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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有饭吃,偷鸡摸狗的人自然就少了……” 两人闲聊之间,来到了后院里。 夜惊堂帮忙打水,给在戈壁滩上跑了一天的笨笨打水洗澡。 东方离人拉着衣领给胖头龙散热,踮起脚尖朝着华青芷的院子里瞄了眼,发现华青芷在收拾东西,略显好奇,来到屋里询问: “她收拾东西作甚?” 夜惊堂把水倒进浴桶,回应道: “晚上我就得出关,华青芷他爹在西海都护府,顺道把她送回去。” 东方离人把门关上,解开腰带: “你真送她回去?” “因为误会把人掳过来的,自然得送回去,总不能把人家一直扣在这吧。” 东方离人其实都已经把华青芷当快进门的姨娘看了,见夜惊堂神色如常说这话,把裙子放在一边,双手撑着浴桶,靠坐在浴桶边缘,偏头看向夜惊堂: “你真舍得?” 夜惊堂知道笨笨什么意思,摇头一笑道: “我又不是色胚,哪能因为薛教主把人不情不愿绑过来,就顺水推舟把人强行留下。” 东方离人见此,微微蹙眉:“怎么?既想要人家的身子,还想要人家的心?” “怎么可能。” 夜惊堂眼神有点无奈,站在笨笨面前,上下打量一眼,而后就抬手把银色胖头龙肚兜推起来。 咚咚~ 两个白皙无痕的团儿,顿时弹了出来,微微晃荡了几下。 东方离人正在说事儿,措不及防之下,连忙抬手遮挡,却被夜惊堂握住了手腕,她蹙眉道: “你放肆!我出了一身汗,让我先洗洗……” “没事,我帮殿下洗……” “不用,唉~……” 东方离人还想躲的,但完全不是夜惊堂对手,最终还是老实靠在了浴桶中,让夜惊堂帮忙洗胖头龙: “关外局势不明,出去记得注意安全。” 夜惊堂握着单手都抓不住的龙龙揉面团,满眼都是笑意: “我就过去露个脸罢了,等把西海诸部的事情敲定就回来,用不了多久时间。” “哼,本王又不急,你敢离开久了,姐姐自会收拾你……” 第四章 长路漫漫 “驾——” 蹄哒蹄哒…… 阴沉沉的天幕之下,一支马队在荒原上飞驰,带起滚滚尘烟。 夜惊堂披着黑色斗篷走在最前,不时取出望远镜,打量在数里开外的天空上盘旋的一个小点儿。 后面的队伍,则是青禾带队的冬冥部族人,中间跟着一辆马车,里面坐着华青芷主仆。 华青芷莫名其妙被绑来了南朝,这段时间不是在旌节城的车马行躲着,就是跟着大军迁徙,基本上没出门转过。 本以为归乡之途遥遥无期,往后几年都会待在这里,甚至可能再也见不到爹娘,在南朝结婚生子,华青芷心情非常低落。 但忽然之间,就重新踏上了和爹娘重逢的路途,以马队的速度,很可能几天后就回到爹爹身边了,华青芷反而高兴不起来了。 毕竟第一次跟着使队去云安,留下了不少美好记忆——王家医馆的初遇、芙蓉园里的偶然重逢、龙吟楼的诗词交锋,每一件事都足以让人回想半辈子。 而这次…… 马车上,华青芷挑起帘子,望向后方早已看不到的黑石关,努力回想着此行的经历,却发现脑子里只有被绑走时的彷徨不安,以及那女高手乱说时的无地自容,再往后就成了一片空白,似乎什么都没经历。 人生难得几次意料之外的经历,却如此无疾而终,想想难免有点遗憾…… 咕噜咕噜…… 飞速前行的马车上,绿珠坐在跟前,神色也挺失落,不这时候都已经出发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车厢的对面,身着雪白裙子的璇玑真人,斜靠在小榻上,手儿撑着侧脸,余光一直放在华青芷身上。 此行去西海诸部,夜惊堂还得带着华青芷去西海都护府一趟,到时候没法带太多人入城,为了安全考虑,水儿也跟在了队伍里,担任二号主力护卫安全。 虽然璇玑真人神态出尘于世,颇有‘世人皆醒我独醉’的世外高人风范,但其性格就注定了不会想正经事,此时上下打量,只是在观察华青芷的身材。 华青芷是书香门第的娇娇小姐,体态纤长娴静温雅,虽然不会武艺,但身段儿和璇玑真人属于同一类型。 璇玑真人衣襟盈盈一握,无论形状还是身材比例都很完美,但架不住徒弟闺蜜天赋异禀,先不说笨笨三娘这些,连凝儿都敢嘲讽她,她也不好和云璃侄女比,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个旗鼓相当的姑娘,自然觉得顺眼。 长路漫漫颇为枯燥,青禾也不陪着她喝酒解闷,璇玑真人百无聊赖之下,干脆坐起身来,询问道: “华姑娘,你会喝酒吗?” 华青芷知道对面这位白衣仙子,是南朝万人之上的女武魁,也是女帝和靖王的授业之师,称得上文武双绝、德高望重,她坐在这里不说话,其实也有拘谨的成分在其中。 眼见对方先开了口,华青芷放下帘子,把脸颊转了回来,颔首一礼: “我平时不怎么喝酒。” 璇玑真人从旁边取来三个小杯子,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小案上: “一醉解千愁,华姑娘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说不定喝上几杯,烦恼就全忘了。” 哗啦啦~ 华青芷现在确实挺愁的,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愁什么,眼见清亮酒液落入杯中,心头倒是真起了几分一醉方休的念头,当下往前坐了些,好奇询问: “听说陆前辈是道门子弟?” 璇玑真人眨了眨桃花美眸:“你不提,本道都快忘了。没错,我是玉虚山第十九代弟子,吕太清是我师兄。