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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上翻接住了铁锏,继而手随锏走。 薛白锦重锏砸下,还没有丝毫着力,想抽却又没抽回来,就如同粘在了项寒师手上,瞬间被带向侧面,而项寒师右手一记冲掌,已经以奔雷之势直击眉心。 薛白锦可没有金鳞玉骨,被这一巴掌排上,当场毙命都不无可能,见此当即弃掉左手锏,以双手吃撑铁锏上抬硬架。 嘭—— 泰山压顶般的掌劲袭来,薛白锦的寒铁重锏,硬生生都出现了几分弧度,整个人当即被震退,半途发出一声闷: “咳——” 夜惊堂飞身急退,半途便猛拍地面弹起,抬手停住倒滑过来的薛白锦,反手将其护至身后。 待稳住身形,夜惊堂赤手空拳立在暴雨之中,望向前方的人影,眼神透出炼狱修罗般的冷冽。 而薛白锦面甲下的脸色,则化为阴沉,不敢再有丝毫大意,双脚滑开身若崩弓蓄势待发。 哗啦啦—— 昏暗山岭瞬间被推出一道长槽,而后便死寂下来,只剩下霹雳暴雨。 项寒师扫了眼飞向一边的螭龙刀和铁锏,又望向前方如临大敌的的夜惊堂,单手负后平淡道: “天琅王当年把我师父钉在城头之上,我灭西北王庭一国,此仇本已了结。你既然性命得以苟全,就不该再以天琅王遗孤的身份现身,更不该帮扶南朝,搅乱西疆局势。” 哗啦啦…… 大雨淋在头顶,甚至能听到擂鼓般的心跳声。 薛白锦只是一次接敌,就知道不是对手,两人联手都没啥胜算,当前唯一的出路就是一人舍命拦截,掩护另一人逃遁。她几乎没有半分犹豫,沉声道: “你一死局势便全乱了,先走。” 但站在前面的夜惊堂,却抬起胳膊挡住了她。 薛白锦见此怒目道: “这时候你还逞强?我死了无非少个平天教主,你死了凝儿怎么办?” 夜惊堂没有回应,只是望着项寒师的眼睛。 自从三岁开始习武,夜惊堂遇见的对手很多,强者不是没见过,但强到让人窒息胆寒,连逃都是奢望的对手,面前这是头一个。 但夜惊堂从不是无脑莽夫,他敢回头,就有回头的底气,此时站直身形,任由暴雨冲刷脸庞,抬手擦了擦嘴角血迹: “宰了你,北梁便再无扛大梁的武圣,虽然没法撼动边军,但我大魏武人往后再入北梁,便如入无人之境。你确定要和我换命?” “……?” 此言一处,身后的冰坨坨直接惊了,望向夜惊堂侧脸,看模样是想说“你脑子进水了?还换命?你拿什么换?” 而对面的项寒师,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语气同样带着质疑: “历代天道垂青之辈,都没那么容易死。奉官城是如此,我是如此,你同样是如此。但我想不出,你今日能如何走出这片山林。想要殊死一搏,放马过来即可。” 哗啦啦…… 林中安静下来,只剩下两道呼吸声,而项寒师立在前方,就如同一尊不可撼动的神像,连气息都没法察觉。 薛白锦见夜惊堂还要打,当下咬了咬牙,想和夜惊堂一起再拼一次。 但她脚步未动,目光却先是一愣。 呼呼呼~~ 林间夜风忽然加剧,吹动了山林枝叶和对峙三人衣袍。 夜惊堂身形笔直立在天地之间,左手轻翻,手臂、额头血管都在肉眼可见的鼓涌,一股前所未有的燥热感,自内而外扩散,甚至让站在身侧的薛白锦都感觉到些许窒息。 项寒师看着夜惊堂反常的模样,古井无波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这是断头路,你确定要走?” “你没走过,又怎么知道是断头路?” 夜惊堂眼神少有的显出几分狂热和自傲,浑身汗气蒸腾,蒸干了湿透衣袍,而周边枝叶也在燥热气息中急速颤动,发出‘沙沙’嘈杂。 薛白锦听见两人话语,瞬间意识到了夜惊堂在干什么,脸色骤变,想要制止,但可惜为时已晚。 夜惊堂以前说过,不会冒险去自行推演鸣龙图,这确实是真话,他也确实没按照自己推演出来的路数练。 但不练,可不代表他不能想。 别人没法在脑子里推演那么庞大的运气脉络,他可以。 在推演过长青图,摸到窍门后,夜惊堂其实一直在想明神图是什么样,后续拿到明神图后,也自行求证过猜想是否正确,结果和长青图的情况区别不大。 而早已失传的后三张鸣龙图,他自然也想过,只是没敢真运功去实验演练罢了。 筋骨皮、精气神六张图,虽然厉害,外强体魄、内塑精气,但终究属于人的范畴。 而后三张图,则是彻头彻尾的通玄之法,按照夜惊堂判断,应该是分成了‘天地人’,也就是道门所说的‘三元’,天地万物之始。 三元之中,天为阳,地为阴,人为阴阳中和之气。 人之形骸受之于地、精神受之于天,所以‘天地’二图,是筋骨皮、精气神的上一层。 而人之性命,受之于阴阳中和之气,只有掌握了‘天地’,才能阴阳中和,所以‘长生图’是九张鸣龙图中的最后一张。 而天地两图的具体作用,无非是道家典籍中所说的‘炼虚合道’,位列‘返璞归真’之上,让处于天地囚牢中的人反客为主,学会掌控天地,或者成为天地。 沙沙沙~ 林间枝叶被气劲搅动,倾盆大雨随之摇曳,明显能看到一阵阵波澜往外扩散。 夜惊堂左手摊开,指的方向是插在地面上螭龙刀。 而随着前后两人注视,已经跟随三代刀客征战近百年的老刀,似乎有了灵性,刀柄开始微微颤动,发出阵阵低吟: 嗡~~~ ?! 薛白锦瞧见此景瞳孔一缩,甚至忘记了当前处境,眼底尽是不可思议。 而项寒师单手负后,眼底并没有太多忌惮,反而显出了几分心中大定。 正如项寒师所言,正儿八经的天道垂青之辈,都长着脑子,没那么容易死。 方才瞧见夜惊堂让同伴先走,而后又随同伴折返,项寒师就知道夜惊堂肯定有拼命的底气。 因为能成为天下第一的人,从来就不会做毫无意义的傻事。 如果真的回头两人必死,夜惊堂最正确的做法,是强行把平天教主打落,然后把对手引开。 他只会去追夜惊堂,绝对不会多看平天教主一眼。 这么简单的逃生之法,他都能想到,夜惊堂不可能想不到,没这么做,那就是还藏着东西。 