俯下来,团儿在夜惊堂身上慢慢磨蹭,虽然少有的非常主动,但轻咬下唇闭着眸子,还是有一点点放不开。 悉悉索索~ 夜惊堂抬眼望着凝儿的模样,眉眼弯弯全是笑意,见凝儿自己握着恶棍调整,忽然抬手扶着后腰,往下一摁。 “呜~” 骆凝措不及防,直接坐到底了,半天没喘过气,缓过来后便羞恼抬手: “你这小贼……” “不许生气啊,江湖儿女,可不能恩将仇报……” “你……” 骆凝银牙暗咬,憋了片刻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银月轻抬慢慢扭转起落…… …… 与此同时,石殿之中。 佘龙等黑衙捕快,在黑色石碑前端正盘坐,虽然内心对‘山上四仙’无比神往,但无奈这仙真不是寻常人修的。 在研究石碑半天后,所有人都出现了‘猪脑过载’之感,甚至有人打起来呼噜。 裴湘君已经学了鸣龙图,对石碑自然兴趣不大,在洞口瞄了两眼后,便回到了营地,等着凝儿这不中用的丫头求救。 而石殿后方的过道里。 东方离人发现研究石碑有点自取其辱,此时已经把方向换成的考古探险,手里拿着天子剑辟邪,在过道里慢慢穿行。 无事可做的华青芷,则被太后娘娘扶着,手里提着个灯笼,小心翼翼跟在东方离人背后,两人脸上都有点害怕。 可能是觉得三人太胆小,在前面当斥候的鸟鸟,也做出了怂包模样,慢慢往前摸进,走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停下不动了。 东方离人看不清过道深处的情况,正想询问,结果却见鸟鸟忽然“叽!”的一声跳起来,足有半人高,而后掉头就跑! “啊——” 霎时间,过道里传出三声尖叫。 太后娘娘和华青芷本就紧张,措不及防直接抱到了一起,东方离人也是花容失色,连忙退到两人近前,双手持剑如临大敌: “什……什么东西?!” “叽叽叽……” 鸟鸟跑到跟前,张开翅膀比划,意思是——糟了!忘记吃晚饭了! ?? 三人虽然不是很通鸟语,但‘吃饭’这种最常见的意思,还是秒懂。 东方离人被吓的小心肝怦怦跳,见此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但也不好责备‘鸟是铁饭是钢’的胖妃,只能哄道: “好好探路,一会再吃,等回了沙州城,本王赏你三天不封嘴。” “叽~!” 鸟鸟这才满意,又蹦蹦跳跳跑到了前面。 三人一声尖叫,显然惊动了在石殿里参悟的黑衙人手。 佘龙怕靖王和太后跑太远,为安全起见也跟在了后面,在走了良久后,一行人穿过了过道,来到了地宫的中心地带。 虽然是没用上的皇陵,但以始帝的历史地位,地宫规模肯定差不了,除开中心放置棺木的寝殿,周边还有各种气派巍峨的建筑,以及数不清的陪葬书简和金银铜器。 因为并没有埋葬什么人,只是个地宫,众人倒也不是非常害怕,颇有兴致的在附近参观起来。 鸟鸟暗处视力惊人,在地宫里飞来飞去,忽然发现地宫内部有个房间,与其他墓室不同,外面有木门,和其他地方明显不是一个年代的产物。 “叽?” 鸟鸟歪头打量,还在门上敲了敲,看模样是礼貌询问——有人吗? 但这种鬼地方,若真有人住着,怕是能把外面人吓死。 太后娘娘提着灯笼站在附近,因为不敢开门,便把佘龙叫过来,将门打开看看。 结果佘龙等人壮着胆子把门打开,昏黄光线照进其中,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间卧室。 卧室里有桌椅等家具,角落还有张板床,在封闭空间里存放不知多少年,已经发黑了,但质地极好并未因此损毁,书桌上甚至还能看到笔墨纸砚,以及一摞发黄的纸张。 “诶?” 太后娘娘眼底满是意外,东方离人也来到了进前,检查确定没啥危险后,才来到房间里,把灯笼放在桌上,打量起纸张上的字迹…… 第三十五章 回忆录 沙海跃出一轮红日,霞光把湖畔的帐篷点缀成了淡金色。 门帘依旧合着,夜惊堂在帐篷中端正盘坐,暗暗复盘着昨晚的搏杀和领悟。 昨晚一战,夜惊堂收益相当之大,用‘第一次浮出水面看到真正的天空’来形容也不为过。 以前他确实以为,世上只有鸣龙图一种登顶之道,但如今则发现,其实不管什么武学流派,钻研到最后,结果都一样。 