前辈什么的显老,不嫌弃的话,和夜惊堂一样称呼我即可。” “嚯~” 绿珠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吕太清’这种活神仙自然听过,见璇玑真人自称是师妹,眼神讶异道: “吕真人据说是山上的得道高人,已经七八十岁了,陆仙子是师妹的话,那今年……” 璇玑真人是被师兄代师收徒,连师父都没见过,年纪并不大。不过瞧见两个小妮子好奇,璇玑真人还是开玩笑道: “本道三岁上玉虚山,如今算起来,整好修行了一甲子。” “啊?!” 华青芷本来也在偷偷猜这绝色仙子的年纪,听见这话,目露难以置信: “陆仙子已经六十有三?” 璇玑真人端起酒杯,递给半信半疑的两人: “不像?” 这能像咯? 华青芷看璇玑真人皮肤身段儿,说比她只大两三岁她都信,这哪像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她接过酒杯捧在手里,仔细端详: “我确实看不出来……陆仙子莫非练了道门的容颜不老之术?” 璇玑真人对此不否认也没承认,只是询问道: “想学?” 华青芷作为女儿家,肯定还是希望容颜不老的,不过直接开口拜师未免还是太唐突,摇了摇头: “我只是好奇问问罢了。听说,大魏圣上和靖王的文武艺,都是陆仙子教的?” 璇玑真人对于这个,自然是点头: “可惜不成器,都只学到了我这师父一半的本事,平日里都不好意思对外讲。要说我教过最厉害的,还是夜惊堂,他的字便是我亲手教的。” 华青芷见到夜惊堂第一眼,就是被其银钩铁画般的字迹吸引,闻言自然目露讶色: “夜公子的书法,也是陆仙子教的?” 璇玑真人当年为了教夜惊堂写字,连蝴蝶结小裤都被抽走了,不过这些事不好明说,只是道: “出家人不打诳言,夜惊堂就在外面,不信你去问他即可。” “我怎么会不信,只是意外罢了,没想到陆仙子看起来如此年轻,竟然能教出来三位人杰。我敬陆仙子一杯。” 华青芷端起酒杯敬酒,很是郑重的一饮而尽。 结果不曾想这清丽除尘的仙子,喝的酒比糙汉子都烈,入口和烧刀子似得,呛的她闷咳了两声,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咳咳……” 绿珠陪着敬酒,也给呛了下,脸色通红连忙放下酒杯,帮小姐顺气,同时插话道: “我听说,杀、盗、淫、妄、酒,为道门五戒,陆仙子喝酒,是不是破戒了?” 璇玑真人重新给两人倒酒,语重心长瞎扯: “外面有句老话,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说的便是修行之理。身动心不动,犯百戒亦在修行道上;身不动心动,苦修终身也不过是俗世痴儿……” 华青芷好不容易才把酒劲儿压下去,结果头就开始晕了,闻言接话: “意思是‘修行论心不论迹’?” “嗯哼,有点慧根。” “慧根好像是佛门的说法……” “大道至简,殊途同归嘛。来喝。” “哦,受教……” …… 于此同时,马车外。 梵青禾因为不想在族人面前和妖女勾勾搭搭,一直骑着马走在外面,保持‘冬冥大王’该有的稳重神色。 听见妖女又开始装神弄鬼,忽悠起人家小姑娘,梵青禾心头有点恼火,加快马速来到了夜惊堂跟前,低声道: “惊堂,你不管管她?都快把华小姐忽悠瘸了……” ? 夜惊堂本来在用望远镜追踪鸟鸟,听见这话放下望远镜,眼神有点古怪,心道: 瘸了至少有一条好腿,华小姐这…… 不过这些话不太合适,夜惊堂迅速扫开了杂念,回头看了眼: “赶路无聊,开开玩笑解闷也没什么,要不你也去喝点?” “我是冬冥部的祝宗,急行军的时候喝酒像什么话?” 梵青禾昂首挺胸说了句后,回头看了眼,确定族人没注意,又低声道: “还有,上次出门,你身边只有我和云璃,天天找我帮你调理身子,我也不说什么。这次妖女跟着,你……” 夜惊堂勾起嘴角: “明白,一起。” “什么一起!” 梵青禾打团的时候,被妖女瞅着欺负,三娘凝儿还能帮她挡挡,这要是两个人一起,以妖女那又菜又爱玩的性子,指不定得把她坑成什么可怜模样,当下眼神微凶: “你只能欺负她,不能欺负我,如若不然,我这次回冬冥山就不出来了!” 夜惊堂半点不信,不过口头上还是顺着梵姨点了点头: “知道啦。” 蹄哒蹄哒…… …… 一行人如此往北方飞驰,追踪着前方不知名马队的踪迹,彼此保持着二十里距离,由鸟鸟则负责当侦察机来回指路。 关外的景象和梁州大相径庭,月余前梁王便带着梁州军抵达了燎原,把平夷城团团围住,整个燎原都已经化为了战场,时而便能看到小规模战斗的痕迹。 而原本散落在燎原上的些许村镇,都已经在战乱中化为了空城,前行中除开偶尔撞见的两朝斥候,瞧不见任何人。 因为平夷城已经被完全围死,周边驻扎着梁王数万大军,前方来历不明的马队,并没有前往平夷城。 夜惊堂如此跟了两天,本以为对方是想直接前往西海都护府,但在经过平夷城后,却发现追踪的队伍,开始朝着西北方行进,慢慢抵达了黑河一带。 西海诸部并非全是荒原戈壁,在过了燎原后,就到了黑河北岸的河西平原,算是西海诸部少有适合耕种的区域,由勾陈部和二十多个小部族统治,面积和梁州差不多大,等翻过昊山后,就到了玄昊部所在的区域。 在西北王庭覆灭后,西海诸部的领头人便是勾陈部,司马钺明面上和各部一起上贡,私底下却和左贤王勾结,不交税赋不说,还帮忙压住各部换取北梁的好处,开荒种地悄悄发展。 二十年下来,各部都吃不饱饭,唯独勾陈部人口翻了一倍,多出来的还是青壮年,放在西海诸部称得上一家独大。 夜惊堂在河对面,都能看到平原上的耕地和城池,人口也远比冬冥部密集,因为燎原这边两国打仗,黑河沿岸还修筑工事驻扎了不少兵马。 梵青禾驱马一路跟随,此时站在了夜惊堂的身边,示意河对面的一座城池: “那里就是黑簇城,卡在黑河三角地带,形似箭头而得名,以前是王庭的军事重镇,专门用来防南朝北上。” 