项寒师方才一击过后就没追击,便是摸不清夜惊堂底气是什么,而此时算是明白了——想走禁忌之道,自行推演鸣龙图翻盘。 自行推演鸣龙图,后果人尽皆知——轻则命悬一线熬个几年慢慢死;重则当场发疯爆体而亡。 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位天骄,能把鸣龙图蒙对,前六张还好,比如女帝,错了尚能不计代价,想办法在世间寻找。 而夜惊堂已经六张图在身,能推演的只有早已经失传的后三张。 后三张图已经明确失踪了几百年,没有任何人找到过,甚至连名字都无人知晓;夜惊堂在不可能找到的情况下,只要走了这条路,就已经是必死之局! 项寒师就算今日真打不过,已经把夜惊堂逼的走上断头路,往后北梁也不会面临夜惊堂蛮横成长,却无人解决的压力,自然心头大定。 嗡嗡嗡~ 两人全神贯注盯着那把插在泥地的老刀,而最终结果,也不负两人所望。 霹雳—— 天空闪过一道雷光,瞬间把山野照为极昼,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声: 嚓—— 刀光随雷光一起闪动! 等到惊雷过后,两人再度看去,却见螭龙刀已经消失在原地,但刀身颤鸣任再持续: 嗡嗡~~~ 哗啦啦…… 夜惊堂身形笔直立在暴雨中,手握三尺长刀斜指地面,点点雨水顺着雪亮刀锋滑下,眼神犹如九天阎罗,低头看着一个山下蝼蚁! 薛白锦难以置信看着夜惊堂手中的螭龙刀,眸子明显瞪大了几分。 而项寒师眼底也闪过些许惊疑,缓步往后退去: “好悟性,不过你死定了。” 夜惊堂单手持刀缓缓抬起,指向前方的项寒师,声音冷傲: “至少在死之前,能拉你垫背,指不定还能撑到天南,给奉官城开个眼界。怎么?不敢接我这一刀?” 项寒师已经位列天下第二,但即便是天下第一的奉官城,肯定也没听说过七张鸣龙图傍身是什么效果。 世上有自信接这通玄一刀的人,恐怕只有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痴儿。 而且项寒师也不清楚,夜惊堂到底推演了几张。 按照三张一组、单张作用不大的惯例,推演一张是死、三张也是死,正常要冒险,就是直接推演三张,全方位增强实力赌命。 而夜惊堂要是心中一横,直接把后三张全推演了,那就是九张鸣龙图傍身。 九九归一,三岁小孩都知道是人间真无敌,能当对手的只有诸天神佛,而非人间杂鱼。 虽然项寒师知道夜惊堂可能虚张声势,但夜惊堂若是推演错了,就已经是将死之人,他上去赌这回光返照的通玄一刀能不能杀他,显然不理智。 而退一万步讲,如果夜惊堂今天真侥幸蒙对了鸣龙图,那肯定是七张打不过就再加两张。 他若是还能打赢,约等于凡人之躯斩杀神明,根本不存在可能性,上去赌命更不理智。 项寒师单手负后,看着夜惊堂的眼睛,心中判断着当前进退,尚未开口,站在夜惊堂背后的薛白锦,忽然转头看向了南方。 而夜惊堂和项寒师,也随之余光望向南方,可见视野极远处,亮起了一个光点。 光点如天地之间的一点火星,随着夜雨疾风忽闪,随时都可能熄灭。 但几乎是下一瞬,天际尽头的火星,就显出了燎原之势,很快在附近出现了第二个光点,而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火星由远及近,远看去如同亮起了一条火焰长龙,从极南方蔓延而来,一直传向燕京。 薛白锦祖上终究是镇守南关的将门,见状眉头一皱: “这是烽火台?” 夜惊堂瞧见烽火狼烟,就知道南朝出兵了,他转眼再度望向项寒师: “他是北梁国师,灭了他,北梁局势崩一半。” 薛白锦不晓得夜护法现在有多霸道,自然说啥都听,当即提锏,想与夜惊堂一起并肩斩敌。 结果夜惊堂直接抬手挡住了她,霸气十足的来了句: “杀他,我一人足以!” “?!” 薛白锦看夜惊堂这气势,完全是杀项寒师都觉得脏了自己刀,甚至想现在就去天南叫板奉官城。 眼见夜惊堂如此霸气,她也不好多说,往后退出些许免得碍事。 而项寒师眼见烽火台亮起,在夜惊堂已经自行判了个死刑缓期执的情况下,也没再和困兽死斗,赌这通玄一刀的威力,当下脚尖轻点身形便随风而起,往山野深处遁去。 夜惊堂见此并未追击,只是持刀而立,望向项寒师远去的方向: “这是你搏命的唯一机会,下次见面,可就不是今天这场面了。” 项寒师身为北梁国师,自幼磨砺至今,早已没了个人喜怒,回应道: “你若能活到下次见面,项某以身殉国,也是天命使然。告辞。” 话语落,身形便隐入夜幕不见了踪迹。 哗啦啦…… 山野中夜雨依旧,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在一句话过后闲散的无影无踪。 夜惊堂保持着冷峻神色,不紧不慢反手收刀入鞘,回身走向山林深处: “走吧。” “……” 薛白锦面甲下的脸颊,虽然没露出云璃那样的小迷妹神色,但明显还是被夜惊堂这气势给镇住了。 她把铁锏捡起来,上前扶住夜惊堂胳膊: “你……你确定没事?” “我……咳——” 夜惊堂走到密林深处,估摸项寒师真跑了后,再难压制翻腾气血,直接咳出了一口血水,倒在了冰坨坨怀里。 “诶?!” 薛白锦同样挨了项寒师一下狠的,能站稳都是为了在男人面前强撑面子,被这么一压,直接倒在了地上。 扑通~ 薛白锦倒在落叶之上,又连忙翻起,把趴在怀里的夜惊堂背起来,咬牙密林深处飞奔,火速离开了这凶险之地…… 第四十章 相濡以沫 噼里啪啦……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忽如其来雷雨未曾减缓,反而愈来愈大,连远处山头亮起的烽火,都在雨幕之下变得若隐若现。 薛白锦背着夜惊堂,在崎岖山林之中穿行,最开始还是以轻功疾驰,但随着半个时辰跑下来,本就受了点内伤的体魄,终究快到了极限,变成了在林中小跑,脸上的面甲早已经摘下,可见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滚落,滴在了胸前的手背上。 