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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毒‘暗香蚀骨’,无色无味,不可能被高手察觉,中者会慢慢筋肉僵化、骨骼脆裂,世上能解此毒之人,恐怕不过一手之数……” 官玉甲年龄不过四十出头,单枪匹马从市井拳师,打到邬州龙头的位置,本身也是一段江湖传奇,距离拳脚一道问鼎,也就差个一两步。 但习武一道的条件太苛刻,越往上走,每往前一步的难度就越大,而到了武魁这个地步,每一步的距离,直接就成了天堑。 毕竟能打到这一步的武人,悟性、努力乃至运气,不会比其他人少半点,彼此能拼的,只有天赋这种后天没法改变的东西。 官玉甲天赋悟性并不比柳千笙差,但吃亏在十一二岁才去武馆习武,师父不过是市井武馆的馆主,知道他是个好苗子,但受限于见识,打底子的方式并不精细,只知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硬练,药浴之类昂贵耗材,也是能省则省。 官玉甲确实练出来了一身好功夫,但幼年练的太狠,又不注意保护,身体长成定型后,筋骨气脉留下了些瑕疵。 瑕疵对身手影响极小,但没法祛除,这点缺陷,导致官玉甲无论后天如何努力,都练不出‘天人合一’的效果。 练不到这一步,都没资格去挑战武魁,因为‘天人合一’是武魁的门槛,做不到就遮掩不住体内气息;自己拳脚未动,当世武魁就已经有所感知,能打赢除非武魁故意放水。 官玉甲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却被身体的些许瑕疵拦住去路,心头之不甘,外人根本没法理解。 为此在听说邬王能研究出‘脱胎换骨’的药物后,官玉甲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不惜一切帮邬王办事。 而如今,邬王所说的神药,已经摆在了面前。 茶案之上,还放着个檀木质地的小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雪白的药丸,隐隐带着药香。 官玉甲虽然嘴上说不信,但心底何尝不希望此药能产生脱胎换骨的神效,他把药盒拿起来,仔细打量: “这便是天琅珠?” 药师含笑解释:“此药是仿品,雪湖花等关键药材,换成了替代品,虽然也让人短时间扩充气脉,但药效相距胜远,所以暂且命名为‘大良珠’。” “大良珠……” 官玉甲感觉这个冷笑话没啥意思,转而问道: “这么大颗珠子,想让试药人吃下,还得先行制住……” “此药沾之入肉,无需口服。官庄主只需将此药藏入袖中,以皮具隔绝,若是找到了合适的试药人,直接一掌拍出,珠内药液飞溅到身上,试药之人便会中招……” 官玉甲正认真聆听用法,密室外忽然响起脚步,一个徒弟跑到门外禀报: “师父,三绝仙翁来了,旁边还有红花楼的叶四郎。” “叶四郎?” 官玉甲忽然听到这么个名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转念一想,关胜兴根本不拿事,这种时候请总舵的人来撑场面也不足为奇。 上月初周老太公寿宴,官玉甲虽然没到场,但也从回来的江湖人口中听说过叶四郎的大名,从战绩来看,强于剑雨华,估摸能和萧士晨打个有来有回。 年纪轻轻有如此实力,必然自幼精心调理,身体素质可能比他差不了多少;二十多岁刚在江湖冒头,求生欲必然比三绝仙翁等活够本的老头子大,若是拿来试药…… 念及此处,官玉甲心中微动,觉得此举大有可为。 叶四郎是标准的八魁之姿,武艺不俗,还正值青壮年。若是连这等江湖天骄,都扛不住‘大良珠’的药劲儿,此药就算是真的,他怕是也不敢吃。 而且上个月叶四郎和剑玉华这种江湖小辈单挑,都被一脚踹下了台子,武艺最多比剑雨华强两成。 叶四郎用了此药,如果真短时间扩充气脉,战力飙升一截,也至多和黄钰龙相当,官玉甲有把握三拳撂倒…… 官玉甲心中估算了下,觉得叶四郎用此药确实在掌控范围内,当下迅速起身出了门。 …… 小雨淅淅沥沥。 金碧辉煌的仁义堂内,左右则是数张交椅,七八位掌门在其中就坐,手边放着茶水,彼此看似谈笑风生,眼底却带着几分忐忑,不时望向大厅后方,等着官玉甲露面。 就在众人惶惶不安之际,大堂外传来响动,转眼看去,却见又有一队人走来,三绝仙翁广寒麟身在其中,正和铁河山庄的待客管事说着话。 而旁边还有个面貌黑巾的男子,带着个帮着扛枪的蒙面侍女,看起来很面生。 而一行人出现的同时,身着锦袍的官玉甲,就带着十几名徒弟,大步从大厅后方走出来,遥遥拱手: “广老登门,官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广寒麟带着徒弟来到仁义堂前,抬手回了个江湖礼,笑呵呵道: “几月不见,官庄主倒是越发英武了。” “唉,广老过奖。” 官玉甲说话间看向面蒙黑巾的夜惊堂: “这位可是叶四郎叶少主?” 夜惊堂站在三娘前面,拱手道: “叶某不过江湖小辈,官大侠不必如此客气。” “嚯……” 刚刚起身的各大派掌门,见红花楼的少主竟然来了,皆是一惊,连忙上前拱手招呼…… 第十三章 图穷匕见 随着夜惊堂和三绝仙翁落座,金碧辉煌的大厅也陷入了寂静,只剩下雨打飞檐的细微轻响。 沙沙沙…… 大厅之内聚集四十余人,来自邬州十二门的九位掌门在交椅上就坐,背后则站着各自的徒弟、心腹。 夜惊堂背后只站着持枪蒙面的三娘,还显得有点势单力薄,不过位置很靠前,对面是邬山派的掌门韩松,隔壁则是三绝仙翁广寒麟。 虽然坐在这个位置,是因为黄钰龙缺席没来;但黄钰龙是他亲手宰的,从江湖规矩来说,也算实至名归。 所有人落座后,官玉甲便走到厅堂正前方的大椅上坐下,抬手示意背后的六名亲传徒弟上茶,朗声开口道: “前天晚上,黑衙带兵马围了白粟镇,衔月楼的黄钰龙黄兄、萧兄,以及百余门徒,惨死于朝廷之手。此事诸位可知晓?” “嚯……” 在座的八位掌门,这两天基本上都在赶路,建阳那边又兵祸马乱,消息传递不便,大部分人都是才知道此事,皆是面露异色。 官玉甲开门见山说这个,是想看看各大派的反应,从而摸清在坐众人的立场。 但邬州的八位掌门还没表态,坐在首位的叶大少主,就先轻拍扶手,沉声道: “这帮狗官,真是欺人太甚!” “……” 大厅里霎时间死寂,连装作侍女的三娘,眼角都抽了下。 官玉甲听见这怒不可遏的话语,好不容易酝酿的不怒自威气势,都给弄没了一半,转头轻声道: “朝廷确实欺人太甚,不过叶少主……” 夜惊堂眼底带着怒容,沉声道: “黄掌门做药材生意,和我红花楼也算友商,我时常从关叔口中听说黄掌门典故,这次过来还想拜访,没想到黄掌门竟遭了朝廷毒手。朝廷对我江湖门派施以苛捐重税,一遇风波便先那江湖人开刀,不死也得被扒层皮,我红花楼可谓深受其害。” 夜惊堂说到这里,转眼望向官玉甲: “可惜我红花楼是生意人,先辈留有祖训,见官让三分,不可随意和朝廷起冲突,不然我非得砍俩税吏的人头,挂在清江码头之上祭旗。官大侠是邬州武林盟主,手下门派被朝廷所灭,难不成就不管管?” “……?” 在坐各大门派的掌门,眼神微呆。 三绝仙翁广寒麟,本来还想让红花楼拉一拉官玉甲,听见这煽风点火的话,眼神着实一言难尽。 不过想到叶四郎刚出江湖,正处于江湖侠气重、不把朝廷当回事儿的愣头青年纪,众人又释然了。 官玉甲被夜惊堂这番话直接给弄乱了节奏,稍加斟酌,微微抬手: “叶贤侄息怒。黄钰龙和我是至交好友,受朝堂所害,官某可谓痛心疾首,此次把各大掌门叫来,主要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夜惊堂靠在椅子上,沉声道: “我叶四郎虽是晚辈,但也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朝堂不给半个说法,直接派兵灭门,今天能灭衔月楼,明天就能灭玄武堂、铁河山庄,如果对此事视而不见,朝堂定然变本加厉……” “……” 众人哑口无言。 坐在夜惊堂对面的邬山派韩老掌门,暗中也帮邬王办过不少事,今天本来是准备和官玉甲打配合,他唱红脸、官玉甲唱黑脸,恐吓各大掌门入伙。 