夜惊堂光看这座城池修建的位置,就知道这里是西北王庭的南方门户,点头道: “看起来固若金汤。” “那是自然,勾陈部是四大部最强的,南依黑河,其他三面被群山环绕,到处都是关口,比冬冥山难打的多。当年要不是司马钺不想死战到底反叛,王庭再撑几十年都不成问题……” 梵青禾说到这里,又道: “各部以祖宗为荣,勾陈部和巫马部互相杀族长,都不算不可调和的矛盾,但给南北朝当狗,却是不配进宗祠的大罪过。 “你是西海诸部的人,哪怕亲手杀了司马钺,勾陈部该重归王庭还是会重归王庭。现在勾陈部族内分歧大,主要是因为离西海都护府太近。 “勾陈部只要重归王庭,第一个挨打的肯定是他们。而你和勾陈部有旧仇,万一你上位后,故意把他们当耗材用,他们就是孤立无援独面北梁……” 夜惊堂过来之前,也从钰虎笨笨那里了解过西海诸部乱七八糟的局势,对此道: “我们先联合其他各部,只要配合朝廷打出了战果,他们自然就跟着走了。朝廷这次派了重兵,即便没有勾陈部,也不是啃不下西海都护府。” 梵青禾作为冬冥部的大王,对此道: “你也别太高看南朝,勾陈部顶在前面,后面就是昊山、冬冥山、巫马部草场。若不是有你这天琅王后人站出来扛旗,西海各部都在观望,梁王把头打烂,也休想过面前这条黑河,敢孤军深入去打西海都护府,就得被黑簇城的兵马抄后路包饺子。” 夜惊堂对打仗并不是很了解,也没在这些事情上深究,把目光望向了已经渡河的马队: “看这队人方向,是去黑簇城,难不成是和勾陈部联络?” 梵青禾摇了摇头:“西海诸部现在算是北梁的领土,黑簇城这么重要的地方,左贤王岂会放心让勾陈部掌控。虽然地方是勾陈部的,但里面有左贤王的军队,说是协防,其实防的就是勾陈部造反夺城,这些人去找左贤王的人也说不准。” 夜惊若有所思点头,略微打量河岸后,转身回到了马车旁: “陆仙子,要过河了,我去找条……条……” 车帘掀开,铺面而来的便是一股酒香。 不算宽大的车厢里,璇玑真人靠在了小榻上,脸颊酡红手儿撑着侧脸假寐。 而被拉着喝了一路酒的华青芷,本就不胜酒力,已经一醉方休两天了,此时正靠在绿珠身上歇息。 听见声音,华青芷晕乎乎睁开眼眸,望了夜惊堂半晌后,来了声: “夜公子,我……我陪你也喝一杯……” “?” 夜惊堂直接无语,身来到车厢里,把想要给他倒酒的华小姐扶起来,又转过身握住水儿的团团晃了晃: “水儿?” 璇玑真人慢悠悠睁开眸子,先在夜惊堂贼手上拍了下,又左右打量: “到地方了?” “到什么地方,要过河了,我去找条船。” 夜惊堂半蹲在车厢里,刚把水儿扶正,背后的华青芷,就晕晕乎乎往下一倒,额头贴在了他背上。 咚~ 夜惊堂又把华青芷扶好,无奈道: “她又不会喝酒,怎么灌这么多,出门在外的,遇上麻烦怎么办。” 璇玑真人醒过来后就恢复了清醒,起身把华青芷扶着: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过问,找你的船去。” ? 夜惊堂感觉水儿有点皮,见华青芷晕乎乎的估计记不住啥,抬手就在水儿腰后拍了下。 啪~ 结果不曾想,华青芷还没彻底断片,迷迷糊糊瞧见此景后,还把臀儿捂住了,显然是害怕夜惊堂也打她屁股。 夜惊堂自然没顺势来一下,嘱咐水儿好好照顾后,就下了马车,在附近找起了渡河的船只…… 第五章 从心所欲 银月当空。 远道而来的十余人马队,停在黑簇城内一座府邸外,为首之人头上带有防晒纱巾,并没有头发,头顶甚至还有九个戒疤,而名字则唤作‘净空’。 虽然是和尚的模样,但其并非正儿八经的佛门子弟,而是十七八岁时,因穷困跑去千佛寺偷香油钱,被武僧抓住,关进千佛窟打起了杂,被迫出了家。 因为悟性好,净空耳闻目染偷偷学了一身武艺,在三十余岁逃出了千佛寺,成为了沙陀部首领黄莲升的左膀右臂。 黄莲升祖上为大燕的沙州太守,甲子前天下大乱时自立为王当了军阀,又在短时间内覆灭,携余部遁入沙海,变成了化外之地的沙陀部,距离沙州约莫千余里,国土面积和南北朝一个郡相当,人口也就八万人左右。 沙陀部只是偏安一隅的弹丸小国,连基本生存资源,都得依赖关内的镖局行商,又年年朝贡,尊大魏为宗主国,为此大魏并没有把这小地方当回事,但黄莲升野心并不算小。 黄莲升以前通过朝贡去云安求过学,还通过番邦使臣身份拜访过大魏的各大名门,称得上文武全才。 在上位掌权后,其便开始在沙州关外布局征伐,吞并了不少小部落,试图继承祖辈遗志分疆自立。 因为都是村长县长级别的械斗,离不毛之地沙州都遥远,大魏并没有多少闲心去关注;而黄莲升也识趣,从不敢对大魏表露不臣之心。 但自从南北两朝开战后,这个局势显然就出现了变化。 大魏和北梁打仗,就必然没法分心兼顾鸟不生蛋的沙州,此时是打下沙州府,彻底统一西域的最好时候。 但大魏终究是大魏,即便这次交锋惨败于北梁,也不是几万人的小部落能招惹的,黄连升即便能打下沙州,只要两国停战大魏腾出手来,还是得被秋后算账。 为此黄莲升在局势有变后,立即和北梁开始联系,想远交近攻,而北梁也很快给了他回复。 其大概意思,就是只要他有乱世称雄的野心和能力,北梁没什么援助不能给的,甚至可以把巫马部的地盘他一半让他扎根落脚。 巫马部的数千里草场,是西海诸部的沃土,可以放牧,还盛产良种战马,只要北梁允许进去,还靠实力站住了,黄莲升即便没法立国,和四大部一样当个‘沙陀大王’也是十拿九稳,这可比去打物资贫瘠的沙州有前途的多。 为此黄莲升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让手下亲信净空和尚,带着十余名人手千里加急,来到了西海诸部。 而负责和沙陀部接头的人,便是小左贤王的亲信李贤,和自燕京过来支援的戌公公,说起来都是夜惊堂的老熟人。 李贤以前被夜惊堂勒索过雪湖花的线索,往年都管的是王府财务,并不算臣子。 