夜惊堂和仲孙锦交手时,浑身气脉便已经有所不适,而方才和项寒师强行对掌,蛮横入海的气劲入体,直接就震伤了内腑,身上也被枝叶划了不少血痕。 但这些伤势,对于身怀浴火图的夜惊堂来说,并不算严重,休养个十来天即可恢复如初,当前最严重的,显然是触碰禁忌,自行去推演了鸣龙图。 便如同鸣龙图锤炼的肌肉太强,骨骼没法支撑,有可能把骨头拉断一样。 夜惊堂当前的境界和体魄,完全不足以驾驭上三张图所藏的天地大道,强行化为己用,就如同用肉体凡胎去扛起山岳苍穹,身体机能几乎崩溃。 此时夜惊堂浑身滚烫,以至于肩背头顶都冒着白雾,时不时咳出些许血沫。 但即便如此,夜惊堂双眼依旧澄澈,带着股逼人锋芒,就如同伏地龙蟒,盯着正前方的夜幕。 如果换做常人,在身体机能近乎崩溃的情况下,早就昏迷了,但夜惊堂显然不行,他昏倒后如果项寒师追上来,冰坨坨肯定打不过,两人必然葬身在这无名野岭。 所以他得醒着。至于现在这幅状态,再遇上项寒师,还能不能御敌,夜惊堂根本没去考虑。 毕竟他哪怕只能扛起此方天地一瞬,而后便形销骨立,或者化为飞灰,那在生死道消之前,他也把此方天地抗起了一瞬。 这一瞬的光彩,是困于天地牢笼之中的凡夫俗子,终其一生甚至都不敢去奢望甚至不敢幻想的巅峰,又凭什么和他来抗衡? 当然,能活着回去陪媳妇,显然还是比当一瞬间神仙的好。 夜惊堂趴在冰坨坨背上,双手无力垂下,落在了被缠的硬邦邦的胸口,在被背着疾驰出百十里后,周边依旧没有动静,夜惊堂知道项寒师肯定没追了,眼见冰坨坨已经气喘吁吁身形不稳,他沙哑开口: “找个地方休息吧……咳……” 薛白锦本来目光坚定如铁,但听到这句话后,就好似一瞬间散了精气神,身形踉跄了差点跪倒在了地面,而后又咬牙站稳,往山外河湾行去,询问道: “你怎么样?撑不撑得住?” 夜惊堂下巴枕在肩膀上,闭着眼睛语气很轻: “暂时死不了。不过也不知是推演错了,还是身体扛不住,感觉快散架了……” 薛白锦光是背着夜惊堂,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气血的紊乱,心急道: “鸣龙图从来没人推演对过,肯定是出了岔子。你该丢下我跑的,我即便打不过,至少你以后还能帮我照顾云璃凝儿、给我报仇。现在弄成这样,你随时可能出事,比武艺尽废都严重,凝儿以后怎么办?” 夜惊堂对悟性向来自信,武功秘籍也好、鸣龙图也罢,只要和他推断不一样,那他只会认为鸣龙图错了,绝不会怀疑自己。 见冰坨坨担心成这样,他安慰道: “我推演功法,从来没出错过一次,应该没后患,只是身体扛不住罢了,死不了。再者我方才要是真把你丢下,独自逃命,那才叫道心崩碎。这辈子再也拿不起刀不说,往后也没脸再回去见凝儿……” “人活着才最重要,有什么没脸见人的?再者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和项寒师搏命,也不一定没法逃掉……” 夜惊堂知道冰坨坨很厉害,但项寒师完全不一样,本就和吕太清平起平坐,现在脱胎换骨后,直接在武圣之中独占一档,如果不是有奉官城这个变态在上面压着,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底子天赋再好,也只能越小段位对敌,不可能越大段位,连他也一样;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逼到自行推演鸣龙图的地步。 而且即便他自行推演鸣龙图,打起来的最好结果也是互换,以他当前的身体条件,通玄一刀出去大概率当场暴毙。 所以冰坨坨即便再天赋绝伦,资源条件还是摆在这里,既没有六图傍身,又没天琅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项寒师的对手。 听见冰坨坨絮叨,夜惊堂知道她是后怕,尽力露出一抹笑容: “我不是没死吗,还成功把项寒师吓跑了,两个人都逃出生天,怎么也比死一个强。而且即便我推演错了,也只推演了一张图,鸣龙图又没法销毁,后三张必然在世间某个地方放着,我都找齐六张图,再找一张无非多费点力气,有什么好担心的……” “……” 薛白锦听到这里,忽然觉得也对——夜惊堂只要没当场暴毙,那顶多就是留下暗疾,情况差活个把月,情况好和女皇帝那样活十年也不成问题。 后三张鸣龙图虽然失传了,但鸣龙图确实毁不掉,只要想办法找到,当前所有的担忧自然都迎刃而解。 念及此处,薛白锦心绪总算压下去几分: “我去帮你找,就算鸣龙图藏在北荒尽头、海外孤岛,我也给你拿回来。” 夜惊堂被快要崩溃的身体折腾的头晕目眩,可能是脑子有点迷糊,听到这海誓山盟般的许诺,心头感动之下,手下意识搂紧了几分: “对我这么好呀……” “?” 薛白锦本来眼神坚决,发现夜惊堂动作语气如此亲昵,脚步当即一顿,冷声道: “共同遇险,你救我一命,我还你恩情不是理所当然?你要是有劲儿就自己走,没劲儿就老实趴着。” “……” 夜惊堂听到冷冰冰的嗓音,才想起抱着的不是自己媳妇,而是媳妇前女友,手当即垂了下去: “抱歉,脑子有点迷糊……咳……” 薛白锦知道夜惊堂情况有多糟糕,也没计较这些,再度动身快步疾驰,很快来到了山外河湾。 河湾里有个小码头,应该属于附近城镇,因为烽火台忽然有了动静,还能看到几个船帮打手打扮的人,冒雨在一间房子门口说话,应该是在打听消息。 薛白锦悄然来到河边,跃上了一艘小号渡船,借着夜雨掩护,解开了锚绳,商船便顺着暴雨上涨的水流,往下飘向了下游。 薛白锦确定码头上的人没注意到后,便背着夜惊堂来到渡船之中,靠墙轻轻放下。 夜惊堂靠着船舱角落,有了屋顶遮挡,不用在风吹雨淋,稍微舒服了一丢丢,但随着戒心放下,身体也软成了烂泥,直接瘫在了地上。 