就比如说佘龙的《双佛臂》,若是潜心钻研到极致,那就是金鳞玉骨;柳千笙的听风掌、仇天合的天合刀,便算是最基础版本的明神图。 水儿以前没练过浴火图,但不管中了什么毒,都能慢慢解掉,应该就是步入了‘炼精化气’境界的缘故。 这些流派的武学,零零散散,就好似结构简单效用不强,仅供入门的‘下品功法’、散装神通。 而九张鸣龙图,则是集世间所有炼体之法打磨到极致的大成之作。 吕太清自己悟出来的‘炼气化神’,肯定没鸣龙图那般强到完美无瑕,就和‘九术’一样,存在很多短板破绽。 但吕太清是步步为营自己悟出来的路线,哪怕再差,对长处短板也烂熟于心,实战完全可以扬长避短、临敌变通。 而寻常人学了鸣龙图,虽然功法上胜过吕太清,但不了解功法背后的原理,根本不敢乱动鸣龙图。 鸣龙图是吴太祖走出来的路,和吴太祖完全适配,但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人,每个人的身体素质、性格、特长等等都是不一样的。这就导致了其他人照着练,肯定有蹩脚之处。 这其实和俗世江湖习武一样——师父一步三尺半,是因为身高八尺,这步幅恰到好处;徒弟身高才六尺,没理解师父一步为什么跨那么远,便生搬硬套学一步三尺半,还不敢变通,这能不费劲拧巴? 师父一步三尺半,徒弟根据自身情况调整,寻找最贴合自身的步幅,直至所学武艺和自身条件完全适配,才算正儿八经的学到家了。 说起来,和吕太清一样悟自己的小道,或许还实际点,即便至死没得大道,路也是自己走的,死而无憾。 而吃透‘鸣龙图’这种大成之作,就必然得比肩乃至超越吴太祖;磕磕碰碰钻研一辈子,到头来发现天赋不够弄不懂,这不得憋屈死? …… 夜惊堂如此暗暗分析着昨夜感悟,也没注意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身侧传来细微动静,才睁开了眼帘。 帐篷里并没有床榻,在这里扎营后,都是打地铺。 此时身边的毯子上,两个彻夜操劳的媳妇,都在闭目安睡。 凝儿躺在右侧,身上仅穿着青色薄纱肚兜,蝴蝶结小裤则没穿,仅以一条丝搭在腰间。 风娇水媚的三娘,则躺在他跟前,丝被搭在胸口处,显出了珠圆玉润的丰腴身段儿,可能是觉得帐篷上的光亮晃眼,翻了个身面向凝儿,这样导致了白皙满月送到了他腿侧,也把凝儿腰间的丝被带开了些。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偏头欣赏了下两个白里透粉的馒头,因为天都亮了,再乱来不太合适,便抬手在三娘的臀儿上捏了捏。 裴湘君睫毛动了动,而后便睡眼惺忪的醒了过来,柔柔回眸: “怎么天都亮了……你身体好些了吧?” 夜惊堂昨晚负伤,已经靠着莲子药效恢复,虽然相较于人的体魄,青色莲子的药效还是过于夸张,但怎么也比黑色莲子强,至少对战时能压住,事后也不像是被寸寸凌迟了。 但可惜的是,黄莲升这斯‘崽卖爷田’不心疼,那么多青色莲子,硬是祸祸的只剩三颗。黑色药劲太大完全压不住,褐色的估计也够呛,他没法当糖豆吃,想想实在有点可惜。 眼见三娘关心,夜惊堂低头在额头啵了下: “已经完全好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裴湘君昨晚折腾的其实也不轻,到现在都不太想动弹,不过还是慢悠悠起身,抬手抱住夜惊堂的脑袋,帮他提神醒脑。 骆凝其实在两人说话时,便已经醒了,装睡单纯是怕夜惊堂又乱来,暗中观察局势。 夜惊堂清醒了下后,见凝儿没反应,便凑上去准备再讲讲道理。 骆凝察觉不对,连忙睁开眸子,坐起身来,抱住夜惊堂意思了下: “好了,你出去吧,我们换衣裳。” 夜惊堂这才心满意足,起身出了帐篷。 此行过来,虽然带了三十余号黑衙高手负责安保,但佘龙可能也知道,这世上最没意义的职业,应该就他的保镖,不用笨笨吩咐,就自觉跑去了石殿参悟石碑,以免打扰到他休息。 此时天色刚亮,营地内外静悄悄的没有外人,夜惊堂扫视一圈儿,可见笨笨和华青芷都在帐篷里睡觉,而鸟鸟则站在湖边的沙丘上,任由晨风吹拂白毛毛,颇有种‘一寸相思一寸伤,寸寸相思断鸟肠’的苍凉感。 