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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狂傲眼神骤然化为惊悚,前指长枪瞬间回防。 但这显然是晚了! 叮! 夜惊堂双手持枪全力爆发,身形如同神将开天,一枪前劈落在枪杆上,精铁枪杆几乎没起到任何阻碍作用,就在几点火星中一分为二! 两尺枪锋并未触及楚豪身体,但排山倒海般的气劲在咫尺之前爆发,碰没碰到枪锋已经不重要。 枪锋扫过,楚豪胸口瞬间被扫出一条巴掌宽的凹槽,皮肉被气劲搅碎,整个人当空被轰飞了出去。 轰隆—— 在场宾客已经有心理预期,都离的挺远,孟姣护着东方离人和折云璃站在了围墙边。 但夜惊堂的猝然爆发,威力着实超出了寻常江湖人的认知,饶是距离数丈,依旧如同贴脸站在跟前,骇的孟姣一把将两个姑娘拉到了围墙后的房舍上。 而背后都是如此,前方更是堪称惨烈。 本来摆满数十张桌子的大院,如同泥龙过境,瞬间被气劲冲出一条笔直泥槽,挂在山庄内外的灯笼大半熄灭,连同正堂的大门和飞檐,都被气劲撕开了一条口子,远看去就好似被神人一剑将房舍从中劈开。 楚豪正面遭受冲击,手持两杆断枪倒飞而出,凌空洒下一线血珠,撞在了挂着巨大喜字的中堂上,洞穿板壁摔出穿堂门,直至砸在堂后的台阶上,才堪堪落地。 咚—— 哗啦啦啦—— 气劲肆虐之下,偌大山庄几乎瞬间一片狼藉,山庄内砖木碎裂声不断,整个断龙台却一片死寂。 站在房舍上的江湖客,眼底全是震撼,有几人发现雪忽然停了。 等到抬眼打量,才发现强横气劲直接冲散了漫天飞雪,硬是把整个山庄化为了短暂的空洞地带,直至楚豪摔在地上闷咳几声后,才有雪花重新落地。 “咳咳——” 楚豪摔在台阶上,胸口全是血迹,连续闷咳几声,一招之下直接被打崩心神,眼底只剩惊悚,几乎忘记了身处何时何地。 “呼……” 夜惊堂双手握枪站在笔直凹槽起点,左臂袖袍里滑出了一线血珠;因为瞬间消耗过大,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为防旁人看出来,夜惊堂改为右手持枪斜指地面,左手负于身后,望着正堂的破洞后方,平淡道: “给你讲道理的机会,你非要给脸不要脸,现在知道我刚才有多客气了?” “咳咳……” 楚豪闷咳声不断,在憋了许久,确定夜惊堂没追杀过来后,眼神才清醒几分,慢慢杵着断枪站起来: “阁下是夜惊堂?!” “嗡……” 此言一出,本来呆滞的众人,顿时回过神来,眼底显出惊疑: “这是夜惊堂夜大侠?!” “怪不得这么横……呸……这么仗义!江湖传言都算是保守了……” “确实俊,可惜被女王爷吃了独食……” ? 东方离人本来满眼震惊崇拜,听见这话惊艳表情一收,蹙眉看向外面的房顶,寻找是哪个不懂事的愣头青侠女在胡说八道。 而折云璃见夜惊堂被认出来了,也不装了,转头望向上山路上遇到的三个江湖闲汉,开口道: “看到没有?我说夜大侠不是那样的人,现在信了?” 三个江湖闲汉差点吓死,腿都软了,哪里敢回话。 夜惊堂没分心和旁人闲聊,看着楚豪道: “我杀你只需要一枪,不杀是因为此事和我无关,我只是不想看见别人明目张胆行杀人灭口之事。你现在好好和陆少侠把当年事情讲清楚,不要想着断声寂能给你撑腰。 “今天就算断声寂在此地,敢开口多说半个字,我照样打的他和你一样坐下来好好讲道理。” 方才夜惊堂不把断声寂放在眼里,在场宾客觉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现在说这话,心里面再无质疑,只觉得断声寂眼瞎,竟然找了楚家这害人精联姻,这不把阎王太岁往自己家里请嘛。 楚豪发现撞上了逮谁灭谁的夜惊堂,心里也是凉了半截。 毕竟夜惊堂的行事风格,和断声寂区别真不大,都是谁不服灭谁,唯一不同点,可能是断声寂不讲武德,杀人不论对错;而夜惊堂多少讲点武德,所以杀人前还得先诛诛心,让你认完错再体面。 面对夜惊堂的眼神,楚豪也知道再糊弄还得被收拾,咬牙开口道: “当年确有此事,当年家父做主,让我迎娶岜阳郡守之女。父母之命不能不从,当时也不知到他娘怀有身孕,她不随我愿,才给了一巴掌让她不嫁就滚……此事错在我一人,既然愧对他娘,我自会偿还,楚家产业分一半给他,我自废武艺净身出户,余生再不回断龙台半步。” 说完后,楚豪抬起手掌,重击胸腹,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当即咳出一口血水。 夜惊堂虽然讨厌始乱终弃之人,但这种事,他确实不太好帮陆雅拿主意,眼见楚豪肯好好说话了,便收起长枪,转身走向山庄外,开口道: “家务事,让他们关起门解决,都散了吧。” 在场江湖客,虽然想看看结果,但也知道这种事情,无论怎么处理,最后都是羞于启齿的家丑,外人在场根本得到不结果。 见夜惊堂开口,在场江湖客自觉飞身而起,从围墙跃了出去,外面房顶上的人也连忙跳下来,站在了雪地了。 夜惊堂走出门,也没在关注山庄内的情况,左右看了几眼,疑惑道: “吴家的人呢?” “吴家又不傻,发现情况不对,扭头就走了,哪会再把闺女送进这种家门……你受伤了?” 东方离人转过头来,发现夜惊堂左手一直背在背后,黑袍肩头颜色也不对,应该是方才猝然发力,把伤口弄裂了,连忙上前扶着胳膊: “要不要紧?” 夜惊堂腰背笔直,做出坦然自若之色: “没事,皮肉伤罢了……回去再说。” “……”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肩头满是血迹,还摆出大侠风范,有点无奈,但也没多说,很乖巧的走在跟前。 而折云璃则是趴在大门处,还想往里打量看热闹。 