但李贤作为大管家,世子的日常用度都得经他的手,自幼和左贤王世子都关系极好,等到老左贤王意外殉国,麾下文武诸将又不太服少帅,左贤王世子自然就只能任人唯亲,把他给提了上来当了亲信。 而戌公公本身就是最先来西海诸部接左贤王的三个大太监之一,后在碧水林和华俊臣一起抵御夜惊堂抢丹药,这次寅公公因为看守失职被派过来戴罪立功,他这队友自然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随着府门外的军卒,拿着信封快步跑进其中,不过多时,府门的影壁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净空和尚自幼生活在沙州关外,根本没入过关,对南北两朝的高官,抱着面见天朝上国使臣的谦卑感,站在门外很是恭敬,甚至低声呵斥属下不要东张西望,免得被视为异域蛮子。 等到脚步声从影壁后传出,净空和尚抬眼打量,便发现一个没有胡须的太监,抱着拂尘走了出来,旁边则是个稍显富态的文士。 净空和尚当下连忙上前躬身:“外臣净空,拜见大梁上国的两位大人……” “净空大师免礼。” 戌公公含笑上前一礼:“现在西海局势混乱,我等没能在关口迎接贵邦使臣,实在失礼。这位是李大人。” 净空和尚见此再度拱手行礼。 李贤往年经常和西海各部送礼的使臣打交道,对于这种诚惶诚恐的模样丝毫不见怪。看一行人形同马贼的气质扮相,说实话心里不太看得起,略微颔首后便道: “此行请净空大师过来,目的王爷清楚。我家王爷不缺粮草军械,更不缺富饶之地,但这些东西,不是谁都能给的……” 净空和尚虽然态度谦卑,但能成为黄莲升的副手,能力并不差,面对李贤质疑实力的话语,并没有太多不满,只是左右看了看后,低声道: “两位大人确定要在这谈?” 戌公公其实更看不起李贤这酒囊饭袋,若不是碍于其左贤王代理人的身份,早把他扔一边去了,当下抬手: “诸位里边请。咱家已经备了美酒佳宴,等诸位吃饱喝足再聊这些也不迟……” 净空和尚这才含笑拱手一礼,带着十几名随从进入了大门。 而距离府邸不远的一栋房舍上,毛茸茸的大鸟鸟,从屋脊之上探头,打量着交谈的一行人,在所有人进入府邸后,便悄然展翅而起,朝着城中飞了过去…… …… 另一侧,城内集市间。 黑簇城原属于勾陈部的主城,但被左贤王接管后,就成了东西商路的中转站,从西海都护过来的货物,要途径这里才能散入勾陈部乃至附近几十个小部族的辖境,为此外来人口并不少。 因为天琅湖沿岸忽然发生了兵祸,黑簇城的情况和旌节城那边差不多,大部分商贾都滞留在了城中。 夜惊堂跟着青禾进入城中后,就带着队伍来到了城南的药市外,而这里和其他地方一样,也有冬冥部族人开的医馆药坊。 因为有冬冥部的族人打点,进城的过程颇为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盘查阻拦,但进入落脚地的时候却遇上了点麻烦。 夜惊堂带着马车,在大药房侧面的巷子里停下,姜老九等人去城内打探消息,他则回身来到马车前,准备叫华青芷和水儿下来。 结果撩开帘子一看,本来扶着华青芷的水儿,靠在了华青芷身上,而华青芷则靠在了绿珠身上,三个人都是脸颊酡红,睡的很是安详。 ? 梵青禾见此气不打一处来,跃上马车,在璇玑真人臀儿上拍了下: 啪~ “妖女!” “嗯!” 璇玑真人顿时坐起,抬眼左右打量,发现到地方了,便张开胳膊: “有点困了,惊堂,送我回屋。” 夜惊堂看着水儿要抱抱的模样,下意识就想抬手去接,结果却被梵姨给摁了下来: “你自己不会走?我们忙前忙后这么久,你就知道睡……” 璇玑真人对此倒也不介意,慢悠悠起身跃出车厢,勾住青禾的肩膀: “好啦,这么凶作甚。走去洗个澡,奔波这么多天,晚上咱们好好放松下。” 梵青禾把璇玑真人脸颊推开,蹙眉道: “你想做什么?我才不会跟着你胡来……” “走啦走啦~” …… 夜惊堂看着两个媳妇勾肩搭背说话,眼底满是笑意,等两人进入院门后,才来到马车里,晃了晃华青芷的肩膀: “华姑娘?” “嗯~……” 华青芷睡的挺熟,被晃了两下后,才醉眼朦胧的睁开眸子,望向面前的夜惊堂,而后又开始左右打量: “陆姐姐呢……” “到地方了,我送你回屋休息。” “哦……” 华青芷有点懵圈儿,扶着夜惊堂的胳膊想要起身,但腿脚本就不怎么稳,喝醉就更飘了,刚站起来便差点一头扎夜惊堂怀里。 夜惊堂闻到扑面而来的酒香,眼神颇为无奈,只能抬手一捞,以公主抱的姿势把华青芷抱起来,跳下马车快步进入院子。 华青芷身体很轻,以夜惊堂的臂力,和没抱东西区别不大,路上也非常老实,没有乱动挣扎,但那双醉眼迷离的眼睛,却一直望着夜惊堂,半途还醉醺醺来了句: “夜公子,我回家了,你会不会想我呀?” 夜惊堂有些好笑:“自然会,人生难得三两知己,岂能分别就不牵挂了。” “女王爷要是知道你偷偷想我,不会生气吧?” “?” 夜惊堂瞬间语塞,低头看了看喝飘了的华青芷,只当是酒后戏言,快步来到了落脚的小院。 璇玑真人已经清醒了,正在和青禾一起准备热水洗漱,瞧见夜惊堂进来,便上前接住华青芷: “你怎么把人家姑娘抱进来了?路上没占便宜吧?” 华青芷闭着眸子半梦半醒接话: “没有呢,夜公子是君子……” “呵~还挺护短。” 璇玑真人说话间,便抱着华青芷进了屋。 夜惊堂见此,又转身来到院外,把同样醉倒的绿珠抱进来,放在了屋里的床铺上,让青禾和水儿帮忙擦脸梳洗好休息。 此行从红河镇出发,顶着酷暑连续奔波三五天,夜惊堂同样出了一身汗,在两个媳妇忙活的时候,便来到了院子的水井旁,打水冲洗身子换身干净衣裳。 结果他还没收拾完,就发现负责跟踪的鸟鸟,从外面飞了回来,落在围墙上,开始“咕咕叽叽……”比划。 