此时台词被红花楼抢光了,韩老掌门憋了半天,也只是说了一句: “我赞成叶贤侄的话,不知诸位是何看法?” 广寒麟暗暗摇头,如今红花楼、邬山派、铁河山庄同气连枝,他们剩下七家若是敢唱反调,恐怕当场就得被抬出去祭旗,为此也只能顺着话道: “朝廷此举,确实过于严酷。但此事与邬王有关,我等江湖门派,若在此时闹出动乱,引来朝廷大军围剿……” 官玉甲总算找到了发飙的机会,连忙沉声开口: “江湖人讲的是‘义气’,不是律法。试问在坐诸位,往日谁没受过邬王半分恩惠?如今邬王有难,昔日盟友又被朝廷不经审讯直接灭门,我等若视而不见求个苟活于世,以后还有合脸面行走江湖。” 广寒麟见官玉甲这话,是想帮叛逃的邬王,心中暗道不妙,开口劝说: “官庄主,你是邬州龙头,手下家业也不小,这种事情,还请三思……” 啪—— 官玉甲一巴掌拍在扶手上,面色愠怒: “我官玉甲从市井一路打到这个位置,哪怕今天倒了,也有本事再爬起来。但失了‘信义’二字,这辈子也休想再挺起腰杆做人。邬王对官某有恩,如今有难官某便会施以援手;黄钰龙为官某至交,他横死我便会替他讨回公道。” 官玉甲站起身来,看向在坐诸位掌门: “我今日把诸位请来,便是准备舍弃一身家业,护送邬王安然离开邬州。诸位若是能知恩图报施以援手,官某来日必会替邬王还这份人情;若是袖手旁观想当朝廷的走狗,官某今日便能让诸位明白走狗的下场!” 官玉甲直接挑明正题,大厅里顿时死寂。 原本心中忐忑的诸多掌门,此时反而安静下来,眼底的忌惮消失,转为了不满。 毕竟在坐掌门本来的猜测,是官玉甲为了逃过朝廷的追查,想拉他们一起闹事,给朝廷施压,从而让朝廷法不责众。 此事虽然风险很大,但碍于官玉甲的强横实力,硬着头皮帮忙抗事儿,也不是不行。 而官玉甲现在这话,可是准备拉着邬州十二门一起造反,关键邬王造反还已经失败了,纯粹是拉着他们一起送死。 广寒麟听见这丧心病狂的话语,脸上当即浮现怒色: “官玉甲!你在邬州江湖扎根,某等视你为龙头,今日才顶着被朝廷清算的风险,过来陪你商议对策。你说这话,是准备让邬州十二门赔上全部家业,当邬王的替死鬼?” 在坐其他掌门,也是轻拍茶案: “官庄主武艺过人,我等确实佩服,但一句话便让某等赔上全部家业慷慨赴死,官庄主还没这本事。” 官玉甲站在大厅中央环视众人,正想发飙,不曾想坐在首位的叶四郎,再度开口: “诸位前辈别动怒,官庄主既然开这个口,肯定也会考虑诸位难处。不知邬王请各大派帮忙,开的是什么筹码?我虽然很佩服官庄主的侠气,但红花楼是生意人,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楼里恐怕不会同意我肆意妄为。” 各大派听到此言,倒是真安静了下,看向了官玉甲。 邬王想拉起十二门的人手暗中援助他脱身,肯定有准备。 用毒药控制,拿解药要挟是其一;而许以重利诱惑是其二,不然光威胁不给甜头,这些掌门明知九死一生,大概率宁死不屈。 官玉甲见诸位掌门被叶四郎的话引起了兴趣,又坐回了大椅: “邬王家业无数,只要诸位能在此时施以援手,能给诸位的报酬,绝对远超诸位预估。雪湖花这位药,诸位想来都知道,甚至各大派的不少老人,都在苦苦寻觅。邬王手下的药师,如今已经研究出了替代品,名为‘雪湖散’,药效于雪湖花无异,诸位要多少,便能给你们多少。” “……” 在坐掌门眉头一皱,觉得这筹码开的不小,但他们大部分人都暂时用不上,似乎不值得为此赌上身家。 官玉甲被夜惊堂搅局,把本该剑拔弩张的气氛,搞成了现在正经谈事儿的架势,还真就不好发飙。 眼见诸多掌门还在等筹码,官玉甲只能斟酌了下,继续道: “邬王还研究了一种秘药,能扩充气脉、脱胎换骨,像是广老,若是服下此药,短时间就能跻身武魁之列;而诸位,亦能往前一大步,来日问鼎武道不无可能。官某也是因为此药,才为邬王鞍前马后至今。” “嚯……” 此言一出,在坐掌门眼神明显动了动,连眉头紧锁的广寒麟,都露出了几分意外。 行走江湖一世,没人不想体验下山巅的风光,在场大部分人都是雄踞一方的人物,但此生注定不可能再武道登顶,如果真有鸣龙图之外的东西能带来转机,那赌上身家拼一把,大部分恐怕都会愿意。 