夜惊堂见状暗暗摇头,用枪杆在小云璃臀儿上轻拍了下: “走啦。” 啪~ 折云璃连忙站直,回过身来揉了揉身后,看夜惊堂的眼神有点羞恼,不过大王爷在,她也没说什么。 而另一侧,江湖人都在七嘴八舌议论刚才的大瓜。 沈霖带着徒弟,慢条斯理穿过人群,走向山下的道路,眉宇间明显带着三分愁色,开口道: “陆雅靠着夜惊堂出面才找回公道,楚豪已经认错,分家产自废武艺净身出户赔罪,再得理不饶人下杀手会背上骂名,此事应该不会再有变数。陆雅比楚正宁底子好太多,进了楚家就是庄主,还欠夜惊堂大恩情,往后必然是夜惊堂死忠。以前的谋划,算是彻底打水漂了。” 徒弟李景走在身侧,询问道: “夜惊堂这么快到崖州,有点反常,看今天的口气,对断声寂似乎还抱有成见。如果断声寂被拔掉,影响太大,现在该怎么办?” “夜惊堂发力不均,看起来左肩有伤,如果让其恢复全盛,断声寂不一定能压住,若是要解决,就得尽快动手。先和断声寂通个书信,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是……” …… 第十三章 寒江雪 时间渐晚,围在断龙台上的几千江湖人,迟迟不肯离去,因为看不到山庄内部的情况,目光都集中在夜惊堂身上。 江湖太大,武夫数万万,八魁却只有八个,寻常武人瞧见的机会,一辈子可能也就一两次,在场江湖人的热切可想而知。 夜惊堂自始至终把自己当游侠,并没有什么江湖霸主架子,但名气太大想低调着实不容易,打招呼的侠士还好,满地侠女是真不好应付。 夜惊堂被重重包围,无奈之下,也只能做出不苟言笑的冷峻模样,左转右转先来到没人的地方,确定山庄里没有再起风波后,才顺着小道下了山。 折云璃穿着小裙子,五尺长刀扛在肩膀上,倒着行走于山道间,沿途还在复盘着: “惊堂哥,你这法也太霸道了些。上次你在琅轩城我记得没这么厉害,和太后娘娘出去一趟,又遇见宝贝了不成?” 东方离人并肩走在夜惊堂跟前,扶着胳膊,闻言也有点好奇,毕竟夜惊堂进步的速度实在有点夸张了,从被王赤虎大街摸刀开始到今天,一天一个样,就没停下来过。 夜惊堂活动着左肩,笑道:“找到了夜迟部的独门秘籍,厉害是厉害,但身体负担着实不小……” 孟姣武艺够高,倒是看得出些许门道,评价道: “气脉皆走偏锋,只重杀力不计代价,算是渴泽而渔的打法,不能常用,平日里还得注重身体保养,不然很可能三四十岁,就开始早衰……” 东方离人见孟姣说的这么严重,顿时严肃起来,路都舍不得让夜惊堂亲自走了,又扶着后腰半托着前行。 夜惊堂有浴火图傍身,这种过渡压榨体魄的武学,对他来说完全没负面影响。不过笨笨这么贴心,他自然也没解释。 折云璃倒着走在前面,看着女王爷变化花样揩油,眼神难免怪怪的,正暗暗琢磨“哼~也不嫌羞人”之际,绣鞋忽然踩到了山道上的积雪,整个人一个踉跄,直接往后倒去。 “诶?” 折云璃少说也是半个宗师,战斗力或许比师娘还高,显然不可能摔个屁股蹲,失衡瞬间手中长刀就杵向背后,想要恢复平衡。 但夜惊堂的反应比云璃快得多,察觉不对瞬间,已经前踏一步,单手搂住了轻盈如柳的后腰。 嘭~ 山道上的动静戛然而止。 折云璃后仰着身子,躺在夜惊堂臂弯里,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脸颊,眸子睁放大了几分。 夜惊堂虽然姿势挺浪漫,但神色正常,单手勾着云璃,清朗嗓音中透着几分无奈: “好好走路,旁边就是悬崖,摔下去怎么办?” “……” 折云璃眨了眨眼睛,脸稍微红了下,起身站直,勾了勾耳边的头发: “惊堂哥反应这么大作甚,我好歹也算半个高手,还能平地摔不成……走吧走吧……” 说着就扛着长刀,小跑了下去。 夜惊堂暗暗摇头,还没来得及笑一下,胳膊就被扶住,继而冷冰冰的语气就从耳边传来: “你倒是眼尖手快。人家是凝儿徒弟,凝儿是你枕边人,你想做什么?” 夜惊堂笑容一凝,偏头认真道: “滑到我扶一下罢了,我能想做什么?” 东方离人也不好说夜惊堂想和侠女泪上写的一样,师徒一起吃,便淡淡哼了声,一副‘你心里明白的架势’,昂首挺胸往前走去。 四人黄昏上山,等着开席等到了晚上。 乘坐的船只,发现四人迟迟未归,停在断龙台后三里开外的江道边等待,刚才动静太大,和打雷似得,也惊动了船上之人,遥遥便能瞧见佘龙等人在往断龙台上方打量。 夜惊堂回到船上,佘龙等人便上来询问情况,不过见夜惊堂有伤,便又退了下去。 夜惊堂和笨笨一道进入船楼,直接来到了房间里。 因为是临时租用的商船,房间并不宽敞奢华,就板床加桌椅,上面的被褥倒是新的。 东方离人让夜惊堂坐下,取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火,而后侧坐在床铺跟前: “脱。” 夜惊堂刚准备解腰带,听见这霸气十足的御姐音,手又顿住了,看着身边的大笨笨,有些好笑: “殿下怎么说的和要睡我似得。” 东方离人眼神一沉,做出准备拧人的架势,不过最后还是算了,小心解开夜惊堂的衣襟,声音微冷: “你再如此口无遮拦没大没小,可别怪本王不客气……” 夜惊堂见笨笨舍不得收拾他,气势自然起来了,含笑微微低头…… 啵~ “呜?” 东方离人猝不及防,本就冷酷的眼神变成了羞恼,但夜惊堂有伤,她又不好没轻没重推搡,只能后仰躲避,想要分开。 结果夜惊堂‘沾衣十八贴’的功夫相当到位,手扶着东方离人的脸颊,脸随身走,两个人就倒在了板床上。 你这厮…… 东方离人被压住了,眼底恼火之余还有点慌,脸也红了,手轻轻拍夜惊堂肩膀,示意——你再这样,本王真发火了! 夜惊堂仗着有伤,也算是仗势欺人,手也开始不安分。 “呜……” 东方离人眼底的恼火逐渐转为慌乱,不停扭来扭去推夜惊堂的手,憋了片刻后实在没办法,也就慢慢妥协了,手还挂住了夜惊堂的脖子。 