梵青禾刚伺候着华青芷躺下,见此出门来到了跟前,询问道: “那队人去接头了?” “应该是的,走过去看看。” 夜惊堂两三下擦干身子,便套上干净衣袍,随着鸟鸟往城中行去。 梵青禾对西海诸部的情况很了解,自然是跟在身边当参谋,嘱咐妖女注意戒备后,便和夜惊堂一起遁入夜色,不过片刻时间,就来到了城内的一座官邸附近。 官邸是黑簇城守备将领的府邸,周围有官兵巡逻,内部还有点十二所和左贤王府的暗哨,不过这些小虾米,显然拦不住两人。 夜惊堂到地方后,便让鸟鸟下班回去休息,他则和青禾一道悄声无息潜入府邸,顺着交谈声来到了府邸的正堂附近。 梵青禾也练了明神图,而且天生六识过人,距离灯火通明的正堂尚有一段距离,便听到了里面有推杯换盏声,以及交谈话语: “李某说话向来直,这粮草军械战马,我家王爷手里多的是,但可用之人同样不少,仅仅是这西海各部,就有几十个部族愿意为王爷效力……” “西海诸部以能征善战著称,各部出来的兵马都是精兵,净空大师想要我朝舍近求远去扶持贵部,得先证明贵部有这个价值……” 夜惊堂自然也在侧耳聆听,发现说话的两个都曾有过几面之缘,心头挺意外的,凑在梵姨耳边低声道: “是左贤王府的管家李贤和十二侍的戌公公。这净空大师是什么人?” 梵青禾为了重建西北王庭,这些年和璇玑真人一样在走南闯北到处找线索,对大漠里的情况了解不少,柔声回应: “好像是沙陀部的一个头目,以前派人来冬冥山买过药材……” 夜惊堂只去过沙州城走镖,对大漠里的情况了解不多,当下微微颔首,又继续仔细聆听。 正堂里的净空和尚,虽然态度颇为谦逊,但口气倒是很硬,被两名北梁高官质疑实力,直接就开口道: “我沙陀部能征善战的男儿有八千,这几年吞并其他小部,还抓了几千俘虏充军,只要有粮草战马,想想办法也能拉起两万大军……” “两万军卒,精锐之士不过八千,放在大漠算是一方霸主,但丢进西海诸部,确实算不得什么。先不说四大部,就南朝梁州的洪山帮,你们都不一定能打过……” “洪山帮一群马匪山贼,岂能与我部将士相提并论?我部的勇士,不比勾陈部差,只是身在大漠缺衣少食罢了。而且我部兵员虽然不及西海四大部多,但有两样要胜过西海各部。” “哦,净空大师说来听听?” “这第一,是立场——我沙陀部想自立,反的是南朝,和贵国站在一条线;而西海诸部想重建王庭,反的则是贵国,有天琅王遗孤在,更偏向南朝。” “那第二呢?” “第二是首领。常言‘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四大部的首脑,两个是见风使舵之辈,唯一能打的勾陈大王死了,冬冥大王不过是个巫医,无一人能扛起大梁。而我们首领不一样,不仅文武双全,懂用兵之道,个人武艺也登峰造极,远在四大部首领之上……” 夜惊堂听到这里,稍微有点疑惑,询问道: “沙陀部的大王是谁?” 梵青禾也没眉头轻蹙,仔细想了想: “好像叫黄莲升,听说武艺不错,但印象里也就是个大漠宗师,没法和四大部族长相提并论……” 而抱有同样疑惑的,显然也不止偷听的二人,正堂中的两人也是如此。 戌公公是燕都十二侍之一,武艺谈不上超凡入圣,但也绝对不差,对此回应道: “咱家和李大人能过来,主要便是为了此事。贵部的黄首领,在密信上说,只要我朝肯扶持援助,他能帮忙抵御南朝的夜惊堂。要知道夜惊堂此人,乃当世人杰,连我朝的仲孙先生也只能勉强压住,贵部凭什么敢夸下这海口?” “我家首领自幼天赋过人,往年借着去云安上贡,拜访过南朝无数豪杰,学了一身好武艺。这些年默默无名,只是顾全大局,不想被南朝忌惮打压,实际上我部首领从继任首领那天起,目标就是一统大漠,而做到这点,首先就得灭掉我那不记名的师父……” “你意思是,黄首领一直是把神尘和尚当对手?” “没错,沙州是佛家最后的净土,神尘禅师不死,没人能在沙州起兵祸。” “那黄首领已经有了灭掉神尘和尚的把握?” “我十几岁被抓进千佛寺,做了十年的厨子,神尘禅师在我看来,就是一口无瑕金钟,没有任何破绽,说实话不觉得我家首领有这本事。但我家首领并非信口雌黄之辈,说能帮忙抵御夜惊堂,那就是可以。” “……” 夜惊堂听到这里,和正堂里的两个熟人一样,眉宇间都显出一抹凝重。 梵青禾琢磨了下,低声道: “好大的口气,大漠里能养出这么霸道的人物?” 夜惊堂想了想道:“可能是为了骗北梁援助,在夸大实力,不过吹到这份儿上,也必然有几把刷子,这黄莲升得重点关注下。” 而灯火通明的正堂里,在稍许沉默过后,戌公公再度开了口: “净空大师近日先行在此休整,咱家回西海都护府与朝廷商议此事,而后随净空大师折返,去拜见贵部首领。如果贵部首领真有您说的这般厉害,朝廷能给的可不止粮草军械。” “谢戌公公……” …… 夜惊堂又仔细聆听了片刻,发现并没有什么重要内容,便和梵姨一起悄然离开了府邸。 待走远之后,夜惊堂才轻声道: “北梁拿过来一颗仙丹,恐怕就是给这黄莲升预备的,戌公公回去要是商量好了,应该会把丹药带上。” 梵青禾走在身侧,询问道: “咱们是在这里守株待兔,还是?” “还得送华青芷去华伯父哪儿,我们过去一趟。要是能顺道把小左贤王宰了,这仗是不是就不用打了?” 梵青禾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左贤王世子和他爹李锏不一样,本身就镇不住西海各部,也压不住麾下将领,就是个子承父业的吉祥物。 “左贤王儿子一堆,你杀一个,北梁无非再推出来一个,杀完了还有李氏皇子,只要西海都护府的军队不散,当前局势就不会有太大变化,反倒是你,你要是失手出事,这仗才真不用打了。” 夜惊堂想想也是,当下也没再多言,和青禾一道快步回了冬冥部的大药房。 夜色渐深,姜老九等人打探完城内情况后,皆已经归来,长途奔波后都回了房间休整。 