夜惊堂一愣,来到跟前,本想询问鸟鸟在发什么疯,结果走近才看到,穿着暗红裙子的太后娘娘,坐在小沙丘后方,双手抱着膝盖愣愣出神,背影看起来楚楚可怜。 ? 夜惊堂瞧见暖手宝如此凄楚,自然眉头一皱,来到跟前低头打量: “怀雁?” 太后娘娘坐在湖边,凝望着沙海间的日出,失魂落魄的神色,看起来都快抑郁了,听见声音也没太大反应,只是抿了抿嘴,而后眼泪就滚了下来。 夜惊堂心头一揪,连忙坐下来,扶着肩膀询问: “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太后娘娘眼圈发红,红唇微动却没说出话来,只是无力靠在夜惊堂肩头,把手里的一叠纸张递给他。 夜惊堂接过发黄的纸张,仔细打量,可见纸张内容,看起来更像是回忆录,称呼只有‘我’和‘娘子’,内容大概是: 娘子到了月牙湾,因为大漠没什么景色,也见不到人,情绪日渐消沉;我为了哄娘子,时而带着游览天下名山大川,还在月牙湾种上了一片花海…… 夜惊堂眉头微蹙,往后翻了几页,从细节之中,可以看出这就是《艳后秘史》后续的内容,再无书上的戏剧化创作,只是在回忆着往日点点滴滴。 纸张写的非常详细,一颦一笑都记录在其中,字里行间能感觉到笔者的深情,其中甚至还有带着‘娘子’去地宫看石碑的内容。 夜惊堂刚看了几页,就感觉出了笔者写这些东西时的伤感,暗觉不对,把纸张翻到了后面,果不其然瞧见——被称呼为‘娘子’的女子,因为天赋不足,学不会长生之法,于七十岁时在笔者怀里合了眼…… 七十岁…… 这不寿终正寝的喜丧吗……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看向泪如雨下的太后娘娘: “人终有生老病死,七十岁也算高寿了,在心上人怀里去世……诶,别哭别哭。” 太后娘娘见夜惊堂这么说,眼神愈发委屈了。 毕竟《艳后秘史》不是寻常书,上面记录着一个和她同病相怜的女子,在深宫中孤寂多年后,脱离苦海获得新生的事。 在看到这本书之前,她余生一眼望到头,而这本书却给了她偷偷幻想的勇气。 和夜惊堂在一起后,彼此经历的越多,她便越希望书上内容是真的,每次午夜梦回睡不着时,她都会拿出这本书翻看,盼望着终成眷属的那一天。 书上的结局何其完美,来到这无人打扰的世外之地,和心上人在花海中厮守到永远。她也是因此,才想到月牙湾来看看。 但现在,纸上却告诉她: 太后娘娘天赋平平,没学会长生术,驾鹤西去了…… 她也天赋平平呀! 太后娘娘本就多愁善感,一想到书上的恋人已经魂归黄土,而她自己也很可能重蹈覆辙,在几十年后撒手人寰,再也见不到夜惊堂,心情当时就抑郁了。 “怎么可以这样……” 太后娘娘抬眼望着夜惊堂,显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说话都含糊不清,最后趴在了夜惊堂怀里,轻声抽泣。 夜惊堂也是书迷,明白看到书上人结局凄凉有多难受。 但长相厮守一生,七十岁在恋人怀里合眼,怎么看也不算悲剧,他见怀雁想不开,便柔声劝道: “别哭,燕太后被喜欢了一辈子,驾鹤西去之前,都靠在心仪之人怀里,换做是我,我只会觉得此生无憾,没有嫁错人,有恋恋不舍,但肯定没遗憾……” 太后娘娘抽泣了两声,觉得这话有点道理,便抬起眼帘: “本宫若是老死了,你会不会也这样抱着本宫……” 夜惊堂有些无奈,抬手打断傻乎乎的话语: “鸣龙图可以长生不老,咱们都学,哪有天人永隔的说法。” “但是本宫笨,学不会……” 夜惊堂把太后娘娘搂紧几分: “哪里笨了?你自己都能看懂浴火图,平时根本不练,都能有现在的功力,说起来都算天赋异禀了,如果认真练,用不了两年就能追上来。 “而且书上看的是‘九术’,学不会很正常;鸣龙图不一样,有脑子就能学会,找图的事儿交给我就好,即便找不到,我以后也能自己弄一套鸣龙图出来让你学……” 太后娘娘并非奢望长生,而是怕离别,在被劝了片刻后,又道: “凡事要往坏处想,万一本宫学不会,你可别和书上人一样傻。