但船上并不是没有其他人。 夜惊堂刚手口并用占了片刻便宜,忽听外面传来‘咚咚’脚步,速度奇快,他想连忙坐直,结果大笨笨还抱着脖子意犹未尽,于是…… 咔哒—— 门被一把推开。 听闻夜惊堂受伤,急急跑过来救人的梵青禾,前脚刚跨入,就看到了在床铺上打滚的男女,脚步猛得顿在了原地,致使后面心急如焚的三娘直接撞在了背上。 咚~ 而太后娘娘和璇玑真人,自然也挺担心,从门口探头看到此景,表情都是一呆。 东方离人被啵的晕头转向,等察觉不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东方离人躺在夜惊堂怀里,转头发现师父、母后、夜惊堂媳妇、冬冥大王一大帮人站在门口,云璃和鸟鸟也紧随其后探头,眼神一僵,本就发红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迅速化为涨红。 “咦~……” “叽叽……” “离人,在船上注意些,太后可还在。” “惊堂,你怎么又欺负人……” “夜公子,你有伤在身,还是得注意身体……” …… 叽叽喳喳的话语,从门口传来。 东方离人感觉自己还活着,但余生恐怕会被人唠一辈子了。 当下她唯一的倔强,就是涨红着脸迅速站起,对着夜惊堂来了句: “你放肆!本王……本王等你伤好了再收拾你,真是无法无天……” 说话间闷头就往外走去,一副被欺负的模样,根本不敢看诸多长辈的眼神,门一关就没了动静,看模样短时间是不会再出门了。 璇玑真人眼神古怪,瞥了夜惊堂一眼后,拉着梵青禾道: “走吧,他这模样,看起来不需要治。” 梵青禾也觉得能摁着姑娘啃,不属于重伤范畴,这时候跑进去也确实不好意思,便眼神古怪的转身走了。 太后娘娘撞见夜惊堂轻薄离人,心底最是复杂,也不知是觉得夜惊堂色胚,还是觉得母女俩同病相怜。她偷偷瞪了夜惊堂一眼,才跟在了璇玑真人后面。 裴湘君肯定是要陪着夜惊堂,待几个人都离开后,才进入房间把门关上,在跟前坐下,继续解开衣袍: “你真是……带着伤轻薄什么姑娘?你就不能先处理好了伤口再使坏,我不够你折腾是吧?” 最后这句,显然带着淡淡醋味。 夜惊堂被一堆女儿家撞见厚颜无耻的一面,老脸也有点挂不住,重新坐好,笑道: “我以后注意点。” “哼……” 裴湘君把外袍解开,瞧见肩头结痂的伤口渗血了,眼底心疼又恼火,取来毛巾轻柔擦拭,又用药物包扎: “出门就打架,半点不知道怜惜身体,真折腾坏了怎么办?我得给你立个规矩,以后若是再受伤回来,就罚你三天不能碰姑娘,凝儿也是如此,谁敢犯戒,就罚一个月不准见你……” 夜惊堂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用力过猛,重新包扎好就没事了。见三娘如此操心,他笑了下: “好,我以后尽力无伤解决麻烦。” ? 裴湘君觉得这话不太对,但能让夜惊堂有意识注意不受伤,也算是把话听了进去,便也没多说。 在包扎片刻后,裴湘君又想起刚才开门瞧见的场景,瞄向夜惊堂的手,忽然询问道: “惊堂,你实话实话,我和女王爷,谁……嗯……” 夜惊堂自然明白意思,眨了眨眼睛,先用手丈量了几下,才认真道: “这看身材比例,不是越大越好……” “反正都比凝儿大是吧?” ? 夜惊堂哪里敢回答这送命题,当下轻抽了口凉气: “嘶……” 裴湘君玩笑神色当即消散,连忙把心思专注在了伤势上,认真处理了起来…… …… 哗啦~呼啦~ 浪涛拍打船身,一盏孤灯照亮了船尾的窗口。 窗户里是个小房间,折云璃和鸟鸟在此居住,已经入夜,一人一鸟却都没什么睡意。 折云璃在山庄里见识过夜惊堂一枪动风雪的壮观场面,可谓心潮澎湃,此时双手持着五尺长刀,在狭小房间里当枪使,慢条斯理比划。 窗口处放着张凳子,椅背到窗台之间卡着根竹竿,顶端挂着鱼线坠入江面,上面还有个漂子。 毛茸茸的大鸟鸟,全神贯注蹲在窗口,靠在惊人的夜视能力盯着漂子,等着水下的大鱼上钩,背影看去颇有种独钓寒江雪之感。 本来这活儿该是折云璃来干,但折云璃觉得它是只成熟的鸟鸟了,得学会自己钓鱼,于是就让它看着,如果鱼漂动了就叽一声。 与肉干相比,鸟鸟还是喜欢吃新鲜的小鱼,为此很是上心,甚至不惜把晚饭拿出来当鱼饵。 结果可好,折云璃下杆的技术还不如直钩钓鱼的水水。 水水至少不浪费鱼饵,折云璃则是半盒肉干打窝,到现在一只螃蟹都没钓上来,以至于鸟鸟有点怀疑,今晚上会不会血本无归饿肚子…… 飒—— 飒—— 折云璃慢条斯理演练招式,不知重复多少次后,余光忽然发现窗口的鸟鸟抬起了头,还摇头晃脑,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折云璃动作一顿,小心翼翼来到跟前: “有鱼咬钩了?” 鸟鸟黑宝石似得眼睛睁的很大,全神贯注望向江岸的秋林,在盯了片刻后,就转身跃下窗台,朝着过道飞了过去。 “诶?” 折云璃莫名其妙,探头朝漆黑一片的窗外打量一圈儿,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而船楼前方的的房间里。 夜惊堂在板床上闭目凝神休息,怀里抱着风娇水媚的三娘。 裴湘君嘴上很硬,但心肠太软,本来想惩罚不知爱护身体的夜惊堂,但上完药被抱着哄了几句,还是没忍住,滚进被窝里。 两人正渐入佳境之际,门口便传来: 哒哒哒~ 小爪爪踹门的声音。 裴湘君轻咬下唇的迷离神色一凝,继而就连忙把夜惊堂乱动的手推开,缩进被窝蒙住了脸。 夜惊堂则颇有种身为人父,大半夜和媳妇恩爱,忽然被娃娃敲门的无奈感,他悻悻然起身来到门口,把门打开,低头看向蹲在门口的鸟鸟: “作甚?饿啦?” “叽叽……” 鸟鸟张开翅膀比划了下,而后就钻进屋里,叼着夜惊堂的袍子,往窗口拽。 