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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半召见面首…… ? 夜惊堂本想进去,瞧见这场面,又顿住了脚步: “钰虎姑娘?” “嗯~” 大魏女帝将书翻过一页,并未转眼: “不用脱鞋,直接进来即可。” 剑履上殿,算是无比尊贵的殊荣。 但夜惊堂问的显然不是脱鞋的事儿,而是钰虎穿成这样,纯粹是考验老实人,他进去怕是不太合适。 眼见钰虎没有穿衣裳的意思,夜惊堂想想还是走进房间,从案台上取来软毯,盖在了她腿上: “冬天冷,别着凉了。” 大魏女帝躺在暖和舒适的屋里,显然没领这好意,把盖在腰上的毯子撩开,又露出双腿: “你不嫌热?衣服脱了吧,别两句话没说完出一身汗。” 夜惊堂穿的是冬袍,虽说武艺高强不惧寒暑,但不代表感受不到冷热,待在这屋里等同于夏天穿棉袄,确实不怎么舒坦,见此只得解开冬衣,仅穿黑色单袍,在旁边的茶台边坐下,目不斜视: “嗯……你身体怎么样了?” 大魏女帝得到了筋骨皮外加浴火图,虽然还缺两张,但已经比往年舒服太多。她合上书本,转而用手撑着侧脸,打量夜惊堂: “好多了。上次说过,你平安折返,就给你机会,满足你两个愿望,想好要什么没有?” 夜惊堂做梦的时候想过,但当面真不敢说,对此只是道: “玩笑之语罢了,钰虎姑娘真要感谢,看着给就行。嗯……对了,这是你的护身符玉佩,完好无损,给。” 大魏女帝瞄了眼夜惊堂递出来的双鱼佩,并未起身,而是手儿按着裙子,抬起修长左腿,用脚儿夹住。 ?? 夜惊堂也算见过水水的大风大浪了,但这么烧的场面还是头一次见,他表情一呆,虽然按着裙子看不到什么,但还是迅速转开目光: “钰虎姑娘,你……你自重。” 大魏女帝把玉佩接过来,靠着惊人腿长,挂在了茶案的摆件儿上,而后把腿收回去: “这里又没宫女,你紧张个什么?” 夜惊堂也不是紧张,而是摸不准钰虎啥意思,他想了想道: “钰虎姑娘想赏我什么,直说即可,我能答应都答应,不能答应也考虑。但以身相许什么的……” 大魏女帝勾起嘴角:“你想的倒是挺美。我是宫人,你想让我以身相许,先把靖王摆平再说。” “……?” 夜惊堂顿时无语,眼神意思估计是——不准备以身相许,你抬腿摆出这架势做什么?有其师必有其徒,光撩不负责是吧? 大魏女帝稍微正经了些,开口道: “你此番立功无数,我帮你请过赏。朝廷不日便会举行大典,册封你为当朝武安公,赐泽州一郡之地为封邑,世袭罔替与国同寿;你当受此赏,可不能拒绝,不然其他忠臣义士,见你屡建奇功,却没点像样的恩赐,肯定心寒。” 夜惊堂对爵位什么的没啥概念,但也知道有封地的国公是什么分量,基本上就是小点的诸侯王了,他想了想道: “朝廷按律赏罚,我自然不说什么。不过我只是一介游侠,让我跑去泽州管一郡之地,怕是……” “地盘还是归郡守管,你只负责收税享受荣华富贵,不想去封地就藩当土皇帝,把家安在京城也可以。” 夜惊堂见和现在没啥区别,只是多了些收入,自然不再说什么,点头道: “这赏赐已经很大了,再求其他,有恃宠而骄之嫌,要不愿望什么的就这样吧……” 大魏女帝微微抬手:“我向来说一不二,承诺两个就是两个,这姑且算一个,还有一个你大胆提即可,能答应便不会拒绝。” 夜惊堂见虎妞妞这么豪气,稍作犹豫,还是尝试性问道: “嗯……这次出去,和太后接触颇多。太后年纪轻轻便久居深宫,说起来是个可怜人,我听说先帝时期的宫人,有儿女随儿女就藩,无儿女归乡改嫁。太后……” 大魏女帝觉得夜惊堂是真热心肠,眼底有点无奈: “太后在京城无所事事,看起来不重要,但她娘家,是江州秦家,东南士族之首,当年扶持圣上继位的主要功臣;太后实际权利很大,只要想,可以联合将相废立天子,只是她没和燕太后一样干涉朝政罢了。 “她在宫里被尊为太后,说明朝廷重视东南士族,如果放归乡里,就等于废除了东南士族干预皇权废立的权利,无论用什么由头,秦家之流都会怀疑朝廷是不是忌惮他们,要卸磨杀驴,这疑心一起,东南可能就乱了。” 夜惊堂就知道希望不大,轻叹道:“意思就是,太后这辈子都得待在宫里?” 大魏女帝并非没有怜悯之心,只是局势如此罢了,她摇头道: “群雄割据局势混杂,才需要如履薄冰左右权衡;如果能和太祖那样,大权独揽无人敢反,又何须去在乎下面人的想法?就算让太后光明正大改嫁,也是史书上的一桩美谈,没人敢多嘴半句。 “不过这事儿还得等几年,嗯……你若能把北梁打残,让大魏再无外患,不说放太后归乡,就是你想娶太后,都可以商量。” “?!” 夜惊堂坐直几分,觉得这聘礼怕是有点夸张咯,打垮北梁才能娶暖手宝回家,没半辈子时间能搞定? 但虎妞妞说的也是,想让太后改嫁,至少得先把内忧外患压住,不然牵一发而动全身,谁都没法做这个主。 夜惊堂琢磨了下,轻轻点头: “太后幽居深宫,确实挺可怜,我如果力所能及,肯定争取一下……” 大魏女帝也没为难夜惊堂,微微勾手示意帮忙把茶杯递过来: “大魏这么多能人异士,怎么可能让你单枪匹马平定北梁。你潜心习武,能从奉官城手里接下‘天下第一’的招牌,能力地位已经足以让圣上高枕无忧,到时候让太后出宫,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如果能顺带找齐鸣龙图,那就更好了……” 夜惊堂觉得这些太远,只是摇头笑了下,端着茶杯来到贵妃榻前,递给钰虎,同时看向旁边的书本: “这是什么?在看诗集?” 大魏女帝微微坐起来些,端起茶杯抿了口: “过几天北梁使臣要过来,带了不少年轻才俊,才能涉及方方面面,其中最受瞩目的莫过于文武。你才十八九,要不去和北梁的同龄人切磋下武艺?” ?? 夜惊堂站着不方便,便在地毯上席地而坐,听见这话眨了眨眼睛: “你确定?