本宫能死在你怀里,就心满意足了,你每年给本宫多烧点纸钱就行……鸟鸟也给本宫烧过来……” “叽?” 背后陪着一起黯然神伤的鸟鸟一愣! 夜惊堂摇头一叹,又拿起纸张往后看去,结果发现后面的内容,是女主寿终正寝后,笔者放不下,寻遍山海依旧没找到回天之术,最后才明白了人死不能复生。 笔者本想殉情,但又不能就此死去,因为他一死,两人的事再也无人知晓,他娘子也就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 为此他把两人经历的故事,书写下来传于世间,让彼此永远活在世人心里,而后剃度出家,当了和尚。 这封回忆录,便是笔者出家之前所留,可能也不是写给谁,而是想让彼此永远停留在月牙湾终成眷属那一刻,但又不想让娘子隐居之后的一颦一笑消失在世间,所以书只写到月牙湾,之后的故事则留在了地宫里。 夜惊堂看完之后,眼底稍显唏嘘: “确实是个痴情种子……书上写葬在娘子峰,要不咱们去上柱香?” 太后娘娘伤感到这份儿上了,天上下刀子也得去上柱香祭拜,当下询问: “娘子峰在什么地方?” “在洪山,离咱们上次去的大雪山不算远。” 太后娘娘眨了眨眼,抓住夜惊堂的袖子,小声道: “你陪本宫一起去,就咱们俩,行不行?” 夜惊堂见怀雁无比期盼的模样,爽快道: “自然可以。待会咱们就启程。” 太后娘娘终于展颜一笑,抬头就在夜惊堂唇上啵了下,而后便把纸张接过来,如同至宝般收进了怀里。 夜惊堂低头回敬了下,而后便起身送太后娘娘回了帐篷,开始安排起返程事务。 石殿内的石碑虽然比不上鸣龙图,但分量还是相当重要,如果消息传出去,不知有多少江湖人跑来偷学,容易搞出大乱子。 但石碑重达几万斤,就凭黑衙这三十来号人,累死也不可能抬出沙漠。 为此夜惊堂只能安排带着半数黑衙人手,在石殿内驻防当看守,他则带队迅速折返,从沙州城调兵过来,想办法把石碑给运回京城。 从月牙湾去沙州城,比回望河垭要近很多,众人过来轻装简行骑的好马,又熟悉路线,赶过去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天亮时拔营出发,到黄昏时分便抵达了沙州城。 沙州城太过偏远,繁华程度远不及内地,但颇有异域特色,满街都是驼队商队,街边则是贩卖各种土特产的商贾,甚至还有‘烤全驼’这种其他地方根本见不着的特色美食。 夜惊堂到地方后,便在城内美食街附近落脚,东方离人也没忘记‘三天不封嘴’的承诺,开始带着胖妃出去扫街,结果鸟鸟直接点了一只烤全驼,分量足够吃半年。 夜惊堂好久没来沙州城,心里也挺怀念,不过暖手宝好不容易来大漠朝圣一次,当前肯定还是得以正事为主。 为此在和沙州城的官府沟通完后,便迁来了炭红烈马,以送太后娘娘去上香的名义,往洪山方向飞驰而去…… 第三十六章 凤鸣九天 月朗星稀,碳红烈马在群山深处往上攀爬,周边时而传来鸟兽低鸣: “咕~~咕……” 马背上,太后娘娘裹着披风,遥遥眺望山野间星星点点的灯火,好奇询问: “山里面住的还有人?” 夜惊堂走在前面牵着缰绳,扫开山路上的杂草树藤,闻言回应道: “是娘子寨的人,洪山十八寨之一,主做山参草药的行当,小时候我泡药浴,药材就是从这买的……” “是吗……” 两人下午从沙州城出发,靠着宝马的超凡速度,于夜半时分赶到了洪山西侧。 夜惊堂对洪山的地形很熟,从娘子峰西坡上山,走了半个时辰,便爬到了荒无人烟的山巅,尚未登顶,便看到山上有一颗银杏树。 银杏树虽然没皇城里那棵大,但看起来也经历了两三百年的岁月,枝叶依旧茂密,树下明显有个小坟包,周边清理的很干净,旁边甚至还有个小庙。 太后娘娘本来还以为要找好久,见此颇为意外: “这里还有人照看?” 夜惊堂停下脚步,回身托着暖手宝的腰,把她抱下来: “娘子峰自古便有之,据传说,是古时山河巨变的时候,一对夫妻藏在山上躲避洪水,丈夫下山看情况,结果出了意外,娘子伤心欲绝,就一直在山上哭,哭到最后连神仙都于心不忍,施展神通,让其化为了山神娘娘,而丈夫则变成了附近的阿郎峰。” “古墓里写书的前辈,应该是听过这个传说,才把夫人葬在这里;如今的娘子寨,是开国后才出现,估计是意外发现这座坟,把其当成了传说中的山神娘娘……” 太后娘娘聆听着夜惊堂的讲述,很快便来到了银杏树附近。 