夜惊堂感觉鸟鸟不是来要饭的,便跟着来到窗口,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鸟鸟蹲在窗台上,扫视江岸树林几眼后,望向江岸石崖上方: “叽叽……” 夜惊堂视力再好,风雪夜间,也不可能好过天生夜猫子的鸟鸟,只看到石崖上有个模糊小点,当下又取来望远镜,眯着眼仔细打量,可见是一只雀类,停在光秃秃的树枝上。 夜惊堂略显疑惑,询问道:“这鸟有问题?” “叽叽叽……” 鸟鸟低声张开翅膀比划,示意曾经见过,很可疑。 夜惊堂见此,目光自然凝重了几分,稍微回想,曾经见过还给他留下印象的可疑鸟类,好像只有左贤王那只游隼,和调查燕王世子时,曾在龙吟楼后巷发现他的一只小鸟。 石崖上的小鸟,看体型肯定不是游隼,更像是寒鸦,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些。 夜惊堂打陆截云那天,还听到了乌鸦的叫声,但当时情况太乱,也没注意太多,而后就送太后去西海诸部,便把这事忘了。 如今江岸的寒鸦,是京城所见的那只的话,只能说明被仇家找上门盯上了。 念及此处,夜惊堂眉头紧促,示意鸟鸟盯着,不要打草惊蛇,而后转头道: “三娘,你等会,我去找璇玑真人商量点事儿。” 裴湘君缩在被子里,闷不吭声装睡着了,但发现夜惊堂准备直接出去,又从被窝里探出脸颊,恼火道: “你先洗手~” “哦……” 夜惊堂看了看手指,当下老脸一红,连忙在水盆里洗了洗手,才走出房间。 为了隐私考虑,太后靖王都住在船楼二层。 夜惊堂上楼之时便整理好衣袍,尚未靠近璇玑真人房间,就听到里面传来声响: “你徒弟都抱着男人啃了,你这师父却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连男人都没抱过,也好意思整天在我面前骚里骚气……” “你啃过不成?” …… 夜惊堂也没在意这些女儿家的私房话,来到门口准备敲门,就发现璇玑真人直接起了身。 吱呀—— 很快,房门打开,喝了个半醉的璇玑真人出现在门口,抱着胳膊斜靠在门框上,醉眼迷离,上下打量: “怎么?临幸完了换下一家串门?来找我还是来找禾禾?还是想两个一起?” 梵青禾坐在桌前喝酒,听见这离谱话语,回过头来难以置信道: “姓陆的,你脸皮是城墙做的?这话也说得出口?谁要和你一起?” ??? 夜惊堂感觉梵姑娘怕是也喝多了,对陆仙子的话则是见怪不怪。见两人都穿着衣裳没睡觉,他便进入房间,拉着璇玑真人袖子来到窗口,示意远处的石崖: “那有一只鸟,以前在京城见过,和燕王世子有关……” 璇玑真人举目打量,很快就发现了江岸的小黑点,聆听片刻后,目光又落在夜惊堂脸上,自怀里取出白手绢,擦了擦夜惊堂脸颊上的红胭脂: “你意思是有人跟踪我们?” 夜惊堂见璇玑真人这么体贴,有点不好意思,把手绢接过来自己擦了擦: “肯定有人跟踪监视,那只鸟会回去复命,只要暗中跟着,就能找到幕后之人……” 梵青禾见此起身,也来到跟前打量: “这事简单,我和她轮班盯梢即可,跟不丢。你先去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夜惊堂见此就准备转身,不过走之前还是提醒了句: “你们俩少喝点。” “知道啦。” 璇玑真人摆了摆手。 夜惊堂出去关上了房门,路过大笨笨和太后门口时,又侧耳倾听了下。 他上楼并未遮掩脚步,两人显然都知道他来了。 大笨笨明显坐起了身,想出来问问情况,又实在没脸见人,所以没啥动作。 而太后娘娘听起来有点紧张,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低声说了句:“红玉,门栓好没有?” “栓好了,怎么了娘娘?” …… 夜惊堂摇头一笑,也没打扰两人休息,再度下了楼…… …… 另一侧,百里开外的岜南镇。 崖州多山,多数城镇都是依山而建,虽然不像云州那般一马平川,但房舍交叠错落的山城景观,也显出了与众不同的秀丽之感。 雪夜之下,岜阳镇内灯火稀疏,偶尔可见车队,远道而来驶入镇子后方的镖局里。 镖局挂着陈字旗号,规模很大,是断北崖大堂主陈鹤的家族产业,当家的是陈鹤的儿子陈令同,常在梁崖两州之间走动。 镖局后方,待客的茶厅里。 做寻常商客打扮的沈霖,手里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喝着茶。 三十出头的陈令同,手里拿着张单子,认真打量,有些犯难: “其他东西倒是好说,但黑硝沙、银蚕丝这几样,都是大禁之物,短时间不太好弄到手……” “你有没有,老夫一清二楚,自己取伤和气,才和你打声招呼。明早你家掌门的书信就会送到你手上,先去筹备吧,等到黑衙查到你头上,你们再来请老夫帮忙,就为时已晚了。” 陈令同是陈鹤的儿子,自然也参与往黑旗帮运送禁物的差事,听闻女帝身边的九千岁来了崖州,便知道会有一场浩劫。 虽然不太信任面前这神秘老者,但对方知道接头暗语,还对陈家暗中所做的事情一清二楚,他也不能不信,想想又道: “阁下确定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解决夜惊堂?” 沈霖帮断声寂,并非出于交情,而是不想北梁好不容易在崖州打下的根基,被夜惊堂拔了,对于这个问题,他平淡道: “人力终有穷尽之时,但物力没有。只要准备周全,世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人。” 