好歹是学习交流,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大魏女帝面带微笑:“开玩笑罢了,北梁又不傻,你在京城,他们怎么可能叫阵丢人现眼,只会说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琴棋书画上面找事儿。朝臣最近夸你,很多都是因为此事,你往京城一站,都不用说话,北梁人便矮了大魏一头。” “是嘛……” 大魏女帝翻了个身,趴在了贵妃榻上,手肘撑起上半身,面前摆着诗集,和夜惊堂一起看: “外使队伍快到了,近日国子监和各大书院,都在挑选才气不俗的年轻人,去接待使臣。此事关乎大魏颜面,朝臣正在物色人选,你也懂点诗词歌赋,帮我参谋参谋。” “呃……” 夜惊堂聊侠女泪,确实能长篇大论说半宿,但正儿八经的诗词歌赋,那真没啥造诣,只记得些残缺不全的。 不过虎妞妞的文采,他算是见识过,比他高不了太多,当下便凑在跟前,仔细打量: “看起来都不错,嗯……嗯……” 嗯半天一句话没憋出来,主要是不好乱说。 能把作品送到承安殿的才俊,类比成江湖武人,那就是万里挑一的八魁苗子。 夜惊堂一个武人,如果仅凭个人喜好,说这不好那不行,给虎妞妞留下的负面印象,那书生寒窗苦读十年的努力可能就白费了。 为此夜惊堂看了片刻,发现超出自身能力范围,还是道: “这事儿应该交给靖王和璇玑真人,我看啥都觉得厉害,实在不好乱评价。” 大魏女帝见此自然没有为难夜惊堂,转眼又看向夜惊堂的脸颊: “骨重神寒天庙器、亦狂亦侠亦温文,嗯……两国邦交,臣子相貌也是重中之重,到时候外使过来,你和礼部的人一起去接待,给他们开开眼,如何?” 夜惊堂摸了摸脸颊:“我刚把左贤王打一顿,北梁对我恨之入骨,现在去接待使臣,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唉,两国邦交,注重的是台面上的礼仪,心底里都恨不得骑对方头上。你不强势,对方必然骑头上撒野,受委屈是圣上和大魏亿万百姓,所以不要照顾北梁人面子,最好能让他们把后槽牙咬碎,还得陪笑脸……” 大魏女帝说起这个,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还把裸足抬起来,在空中晃晃荡荡。 本来这稍显俏皮的姿势没什么,但大魏女帝穿的是很短的轻薄睡裙,趴着便只能勉强遮住腿根,这么晃荡两下,布料就顺着剥壳鸡蛋般的月亮往上滑了些。 夜惊堂余光下意识瞄了下,从侧面看月亮轮廓,自然看不到白玉老虎,但也没看到任何布料,裙子下面好像是真空的…… ? 夜惊堂本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现,但确实有点难度,就抬手把毯子拉起来: “这裙子太短了,钰虎姑娘以后还是得穿裤子……” 大魏女帝趴在贵妃榻上眨了眨眸子,回头看了看,又大大方方把睡裙侧面拉起来些,露出腰胯部位的纤细绳结: “瞎想什么?我穿着裤子。” ?? 夜惊堂一愣,转眼仔细查看,结果钰虎又把裙子拉了下去,没让他得逞。 夜惊堂张了张嘴,心中只觉范九娘越来越离谱了,丁字形的裤子都搞得出来,关键是虎妞妞还敢穿,还敢给拉起来让他看…… 这也太过分了…… 大魏女帝见把夜惊堂搞蒙了,也不再逗他,摆了摆手: “行了,回去吧。既然要接待使臣,封赏肯定得在使臣来之前,不然你明面身份低了点,我准备一下,尽快把这事儿办了。” 夜惊堂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微微颔首后,起身披上了袍子,可能是气不过,又把毯子给钰虎盖上,才转身离去…… 第二十九章 加官进爵 染坊街的翻修工程早已结束,如今街面铺着整齐的青石地砖,左右是琳琅满目的各种铺面,裴家甚至还颇为豪气的在街道两侧安装了路灯。 灯笼彻夜不熄,以至于整条街看起来金碧辉煌,宫里的某位贵人,在路过时瞧见后,觉得染坊街的名字不好听,还专门提笔写下‘金堂’二字,把名字改成了金堂街。 街面弄得漂亮了,又引进了很多大铺面,比如范记铺子、四方斋分店等等,这片街区自然繁华了起来,子时已过,街面上依旧可见闲逛的路人。 夜惊堂牵着大黑马,走过焕然一新的街道,来到双桂巷中,可见原本破破烂烂的院子全翻新了,里面住上了街面的掌柜伙计。 而以前他随手挑的小院,外墙也刷上了白漆,里面倒是纹丝未动,还是骆女侠以前认真收拾的模样。 夜惊堂进入院子,厨房窗外挂着些许咸鱼腊肠,整体收拾的干干净净,瓜架的盆景落了层白雪,养的花卉都好端端的,甚至还多了两盆,看起来是凝儿前几天回来放的。 夜惊堂虽然现在家大业大,但本质上还是红河镇出来的江湖游子,对这间作为人生起点的小院,不可能没点感情。 夜惊堂进入主屋看了看,还动手摸了摸床边墙壁上的巴掌印——巴掌印是骆女侠第一次教他功夫拍出来的,后来骆女侠又用黄土补好抹平了,但土质新旧不同,依旧能看出清晰印记。 回想当时的一幕幕,夜惊堂不免勾起嘴角笑了下,来回打量几眼,又在云璃写字的小书桌上发现了一本册子,整整齐齐摆放着。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以为是凝儿留下来的东西,便拿起来翻开打量,结果入眼的是: 八月十五:小姐出门好久了,夫人也没消息,她们不会又偷偷离家出走了,故意把我丢在这里吧…… 八月十八:秀荷姐早上偷偷跑过来,在院墙外垫脚打量,依我来看,大抵上是想夜公子了…… 八月二十:今天和秀荷姐去逛街,醋溜鱼真好吃…… 八月二十一:同上…… …… 九月一:今天没吃到醋溜鱼,有个穿红衣裳的女人,在巷子里闲逛,个子好高,长得也好漂亮,估摸是夜公子在梧桐街勾搭的花魁…… …… 夜惊堂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是萍儿的监工记录,本该出于礼貌放下,但扫着扫着就一不留神看完了。 虽然记载的只是萍儿视角的点点滴滴,但夜惊堂还是看出了很多东西,比如秀荷发现萍儿一个人住这儿可怜,时常跑过来陪陪;某红裙子太漂亮,有事没事就一个人在巷子里闲逛等等。 