银杏树下是一块平地,靠山坡的地方修着个一人高的小庙,里面放着尊泥塑的山神像,里面还插着烧完的香。 而不大的坟包,则正处于银杏树下,前方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亡妻林韵之墓’六字。 太后娘娘熟读《艳后秘史》,知道这是燕太后的乳名。 虽然年代不一样,她和燕太后也并无关系,但两人都同出于东南望族,在云安顶着同样身份,住在同一座宫殿里,甚至同样看着窗外的那颗千年银杏发过呆…… 如今跨越时空在此地重逢,太后娘娘自然感触良多,来到坟前,嘴唇嗫嚅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酝酿半天才嘀咕道: “吴太祖都成仙了,手植的银杏树自然也有灵。本宫就是受树老爷庇护,才挖到了浴火图,还因此和夜惊堂相识…… “林姐姐在银杏树下遇到胆大包天潜入深宫的情郎,肯定也是受银杏树庇佑。树老爷既然牵了红线,便不会撒手不管,你现在应该已经和情郎在九泉之下重聚了吧…… “要是没有重聚,还在奈何桥苦等,林姐姐就托梦给本宫,本宫回去帮你讨说法,树老爷要是不管,本宫就给它浇热水……” ? 夜惊堂牵着马站在后方,听见这些情真意切的话语,本来还挺感慨,后面的话出来,差点没绷住。 虽然这话容易触怒神明,但夜惊堂还是没制止怀雁的嘀咕。 毕竟吴太祖手植的那棵千年银杏,若只是一棵树,说啥都不可能遭报应。 而若那棵千年银杏树真有灵,冥冥中给燕太后牵了红线,那显然也不会在意怀雁的关切之语。 夜惊堂武道走到今天,心底其实更倾向于万物有灵。 但万物有灵,他也不会去迷信盲从,而是继续秉承心中之道,讲究个——天若宠我,我必报之;天若负我,亦可杀之。 这并非狂妄自负,道家典籍中也有‘天要灭我我灭天,我命在我不在天’‘药逢气类方成象,道在虚无合自然,一粒灵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之类的话。 如果山外真的有诸天神佛,却又不干人事,那作为求道之人,自当照杀不误,否则怎对得起一个‘道’字? 呼~ 沙沙沙…… 太后娘娘在墓碑前认真诉说,言语间是对书中人的祝愿,但也是对自身未来的期盼。 而随着时间持续,山巅吹起了夜风,带动了树叶以及太后娘娘的衣裙,轻柔而和煦,看起来就好似墓中人真的在温馨回应。 夜惊堂站在夜风中,看着怀雁的背影,眼底也多了几分笑容。 在等待良久后,太后娘娘说完了告祭的言语,又取来香火,在坟前烧了纸钱,而后才转身,回到了夜惊堂身边,幽声一叹: “唉……” 过来祭拜一番,得知书中人至今有人铭记牵挂,《艳后秘史》的故事,便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 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完美,但太后娘娘此时心底也轻松了不少,握住夜惊堂的手,回头看了看: “以后本宫要是走了,你也得经常过来烧纸,要是那年没来,我就托梦过来吓唬你……” 夜惊堂摇头一笑,半蹲下来,搂着腿弯抱起,让娇小玲珑的怀雁坐在了肩膀上,顺着山脊往主峰走去: “一辈子也就几十个春秋,与其想着身后事,倒不如珍惜现在每一天。时间还早,想不想去雪山上看看?” 太后娘娘身材比例极好,但个头确实不高,此时丰满圆润的臀儿坐在宽厚肩头,还挺稳当,不过心理原因怕掉下去,还是把夜惊堂脑袋抱住了: “现在山上还有雪?” “洪山主峰上有雪顶,终年不化,不过现在过去,肯定比冬天要暖和一些。” “是吗……” 太后娘娘算是在雪山上和夜惊堂定的情,自然想故地重游,当下也没再多说,沿途看向山脊两侧的风景,还哼起了小曲: “嗯哼哼……” 夜惊堂为了御寒,从取来了披风,让太后娘娘披着,而后牵着炭红烈马,往主峰行去。 虽然洪山主峰非常高,寻常人根本就爬不上去,但炭红烈马耐力惊人,又有夜惊堂开路,几十里的崎岖山路,并没有用太长时间。 