华青芷住的屋子已经熄了灯,里面有两道平稳呼吸声,看起来主仆两人都睡了,连忙活一路的鸟鸟,都躺在了屋檐下的躺椅上,睡的不省人事。 夜惊堂见此也没弄出动静,和青禾悄然落在院中,抬眼可见青禾自己的房间还亮着灯,里面并没有声音。 梵青禾瞧见此景,就知道待会怕是要被妖女拉着受刑,眼底显出三分古怪,默默走向一边: “我洗个澡,你先睡吧。” 夜惊堂轻笑了下,也收起了思绪,来到屋前打开房门,想看看水儿在做什么妖。 结果让人意外的是,水儿少有的非常正经,在屋子里的茶榻上手掐子午诀盘坐,白衣如雪气质若仙,清冷眉宇间不带半分尘烟,看起来在认真练功。 夜惊堂本来都躁动起来了,瞧见如此圣洁的仙子模样,硬是憋了回去,重新摆出温文儒雅的神色,关上门来到跟前: “在练功?” 璇玑真人出尘起来,就是活脱脱的高冷仙子,没冰坨坨那么生人勿进,却带着更远的距离感,就好似彼此之间隔着一座尘世,能看见却永远遥不可及。 听见夜惊堂的声音,璇玑真人睫毛微动,并未睁开眼眸: “刚看外面的月色,得了点感悟,你先睡吧。” “……” 夜惊堂说实话是头一次瞧见这么正经的水水,都有点不习惯了,想自己去睡,走出两步又忍不住询问: “要练多久?” 璇玑真人毫无回应。 夜惊堂因为摸不准水儿是真有感悟,还是在逗他,这时候确实不好坏仙子道心的色胚,当下还是来到床前坐下,无心安睡,想想也开始打坐练功。 哗啦啦~ 在等待良久后,外面的水花声消失,继而脚步声响起。 踏踏踏~ 梵青禾换上了一袭睡裙,本来还面红耳赤,犹豫要不要进屋的,发现屋里没动静,又好奇两个人再玩什么把戏。 难不成妖女不经打,还没动静就躺下了? 在犹豫片刻后,梵青禾还是小心推开房门,往里面瞄了眼。 发现一男一女两个色胚,竟然离的老远在规规矩矩打坐,梵青禾明显愣了下,进入屋里把门关起来,莫名其妙道: “还真是稀奇……你们俩有毛病不成?” 璇玑真人毫无反应,而夜惊堂则连忙睁开眼,嘘了一声: “水儿刚摸到些许感悟,在练功。” “练功?” 梵青禾打死都不信妖女大晚上还能干真事儿,但看到妖女很认真的样子,也不好过去打扰,便慢悠悠挪到床铺跟前: “她要悟多久?” “不清楚,要不等等?” “……” 梵青禾感觉妖女又在装模作样糊弄她,想骗她打头阵,但是没证据,想想便在夜惊堂跟前坐下,假模假样开始练功等待。 而让两人没想到的是,璇玑真人在茶榻上盘坐了两刻钟后,气息还真就出现了变化。 本来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慢慢的开始收敛,连眉宇间的神情都变得柔和起来,初看是仙子落凡尘,变得平淡寻常了,但这份平淡之中,却透着股‘看破红尘后归于平静’的淡然,寻常却又不同寻常…… 夜惊堂一直在等水儿破功,忽然瞧见这变化,眼神明显出现讶然。 梵青禾则是略微歪头,半信半疑道: “她真悟出东西了?” 璇玑真人本身就已经占据八魁前三近十年,距离更上一层楼本就不远,此时双手上抬,缓缓收功静气,平淡道: “摸到返璞归真的门槛了,距离武圣还差点功力沉淀,可惜了。” 梵青禾坐直些许:“哈?” 夜惊堂说实话也不太相信这话,但看水儿的气象,确实和他出门时有了变化,犹豫片刻后,询问道: “就我们出个门的功夫,你就忽然顿悟了?” 璇玑真人微微耸肩:“不然呢?还得挑个时间专门和你打声招呼?我可是玉虚山下代掌教,从小不务正业都能练成八魁前三,你要是有为师一半散漫,未必有为师一半道行,真当为师是花瓶不成?” 夜惊堂从来不觉得水儿是花瓶,毕竟他从媳妇口中,几乎得知了水儿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不是喝酒就是玩,反正不干正事儿,就这还稳稳站住了八魁前三,还文武双全,比正常武魁实在猛太多了。 但真瞧见水儿突如其来就给他顿悟一下,夜惊堂这种努力派武人,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璇玑真人练完了功,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闲散,优雅旋身落地站直,便走到了夜惊堂面前,臀儿枕着膝盖面对面坐下: “嗯哼?为师厉不厉害?” 啪! 话音刚落,房间里就传出一声脆响。 梵青禾高挺着衣襟,眼神又气又恨,几乎是咬碎了后槽牙: “凭什么呀?你一天正事不干,除了喝就是浪,还没云璃勤奋,凭什么不退反进?!” 璇玑真人抱住夜惊堂的脖子,先在脸上啵了口,而后靠在肩膀上,偏头望向青禾: “早都告诉你了,习武之人,修力为下,修心为上。本道自幼从心所欲、念头通达,我不得道谁得道?你连正视本心都不敢,干再多正事,也不过是迷途打转罢了。” 梵青禾不服道:“我怎么没正视本心?” 璇玑真人见此,松开夜惊堂挪到了一边: “那你试试?” “?” 梵青禾显然明白妖女的意思,本来想嘴硬一下的,但这显然就成了口是心非,稍作迟疑,她还是学着翻身坐在腿上,把睡裙拉开,露出白皙曼妙的身段儿: “我要是正视了,没精进怎么办?” 璇玑真人坐在跟前,目光上下打量: “那就是做的还不够,念头通达心如止水,就不可能没感悟。” “……” 梵青禾还想聊两句,但发现夜惊堂已经完全走神,目光乱飘了,最终还是觉得试试,自己捧着往过凑,开始学习从心所欲。 璇玑真人发现青禾还是脸色涨红,闭眼偏头学凝儿,眼底有些好笑,在打量偏开后,又坐起身来,把幔帐放了下来…… 第六章 翌日 夏日天长夜短,不知不觉东方便亮起了鱼肚白,窗外也响起了脚步走动声以及细微话语: “你是不是唬我?