陈令同点了点头,当下也没有再耽搁时间,起身安排亲信,去调集各种所需的物资…… 第十四章 入瓮 红翎山庄在一夜风波过后,在外人眼里又恢复了平静,楚豪消失在了江湖人视野当中,庄主还是楚正宁但多了个当家,整个庄子一切如常,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过来道贺的江湖人,对此倒也理解,毕竟如此家丑,闹大了会沦为笑柄,分财产算旧账什么的,关起门谈就行了,想要在江湖立足,还是得低调处理,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眼见红翎山庄没出幺蛾子,停泊在三里开外的船只,便重新扬帆起航。 至于和陆雅交际什么的,倒是没必要。夜惊堂要除掉断声寂,断声寂一死,崖州肯定要出个新的龙头,如今楚豪也没了,那只能在剩下的高手中选。 陆雅在深山苦练七年,虽然打不过楚豪,但能一棍放翻楚正宁,在江湖上绝不是杂鱼,年纪又轻,当龙头无非早晚的事情。 夜惊堂帮忙站了场,无论陆雅想不想,江湖人都会默认夜惊堂是他有渊源的背景,为此崖州龙头的位置,肯定没人会和陆雅抢。 陆雅受了如此恩惠,就算不登门拜访道谢,也得把这人情记住,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夜惊堂如果再登门提醒人家还人情,那味儿反而不对,为此直接就走了。 翌日清晨,陡峭山壁间的碧绿江道上,船只顺流而下缓缓前行。 船楼的房间里,夜惊堂已经穿好了衣袍,屈膝盘坐闭目凝神,尽快恢复着肩头的伤势。 昨天只是用力过猛,把已经快愈合的伤口憋出血了,通过药物和浴火图的治疗,目前已经没了大碍,想要完全恢复,估计也用不了几天时间。 裴湘君起来也没事做,房间里空间小不适合锻炼,便枕在夜惊堂腿上,手里拿着本杂书翻阅。 书自然是夜惊堂珍藏的侠女泪,裴湘君没有看闲书的习惯,为此对里面的情情爱爱兴趣不是很大,在跳着看。 不过和骆凝不同,骆凝是跳过刺激情节,专看里面的痴男怨女苦情戏。 而裴湘君则是跳过正经戏份,专看花里胡哨的肉戏,脑子里幻想着凝儿被惊堂如此折腾的样子。 两人静默不知多久后,外面忽然传来轻微细响。 咚咚…… 夜惊堂睁开眼帘,往窗外看去,却见梵青禾无声无息落入江面,继而便脚点碧波,朝着江岸摸去。 昨天璇玑真人和梵青禾轮班盯着寒鸦,这时候当是梵青禾在盯梢,此时有了反应,肯定是寒鸦折返了。 夜惊堂见此拿起桌案上的螭龙刀,无声跃出窗口,追到了梵青禾背后,询问道: “那只乌鸦飞走了?” 梵青禾盯着前方,未曾注意身后,夜惊堂忽然摸过来还把她惊了下,回头看了眼后,示意远方: “刚往东南方飞去,我跟着即可,你继续休息吧。” 夜惊堂昨天休息了一晚上,此时精力很充沛,也不放心梵青禾一个人出去顺藤摸瓜,当下走在了跟前: “对方敢盯梢,必然有备而来,我和你一起安全些。” 梵青禾对此倒也没说什么,凌波而行几个起落就跃上了山崖,略为扫视后,发现已经飞远的寒鸦后,就相伴隐匿身形追了过去…… …… 岜南镇郊外。 风雪过后,山间的松林内,积下一层薄薄的积雪。 沈霖背着竹箱,在雪地上缓步行走,扮相如同在山里挖掘药材的药农,不时在松树下驻足,扫开雪面,埋下点小物件。 陈令同背着个大箩筐,里面放满了各种杂物,跟在背后打量,眼底有点看不明白。 而陈令同旁边,还有个扛着大枪的汉子,名为王冲,是断北崖的堂主,定位和宋驰差不多,都是掌门之下的头号打手,也称红棍。 王冲从断声寂那里,得知了这个神秘老者,乃千机门的首席护法,放在整个北梁江湖都算泰斗级的人物,眼底自然恭敬,开口说着: “掌门正在疗伤,可能三五天后才能出面,特地派王某来协助先生。掌门说夜惊堂必然会去断北崖,老先生可在此先行尝试,能当场斩杀最好,杀不掉也不必强求,去了断北崖,掌门会给先生提供最大助力……” 沈霖在红翎山庄,已经发现夜惊堂左肩带伤,此时听到断声寂也在养伤,就知道两人肯定是在外面已经起过冲突了。夜惊堂这次来崖州,就算不是来查北梁暗桩,也是江湖事江湖了,要收拾断声寂。 沈霖和断声寂并没有什么私交,只因都是北梁人,又共同为国效力,才在此临时合作。眼见王冲这么说,他开口道: “夜惊堂身为南朝天子近臣,若让他到了断北崖,断掌门理由再名正言顺,杀了也必然遭朝廷报复,不利于往后行事。当前最好的解决之策,就是在外面暗杀,然后老夫把事情全揽下,幕后主谋推到左贤王头上,让断掌门置身事外。 “仅凭你一人,担任刀手很难取夜惊堂性命,不过老夫困住夜惊堂,将其击伤问题不大。你们即刻送信,让断掌门亲自过来收尾。” 陈令同见此,将大箩筐交给王冲,当即又跑了出去。 而王冲则跟在后面,耐心聆听沈霖对各种布置的讲解…… …… 寒鸦顺着山野,一路飞向东南。 夜惊堂怕打草惊蛇,没有追的太近,距离那只寒鸦约莫有半里,路上尽可能的隐匿着身形。 跟踪寒鸦远比跟踪人麻烦,毕竟寒鸦在天上,前行不会留下痕迹,无声无息不说,方圆几里有没有东西还一目了然,鸟鸟来了都只能驱逐,很难跟踪尾行。 夜惊堂想要追踪,只能贴地顺着树林翻山越岭,还不能弄出动静,过程可以说是相当熬人。 好在梵青禾战斗力稍逊,但轻功好的惊人,感知力也是天生敏锐,靠着不俗听力捕捉寒鸦的方位,在雪林间穿行多时,并没有丢失目标。 两人相伴往东南方追出了近百里,从郡城一直追到了岜阳郡南部的一个镇子上。 镇子规模不算小,目测几千户人家,官道从中间穿过,中心地带有个大镖局。 寒鸦飞进镖局后,就进入了后院的一个窗口。 夜惊堂见此,知道找到了目标,先是观察镖局四周,发现都是正常镖师,没有卧虎藏龙的迹象,才和梵青禾一道潜入其中,顺着房顶摸索,不出片刻,就在听到了房间里的交谈声: “船已经出发了,顺流而下,不出意外明天早上能到岚河口码头。你现在安排个队伍去那边等着,挂断北崖的旗号,车上放些禁物,等船一到就出发往回来……” “要是夜惊堂没发现,没跟着过来怎么办?” “卸船时让货物不小心掉几件出来,再举止鬼鬼祟祟连忙藏起。