薛白锦本就被项寒师震成了内伤,把夜惊堂背到这里,也已经快脱力,放下夜惊堂就双膝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夜惊堂跟前,背靠墙壁呼吸急促: “呼……呼……” 两人靠在墙角缓了好一会儿,夜惊堂重新凝聚出一丝力气,想从腰后摸出没启封的火折子。 薛白锦双腿伸直摊在身侧,连眼皮都不想动,但听见动静,还是强撑坐起,从夜惊堂腰后取出火镰和火折子。 嚓…… 嚓…… 呲拉拉~ 因为实在没啥力气,摩擦了好几次,火折子才被点燃,昏黄火光随之亮起,照亮了稍显老旧的舱室。 薛白锦把火折子放在了两人前方,而后又继续瘫着,左右打量,又想起了什么: “鸟鸟呢?” “发现我打不过,搬救兵去了,鸟鸟聪明的很,知道如何进退,不用担心。” 夜惊堂借着烛光,转头看向身边的冰坨坨,可见她身上的锦袍,浑身上下都有不少血迹,也不知是彼此谁的,但大抵上没有外伤,不过呼吸非常费力。 夜惊堂自然知道缘由,把头转向另一侧: “把胸口解开吧,本就受了内伤,别憋着了……咳……” 薛白锦把胸口几乎缠平了,平时内息绵长没啥影响,但此时接近脱力呼吸急促起伏,确实闷的不行,都已经有点头晕了。 听见夜惊堂的话语,薛白锦稍作迟疑,也没有再顾忌这些,略微坐起转身,背对夜惊堂,把手绕到背后从背后的破口解开。 但她出招发力都崩不散的裹胸,扣的有多紧可想而知,试了两下没成功。 夜惊堂本来转头看向里侧,但发现冰坨坨没脱衣裳,就把目光转了回来,可见锦袍的后肩处,被飞叶割开了两条横向细口,约莫巴掌长。 此时薛白锦把袍子的裂口扯开了些,露出了白皙肌肤和黑色裹胸的轮廓,因为练过浴火图,后肩的轻微划伤已经止血结痂。 眼见冰坨坨有气无力弄不开,夜惊堂便本着助人为乐的心思,咬牙抬手,捏住裹胸后方的卡扣,用力一拉。 啪~ 虽然半死不活,但夜惊堂解内衣的本事倒是半点没丢,锦袍顿时弹了下,胸前撑的满满当当。 薛白锦措不及防,当即坐直了几分,正想说话,却听到了几声闷咳: “咳咳……” 薛白锦脸色骤变,连忙转过来扶住夜惊堂: “谁让你动的?!你……” 夜惊堂忽然发力,脸直接就憋红了,本想说自己没事,但冰坨坨忽然转过来,因为男款锦袍宽松,又没有裹胸束缚,圆滚滚的衣襟明显左右晃动了几下。 而松开裹胸又没扣上,裹挟自然就成了黑色布条,这么一甩直接滑到了衣服深处,领口也散开了些,显出了里面的一线峡谷…… “咳咳……” 夜惊堂哪里扛得住这种连招,气血上涌差点从七窍喷出来,连忙闭上眼睛: “没事没事……我休息下就好……” 薛白锦感觉夜惊堂都快爆体了,哪里注意的到这些细节,扶着肩膀帮忙捋胸口顺气: “你别乱动,好好调理气血。我不会医术,万一真出岔子,这地方没人能救你。” 夜惊堂根本就不敢睁开眼睛了,只是轻轻颔首: “你也别乱动,就这么坐着,好好休息一下。” “我扛得住……” “扛得住也别乱动,小心驶得万年船吗。” 薛白锦显然不明白,女人衣领宽松不穿小衣还乱动,对男人的杀伤力有多大,不过她本身也不太想动,自然也不多说了,靠在了跟前握住夜惊堂手腕号脉,仔细查看气血状况。 稍微安静片刻后,因为两人都被雨水浸透,薛白锦忽然发现胸口有点凉飕飕,略微感觉,才发现裹胸滑下去了…… “?” 薛白锦睫毛动了动,余光打量夜惊堂,发现他闭着眸子歇息没注意,才暗暗松了口气,想把裹胸拉上去。 但裹胸都掉到腰上了,隔着衣裳怎么可能穿好,她不动声色尝试了下后,还是放弃了,只是把领子合拢,闭上眸子,只当此事不存在。 噼里啪啦…… 雨珠击打着房顶,伴随着浪花击打船身的轻响。 夜惊堂随着船只起起伏伏,因为身体消耗确实挺大,手指动了动,想从腰间摸出给鸟鸟准备的肉干。 薛白锦见此,连忙把小袋拿起来,从里面取出一块肉干,递到夜惊堂嘴边。 夜惊堂睁开眼睛,见状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张嘴接住后道: “谢了……你也吃点吧……” 薛白锦已经快脱力了,对此自然没拒绝,自己从小袋里拿了一根丢进嘴里,又继续喂夜惊堂,彼此慢慢补充体力。 可能是这么坐着过于沉闷,怕有人追过来也不敢轻易睡,吃了片刻后,薛白锦还来了句: “我们吃完了,鸟鸟回来怎么办?” “放心吃,它自己会抓鱼。” “哦……” …… …… 时间到了后半夜。 山林间的狼藉战场,早已没了人影,当空落下的雨水,逐渐冲刷掉了地面上的碎叶与血迹。 “叽叽叽……” 在寂静不知多久后,高空再度传来急促啼鸣,而后便有一股惊人气息飞速逼近,所过之处劲风搅碎草木刹那穿过几座山林,在狼藉战场中轰然落地。 轰—— 随着被震开的雨水落地,一道身着黑色武服的人影,出现在了山林之间,手持丈余马槊,脸上带着麒麟面甲,虽然不动如山,但剧烈起伏的衣襟和蒸腾雾气,依旧能看出长途奔袭的十万火急。 “夜惊堂?” 女子呼唤声传出,但寂静山林中没有任何回应,在高空盘旋的鸟鸟,也在此时落下,站在了树梢上,开始焦急四顾,寻找起两人的踪迹。 在前两天接到确切消息,知道夜惊堂得手鸣龙图,且处境危险后,女帝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有了明神图,她便不用担心中途崩殂,可以放开手脚北伐。 只要开战,北梁高层的重心,必然放在边关战事之上,很难在全心全意对付夜惊堂,夜惊堂压力自减。 而她也招来的不少高手,在边关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接应,吕太清则是直接孤军深入,赶往燕京驰援。 本来女帝的计划很完善,北伐之事自登基起便在准备,部署的也相当迅速,但没想到夜惊堂这么急,前天潜入皇城,今晚就再度动了手。 大魏北伐的起点是黑石关,目的是在天琅湖化雪后,先站住西海诸部。 吕太清本来在黑石关帮扶梁王,接到命令后,便从黑石关出发赶往燕京,现在估计刚过天琅湖;而女帝则在天门峡督军,以免北梁反扑南下,结果边关烽火刚燃起没多久,鸟鸟就直接飞了回来。 