夜惊堂摇头一笑,把册子放回原来位置,出门牵马走出小巷,脑子里又回想起了宫里的大漂亮。 虽然关于彼此的记忆很多,但经历刚才的事情后,夜惊堂这一回想,脑子里便冒出来两条大长腿,和掰开才能看到的情趣小裤…… 太过分了…… 明天怕是得让三娘去采购一点…… 话说陆仙子今天买了范家铺子的衣服,不会也是…… …… 念及此处,夜惊堂双眸微动,翻身上马,快步朝着天水桥赶去。 以前天天被璇玑真人调戏,他还不好招架,如今可以光明正大还手了,璇玑真人却又不给机会了。 现在好不容易回了京城闲下来,如果不给陆仙子长个记性,提醒她对男人要有最起码的敬畏之心,这以后怕是得上天。 夜惊堂如此想着,用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回到了天水桥的步行街。 新宅规模很大,是为一个老爷外加十二个姨娘准备的,此时算上客人丫鬟,都凑不够十二个,自然显得空荡荡,到了后半夜熄灯,整个宅子基本上都是黑压压一片。 夜惊堂悄然把马放回车马房,来到花园扫了眼,可见后方的绣楼还亮着灯火,一个姑娘坐在二楼窗口,以左右互搏之术,双管齐下奋笔疾书;晚上不睡觉的鸟鸟,还在旁边蹲着歪头打量: “叽?” 夜惊堂见小云璃在抄书,眼底显出一抹欣慰,没有过去打扰,悄悄摸到了后宅里。 新宅是江州水乡的格局,并非常见的方方正正,居住区都集中在西北角,分为四个大院,其间以假山花木相隔,朝向布局皆不同,隐私性极好。 夜惊堂住在梅院,里面种的是几树寒梅,而凝儿因为喜欢竹子,住在种植青竹的竹院里,彼此是斜对角,距离还挺远,璇玑真人的住处也在那里。 夜惊堂为防被提前发现,靠近后宅就压住了气息脚步,无声无息摸到竹院的西厢房外,听到卧室里有若有若无的绵长呼吸声,便轻手轻脚推门而入。 呼~ 因为三更半夜下着雪,院子里也没点灯,在外面还能看清些许道路,到了屋里基本上是伸手不见五指。 夜惊堂凭借记忆摸到里侧卧室,通过呼吸声强弱,能感觉到幔帐放了下来,里面的人睡的很熟。 夜惊堂若是开口呼喊,以水儿的性格,肯定是不让他占到便宜了,当下也没怎么讲武德,悄悄摸到了跟前挑开幔帐。 “呼……” 呼吸声清晰了几分,但光线隔绝的情况下,连轮廓都很难看清。 夜惊堂略微琢磨,顺着呼吸声,悄悄凑到枕头旁边,小声道: “陆仙子~?”。 躺在枕头上的女子当即有所警觉,略微转头,同时惊叫道: “啊呜呜——?!” 双唇相合。 刚冒出来的言语被堵的严严实实,只剩下男子的火热气息! 夜惊堂摁住被褥下的女子,心底刚生出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意,但马上又发现不对: 这反应,不太像水水…… ? 夜惊堂隔着被褥摸了摸,便发现被窝里的团团规模,比陆仙子大了一整圈儿,以往日的经验来看,好像是梵姑娘的尺寸…… !! 夜惊堂压在被子上,双眼瞪大了几分,但黑灯瞎火也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双眸,身体僵在了原地。 扑通~扑通~ 房间里刹那间陷入死寂,只剩下两道心跳声。 梵青禾缩在被窝里,被摁的严严实实,嘴也被堵着,眼神相当惶恐,手里已经捏住了三根毒针。 但和夜惊堂相处这么久,她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大半夜爬到她身上的人是谁了,肯定不能下死手,于是就愣在了原地,脑子里闪过乱七八糟的念头: 夜惊堂?他想做什么? 这才把我领回家第一天,就想…… 不可能呀,他不像是这样的人…… 都大半夜摸床铺上亲嘴了,他还能安什么心思? 怎么办怎么办…… …… 夜惊堂含着柔润双唇,说实话比梵青禾还惶恐,也在想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装梦游…… 这不太现实呀…… 在深吻片刻后,终究是吃大亏的梵青禾先反应过来,翻身手脚并用,把大半夜逞凶的男人摁在床铺上,摆出了武松打虎的架势。 咚咚—— 夜惊堂躺在被褥上,自然没敢反抗,发现梵青禾想动手打人,连忙开口提醒: “姑娘且慢,是我是我……” “我知道是你!我是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梵青禾面红如血、语无伦次,把夜惊堂制住,在胸口点了两下依旧不放心,又捉住手腕: “我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你就这么对待客人的?” 夜惊堂被点了两下,手脚当即脱力,连忙赔礼道歉: “误会误会,我认错人了,我以为你是陆仙子……” 梵青禾又不傻,她捉住夜惊堂的手,羞愤道: “胡说,你把我当成三娘我还信,把我当成姓陆的?她是靖王师父,你大半夜摸进屋,一言不发就动手动脚亲她?” “……” 夜惊堂张了张嘴,忽然有点语塞了——是啊,若是误认为陆仙子,他就更不该动手动脚了。 他解释两人情投意合才如此冒犯,找水儿证明,以水水的坏心思,那肯定是打死不认,不落井下石越抹越黑都是好的。 但不如此解释,岂不真成了大半夜轻薄借宿女客人的无耻坏老爷…… 夜惊堂心思急转,想了想道: “这是陆仙子的房间,我刚才回来,顺道过来看看,发现走到门口,陆仙子都没反应,还以为陆仙子喝大了,就想进来吓唬她开个玩笑……嗯……你知道陆仙子的性子,正常不会一惊一乍,结果我刚凑近,你就准备叫,我怕闹出误会,脑子一热……” “怕闹出误会你就亲嘴?” 梵青禾怎么听,都感觉夜惊堂是故意轻薄她,在这找理由解释。她抓双手晃了晃: “你捂嘴不会用手,把脸凑过来是怎么回事?” 夜惊堂神色尴尬,主动认错赔礼: “是我不好,我脑子一抽就那什么……唉,都是我的错,抱歉抱歉……” “……” 梵青禾呼吸急促,摁了夜惊堂半天,发懵的脑袋瓜才缓过来。