我已经顺心而为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怎么没变化,床单都弄湿了……” “啐~谁和你说这些?我是说武艺。” “那就说明你还没看破,以后还得再接再厉……” “你还要我怎样?我都骑惊堂头上撒野了……” …… 房间门窗紧闭,幔帐放了下来,床榻旁放着绣鞋以及衣裙。 华青芷文文静静躺在枕头上,薄被盖到了锁骨处,经过一夜休息,脸颊上的酡红已经褪去,恢复了平日里的娴静柔雅。 听到外面的细微动静,华青芷睫毛微动,缓缓睁开眼眸,先是茫然望着床铺顶端,稍微缓了偏开后,才轻轻呼出一口气,用手揉了揉有些晕的额头,想要起身。 但她刚略微坐起,便发现身上的薄被滑了下去,胸口凉飕飕的…… ?! 华青芷低头一看,发现竟然身无寸缕,又连忙倒头躺下,双手捏着薄被拉到脖子下,眼神有些慌,迅速回忆起前两天的事情: 我怎么睡这里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在路上和陆前辈一起喝酒,说了很多话,从诗词歌赋到历代名家,陆前辈无所不知,聊的很投缘,就喝多了…… 然后就记不清了…… 对了,昨晚上好像是夜公子把我抱下的马车,仰头能看到星星月亮和夜公子的脸,应该是躺在怀里,然后…… 华青芷越想越不对,努力去回忆,却记不得后续发生的事情,正心中暗急之际,忽然听到开门声。 吱呀~ 华青芷心中一惊,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房门处,白衣如雪的璇玑真人,双手端着木盆进屋,用脚儿把门带上后,便来到了床榻旁把水盆放下: “都醒了还装什么睡,怕我劝酒不成?” “……” 华青芷神色稍显尴尬,慢悠悠睁开眼眸,想要坐起,但身无寸缕又不好意思,便躺着颔首一礼: “陆前辈,我睡多久了?” 璇玑真人听见这话,有点不高兴了: “前两天还推杯换盏叫陆姐姐,现在一醒就改口变成前辈了?嫌我年纪大不成?” “怎么会,我……我喝多了,记不太清。嗯……陆姐姐,这是什么地方?” 璇玑真人来到衣柜旁,帮忙寻找其换洗衣裳:“勾陈部的黑簇城,昨晚到的,你也没睡多久。” “哦……” 华青芷摁着脖颈下的薄被,稍作迟疑,又询问道: “我喝醉了,是夜公子把我抱进来的?” “嗯哼。” “……” 华青芷脸色明显红了几分,又低头瞄了瞄: “我的衣服……” 璇玑真人拿起干净裙子,来到床边坐下: “青禾帮你脱的。” 华青芷闻言如释重负,刚想含笑感谢,结果不曾想面前的陆姐姐,马上又道: “不过夜惊堂就站在门口,偷没偷看我不清楚,你得自己去问他。” “啊~?” 华青芷神情微呆,迟疑一瞬后,重复了下昨晚醉醺醺的酒话: “夜公子是君子侠士,应该不会做欺暗室之举……吧?” “那确实,他要欺负女子,都是明目张胆的来。” “……” 华青芷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和世外高人聊这些显然不合适,见屋里没外人,稍作迟疑还是坐了起来,想把衣服穿上。 但当她单手掩着胸口,将陆姐姐找来的肚兜拿起来时,却意外发现这肚兜的款式很特别。 颜色是青白色,上面绣有竹叶,无论布料还绣工等称得上无暇,但款式有点奇葩,薄纱半透明的,仅在两个关键点上有花纹遮挡,中间还有水滴状的开口,漂亮归漂亮,但怎么看怎么骚,根本不像是正经女子应该穿的…… “呃……” 华青芷自幼出身书香世家,看过最过火的东西,恐怕也只有在她娘房间里翻出来的艳文杂籍,哪里见过这种新玩意,眼神有点尴尬: “陆姐姐,这个……” 璇玑真人在跟前坐下,接过小衣在华青芷胸口比划: “这是我的衣裳,你和我身材相仿,应该能穿。” 华青芷眼神难以置信:“这是陆姐姐的衣裳?!你……” 看华青芷眼神,是想说‘你这么出尘于世的道家真人,衣服里面穿这么骚?’,但实在不好开口。 璇玑真人神色如常,解释道:“衣服款式年年都在变,你一直待在北梁,不知道云安的衣着变化很正常。这种肚兜,学名叫‘彩云襟’,是宫廷巧匠范九娘的手笔,一般只供皇城大内,不过近几年已经在王侯之家流传开了,云安的夫人小姐都穿这个,只是穿在衣服里面,外人看不到罢了……” 华青芷听说过‘范九娘’的名号,以前去云安,还到范家铺子买过衣裳,但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她半信半疑道: “是吗?” 璇玑真人见华青芷不信,自个把领子拉开,露出白色小衣: “我骗你作甚。现在在云安,要是还穿那种土里土气的肚兜,可是会被其他夫人小姐笑话,连云璃都穿这个,你也试试。” 华青芷见德高望重的璇玑真人都穿这么骚气,当下也不说什么了,带着三分拘谨,把包裹感极佳的小衣套上,低头看了看,发现白皙峡谷,又连忙抬手挡住: “这衣服……是挺凉快的。” 璇玑真人偏头打量,颇为满意,又从衣服里面取出块小布料,递给华青芷: “这是一套,把这个也换上。” ? 华青芷接过还没手绢大的小布料,眸子里满是茫然: “这……这是眼罩?” “什么眼罩,是亵裤。” “亵裤?这怎么穿?” “就是这样……” 华青芷见面前仙气飘飘的陆姐姐,拿着小布料在腰胯处比划,慢慢明白了意思,但眼底的茫然不减反增: “这能叫裤子?” “云安的新款式,穿着很凉快。” “这能不凉快?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也没什么区别……” ?? 华青芷眼神难以理解,用手按着薄被,说什么也不肯再尝试这么离谱的衣物。 但两人还没劝说推拒多久,门外就再度响起脚步声,一道人影出现在了窗口,继而清朗嗓音便传了进来: “陆仙子,你在做什么?” 