随着越往高处走,山上便越冷,等到穿过云层和雪线,终年不化的雪顶也出现在了眼底,头顶的星空银月触手可及。 平日里不会有人来这么高的地方,太后娘娘坐在肩膀上,甚至能看到冬天时留下的行迹,山坡上交战带来的凹槽,已经被雪崩所掩埋,而垮塌的崖壁依旧能看见。 太后娘娘把披风裹在了身上,被夜惊堂扛着继续往上攀爬,逐渐抵达了洪山之巅,视野之内再无山峦,方圆千里都尽收眼底。 夜惊堂把马停在了背风处,而后便从马侧取下了携带的小帐篷,在山顶撑起来。 太后娘娘虽然不太会这些,但还是蹲下来帮忙,等到半人高的三角小帐篷撑起来后,又跪着钻进去,把毯子铺好。 夜惊堂站在外面点灯,低头发现暖手宝上半身钻进帐篷,曲线完美的腰臀却露在外面,随着动作摇曳生姿,心中微动,抬手就轻拍了下。 啪~ “诶?” 太后娘娘措不及防,顿时翻身坐在了毯子上,瞄向色胆包天的护卫,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往里面挪了些,把身上的毯子展开: “外面冷,快进来吧。” 夜惊堂低头钻进小帐篷,把油灯挂在了入口,而后便一起缩在了毯子里,搂住肩膀: “这时间过的还挺快,一晃就半年了。” “是啊。” 太后娘娘靠在怀里,眺望山外雪景,以前日思夜想的回忆山巅风景,如今真坐在这里,想感慨两句,却又不知道说啥了,在看了片刻后,询问道: “咱们……咱们接下来作甚?” 夜惊堂把玩着酥软的玉团儿,明显能感觉得怀雁逐渐加快的心跳,他倒也没太直接,抽出手把门帘合上,以免寒风吹进来: “跑这么远累了吧?要不我帮你推拿一下?” “……” 太后娘娘感觉夜惊堂应该不怀好意,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坐一会就回去…… 窸窸窣窣~ 太后娘娘抿了抿嘴后,还是把腰带解开,露出丰腴白皙的香肩脊背,转身趴在了毯子上,抱着软枕低声道: “有点冷~” “没事,搓一搓就热了。” 夜惊堂从腰间取出冻颜霜,涂抹在手上搓热,而后双手贴在腰侧,顺着往上滑去,还拍打了两下,手法相当老练。 啪啪啪~ 太后娘娘感受了片刻,因为动作很有分寸,心底的紧张也逐渐消散,略微斟酌,没话找话道: “夜惊堂,本宫是不是很没用?” 夜惊堂把薄裤往下拉了些,露出剥壳鸡蛋般的满月,因为怀雁这次不紧张,腿没紧紧并拢,倒是低头就能看见一线粉。 虽然注意力不太集中,但夜惊堂手法还是很认真,回应道: “怎么会。” “唉,你不用哄我,我自己清楚。” 太后娘娘偏头靠着软枕,回忆道: “记得三岁刚开始记事的时候,爹娘为了把我培养成华姑娘一样的大家闺秀,专门请了几个江州大儒当先生。结果我整天调皮,早上学晚上忘,把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又不好打我,就委婉和我爹说,我是将门虎女,天生好动,习武才能成才。 “于是爹娘又给我打底子,让整个江州的高手过来指点我武艺。但习武太累,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学不来,弄得师傅只能和我爹说‘诸事不争、随遇而安,这是天生道种,凡人教不了’。 “然后我就被送到了玉虚山,让活神仙吕太清亲自教,结果上山第一天,我就在玉虚山祖师爷的画像上,画了两笔大胡子……” “嗯?!” 夜惊堂正在仔细赏花,听到此处一愣,转眼道: “吕前辈没揍你?” “没有,水儿在玉虚山到处作妖,吕太清都习惯了,只是让我和水儿住在了一起。我本来是和水儿一起到处疯,结果最后发现,水儿整天不干正事儿,门内演武还能拿第一,而我是倒数第一,待了半年就被吕太清劝退,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来了京城……” 太后娘娘说起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儿,明显还是很开心的,但一说到进京,神色便失落起来: “可能是小时候调皮捣蛋罪孽深重,惹老天爷不高兴了,刚走到半路,先帝就驾了崩,皇后成了太后。