她想训夜惊堂几句,但夜惊堂都认错赔不是了,再凶有点得理不饶人。 但原谅夜惊堂…… 这可是她的初吻! 上上次摸了,上次看光了,这次直接上嘴,下次还不知道发生啥。 要是再闹出什么,她堂堂冬冥大王,怕是真要远嫁云安做小了哦…… 梵青禾微微喘息,憋了半天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夜惊堂也有点懵,想起身告辞离开,但他被梵青禾点住了;不走的话,气氛更不对。 夜惊堂眨了眨眸子,在沉默片刻后,又道: “要不……我先出去?” 梵青禾心乱如麻,想着当前该怎么处理,听见这话,她自然不能让夜惊堂就这么跑了,觉得应该和夜惊堂郑重聊聊此事,便松开了手腕,略微探身,想把床头的烛灯点燃。 “呼~” 刺啦啦~ 火折子冒出暗红火星,继而便燃起了火苗,暖黄光线布满了卧室角角落落。 夜惊堂四肢无力靠在枕头上,转眼看了下,眼神便是微微一呆。 梵青禾满头黑发如瀑布般披在背上,身上穿的并不是睡裙,而是淡红色的轻薄纱衣。 纱衣整体质地如烟,在火光下,雪肤只产生了几分朦胧感,根本起不到太多遮挡作用,唯一不透明的只有山巅位置绣着的两朵牡丹,往下都是红色薄纱,腰身轮廓一览无余,跪坐在身侧探身点灯,甚至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团儿轻摇。 梵青禾睡梦中被夜惊堂摸上来,心乱如麻之下,完全忘了晚上没事试衣裳,觉得穿着舒服就这么睡了的事儿,此时探身点灯动作还挺自然大方。 夜惊堂都没主动去瞄,余光就透过云遮雾绕般的布料,发现梵青禾天赋应该极好,身体犹如无暇白玉,不带半点杂色,腹下能隐隐看到小凹…… ! 夜惊堂察觉不妙,连忙闭眼: “梵姑娘,你……” 梵青禾面色严肃点燃烛台,正想和夜惊堂好好聊聊,回头发现夜惊堂闭着双眼气息不对,脸还有点红,就低头看了看…… 我的天! 刚把心思稳住的梵青禾,发现身上这离谱至极的衣裳,脸色再度赤红,迅速把灯吹了,缩回来抱住胸口,用脚蹬旁边的夜惊堂,语无伦次道: “你……你出去!” 扑通~ 夜惊堂直接就滚到了地上,连忙安慰: “我把眼睛闭着,什么都没看见。我这就出去……” 说着强行冲开穴位,从地上翻起来,快步往外走。 踏踏踏~ 梵青禾羞愤欲绝,只觉自己还不如什么都不穿被看见,待到夜惊堂跑出门后,便想三两下把这丢死人的破衣裳撕了。 但这衣裳毕竟贵的离谱,最终她还是迅速脱了下来,换上正常睡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而后埋在了被子里,还用腿儿胡乱蹬了几下,估计是觉得自己的一世清明,全被那乱带她买东西的妖女毁了,这以后可怎么见人才是…… …… 竹院里的动静很小,其他地方依旧一切如常。 夜惊堂快步从院子里走出来,站在风雪飘飘的廊道里,脑袋瓜都是嗡嗡的。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成…… 犯桃花劫还是咋滴…… 夜惊堂摸了摸嘴唇,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也不敢再去打扰羞愤欲绝的梵姑娘,只能尽力做出风轻云淡之色,快步回到梅花院。 三娘和秀荷都睡了,梅花院已经没了灯火。 夜惊堂心乱如麻想着事情,埋头往屋里走,收拾陆仙子的想法,自然也被抛到了千里之外。 但他刚刚走过十字步道,就发现东厢的窗户开着,白衣如雪的璇玑真人,侧躺在屋里的小榻上,旁边案几上还放着几个酒壶,看模样是喝多了,眼神迷离似醉非醉,手儿撑着侧脸,正目不转睛望着他,意思不言自明。 如果换做早些时候,夜惊堂看到这场面,那肯定得进去好好聊聊。 但今天实在有点邪门。 夜惊堂心乱如麻,觉得自己应该先冷静冷静,于是柔声叮嘱道: “天色已晚,陆仙子早点休息,别喝太多,我先回房歇息了。” 说完,便快步进了主屋。 吱呀~ 咔哒。 “……?” 璇玑真人莫名其妙,听见拴门声,还略微撑起上半身,往外面瞄了几眼,意思估摸是: 嘿…… 这小子转性了不成? 还是来连欲擒故纵都学会了…… …… 璇玑真人琢磨片刻,觉得夜惊堂是想在欲擒故纵,想引她主动,她自然不会上当,又小酌几杯后,便借着酒意和夜惊堂比耐心,结果…… 一夜无话。 咚—— 咚—— 翌日清晨,熟悉的幽远晨钟,自钟鼓楼响起,传入京城千街万巷。 南霄河岸的步行街上,夜惊堂腰悬佩刀,沿着河岸缓行,一夜下来心湖已经平复,但脑子里依旧想着昨晚的乱七八糟。 折云璃打扮成书香小姐走在跟前,上身是暖白上衣,下面则是红色褶裙,肩膀上还裹着毛茸茸的彩绣披风,看起来斯斯文文灵气逼人;而没睡醒的鸟鸟,则被锲而不舍当跟班的萍儿抱在怀里。 常言人靠衣装,折云璃穿上了三娘送的冬装,书香气质有了,如果再大大咧咧,对不起三娘的心意,便双手收在腰间,莲步微移柔声说着: “方才我去叫梵姨一起逛街,结果梵姨猫在被窝里,说外面天冷。要我看,梵姨当是多心了,万里迢迢从西北过来,给惊堂哥哥当大夫,结果可好,惊堂哥哥回来,都不上门招呼一声……” 夜惊堂怎么没招呼? 都摸过去啵嘴了,还啵了个结结实实,他都不好意思去打扰梵姑娘,梵姑娘怎么可能跑来和他一起逛街。 不过这些缘由不好明说,夜惊堂只是道: “可能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待会去街上挑点珠钗首饰,你帮忙送去,免得梵姑娘觉得我们不上心……” 折云璃葱白玉指轻勾耳畔青丝,神色幽幽怨怨: “哼~我被丢在一边,十天半月不搭理,也不见哥哥问候两句;现在我只提了梵姨一句,惊堂哥哥就着急送首饰,怕梵姨多心……” 萍儿抱着鸟鸟跟在后面,听见这话好奇道: “小姐,你是不是吃醋呀?” ?? 折云璃一个趔趄,回头望向萍儿,眼神意思估计是——你觉得呢?!你今天醋溜鱼没了! 