华青芷听见夜惊堂的声音,本就涨红的脸色化为了惊慌失措,连忙倒头躺下,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夜公子,我……我在换衣服,你等一下。” 璇玑真人则神色如常道:“我给妹子找衣裳,还能做什么?你快去收拾,待会就得出发了。” 房间外,夜惊堂身着黑袍站在窗前,目光有点古怪,觉得水儿又在作妖。 不过这些闺房里的打闹,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插嘴,见此也没多说,来到了院子对面。 对面的房间中,青禾也打来了水,叫醒同样醉倒了的绿珠。 绿珠是丫鬟,自然比华青芷麻利许多,被叫醒后就连忙起床换上了衣服,还帮青禾编起了很有异域美人特色的小辫子。 而昨晚睡了一晚上的鸟鸟,此时也少见的早起,蹲在了妆台上,让青禾给帮忙梳毛毛,眯着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 夜惊堂见姑娘们都在收拾,便在院子里等待,不过片刻后,华青芷先从屋里走了出来。 吱呀~ 随着房门打开,夜惊堂转头看去,可见换上小姐裙的华青芷,扶着房门慢吞吞走了出来,跨过门槛时明显有点扭捏,不敢抬腿。 夜惊堂还倒是华青芷腿脚不便,上前想搀扶一下,结果华青芷连忙走了出来,双腿并拢还把裙子按着,神色不太自然: “不用,我自己能站稳。咱们马上就出发?” 夜惊堂昨天晚上从守备衙门听到了沙陀帮的消息,回来后青禾便安排了姜老九等人过去盯梢,而接下来戌公公便会赶回西海都护府复命,他们自然是顺路跟着过去。 见华青芷询问,夜惊堂笑道: “先吃早饭,要是走得快,今晚上就能赶到西海都护府,华伯父就在城中,到时候应该就能见上面。” 华青芷发现马上就要回家了,心头其实挺复杂的,但裙子下面凉飕飕,实在没办法想这些,便转而开口道: “绿珠?绿珠?” “诶,小姐怎么啦?” “我的换洗衣服在哪儿?” “衣服?小姐不是穿着衣服吗,挺好看的……” “唉……” …… …… 时间一晃,便到了下午。 随着南朝女帝御驾亲征,携带崖州军抵达了两朝边塞,整个左贤王府都染上了一抹‘山雨欲来’的沉闷,偌大王府几乎没有杂音,只能偶尔看到斥候信使从外面飞驰而来,火速跑向王府正殿,禀报起各方的军机要务。 正殿之中,小王爷李镇在沙盘前来回踱步,虽然和他爹李锏一样穿着一袭金甲,身材相貌也有几分神似,但气势上却好比‘虎与猫’,饶是故作威严,也显不出多少压迫感,甚至连门前按刀而立的侍从,都能感觉出小王爷此刻的不安。 李镇也不算无能,比夜惊堂多不了太多的年纪,便已经位列宗师,亲手杀过十几号贼寇,也带兵马围剿过游匪,文韬武略皆不差,放在王公贵子圈里已经算佼佼者。 但和真正的人杰比起来,李镇显然还是太嫩,毕竟他爹李锏二十多岁的时候,已经带兵在西海硬碰天琅王;女帝像他这个年纪,已经囚禁废帝自己坐上了龙椅;而夜惊堂都快打到天下前五了,无论文治武功还是手腕,李镇显然都排不上号。 本来李镇在西海都护府好好的当着世子,父王年富力强,不出意外活个百十来岁不成问题,他还在担心会不会出现‘天下岂有六十年世子乎’的尴尬局面。 结果不曾想还没翻过年,他爹就殉国了,遗言都没交代,而后便是‘主少臣疑’,手下十来万军队根本不相信他的能力,几乎被父王留下来的一群猛将能臣架空。 李镇愁成了少白头,才想方设法收拢了大部分将领的人心,结果还没完全稳定内部,梁王又打过来了,然后就是西海各部失控、女帝御驾亲征、夜惊堂试图重建王庭,眼看着就是准备乘他病要他命。 李镇就没打过仗,连对付梁王都没把握,更不用说后面这俩狠角色,这些天是觉都不敢深睡,身边时刻围着一堆护卫,天天上书向燕京求援,意思也很明白——朝廷敢不管本王,本王就敢死,你们看着办吧。 西海都护府兵权过重,有拥兵自立的资本,梁帝心里其实一直有所忌惮,但那是针对左贤王李锏。 李镇这侄子,连王位都坐不大稳,梁帝要是再玩心眼,李镇怕是得来个‘此间乐不思梁’。 为此在南朝出兵后,梁帝就开始大力帮扶,不光派了一堆能臣过来给他当班底,甚至连子良公公、华俊臣等忠心护卫,都特派了过来保护他安全,要不是怕夜惊堂杀过回马枪,又跑去燕京刺驾,恐怕连项寒师都能送过来。 有了朝廷的鼎力支持,李镇心里总算安稳了些,但西疆的严峻局势,并没有因此缓解多少。 眼见女帝都到黑石关了,随时可能入主西海,李镇来回踱步良久,忍不住再度开口: “南朝女帝亲自带兵到了梁州,右王叔若是此时挥军南下,直入南朝内腑,西海之围便迎刃而解。右王叔为何迟迟不动?” 正殿里站着的,半数是燕京过来的臣子,而去年带着花翎到云安,刺杀过夜惊堂的礼部侍郎李嗣也在其中。 李嗣本身就是皇亲国戚,担任礼部侍郎主管外交,对西海各部很了解,此行是过来担任外交大臣,帮左贤王府游说各部。 听见小王爷的话语,李嗣开口解释道: “右贤王如果挥军南下,可以解西海之危,但解不了我朝之危,只是把战线从西部移到了东部。在西海都护府打,我朝即便战败,也不过丢了一块未曾归化的飞地,来年可以拿回来;而在东边打,稍有闪失,南朝就攻入了我朝腹地……” 李镇听闻此言,反问道: “若是右王叔没闪失打得好,攻入了南朝腹地,我朝岂不是直接就占了南朝的半壁江山……” 李嗣摇头一叹:“打仗不是儿戏,不能拿国运去赌,当前要务,还是稳住西海局势,想办法固守。南朝打西海都护府,粮草得从云州走陆路调运,而我们只需要从湖东道用船送过天琅湖,比南朝便捷太多。南朝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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