夜惊堂要是看不出问题,也不配成为黑衙主官……” “行,我这就去……” …… 夜惊堂趴在房顶上侧耳聆听,看出了下面这俩不知名对手,总算没有驱虎吞狼了,而是改用了请君入瓮之计。 不过从气息来看,房间里的两个人武艺都不算高,应该不是主谋,他便没有打草惊蛇,只是暗中窃听。 吱呀—— 很快,交谈声停下,房门被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眼后,快步来到了镖局后方一个房间里。 房间四面没有窗户,还有几名镖师时刻在外看守,夜惊堂只能通过声音判断,里面有个地窖。 男子进去翻找片刻后,就抱着一个木箱出来,交由镖师开始吩咐: “把这些带去岚河口码头……” 夜惊堂从这些信息推断,地窖里应该装着不少禁物,估计是个走私窝点。 当前连对手身份都没摸清楚,也不好打草惊蛇,他便先行把线索记下来。 而正在他观察镖局后方时,刚才交谈的房间里,再度走出来一个男子。 男子做寻常江湖人打扮,看年纪不到三十,气质较为文雅,右手提着个食盒。 夜惊堂趴在屋脊上,瞧见男子面容,就是微微一愣——昨天在红翎山庄打架,正堂里的贵客都跑出来了,四十来号人都站在屋檐下。 他虽然没有特地注意,但扫一眼在所难免,此时仔细回忆,人群之中好像就有这么个文雅青年,站在一个商贾打扮的老者后面。 念及此处,夜惊堂忽然明白为什么在昨天晚上被人盯上了,当下给梵青禾使了个眼色,待年轻人提着食盒从镖局后面出去后,便和梵青禾一道悄然跟了上去…… …… 岜南镇后方,是绵延不断的山林,里面全是松木、柏木、楠木等等,并非天然森林,而是历朝历代专门维护的林场,以便发生大战就地取材制造军械,而云安城修建宫殿,也是在此砍伐木材,然后顺着清江直接漂到京城。 林场全是山地,起起落落并不算陡峭,因为归林官管理,禁止民间私自砍伐,林场内并没有人迹,规划合理路也并不难走。 夜惊堂跟随者年轻男子,在白雪覆盖的山林中无声穿行,约莫走了三十多里地,才来到了一片松树林里。 松树林长在平缓半坡上,地面堆积了很厚的松针,踩上去松软湿滑,除开树干也没其他杂木遮挡视野。 夜惊堂跟着年轻男子来到松树林深处,遥遥可见松林里摆着两个竹质箩筐,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年轻人瞧见箩筐后,便快步小跑了过去,沿途呼喊: “师父?” 夜惊堂和梵青禾背靠在两颗松树后,侧耳仔细聆听,可以确定还有两人在山坡上方,便抬手示意,想从山坡侧面绕过去。 但没想到的是,夜惊堂往斜上方无声摸行,刚走出不过三丈,就听到一声: 嘣~ 继而便是“嘣嘣嘣……” 无数弓弦被拉紧般的声音传出,能看到周边有雪沫被弹起,却看不到是什么东西。 松树林中鸟兽禁绝,寂静的好似一块死地,忽如其来的动静,虽然不明显,但足以让树林里的所有人瞩目。 提着食盒的年轻人浑身一震,先看了看脚下,估计是以为自己触发了师父好不容易布置的陷阱,但马上又反应过来,丢掉食盒飞身朝着山坡猛冲而去。 而夜惊堂身形则戛然而止,手握住了腰后刀柄,注意着周边一切声息,提防紧随其后的暗器。 但响声过后,并没有什么暗器飞出来。 梵青禾顿在身后,目光往下看去,可见夜惊堂抬起的左脚半悬在地面上,袍子下摆被切下了一快,小腿前方有血珠,顺着蛛丝般的细线往两侧滑去。 细丝为半透明的银白色,松林里光线又暗,辅以地上白雪,如果不染血基本上看不见,能切开布袍划破皮肉而不断,只可能是银蚕丝。 梵青禾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两人可能来错地方了,低声道: “这陷阱不寻常,别乱动,按照原路退回来。” 夜惊堂见此慢慢收回左脚,以免把细线绷断,踩着自己的脚印退到梵青禾身边,开口道: “从原路退回去?” 梵青禾眉头紧锁,从怀里取出一张手绢,按照夜惊堂的身高做参考,按照脖子高度以暗劲往丢出。 呼~ 结果往前飘舞的手绢,飞出一截就一分为二,然后变成了四片。 夜惊堂瞧见此景眉头一皱,毕竟他金鳞图才练几天,还没啥用,玉骨图又护不住脖颈动脉,不小心碰上肯定得喝一壶。 “树林里全是银蚕丝,刚才那下是启动机关,接下来就是环环相扣招招要命;来人绝对是高手,而且冲你来的,对你还很了解,千万别乱动,听我指挥……” 呲呲~ 梵青禾正说话见,山坡上方又有了动静。 夜惊堂转眼看去,却见铺天盖地的白烟,从山林上方冒出,缓缓朝着下面压来。 梵青禾瞧见此景,脸色微微白了下: “糟了,是千机门的雾隐七绝阵。” 夜惊堂取出面巾,绑在了口鼻之上,见梵青禾眼神凝重,询问道: “雾隐七绝阵是什么东西?” 梵青禾靠在了夜惊堂背后,仔细观察着周围蛛丝马迹: “四圣之一仲孙锦开创的阵法,七绝分为‘雾、雷、丝、针、毒、蛊、刀’。雾遮视线、雷乱听感、丝伤体肤、针钉眼骨、毒乱神志、蛊伤内腑,其中阵眼是刀手,游离在阵法之间,依仗地利偷袭,还能因敌制宜操控阵内陷阱。从此阵出现开始,就没人活着走出去过。” 夜惊堂对于北梁这些不讲武德的邪门歪道,了解着实不多,见梵青禾说的这么严重,蹙眉道: “现在该提防什么?” “雾是乌羽草混合雪蛾鳞,躲不开,但暂时伤不到你我,不要动任何东西,特别要小心小虫子,我来慢慢破掉机关。只要不触发陷阱,刀手不敢冒然近身。” 夜惊堂微微颔首,不再打扰梵青禾思绪,按着刀柄注意起周遭一切风吹草动…… 第十五章 七绝阵? 日头渐暗。 山坡上方的一颗松树后,沈霖双手负后眉头紧锁,看着下方被触发的机关,眉宇间带着三分阴霾。 作为北梁最德高望重的机关师之一,沈霖纵横一生从未失手过,虽然没有武魁的道行,但只要准备充分,就没有他算计不到的人物。