夜惊堂强行憋笑,导致表情有点变形,轻咳两声,抬手打圆场: “开玩笑罢了。待会给你们也买点首饰,我做东,想要什么挑什么,偷偷买,不告诉骆女侠。” 折云璃听见这话,自然露出欣喜,但萍儿盯着,不好再明目张胆,便只是背着萍儿,做出娇羞模样,低头慢慢前行。 夜惊堂暗暗摇头,对于小云璃这模样,除开有点招架不住,其他都觉得挺好,自然也没多说。 三人出来,是无所事事逛街游玩,因为小云璃在,璇玑真人和三娘都没跟着,毕竟和小姑娘在一起不太好和夜惊堂打情骂俏。 夜惊堂其实想把秀荷也叫着,但家里这么多产业,他和三娘休息,只能秀荷去操办,叫出来就得刚回来的三娘去操劳了。 为此夜惊堂能做的,也只是逛街的时候,顺道让云璃帮秀荷也买了点首饰水粉。 本来回来后的第一天,应该在无所事事中闲逛到晚上,直至天黑回去,向三娘交今日份的公粮。 但因为北梁使臣队伍快到了京城,朝廷的办事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很多。 夜惊堂陪着云璃,从天水桥一路往上,走到了白狮桥,正在河边寻找老剑圣在不在之际,一匹快马便从天水桥方向追了过来,马上坐着的是黑衙总捕,手上还拿着他的官服。 夜惊堂见状,便在桥上招手示意。 纵马飞驰的黑衙总捕,见状连忙跑了过来,遥遥就呼喊道: “夜大人,圣上召您去太华殿觐见,满朝文武都在等着,您赶快过去吧。” 夜惊堂严格上来讲有爵无官,没资格入朝议事,自然也不用去凤栖阁等着皇帝召见。 在大街上闲逛忽然听到这消息,夜惊堂难免措手不及,当下迅速在街上征用了辆马车,边走小云璃和萍儿边帮他换衣裳,朝着皇城方向飞驰而去…… …… 建武十年,十月十五。 昨日已经举行冬至大朝,五日一常朝按理不举行,不过清晨天子急召群臣,云安城的王侯将相,还是齐齐到了太华殿内。 清晨时分,殿前的白玉广场,盖上了一层雪被,身着麒麟铠的金瓜武士,在御道两侧威严肃立。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文武百官分立左右,最前方的则是平日里不常见的国公王侯,大部分都年过半百,皆被天子赐了座椅。 大魏女帝身着红黑相间的龙袍,帝冕垂下十二根玉藻,遮挡住了天生柔媚的脸颊,也收敛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举止,只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望着云安中轴线的尽头。 东方离人身着银色蟒袍,在群臣之前端坐,气势倒是不俗,但眼底明显有点着急。 她早上过来参加朝会,本想是舌战群臣,给夜惊堂要赏赐。 结果可好,她一句话没说,姐姐就宣布封国公,甚至风风火火的直接叫夜惊堂过来受册封,连金册和蟒袍都准备好了。 东方离人对这么破格的封赏,自然挑不出半点毛病,但夜惊堂没上过朝,满朝文武估计不认识几个,更不知道规矩,直接叫来,出丑了怎么办? 东方离人想提议姐姐缓几天,但姐姐一个眼神就让她闭嘴了,当下也只能心急如焚等着。 而满朝文武,已经讨论过很多次封赏的事情。 虽然在太平时期封国公有点破格,但不这么封,夜惊堂完全可以回西海诸部,拉十几万天琅骑堆在边关,当大魏的敌方大爹,到时候朝廷给个异姓王人家都不一定要,所以这赏赐群臣都没啥异议。 至于女帝这么风风火火,在场朝臣脑子不笨的,倒也看得出意图——北梁使臣要过来了,虚封的云中侯没啥用,黑衙官职更上不得台面,赶在来之前封国公,那肯定是准备让夜惊堂陪着去接待外使,拔高泱泱大国的形象。 夜惊堂冒头这么久,名字朝臣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但接触过真人确实没几个,在朝臣心里的形象,估摸是——武艺惊世、性格严酷、忠心耿耿、刚正不阿、杀人不眨眼的绝代悍将。 能在玉潭山庄,一人独战群贼,誓死护卫女帝安危,其忠诚度朝臣倒是没人怀疑,但夜惊堂并不适合当门面去接见外使。 毕竟大国要有大国气度,代表朝廷出面,怎么也得智勇双全、才思过人、临危不乱,夜惊堂当心狠手辣的黑衙阎王或许驾轻就熟,但毕竟连朝都没上过。 大部分臣子,第一次踏进太华殿都会腿软,而去和体量差不多的北梁交涉,压力只会更大,说错话、出丑、甚至只是反应迟钝,都可能变成国耻。 群臣没劝阻女帝,给夜惊堂一点准备时间,便是想看看夜惊堂面对这种突发情况,能不能撑住仪态。 为了给夜惊堂点压力,时任宰相的李文公,也就是以前被王赤虎造谣,被宰相夫人拿着角先生往小花儿里塞的李相,还专门派人催了两三次,摆出满朝文武都等他一个人,已经不耐烦的模样。 这么个搞法,换成神仙来了,都得急急忙忙往宫里跑,不说维持仪态,跑过来鞋子没丢的人都算是上心智不俗。 东方离人感觉一直说她铺张浪费的李相,是想故意让夜惊堂当众出丑,在李相又准备派人催促时,插话道: “李相,夜惊堂并非朝臣,不在殿外听宣,临时从城内召见,还是首次入朝,李相如此三番两次催促……” 礼部侍郎陈贺之,已经得到了女帝的授意,过几天要带着夜惊堂去会见北梁人,此时最关心夜惊堂的抗压能力,对此插话道: “夜惊堂是民间武魁,放在文坛便是金科状元,若心思周密,当能想到立功折返,会受圣上召见,为此应该提前做好准备……” 嘭—— 嘭—— …… 陈贺之正慢条斯理说话,殿外的潇潇风雪间,忽然传来闷雷般的声响。 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就好似千丈神将,大步踏过城池,走向了这座处于王朝中心的殿堂。 文武百官察觉异样,尽皆转头,面露疑惑。 坐在龙椅上的女帝,则是微微挑眉。 踏踏踏…… 皇城禁军察觉不对,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齐齐从城墙内涌出,手里提着大盾,看模样是想防止贼子奇袭。 但能听到声音,已经说明来人很近了。 