我还以为能回去,结果皇长子继位,为了拉拢东南氏族,还是把我请进了京城。 “当时到宫里面,爹娘不在跟前,身边只有一个红玉,我也不敢调皮了,整天就操心钰虎姐妹俩怎么办。 “其实钰虎还比本宫大些,那时候她特别乖巧,每天都带着妹妹,到福寿宫来给我请安,还陪我出宫散心。 “她们姐妹俩母妃走得早,先帝一走,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公主,因为以前聪慧成器,受先帝宠爱,老被拿来说教皇长子,皇长子对她俩很不满,登基后就在和朝臣商议,把她们姐妹嫁去北梁。 “本宫知道她俩在京城没立足之地,还偷偷劝她们,赶快找个如意郎君嫁了,或者以修道的名义跟着水儿去玉虚山,结果不曾想向来懂事的钰虎,不声不响就来了个政变逼宫。 “那天晚上我都不知道京城死了多少人,反正第二天就是李相带头,弹劾皇长子伪造遗诏得国不正,昏庸无道不配为君,请我这太后另择君主之选…… “钰虎当皇帝后,本宫的日子倒是舒服了些,不过也没法出宫还乡。这一待就是十年……” 太后娘娘诉说着往事,到最后感觉有点跑偏了,又拉回话题: “反正从小到大,我干啥啥不成,照着离人的画临摹,都能画成小贩卖鸡……喔~!” 正说话间,太后娘娘忽然发现夜惊堂的手不对劲儿,滑倒了不该碰的地方,连忙并拢双腿,脸色涨红回眸。 夜惊堂手被温热柔腻包裹没法动,便侧躺在了跟前: “别妄自菲薄,那副‘小贩买鸡图’,凝儿一看就知道有水儿的神韵,这说明内里已经学会,只是懒得再精进打磨罢了。” 太后娘娘可没有经历过这个,腰肢轻扭,气息都不太稳: “你……你做什么呀?” 夜惊堂中指揉了揉,弄得怀雁一哆嗦: “陪你聊天,还能做什么。你样样都会,但都不精,是因为没动力精益求精。就比如我,我武艺高强,也是被义父硬揍出来的,没长进就挨打;如果自幼捧在手心,我现在恐怕也只是半瓶水晃荡的镖局纨绔……” 太后娘娘气都喘不上来了,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扬起白皙脖颈,脚背弓起,来回蹬了蹬。 夜惊堂见此点到为止,抽回手把怀雁翻过来,捏了捏脸蛋儿: “要不这样,我给你定个目标,如果达不到,就家法处置,如何?” 太后娘娘总算缓过来一了口气,把毯子拉起来些,脸上满是羞红: “什么目标?” “嗯……一个月内,把《燕山截云纵》学会,要练到能在水上跑出百步不湿鞋的地步。” “一个月?” 太后娘娘虽然有轻功基础,但一个月学这种绝学,未免有点太强人所难了,半年还差不多…… “要是学不会,你打本宫不成?” “诶,我怎么会打你。” 夜惊堂摇了摇头,询问道: “《侠女泪》里面,犯错怎么家法处置,看过吧?” 侠女泪…… 太后娘娘自然看过,全是些‘狐狸尾巴上身’‘戴着奶盖铃铛跳绳’的招式,专门欺负受辱侠女…… “这怎么行?!” 太后娘娘连忙摇头,满眼宁死不屈。 夜惊堂有些无奈,微微点头道: “不想受罚就对了,这样才有努力学的动力,事情就这么定了,一个月后娘娘要是学不会……” 太后娘娘暂时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哪里能接受那些羞死人的场面,连忙摇头: “不行,本宫没答应,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乖,听话。” 夜惊堂说话间低头凑向红唇。 太后娘娘心中一紧,脑子里顿时乱了起来,想坚决表明立场,嘴却被堵住了。 “呜……” 她撑住夜惊堂的胸口,推了一下推不动,便也只能逆来顺受收手。 在适应片刻后,又改为抱住脖子,闭着双眸弱弱迎合。 滋滋~ 星月之下,山巅一灯如豆。 三角小帐篷里没了话语,只能看到男子的倒影,在昏黄灯光下上下移动,伴随着女子的轻声呢喃。 在如此缠绵不知多久后,帐篷里再度响起女子的轻柔话语: “等一下……” 夜惊堂抬起头来,凑到国色天香的脸颊前,柔声询问: “嗯?后悔了?要不咱们回去再说?” 