鸟鸟非常聪明,夜惊堂都打不过的人,回去叫凝儿青禾根本没用,为此第一时间找到了大漂亮。 女帝瞧见鸟鸟十万火急,就暗道不妙,带着人手便过了天门峡,向着此地疾驰。 本来女帝还带了十几名高手,但女帝六张鸣龙图傍身,又救夫心切,孟姣等人哪里追得上,等长途奔袭赶到这里时,便只剩下她一人。 此时女帝提着丈余马槊,瞧见战场的动静并不是很大,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以夜惊堂和薛白锦的武艺,真要打到死,肯定惊天动地,不可能只在地上留下一道滑出的痕迹。 她顺着滑出去的痕迹来到尽头,仔细检查地面,很快便发现了地上有脚印和摔倒的痕迹,而后便无影无踪。 女帝微微皱眉,抬眼望了南方一眼,知道两人肯定是往边关跑,当下没有半点停留,让鸟鸟在高空侦查,朝着南方追了过去…… …… 沙沙沙…… 夜深不知几何,暴雨逐渐化为了绵柔春雨。 渡船在宽阔河面上随波逐流,灯火早已熄灭,已经不知飘出了多远。 船舱之内静悄悄,只能听见两道微不可闻的呼吸。 夜惊堂身体负荷确实过大,也不清楚自己何时睡去,等到神识再度转醒,才惊觉方才竟然睡着了。 在神识转醒的第一时间,他先行感受了下身体状况。 本来已经濒临崩溃的体魄,在吃了点东西又睡了会儿,稍微恢复了些,但依旧是气血紊乱,内伤外伤也并未消失,仅仅只是手脚勉强能活动了。 夜惊堂也不清楚是他体魄扛不住,还是鸣龙图推演错了带来的瑕疵,但以当前的身体状态,近几天肯定是死不了。 念及此处,夜惊堂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睁开沉重眼皮,开始观察周围。 长时间燃烧,特制火折子已经十分微弱,只显出些许红光,但还是能看清附近景物。 周身和方才进来时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与方才不同的是,怀里比刚才暖和了些…… 夜惊堂一愣,而后才察觉自己搂着个人,脑袋和对方靠在一起,手似乎摸着还什么软软的东西,热乎乎的,明显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细腻与饱满,甚至连小凸都触感明显…… ?! 夜惊堂脑子瞬间清醒,低头看去,可见冰坨坨靠在了臂弯中,宽松袍子因为后背撕开,导致领口松散了些,能从领口缝隙看到里面。 他不听话的破手,还知道点分寸,没塞进衣襟里面,只是搂着肩膀在衣襟上搭着,但关键是冰坨坨里面也没穿。 因为裹胸滑到了腰间,衣襟下面是真空的,夜惊堂明显能看到两抹尺寸惊人的白皙半圆,以及深不见底的峡谷。 “咳……” 夜惊堂气血再度混乱,轻轻咳了声,同时仔细回想,也没想起睡之前干过什么。 那很可能就是他睡着的时候,两人靠在一起,他胳膊下意识搂上了。 夜惊堂并非本意,见冰坨坨睫毛微动,似乎被咳嗽惊醒了,便想悄然把手移开。 但他手压着胸口还好,松散衣襟至少贴在冰坨坨身上;而他手一拿开,领口的空隙明显就变大了几分。 而后白皙无痕的完美半圆,就彻底呈现在了眼底,嫩的滴水,甚至能瞧见山巅红樱…… “咳咳——!!” 夜惊堂闷咳两声,情急之下也不知是不是脑子短路,当即把手盖了回去,想恢复原状,把不该看的东西捂住,然后…… 手就被抓住了! 薛白锦虽然伤势没夜惊堂那么严重,但接了项寒师一下,终究是受了点内伤,又长途跋涉跑到脱力,在吃了点东西后,见夜惊堂靠着睡着了,她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跟着睡了。 忽然听到闷咳声,她才被唤醒了神智,结果马上就感觉到一直大手,直接摁在了胸口右边。 ?! 薛白锦浑身都抖了下,当即抓住为非作歹的贼手抬起,右手同时上抬,准备来个肘击。 但剧烈咳嗽声传来,她又想起了身边的人是谁和当前状态,惊得脸都白了,连忙把夜惊堂的手放回胸前,转头道: “你怎么了?!” “咳咳……” 夜惊堂手又被按回去,重新摁住软团儿,人都懵了,气血翻腾之下,差点把肺咳出来。 瞧见冰坨坨脸色煞白,夜惊堂尽力压住气息,沙哑开口: “我没事,就是你衣服松了,我想帮你合上来着……抱歉……” 薛白锦见夜惊堂都咳血了,哪有心思管这些乱七八糟的,连忙坐直帮夜惊堂捋后背: “都说了让你别乱动。我还以为你这时候还想占女人便宜……” 夜惊堂方才瞧见了冰坨坨本能把贼手推开,听到他难受闷咳,又连忙把手放回去的动作,心头都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冰坨坨确实人美心善。 夜惊堂确实是无意的,虽然冰坨坨衣襟依旧散开着,偏头瞄还是能看见豆豆,但他还是把目光转向了别处,勉强解释道: “我岂是那种人……你衣服散了。” 薛白锦闻言低头看去,才发现门户打开,随着起身坐直,都快从衣襟里滑出来了,南霄山大峡谷直面男人…… 哗啦~ 薛白锦迅速松手合拢衣襟,本来枭雄气十足的冷艳面容,也出现了些许异色。 察觉心思跑偏,薛白锦迅速扫开杂念,不急不缓道: “你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千万别动气,等我体力恢复的差不多,就带你回关内。” 夜惊堂身体确实不对头,咳了几下胸口便犹如针刺,当下也没再说话,靠在墙角认真调理。 薛白锦心思很乱,但这也不是第一次被看被摸了,深呼吸几次后,还是压下了心底波澜,想悄悄把裹胸拉起来。 但她还没相好怎么弄,才能不引起夜惊堂注意,便听到远方的细雨之间,隐隐传来啼鸣: “锵……” …… 第四十一章 你发什么烧? “锵……” 嘹亮鹰啼传遍山野,往南方疾驰的鸟鸟,飞在云层之下,低头扫视着方圆数十里的原野,搜索着蛛丝马迹。 