嘭—— 一声闷响后,文武百官只见一道人影,猝然划破长空,在风雪中带出漩涡,落在了承天门之外。 因为速度太快,远看去就好似一柄黑色长剑,自九天直坠钉在地上,带起的余波,却把覆盖在白石地砖上的薄雪,冲出了一个环形空地,连往过跑的禁军,都被惊的顿住了脚步。 而人影落地,带出如此强的冲击力,身体却晃都没晃一下,行云流水的便抬手一礼: “臣夜惊堂,觐见来迟,还请圣上恕罪。” 清冷嗓音穿透无边风雪,落入群臣耳中,明明隔着两道城门很远,但众人却听的无比清晰,不轻不重听着还很舒服。 “……” “嚯……” 在场王侯将相,不是没见过武魁,但一动一静如此赏心悦目的,确实是头一次见。 几个专门挑刺的言官,想说夜惊堂入朝觐见,举止太过张扬,但人家还在承天门外面站着,都没进皇城,总不能说人家来上朝不该跑快点,为此张开的嘴还是闭上了。 东方离人瞧见如此潇洒的模样,眸子自然亮晶晶,连胖头龙都挺了几分,开口道: “宣。” “宣!夜惊堂进殿……” …… …… 承天门外。 夜惊堂飞驰而来,算不得满头大汗,但也是呼吸粗重,待听到里面的传唤后,从侧面的门洞进入了皇城,朝着太极殿行去。 上次过来,是在殿外打曹公公救大漂亮,广场上没人,而现在则是上千双眼睛盯着。 如果换做寻常人,这么进来肯定腿软,但夜惊堂昨晚还被宫里那位撩裙子调戏,想保持敬畏之心都不容易,更不用说紧张了。 虽然不了解朝廷的礼仪,但夜惊堂送笨笨进宫过几次,也没大摇大摆往中间御道走,自侧面千步廊穿过,来到巍峨大殿前,拱手一礼后,才进入正殿。 女帝坐在上面,按规矩不能抬头直视,玉藻遮挡也看不到脸。 夜惊堂自然也没抬头乱看,只是目不斜视来到昂首挺胸的大笨笨跟前,躬身一礼道: “微臣夜惊堂,拜见圣上。” 大魏女帝可能是角色扮演习惯了,不想以女帝身份言语,便微微抬手示意。 东方离人见此,起身站在了大殿前方,取出托盘里的圣旨,开口道: “夜惊堂听封。” 在前朝大燕时期,皇帝就废除了繁琐的跪礼,只在祭祀中保留,平日同行的是揖拜礼,也就是俯首作揖,而大魏传承燕制,自然也是。 夜惊堂见此再度微微躬身,大殿中也安静的针落可闻。 东方离人身形笔直,扫视群臣一眼后,才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大魏建武十年,寒月十五,圣上诏令:武安侯夜惊堂,品性刚正,矫勇善谋。入京以来,护靖王于白马书院;破邬王世子谋逆一案;后入邬州生擒反王,剿灭叛贼无数;又于玉潭山誓死护圣驾…… “……屡立奇功,朕心甚慰,封夜惊堂为武安公,赐泽南一郡为封邑,子孙世世承袭;赐蟒袍玉带、车一架、宝马三匹,赐剑履上殿之权……” 东方离人声音十分大气,认真宣读着姐姐亲笔写的圣旨。 在场文武朝臣,本来觉得以夜惊堂对西海诸部和民间的影响力,给个国公不为过,但听完靖王宣读完过往功绩,又觉得哪怕没天琅王遗孤的身份,光是护圣驾、擒反王两条,这么封赏好像也不算太出格。 再想到站在天子堂前听封的夜惊堂,年纪不过二十,在场王侯将相,难免心生感慨,甚至隐隐有点担忧。 毕竟二十岁就走到这一步,女帝还没半点忌惮,以后绝对是板上钉钉的皇后或者靖王妃。 夜惊堂一直忠心耿耿、不求名利还好,如果以后动了歪心思,那可真出大问题了,后宫干政、鸠占鹊巢、皇权易主…… 夜惊堂维持着不卑不亢的仪态,安静听笨笨报菜名,完全想象不到在场王公,想法能这么离谱。 权钱名色,夜惊堂勉强只好一个色,对于这些寻常人十辈子都求不来的殊荣,还真没太大感触,在听大笨笨说完后,就拱手道: “谢圣上恩典。” …… 第三十章 离家出走? 中午时分,文武朝臣自承天门鱼贯而出。 人来人往的街面上,驷马并驱的车辇沿街行走,黑衙护卫跟随在侧,车厢门窗则都关着。 宽大车厢中,夜惊堂腰背笔直站立,摊开着双臂。 身侧的小案上,放着黑底绣金色蟒龙的衣袍,以及镶嵌蟒纹金玉的腰带;蟒袍和笨笨的胖头龙蟒袍纹饰差不多,不过男子款式,更加宽松大气。 东方离人和两个随行侍女,把夜惊堂的官服脱了下来,将蟒袍穿在身上,而后让他坐下来,仔细盘头发束金冠。 夜惊堂说起来还没到及冠的年纪,江湖上也不讲究这个,往日都是用发带束起,被笨笨外加两个羞羞的丫鬟折腾,有些无奈: “都马上回家了,又不是去参加庆典,穿这么正式作甚?” 东方离人站在面前,把夜惊堂脸颊扶正,严肃道: “本王看看合不合适身,不合身还得拿去改。身居高位,要动静有矩、喜怒不形于色,你表情冷些,嗯……就跟和司马钺对峙那样,风轻云淡,又不失自信傲气那种……” 夜惊堂知道笨笨是想看他穿蟒袍是什么样,当下双手扶膝正襟危坐,脸上的微笑收敛,再难看出喜怒。 灿若繁星的眸子,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女子,伶俐剑眉使得俊朗脸颊带上了几分锋芒,看起来并不凶,但却带着侵略性。 常言‘人靠衣装’,夜惊堂做江湖游侠打扮,面色冷峻眼神灼灼,展现的自然是对个人武力的绝对自信。 而此时穿着量身定制的蟒袍,头束金冠腰悬玉带,江湖气肯定没了,但锋芒尚在,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大权在握、心思难测、不容违逆’的王侯,看着都很难伺候那种。 东方离人还是第一次见夜惊堂用这种眼神看她,心都跟着一颤,下意识想低眉垂眼,但马上又反应过来,站直几分昂首挺胸,和夜惊堂互瞪。 而旁边两个王府侍女,可能没想到向来随和有礼的夜公子,冷起来比靖王都有帝王气场。 就这模样,当场在车厢里糟蹋靖王,她俩怕是都不敢啃声,让她们助兴,指不定还得暗自窃喜…… 夜惊堂自然没让侍女助兴的心思,但发现大笨笨刚才眼神怂了一瞬,糟蹋靖王的心思倒是有,他微微挥手示意。 两个侍女很是长眼色,欠身一礼,退出了车厢。 ?!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竟敢指挥她的侍女,心底不由一慌,但气势上并未露怯,微微眯眼盯着夜惊堂: “你做什么?” 