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不眠不休忙活了一天一夜,想着如何给夜惊堂准备个大惊喜。 结果可好,最关键的杀手锏都没到,夜惊堂竟然先摸过来了,根本没法展现出此阵真正的威力。 好在松林中的机关大部分已经布置完,缺口只在山坡上方这一片,烟雾自上往下压,夜惊堂势必不会朝这边强冲,勉强能用。 事前拂衣去,只留机关不留人是这行的门规,毕竟陷阱失手还能布置无数次,而被困之人冲出来,机关师在纯粹武夫面前屁都不是。 沈霖眼见机关已经启动,也没有站在旁边看战果的兴致,给持枪的王冲使了个眼色后,就准备带着徒弟离去。 但三人刚有动作,松树林里就传来几声响动: 咔咔咔…… …… …… 呼~ 死寂松林间光线暗淡,排山倒海的迷雾,随风眨眼间就从山壁上压了下来。 夜惊堂手按刀兵置身白雾之中,屏息凝气聆听着雾中一切风吹草动。 梵青禾则顺着地面的丝线,摸到了一颗松树脚下,自腰后取出银针缠绕丝线,而后钉在了树干上。 七绝阵构造极为复杂,悬空丝线看起来一样,实则背后相差巨大——有的是绊发压发,只要触碰就会牵动机关;有的则是靠重力作用绷直,碰断后悬吊之物落下,产生连锁反应;还有则是纯粹的银蚕丝,用来割伤皮肉。 梵青禾以手指感知银蚕丝的松紧程度,判断背后虚实,而后逐一排除,虽然经验老道没有触发机关陷阱,但速度显然快不了。 夜惊堂置身雾中,哪怕不怕雪蛾鳞和乌羽草,但不确定刀手什么时候出来,但坐以待毙风险还是太大,想想询问道: “能不能强拆?把树砍断砸过去排雷,推出一条路?” 梵青禾目不转睛盯着细线,对此道: “丝线只是引子,七绝阵最危险的地方是奇毒和蛊虫,若是强行摧毁,雷光大动飞针乱窜,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夜惊堂琢磨了下,低头看向脚下: “从地下打个洞能不能出去?” “?” 梵青禾动作一顿,都听愣了!她回头道: “能倒是能,七绝阵能算计高手腾空,但算不到神仙遁地。但人家专门为对付你这武魁布的阵,范围不知道多大,挖地道出去怕是有点难度。” 夜惊堂见地下没风险,当下也不多说,直接拔出佩刀,插入排查过的地面,在松针和泥土中划出一条直线,而后手当铲子,飞速挖掘。 寻常人用手挖土肯定有难度,但以夜惊堂武艺,石头都能扣碎,挖黑土和挖豆腐区别不大,双手刺入地面硬铲,眨眼间就在地上铲出一个凹坑。 嚓嚓嚓—— 梵青禾停下动作,难以置信的看着夜惊堂: “你真准备挖地道?这地面太松软,挖洞肯定塌,而且在洞里面躲都没法躲……” “不就是飞针毒药嘛,我就不信这些东西还能拐弯。你过来……” 夜惊堂化身铲车,片刻间就在地上掏出一个三尺深的壕沟,还相当严谨的在面坡方向挖了猫耳洞,而后把梵青禾拉进坑里,塞到猫耳洞中躺着,他则拔出佩刀。 嚓嚓—— 快若奔雷的两刀,准确无误砍在旁边的笔直松树上,刀口一水平,一向下斜面,用来固定树干倒下的方向,而后手掌轻拍。 啪~ 被斜切出来的三角木块,从树干上脱落,笔直松树当即传出卡卡轻响。 梵青禾还没搞明白在做什么,就见夜惊堂飞速躺下,把她堵在了猫耳洞内部,两个人紧紧缩在土坑内部。 咔咔咔—— 合抱粗的松树,在重力作用下缓缓倒下,树枝碰撞发出连串声响,无数积雪抖落。 但倒塌到一半,尚未接触到地面,白雾弥漫的松林间,就传出‘嘣嘣~’脆响,数根丝线被绷断,继而就是一声炸雷: 轰隆—— 夜惊堂躺在土坑里,依旧能感觉到土坡上的刺目火光,如果直接目视肯定被闪瞎,声音更是震耳欲聋,连土坑都被震下几块碎土。 而这才是刚刚开始。 强光和巨响遮蔽视听后,松林树冠上方掉落几个圆球,当空炸开,泼洒出无数飞针和毒粉,以至白雾中破风声四起。 飒飒飒—— 梵青禾被死死堵在猫耳洞中,明显能看到坑低刹那间插上了十几根飞针,最近的离夜惊堂不到一尺,上方的堆土都被毒粉染上了颜色,还有两只幽绿毒虫落在了坑里。 “当心,快快快……” 梵青禾吓了一大跳,连忙拍打夜惊堂肩膀。 夜惊堂反应丝毫不慢,眼见不对,手掌已经扇出,没把毒虫打碎,而是以柔劲裹挟掌风,把两只毒虫给扇飞了出去,顺便吹走了毒粉。 其他可以防,但漫天飘扬的毒粉确实防不住,好在毒素见效慢,夜惊堂有浴火图傍身,根本不怕,只是不停扇风,以免梵青禾中招。 轰轰轰—— 松林里动静来的也快,去的更快。 不过刹那之间,被触发的机关已经爆发完毕,方圆十余丈的树林中全是毒针和飘扬粉末,而刚刚蔓延过来的白雾,还被气浪给冲回去了几丈。 夜惊堂眼见动静停下,当即翻身从土坑里探头,确定没啥异样后,单手持刀便是一式黄龙卧道劈向前方。 黄龙卧道要配大枪,但不代表只有大枪才能用出来,用刀无非是难以集中气劲,单点杀伤力几乎没有罢了。 夜惊堂这时候也没想聚力一点,一刀落下,刀锋裹挟的蛮横气劲,排山倒海般的往前冲出,卷起了漫天白雾松针和粉尘,瞬间在土坡上冲出一条数丈长的空白地带,干净的只剩黑泥巴。 嚓—— 夜惊堂动作极快,收刀归鞘,趁着白雾合拢之前,把梵青禾拉出来抱着贴地前冲,路上自然没遇到任何阻碍,眨眼就来到了冲出来的凹槽尽头,然后重复挖坑、砍树的流程。 ?? 梵青禾都看愣了,当下也蹲下来帮忙挖土,难以置信道: “这也行?” 夜惊堂好似一台无情推土机,不忘嘲讽两句: “江湖上只有功夫是实打实的,其他邪门歪道全是花架子,‘大道至简’的道理都不弄明白,还雾隐七绝阵,弄这么复杂有什么用……” …… 而与此同时,山坡上。 持着大枪,准备消耗片刻再进去当刀手的王冲,瞧见白雾中出现了一条空白地带,夜惊堂刹那间就往外移动的数丈,毫发无伤,不由摊手道: “老先生忙活大半天,就这?” 沈霖也有点疑惑,夜惊堂挖坑躲避他算到了,所以陷阱全是空爆,躲坑里都作用不大。 