而鸟鸟后方,女帝手持马槊在山岭中飞驰,时而驻足停留环视周边,又继续往前追去。 两名武圣夜间逃遁,还下着雨,正常跑了就不可能再被找到踪迹。 女帝在往南方追出几十里后,已经没了任何线索,但好在身边跟着鸟鸟。 鸟鸟身在高空之上的广泛视野,夜间视力也远超凡人,沿途还不停发出信号,吸引夜惊堂注意,只要夜惊堂在方圆一二十里之内,就肯定能察觉。 一人一鸟如此不知追了多远,在已经来到承天府辖境后,天空的鸟鸟终有了发现。 只见两声鹰啼后,侧面几里开外的宽阔河道上,出现了一个小光点。 女帝眯眼仔细看去,可见河面上飘着一艘小渡船,船头站着道人影,手里拿着个火折子,正在对着天上的鸟鸟画圈,而鸟鸟瞧见后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 女帝知道夜惊堂肯定在那边,心底的大石头可谓瞬间放下了一半,见此当即转向,撞破细雨来到河道之上,而后脚点碧波追向渡船。 渡船上,薛白锦左手摁着衣襟,右手持火折子在渡船屋檐下摇晃,发现一道身手持长槊的黑影飞驰而来,眼底顿时显出戒备。 不过薛白锦和女皇帝打过架,瞧见这动如怒雷的气势,就知道来的是谁,眉头又皱了下。 “叽叽叽……” 鸟鸟虽然好吃,但大事从不迷糊,宛若一颗白色炮弹穿过细雨,来到游船跟前,环绕一周发现夜惊堂没死后,就又飞至高空当岗哨盘旋,以免敌人从暗处靠近。 咚~ 女帝接踵而至,落在了船头之上,因为跑的太快,在船头强停把渡船都踩得下沉些许。 发现薛白锦浑身血迹,脸色肉眼可见的虚浮,女帝也没再计较以前被撕裙子的旧账,上前握住左手号脉,询问道: “你伤势如何?夜惊堂怎么样了?” 因为是从天门峡全速赶来,女帝消耗同样不小,身上可见蒸腾汗气,语气也起伏不定。 薛白锦受了内伤,但有浴火图傍身,休息这么久后,除开体魄很虚,也没什么要命的地方。她把手腕抽开,眼底带着些许不满: “你现在才来有什么用?” “……” 女帝却被薛白锦劈头盖脸训一句,自然眉头一皱,不过马上船舱里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别……别吵架,我没事……咳……” 声音虚乏无力,甚至有种出气多进气少之感。 女帝心头一颤,把马槊插在了船头,弯身进入舱室之内,却见衣袍破破烂烂的夜惊堂,靠在舱室的角落,脸色泛红额头发黑,嘴唇却是白的,可以说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气色对的地方。 女帝知道夜惊堂肯定受了伤,但有浴火图在,当场没死按理说就死不了,着实没料到会到气若游丝的地步。她把面甲摘下来丢去一边,在旁边蹲下,抬手却又不敢碰: “你受了什么伤?” 薛白锦站在门口,本来不想插话,但瞧夜惊堂露出微笑的神色,就知道他心疼女人不想说实情,直接插话道: “他为了给你找明神图,被项寒师堵上,搏命之下推演了后三张图……” 哗啦—— 话音未落,女帝便是浑身微震,连带着麒麟铠甲都晃了下。 作为为了舍命一搏,自行推演五张鸣龙图的过来人,女帝比世间任何一人都清楚,自行推演鸣龙图后果有多严重。 她天赋绝世,曾经也自信满满,觉得肯定不会出错,但结果却证明,她哪怕天赋再高对了九成九,终究还是错了那么一丝。 就是错的这一丝一缕,让她这十年几乎不敢离开京城,每天泡在药池子里,入秋便要长期躺着,时不时便会发病,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就这么被活生生折磨了十年。 至于浴火图,浴火图确实能治好任何伤病,但其原理是把身体恢复到原本的完好状态,就比如天生六指的人,砍到一根手指,浴火图还是会恢复成六指,而非变成正常的五指。 而鸣龙图恰恰就是改变人的先天基础,练过玉骨图的人,骨骼坚如铁石,浴火会恢复成坚如铁石;而如果练错变成骨质增生,浴火图同样会恢复成骨质增生,致使身体陷入死循环。 陆截云便是因为浑身长骨刺,不得不刨开血肉磨掉,但磨掉同样会长,身体越健朗便长得越快,长得越快便死得越快,在无数次反复折磨后,最终精神崩溃选择跑来刺驾殊死一搏。 女帝练错了鸣龙图,还能通过无与伦比的地位与人脉,去搜集散落于世家的鸣龙图让身体恢复。 而后三张图明确失传,连去找的线索都没有,只要触碰,那就是必死无疑,没有任何挽回机会。 女帝听见这个噩耗,柔媚动人的脸颊瞬间就白了几分,但反应过来后,又迅速压住了毫无意义的怨天尤人,强自镇定坐在了跟前,摆出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握住了夜惊堂的左手柔声安慰: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没事的,朕待会就下令,让满朝上下全出去找,把整个南北朝挖地三尺,后三张鸣龙图肯定在世上,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 薛白锦单独去找,肯定是希望渺茫,听见女皇帝说这话,她来到舱室之内,在跟前半蹲: “历史上推演鸣龙图的人,结果多分为两种。一种是身体奔溃当场暴毙,另一种是身体尚能运转,但存在瑕疵,通常都是瑕疵日积月累慢性死亡。 “夜惊堂现在没出事,应该就能撑一段时间,你派人找要尽快……” 夜惊堂靠在墙角,看着两个南朝最强的女人都慌了神,开始琢磨起如何救他,他略微抬指道: “不用这么担惊受怕,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就是损耗太大承受不住才弄成这样,只要不再运功,往后就不会有事。我推演的鸣龙图,又不一定是错的,鸣龙图也是人弄出来的,前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 女帝和薛白锦都是自信到自负的人,以前也这么认为,但自从在鸣龙图上吃亏后,她们就认清了现实,明白历朝历代死那么多天骄,不是没道理的。 