夜惊堂保持冷峻神色,不紧不慢起身,凑到大笨笨耳边,仪态轻浮桀骜,看起来如同霸道邪气坏王爷,准备对着美人来句——女人,我就喜欢你这桀骜不驯的样子…… 东方离人袖袍下的手微微握紧,已经准备夜惊堂敢以下犯上,她就可劲儿拧给个教训,但没想到的是,夜惊堂如此强势凑到耳边,却来了句: “这模样殿下喜不喜欢?” ? 东方离人一愣,握紧的手松开了些,不冷不热回应: “还行。你说话凑这么近作甚?” 夜惊堂贴住耳垂,柔声道: “怕黑衙同僚听见,有损殿下形象。殿下要是喜欢这模样,要不我再试试别的?” 东方离人微微蹙眉,疑惑道: “你想试什么?” “就是我再强势点,殿下喜欢就继续,接受不了就喊停。事后不许生气不许拧我。” “……”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心头估摸夜惊堂是想占便宜,但在路上也没事,便若有若无颔首。 夜惊堂从耳侧移开,恢复了冷峻模样,低头看着笨笨的脸颊,左手搂住后腰猛地一拉。 扑通~ 东方离人猝不及防,直接撞在怀里,被搂的脚后跟离地,眸子顿时瞪大了几分,心也跟着颤了下,看着近在咫尺的冷傲脸庞,心里第一反应竟然是: 我的天,好俊…… 东方离人感觉有点被冒犯,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甚至挺满意的,就瞪着夜惊堂道: “然后呢?” 夜惊堂抬手挑起光洁下巴,仔细端详明艳脸颊,而后就凑了上去。 “……”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觉得虽然有点过分,但也不是头一次了,想想还是没推开。 夜惊堂见笨笨没制止,手自然就攀上了胖头龙,用力捏了下,又顺着腰身往下滑去,动作半点不含蓄。 ? 东方离人脸色涨红,察觉不妙当即分开,眼神恼火抓住夜惊堂的手: “你放肆!” 夜惊堂见此眨了眨眼睛,搂着笨笨询问道: “不喜欢吗?” “……” 东方离人本想生气的,但看到夜惊堂真停下来,眼神又变回了温柔贴心的模样,火气忽然又消了几分,嘴唇嗫嚅,最后道: “嗯……刚才那模样挺好,就是别这么粗鲁……” 夜惊堂会心一笑,明白了意思,又低头含住了双唇,把穿着修身蟒裙的大笨笨,抱着侧坐在了腿上,轻柔抚着腰腹,然后才慢慢滑上去,手指顺着龙眼画圈圈,很是温柔。 滋滋~ 东方离人脸色愈发红了,但紧绷的身体,却在温柔举止中慢慢放松下来,手也不经意间放在了夜惊堂胸口,指尖轻轻摩挲着蟒龙纹路。 夜惊堂发现笨笨竟然在学他,眼底露出笑意,想了想,还隔着布料捻了捻。 东方离人身体一个激灵,然后也学着,右手在夜惊堂胸口用力那么一拧…… “嘶……” “哼~” …… 咕噜咕噜~ 驷马并驱的奢华车辇,停在靖王府正门。 被啵的晕头转向的东方离人,好不容易才维持好仪态,下了马车带着侍女进入王府,昂首挺胸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待会有礼部的人登门送各种封赏,夜惊堂作为主人公,不可能自己不出面光让三娘接待,为此还得回去一趟。 他在窗口目送大笨笨进入王府后,便坐着笨笨的车辇,往天水桥行去,同时拿出一封信件查看。 信是曹阿宁通过暗桩渠道,送回来的消息,说了北梁大宗师花翎和使臣队伍的事情。 夜惊堂十几天养精蓄锐下来,身体恢复大半,动手倒是没问题,但花翎作为北梁四圣之下第一人,盛名之下无虚士,真遇上还是有点压力。 夜惊堂仔细阅读完信件之后,把信纸收起,便在窗口暗暗斟酌接下来的应对之法。 尚未想出个所以然,车架便到了天水桥附近。 在距离步行街尚有小半里之时,夜惊堂忽然发现河对面的小街上,有道人影默默行走。 人影穿着红黄香肩的冬裙,脸上蒙着个面纱,做异域娇娘打扮,肩膀上还挂着个小包裹,看起来是准备离家;但走的速度不是很快,很犹豫的样子。 ? 夜惊堂瞧见此景,心底自然一惊,直接就从马车里出来,飞身而起脚尖轻点河面,就落在了对岸的柳树之间: “梵姑娘?” 梵青禾背着小包裹,心绪不宁漫步,还真没注意到对岸的奢华车架。 等到一道人影飞过来,熟悉嗓音响起,她身体微微一僵,低头就想跑。 但余光瞧见河边蟒袍玉带、头竖金冠的俊美男子,梵青禾又微微愣了下,显然是被扮相惊艳到了,上下扫了好几眼。 夜惊堂发现梵姑娘要离家出走,心头自然着急,连忙来到跟前,询问道: “梵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准备去哪儿?” 梵青禾瞄了夜惊堂的打扮几眼,便把目光偏开,神色间显出三分为难。 昨天晚上夜惊堂忽然摸到床铺上,摁着她亲了半天,无论用什么理由解释,两人都有肌肤之亲了,她还穿着羞死人的衣裳,给夜惊堂看了个一览无余。 梵青禾本想当做这是误会,但夜惊堂就是故意的,方才逛完街的云璃跑回来,还给她买了几样簪子镯子,说是夜惊堂送的。 梵青禾知道夜惊堂是没坏心思,但她住在夜惊堂后宅,亲过摸过看过,还送首饰哄她,不就是把她当妻妾看了? 梵青禾堂堂冬冥大王,算起来还是夜惊堂长辈,就这么顺水推舟接受了心意,也太过火了些;但不接受,两人以后又如何相处? 为此梵青禾思前想后,觉得应该保持些距离感,自己去找个地方落脚,开个小药铺什么的,夜惊堂有伤,她以大夫身份登门,而不是和妻妾一样直接住后宅。 方才她犹豫,是在考虑要不要和夜惊堂商量下再走,眼见夜惊堂回来了,梵青禾稍作迟疑,做出客人模样,微笑道: “我不是出远门,嗯……我在西海诸部野习惯了,高门大户住着不自在,准备去附近租个宅子住着。你以后有需要,可以随时让丫鬟过来通知一声……” 夜惊堂听见这话,就知道是昨天晚上的冒犯,让梵青禾多心了。