但他没算到夜惊堂会在坑里再挖个内凹的小洞,还背对外侧,以至于正上方的飞针都碰不到两人,如果不加阻难,夜惊堂最多一刻钟就出去了。 如果换做其他机关阵法,被夜惊堂这么搞,当场就没用了。但七绝阵厉害就厉害在,它是活阵,可以人为操控。 沈霖见王冲面露质疑,开口道: “刀手是阵眼,你不给压力,谁都能慢慢排查走出去。按照老夫说的法子入阵,主动触发机关,别给他挖坑的机会。” 雾隐七绝阵会是因地制宜留‘生门’,刀手提前服下毒雾的解药,只要记住阵图,按照指定线路行走或驻足,就不会被四散飞针蛊虫毒液伤到,甚至连轰天雷都有松树作为遮挡,进可攻退可守,可谓立于不败之地。 王冲受命一切听从沈霖指挥,虽然觉得这阵法比预想的差点,但还是没多说,提着大枪便悄然进入了白雾。 嚓嚓嚓…… 踩踏雪面的细微动静,从山坡上传来,由远及近。 正在埋头挖坑的夜惊堂眉头一皱,知道是刀手来了,因为不确定对方高低,暂时停下了动作。 梵青禾听到动静,眼神也沉了下来,靠在夜惊堂身侧,低声提醒: “藏在坑里,如果他把暗器直接丢进来,躲都没地方躲,这法子怕是行不通。” 夜惊堂并未言语,侧耳仔细聆听,而后微微抬手,和梵青禾无声无息移动到倒下的松树旁,尚未蹲下,就听见雾中传来一声: 嘣~ 丝线绷断,马上就有物体从树冠滑落的声响。 夜惊堂反应奇快,听声辨位确定方位,一把拉住梵青禾,缩在了树干下。 嘭! 飒飒飒—— 下一瞬,无数飞针就从雾中呼啸而过,部分钉在树干上,发出嚓嚓嚓的密集轻响。 夜惊堂有所躲避动作,雾中刀手显然也确定了他的方位,雾间又传来破风响声,一件东西被丢了过来。 呼—— 夜惊堂目光微凝,抓起地上一根碎枝,抬手轻抛,树枝便如同利箭激射而出,当空撞上飞来的物体。 铛~ 轰隆—— 半空火光四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夜惊堂在丢出树枝时,已经压着梵青禾藏在树干后隐蔽,结果巨响传来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地面的细微震动,背后寒毛倒竖,反手便是一刀削向身后。 铛—— 在闷雷与火光掩护下,王冲爆发突进,穿过重重迷雾,距离丈余便抬手一枪直刺。 这一枪如果换做断声寂来,还真有可能打夜惊堂一个措手不及,但王冲显然差了点火候。 枪锋刚刚出手,枪杆便被击偏,下一刻刀风就扑面而来。 王冲知道要对付的是谁,为此一直抱着十二分小心,在动静不对瞬间,就已经飞身后跃,撞断丝线发出一声轻响。 嘣~ 夜惊堂一刀出手,听见声音不对当即后撤,翻到了树干后方,而梵青禾反应同样不慢,也隐蔽到了树干后。 但这次不是轰天雷或者飞针,而是半空爆开的水球,液体落在树干上又飞溅开,几滴汁液落在了两人身上。 梵青禾眉头一皱,迅速用手绢擦掉毒液,低声道: “烂骨草根藤的汁液,暂时没大碍。对方武艺身法都一般,想办法解决,不要缠斗,不然肯定被耗死。” 夜惊堂已经看出对方武艺不是很高,最多和宋叔一个水准,他稍加思索,顺着松树干退回到最初的坑洞旁: “你藏好。” 梵青禾倒也没啰嗦,翻身落入其中,藏入凹坑之内。 夜惊堂见对方在缓慢移动,看起来是准备触发下一处机关,忽然开口道: “喂!你下盘稳不稳?” “……” 迷雾之中,小心翼翼前行的王冲,听到平静如常的清朗嗓音,在一颗松树后顿住脚步,并未开口说话,以免被对方捕捉准确位置。 夜惊堂压对方一个大段,其实一直能感知到方位,只是白雾阻碍不好硬冲罢了,眼见对方驻足,他当即往前翻滚,一刀削在树干上。 嚓—— 合抱粗的松树,上半部分当即被斩断,变成了一根两丈长出头的笔直圆木。 夜惊堂以右脚硬勾,把几百斤的圆木颠起,继而双臂接住往上硬抛。 呼—— 粗重圆木,当即横着飞向半空。 藏于树后的王冲,察觉不对直接一枪扫向不远处的机关。 但这次夜惊堂没有了躲避的意思。 嘭—— 夜惊堂双脚重踏大地,整个人飞身而起,凌空双手合拢,扣住往上横飞的圆木前端,修长五指直接抓入硬木之中。 “给我开!” 一声雷霆爆喝! 夜惊堂上半身衣袍瞬间鼓胀,额头青筋暴起,连脸色都化为涨红,双手高举,下落之时以力劈华山之势,将数百斤的两丈圆木,当空抽向下方黑土地! 轰隆—— 虽然圆木太粗,发力远没有长枪大锤那般顺畅,但圆木恐怖的重量和惯性,还是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冲击力。 巨响声中,松软黑土当即出现了一个左右分开的长槽,泥土飞溅如同被激起的黑浪。 地面乃至树上的积雪松针,瞬时间被清空,只剩下光秃秃的黑土地面,强风撕开重重迷雾,化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冲击圆弧! 呼—— 梵青禾躺在泥坑中,措不及防被震直接肺腑剧颤,整个人都弹了下,挖出来的土坑也被震散,把她埋了个严严实实。 而远处的王冲也没料到夜惊堂能来这么一手,当场被震得双脚离地弹起。 如果仅是如此,此击只能算是听个响,伤不到任何人。 但偏偏松树林里布下了不知多少精妙至极的机关陷阱。 夜惊堂重击之下,下落的圆球被横风推离了原本路线,往外移动了数尺,而后当空炸开,无数飞针往四周激射。 周围其他乱七八糟的陷阱,也在暴力硬撼之下全数触发,松林霎时间利器横飞、雷光乱舞,五颜六色的毒药更是被炸的满天飘扬,乱来阵型再无生门可言,几乎是无差别攻击阵内一切角落。 轰轰—— 嘭嘭嘭—— 飒飒飒飒—— 夜惊堂砸下举木之后,就知道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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