她们不相信夜惊堂推演的没问题,但事已至此,推演错了夜惊堂就几乎无药可救,她们不相信也得相信。 女帝柔声道:“若是没问题最好,但该找还是得找,做两手准备,总好过出问题了才干着急。这些事我来安排,你不用操心……” 夜惊堂略微摇头:“你先操心怎么把北梁灭了,两军交战,死的可不是几个人,波及的是两国亿万百姓。我真有分寸,说没事就没事,你们这么干着急……咳咳……” 话没说完,又闷咳了两声,带出几点血沫。 薛白锦和女帝刚压下几分的脸色,又瞬间白了,女帝迅速扶住夜惊堂: “你怎么了?” 薛白锦同样在旁边扶着,冷声道:“你别说话了!要找图就去找,明知他身体不对,还啰哩巴嗦个没完,让他好好休息下不行?” “……” 女帝刚开口就被薛白锦一顿训,硬是没敢还嘴,只是扶着夜惊堂的胳膊,帮忙扶着胸口: “你先缓缓,我马上带你回去……” 两国都开战了,夜惊堂留在这里是找死,自然得尽快离开,但显然不能就这么走,他开口道: “咱们先歇息到天亮,边关估计已经兵荒马乱,凝儿她们过去不安全,坨坨你……呸……白锦你恢复了体力,就和鸟鸟一起回去汇合,送她们入关,有情况立刻让鸟鸟传讯;钰虎你也先休息下,赶快把明神图学了,就在我怀里,然后再送我去天门峡……” 薛白锦有浴火图护体,只要吃饱喝足,休息一夜自然就有了一战之力。她望向女帝道: “要我在这里恢复,你先走就送他回去……” 夜惊堂略微摇头:“她从天门峡跑过来又追到这里,不缓一下我哪里敢让她送。十万火急也得有条有理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行了,听我安排,好好休息。” 两人见此,也不说话了,薛白锦靠在墙边上休养起身体。 女帝是过来救命,肯定不能两手空空,见两人都挺虚弱,取下腰间挂着的布袋,取出伤药、口粮等物,从一个小瓶中倒出一颗暖黄色丹药,本想递给薛白锦。 结果手伸到一半,眸子却动了下。 薛白锦方才听到动静,只是把衣襟整理好,来不及整理裹胸,本来她腰背挺直站着没事,但此时进来,靠坐在夜惊堂侧面,衣襟就松散了些,从侧面看去,出现了道缝隙,能看到里面的白皙肌肤。 女帝本来也没心思注意这些,但旁边休息的夜惊堂,眼神明显往缝隙瞄了下,又迅速收回摆出无事发生过的模样。 女帝见此,略微偏头靠在夜惊堂肩膀上,从他的角度去看,结果就看到了南霄山大峡谷,好圆好深…… 薛白锦本来在闭目调理,察觉女帝异动,转头看了眼,蹙眉道: “你看什么?” 女帝看在夜贵妃为了自己舍身至此的份上,也没说方才夜惊堂眼神乱瞄的事儿,只是把丹药递给薛白锦: “衣服都打烂了,待会我去找件干净的给你们换上。你把这个吃了。” 薛白锦又把衣襟合了下,接过不知名丹药: “这是什么?” 女帝又取出一颗,喂到夜惊堂嘴边,眼底显出傲色: “粮丹,朝廷花十年心血才研究出来,在今天之前,是大魏头等绝密。此物吃一颗能顶一天饿,一个荷包就能装十几天的军粮……” 薛白锦听见这话,眼底明显闪过一抹异色。 作为将门之后,薛白锦自然知道行军打仗什么最重要。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古往今来无论多强的军队,都得先吃饱饭才有战斗力,而且不是吃一次,是每天都吃、一天三顿,饿一顿战斗力就得掉一大截。 为了保证军队的伙食,朝廷通常会派大量运送粮草的役夫随军,但役夫同样得吃东西,只要打起仗来,后勤压力经常能把粮官给逼死。 女皇帝拿出来的粮丹,若是真如说的那般霸道,那可以说比天琅珠都厉害了。 毕竟天琅珠最多让一个人战力暴涨,撼动不了几十万大军,更左右不了两国大势。 而这粮丹则能让军卒随身携带一个月口粮,随取随用顿顿吃饱,一箱子就能管几千人的饭,不要辎重就能奔袭千里,还在埋锅做饭等后勤运粮的土著军队,遇上了根本打不成。 夜惊堂哪怕是个军伍外行,也知道这种东西的厉害,都没舍得吃,咬牙抬手拿起来看了眼: “大魏还有这种神物?” 女帝对此道:“北梁甲子前就在仿制天琅珠、大良珠等物,想要打造一支万人敌的精军,我朝岂会没点对策,本来也在研究西北王庭的天琅珠,但落到大魏的雪湖花数量不多,也没有丹方,根本撑不起花费研究,无疾而终。 “我掌权之后,知道武人再厉害,也得吃饱饭才能打,换了个方向,招募了一匹能人方士,暗中研究能让军卒吃饱肚子又便携的东西。 “这要求比天琅珠简单太多,三年前其实就有了。但不打仗这东西不敢拿出来,所以这些人一直被关在西城所下面,日日夜夜赶制;八臂地藏看守废帝是假,看管这个才是真,连离人都不知道此事。” 夜惊堂在红河镇时,便听说了六煞之首‘八臂地藏’的大名,但从入京到现在,他都成黑衙老大了,都没见过这下属一面,此时才算明白缘由: “怪不得京城乱子那么大,秦大人都没冒出来过……这好吃吗?” 薛白锦拿着暖黄色的圆珠打量几眼,放进嘴里尝了尝,而后…… “咳……” 夜惊堂正准备入口,就发现少言寡语的冰坨坨,一口闷之后,冷艳脸颊明显出现了变化,闷咳了一声捂住嘴,左右找起水壶。 女帝取下水囊,递给薛白锦:“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东西,这只是应急军粮,还好吃的话,世上就没人吃饭了。最好直接吞,别嚼……” “吨吨吨……” 薛白锦接过水囊,扬起脖颈大口灌水,硬是喝了小半壶水,才缓过来一口气,而后转头咬牙切齿: “你不早说?” 女帝耸了耸肩:“你又没问。” 夜惊堂瞧见冰坨坨反应这么大,也很是好奇,放进嘴里,仔细品味。 嗯…… 丹丸用糖衣封装,甜甜的,入口便慢慢融化,味道还不错…… 但随着糖衣溶解,更浓郁的甜味就涌入了口腔,咸、酸、甜等等,可以说五味杂陈,而且很‘腻’,就和生吃猪油一般。 “咳……” 夜惊堂不出意外也闷咳一声。 