他叹了口气,抬手示意她往回走: “昨天真是我不对,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纯粹是认错人了,脑子又抽了下……梵姑娘万里迢迢跑过来帮我,我未尽待客之道也罢,反倒让你受了委屈,心里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梵青禾挂着小包裹,抿了抿嘴,轻声道: “我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即便是误会,也……我真不能住你后宅,我以后还是帮你,又不是和你划清界限,我还指望你当靠山,护着冬冥部呢……” 夜惊堂在这事儿上纯粹理亏,无心占了便宜,总不能还让人家姑娘以身相许来解决,想了想只能道: “宅子大,要不我给你安排间客房?你离家万里来京城,孤零零一个人住在京城,我如何放心?在家里就算不方便,也能随时照应,去外面住着,我恐怕得一天登门好几次探望……” 梵青禾就知道夜惊堂不会放她走,轻声道: “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不会住太远,有什么不放心的。” 夜惊堂说到这个,倒是想起了什么,把信拿出来给梵青禾看看: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看看,北梁刚送来的情报,这次要杀我的是花翎,我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梵青禾接过信封扫视几眼,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花翎竟然都请来了……阵仗这么大,千机门等江湖势力必然也有参与,北梁善长旁门左道暗箭伤人,你最近务必要万分小心才是。” 夜惊堂微微摊手:“我大魏土生土长的武人,上次不是你提醒,我都不知道七绝阵是什么东西。你对北梁江湖朝廷都有所了解,还善机关暗器、医术高超;这次北梁来势汹汹,梵姑娘不在身边给我当参谋,我再小心又能防住多少?” 梵青禾比所有人都明白,当前的局势有多凶险。 北梁朝廷如果不计代价想除掉夜惊堂,那手段肯定是无所不用其极,就不说吃穿了,路过时飞来的一只蚊子,都有可能是毒师精心培育的奇门毒蛊,杀人于无形。 璇玑真人、三娘这些大魏武人,只能防正面,对于北梁的邪门歪道,很难防护到万无一失。 梵青禾自幼研究这些东西,又在北梁江湖摸爬滚打过好多年,都不敢说能完全防住各种暗算,真要把夜惊堂庇护周全,恐怕睡觉都得躺一起。 梵青禾虽然在感情上有点纠结,但夜惊堂作为天琅王遗孤、冬冥部的外甥、唯一一个可以让部族免受苦难的人,如果要她和夜惊堂只能活一个的话,她想方设法也会让夜惊堂活着。 毕竟感情只关系到她自身甘苦,而夜惊堂的生死,则关系到她背后万千族人的存亡。她死了夜惊堂必然帮她守护族人,而夜惊堂死了,她有再多决心,也不可能再改变大势。 梵青禾想清楚利害后,原本纠结的眼神就变了,把信还给夜惊堂,转身拉着他袖子就往回走: “你别把这事儿当成哄我回家的由头,梁帝想让你死,能拿出来的绝不止一个花翎;从现在开始,你衣食住行都得过我的手,不说吃喝,换气都要小心翼翼……” 夜惊堂见梵姑娘肯回家后,暗暗松了口气,怕她太紧张,又含笑道: “放心,我练过浴火图,不怕毒……” 梵青禾蹙眉道:“北梁江湖人暗算,你以为和大魏的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下毒只是暗中起手,后续还有各种环环相扣的暗算,为的只是扰乱你章法,给刺客致命一击的机会。我是这方面行家,你要是不听我安排,那还让我过来作甚?” 夜惊堂连忙道:“我没有不听的意思,就是让你不必这么紧张,你有什么安排就直说,我肯定照做。” 梵青禾相伴行走,认真道:“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得注意。不光是你,宅子里的人,也得小心外来的一切东西。北梁有好些人,就是栽在这上面,刺客把藏着奇毒的衣物,卖给妻妾甚至丫鬟仆人,通过日常接触毒杀目标,通常一死就是半个宅子……” 夜惊堂听见这话,眉头一皱,觉得问题是有点大: “嗯……我待会传令黑衙,让太医院安排点人,专门检验家里日常用具;梵姑娘帮忙检验私密物件即可,有些东西不方便外人过手……” “刺客会摸人之心理,专门挑那些不便示人的东西下手,你让三娘她们切勿不好意思,把能和你接触的物件藏着掖着,有些东西,分开看完全无害,但接触到一起就是剧毒……” 夜惊堂虽然自己不怕,但确实担心身边人被殃及,为此听的十分认真。 待两人走到步行街时,忽然发现远处的宅子门口站着不少人。 前面几个人皆穿官袍,后面则是礼部的人,牵着绑有红花的车架、骏马,抬着各种文玩礼器木箱,都是朝廷的赏赐。 裴湘君刚知道夜惊堂被封了爵,礼部的人转眼就把东西送过来了,还有点懵,和张夫人站在门口,都不知道该如何接待。 瞧见身着黑色蟒袍的夜惊堂,忽然带着姑娘从街道拐角冒出来,裴湘君明显愣了下,继而就连忙使眼色。 而队伍为首的人,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官吏,留着胡须相貌颇为儒雅,乃礼部侍郎陈贺之。 陈贺之也没想到刚受封的国公爷,散朝后竟然在陪着个异域美人遛街。 不过堂堂国公,私底下有两房妾室也正常,陈贺之也没见怪,当即遥遥拱手一礼: “下官陈贺之……” “诶!陈大人这就太折煞我了,叫我惊堂就好。” 夜惊堂早上还在太极殿见过群臣,知道这是礼部的二把手。 礼部侍郎确实没尚书大,但已经是六部要员,太极殿前三排的人物;夜惊堂爵位随高,年纪太小,刚受封就摆高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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