太后娘娘都拉着夜惊堂跑到洪山之巅了,怎么可能临阵脱逃,眼神躲闪稍作迟疑后,从裙子里抽出了一条白手绢,塞到夜惊堂手里: “不是,你……把这个铺上,这是规矩。” 夜惊堂有些好笑,凑上前询问: “你一直都带着白手绢?” “早知道你对本宫图谋不轨,有备无患不是……呜——” …… 娇喉婉转的一声低吟,在寂静山巅便如同凤鸣九天。 夜惊堂看着涨红的小脸,沉默片刻后又凑上去吻住红唇,而怀中人也在轻抚中慢慢放松下来…… 第三十七章 先登 翌日清晨,金色霞光洒在了雪顶之上。 三角小帐篷已经收了起来,炭红烈马载着一双男女,顺着山脊朝着山下缓慢走去。 夜惊堂骑在马背上,背上的披风在晨光中飘荡,怀里则抱着裹成毛毛虫似的怀雁。 经过漫长一夜,已经变成小媳妇的太后娘娘,整个人都缩在厚实的软毯中,仅露出吹弹可破的微红脸蛋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带着些许害羞瞄着夜惊堂,低声道: “下山后,你可不能再乱来了,钰虎还没让本宫还乡,本宫终究还是一国之母……” 夜惊堂搂着酥软柔腻的身段儿,左手放在毯子里暖着: “那我偷偷过来,就和书上写的一样,娘娘想见我,就随便赏点东西,让红玉带过来,晚上在被窝里等着即可。” “本宫是看你好色,不想让你白跑一趟,才如你所愿,岂会成天想你……” “呵呵……” 夜惊堂摇了摇头,对这话半点不信。 毕竟昨天晚上怀雁可是很乐在其中,起初还有点放不开,但随着逐渐适应,怕他累着,就开始主动来呵护他了。 因为第一次不太会,还让他教书上提过的各种招式,光研究怎么站位,都折腾了小半晚,要不是帐篷太小施展不开,恐怕能兴致勃勃陪他研究到天亮。 见怀雁扭捏起来了,夜惊堂倒也没点破,只是笑道: “我只是护卫,娘娘召不召见我,自然看娘娘的意思。话说昨晚咱们定好了,一个月学会截云纵,到时候要是考核没过,娘娘没召见也得受罚……” 太后娘娘见夜惊堂又提这茬,也没逃避,而是道: “既然是打赌,岂能光本宫吃亏。本宫若是学会了,你怎么办?” “那自然看你,你想把我怎么,就把我怎么样,公平吧?” “?” 太后娘娘感觉夜惊堂脸皮好厚,这不来来回回都是她吃亏?不过有夜惊堂这句话在,她总是有最终解释权,当下也没多说,只是轻哼了一声,把毯子拉起来,脸颊蒙进了其中。 夜惊堂见此满眼都是笑意,没有再打扰怀雁休息,加快马速便朝着山外行去。 而这场兜兜转转数千里的大漠之旅,也在逐渐两人一马逐渐远去的背影中,彻底走到了尾声…… …… 炭红烈马脚力惊人,清晨时分出发,下午夜惊堂便带着怀雁,回到了沙州城。 虽然石碑还没妥善处理,但因为大漠的天气太过酷热,鸟鸟都能热蔫儿,夜惊堂带着暖手宝返回沙州城后,便让大笨笨带着队伍先行折返。 他则干起了苦力活,带着沙州城调来了五百军卒,重新返回月牙湾,挖掘埋在地下的石碑。 这种苦差事,正常来讲该交给下面人去办,但夜惊堂不放心。 石碑记载的‘九术’,虽然太过古早,但同样是登仙之术,说简单点就是六张低配版的鸣龙图。 这种东西,对南北江湖的诱惑力有多大可想而知,武魁武圣亲自下场抢夺都不算稀奇。 即便项寒师等人不来,石碑被北梁人先找到,消息必然已经走漏,若是江湖上的邪门宵小闻风而至,在路上偷学了去,恐怕用不了多少年,江湖就会掀起一场妖魔并起的浩劫。 为了防止日后事态失控,夜惊堂还是选择亲自当镖头,把石碑先送到安全地带。 挖石碑说起来还是个麻烦差事,通过工匠的推断,残缺石碑重达三万余斤,光是从石殿中吊起来,就得搭架子用上了滑轮组。 石碑不好切割,也没法装车,运出沙漠,只能用圆木铺在地上,几百号人轮流往外拉,因为沙地松软,动不动就陷坑,一天最多走十余里,直到离开沙漠区域有了官道,速度才快了些。 运送石碑的差事相当枯燥而漫长,从月牙湾走到望河垭,硬是用了十来天时间;而后赶到梁河沿岸,又用了四天。 梁河是梁州的主要河道,南下可入金川江,自金江运河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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