薛白锦就知道是如此,连忙拿起水囊,凑到夜惊堂嘴边: “知道难吃你还吃?” 女帝则是用手扶着夜惊堂的胸口:“慢慢喝,别呛着了……” “吨吨吨……” 夜惊堂体虚至此,都垂死病中惊坐起,硬灌了几大口水,才把口中五味冲散,喝完水喉咙里还带着余香,反正是很后悔,话都说不出来了。 薛白锦虽然有点恼火,但随着粮丹入腹,很快就有了饱腹感,身体也暖和了些。她把水囊放下,递给女帝: “虽然难吃了点,但确实是好东西。怎么不让你手下把味道改善下?若是军卒不慎咬破,身边又没水,怕是得当场齁死。” 女帝抱住夜惊堂的胳膊,脸颊靠在肩头: “战阵之上,能吃饱就能活命,连死人都能吃,又岂会计较味道。我也想味道好些,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下面人实在弄不出来,才在上面裹了一层糖。 “其实好吃的也有,有个方士,弄出一种面条,先蒸熟晾干,再把肉粒、青菜也煮熟晒干,需要时用热水一泡就能吃,干吃也可以,味道挺不错。但此物容易受潮,而且没这个好携带……”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形容有点似曾相识,开口道: “回去了给我尝尝。” 女帝微笑道:“行,当做备用军粮送了些到边关,天门峡有些,我回去给你做,我下面其实挺好吃的……” “咳咳……” 薛白锦见夜惊堂又忽然闷咳两声,脸色微沉: “你别说话了,让他好好休息。” 女帝见此停下了话语,闭上眸子安静靠在夜惊堂肩膀上,注意着体内气血情况。 夜惊堂吃下粮丹,虽然味道一言难尽,但热量营养确实惊人,随着肚子里有东西,身体都舒服了一大截,但心思也开始有点跑偏了。 毕竟钰虎靠在肩头,抱着他的胳膊,大臂陷入两团酥软,手直接搭在下面的地方,触感很是诱惑人。 而冰坨坨虽然没靠着他,但就坐在身侧,方才喝水动作太大,又把宽松袍子弄散了,略微转眼就能看到一抹丰腴白皙…… 女帝抱着夜惊堂的胳膊,发现夜贵妃老是看旁边的女人,也不知是不是吃醋,把贴身武服拉开了些,露出了里面的红色薄纱小衣,中间还开了个洞,故意把沟露出来的款式…… 夜惊堂瞧见此景都愣了,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边看了。 薛白锦听到解衣服的动静,睁开眼眸看了眼,皱眉道: “他都这样了,你发什么骚?” 女帝重新靠在肩膀上,淡然道: “觉得闷罢了,你不也一样。” 薛白锦莫名其妙,正想冷声质问,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看,连忙把衣襟重新拉好,往侧面挪了些,抱着胸口做出了假寐的模样。 夜惊堂气血不稳,实在不敢接受钰虎的奖励,等冰坨坨装睡后,再度开口: “明神图在怀里,你快学了吧。” 女帝听见此言,其实心头十分后悔,毕竟她是找到了明神图,夜惊堂却落入了死局,可以说夜惊堂就是用处境互换,来保住了她的平安,而且比她更凶险更无助。 听见夜惊堂催促,女帝甚至不好意思抬手去拿,但身为大魏帝王,她行事必须理智。 女帝抬眼看了看夜惊堂后,忽然抬起脸颊,稳住了男子发白的嘴唇。 滋滋~ !! 薛白锦好歹山下无敌多年,可不是软柿子,听见后面奇奇怪怪的动静,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向唇枪舌战的两人,抬手指向门外: “你给我出去!再敢打扰他休息,别怪我不讲情面!” 女帝深情吻着夜惊堂,许久才松开嘴唇,看着那双有点尴尬的眼睛: “这里不方便,我回去再赏你。” 说完后柔柔起身,走到门外坐了下来,手里拿着夜惊堂用命换回来的明神图,幽幽叹了口气。 薛白锦见此神色才缓和了些,起身来到门口,把舱门关上,而后才回到原位坐下,继续假寐。 夜惊堂看了看冰坨坨又散开的衣襟,本想提醒一句,但怕惹到气头上的冰坨坨,最终还是闭上眼睛,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_—) (⊙_—) (—_—) …… 第四十二章 返程 天蒙蒙亮,连夜的小雨也逐渐停了下来。 女帝在舱门盘坐,仔细注视着沿河两岸的情况,身边则蹲着已经睡着的鸟鸟。 眼见体力已经差不多恢复,女帝也不敢在北梁境内久留,当下回身在门上敲了敲。 咚咚~ 舱室之内,两个消耗过度的男女,因为有保镖在外面守着,可以完全放下戒心,此刻是真的睡熟了,连姿势都没怎么保持。 夜惊堂靠着墙睡太费力,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又靠到了冰坨坨身上,脸颊贴着头顶。 而薛白锦则靠着宽厚肩膀,睡梦中脸颊依旧不苟言笑,看起来冷冰冰的。 听到敲门声,薛白锦睫毛微动先醒了过来,发现靠在夜惊堂身上,衣襟也不知何时散开,又露出了大峡谷,连忙抬手合上衣襟,而后轻轻扶着夜惊堂坐起身。 夜惊堂因为体魄急需恢复,又完全放下戒心,敲门甚至都没醒,被冰坨坨扶正,才困倦睁眼,左右查看: “天亮了?” “快了。你身体怎么样?” 夜惊堂经过短暂休息,虽然体内气血依旧一团乱麻,气色很差,但较之昨晚还是好了些,至少手脚活动不是很费力了。他笑道: “好多了,不用担心。” 吱呀~ 也在此时,舱门被推开,睡着的鸟鸟也惊醒,回头看向夜惊堂,还:“叽叽?”招呼了声,看起来是在询问。 女帝拿着两件衣服走了进来,递给薛白锦: “刚才路过村子,顺手拿了两件衣裳,换上就出发吧。” 薛白锦已经被宽松袍子折腾的走了好多次光,见此起身接过衣袍,便来到舱室后方,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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