众人面面相觑过后,其中一位掌门,询问道: “邬王真有此神物?” 官玉甲知道‘天琅珠’肯定能让在坐掌门动心,但邬王偏偏没有,不然也不至于落在如此境地。 官玉甲稍加斟酌,开口道: “有,不过此等神药配置之法过于复杂,目前尚在试药,只要试成,官某可以保证,诸位掌门能人手一颗。” 在座掌门听见这话,自然皱起了眉——邬王现在都没东西,让他们帮忙送邬王逃离,他们想要神药,就只能跟着跑,跑了还不一定拿得到,这不开玩笑吗? 官玉甲见众人迟疑,声音冷了几分: “官某以人头担保,邬王确实有此药。话已经说到这了,诸位能答应施以援手,大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 咔—— 官玉甲右手微动,椅子便传出轻响,红木质地的扶手,竟然在手指轻微摩挲之下,化为了丝丝缕缕的木屑。 众掌门见官玉甲武艺胁迫,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气氛也多了些许剑拔弩张。 广寒麟是邬州江湖老辈,知道任由官玉甲胡作非为,整个邬州江湖恐怕都会从世间除名,冷声道: “官玉甲,你……咳……” 广寒麟说话间起身,半途腿却是一软,又坐回了位子,察觉身体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瘫软,脸色暴怒: “你这小人下毒?!” 此言一出,大厅里当即哗然,诸多掌门想要提气起身,才发现身体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招,只有两个规规矩矩不敢喝茶的小掌门,尚且安然无恙。 夜惊堂瞧见此景,也暗暗惊了下,不过他虽然时而端起茶杯,但蒙着脸喝不成,身体倒是没出现任何异样。 而原本站在各掌门背后的嫡传心腹,瞧见掌门出事儿,皆是如临大敌拔出了兵刃。无数发觉情况不对的铁河山庄门徒,提着刀柄跑来。 嚓嚓嚓…… 大厅之外,霎时间陷入混乱。 官玉甲见大部分高手都中了‘暗香蚀骨’,脸上显出三分寒意: “下毒又如何?官某给你们最后一次脸面,现在答应,该给你们的东西,邬王照样给你们,以后大家还是朋友;如果不答应……” 嘭—— 话音未落,官玉甲为了杀鸡儆猴,身形悍然暴起。 诸多掌门只觉眼前一花,身着锦袍的官玉甲,已经以雷霆之势飞跃至三绝仙翁面前,右手探出五指如勾,如苍鹰扑兔,一爪扣向白发苍苍的额头。 三绝仙翁瞳孔微缩,纵横江湖一辈子的功夫底子尚能反应过来,但中了无色无味的莫名奇毒,手都难以抬起,又何谈格挡?当即心如死灰,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官玉甲飞了出去! 轰隆—— 大厅内拳法肆虐,传出一声雷鸣般的爆响! 就在官玉甲飞身而起的同时,夜惊堂座下交椅炸裂,右腿滑出横裆跨步,右手自后往前一记炮拳,对着从面前飞过的官玉甲便轰了过去! 官玉甲已经很小心,连身为同伙的邬山派掌门都防着,选择了从一直说话很懂事,又‘武艺平平’的江湖小辈面前飞过去,攻击三绝仙翁。 骇人声势从身边暴起,官玉甲脸色骤变,知道有所误判,当即转手一掌扫向袭来的拳风。 官玉甲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他对叶四郎的误判,远超他的想象,而且这小辈相当阴险,不早不晚,刚好趁着他双脚离地的瞬间出手。 官玉甲左手刚挥出去,角度刁钻至极的冲城炮,已经落在了肋下。 摧城撼山的澎湃气劲贯体而入,若是脚扎大地,官玉甲或许能接住,但双脚离地,神仙都得横飞出去。 嘭—— 重拳落在腰间,官玉甲腰间锦袍直接炸开,汹涌气劲甚至崩翻了对面空置的桌椅。 原本气势如虎的身形,也化为脱膛而出的锦衣炮弹,往大厅右侧激射,直接撞断了合抱粗的廊柱,余势不减又砸向大厅的墙壁。 官玉甲不是李混元那般的小角色,浮空遭受重击,在撞断廊柱后依旧翻正了身形,双脚落在地砖上,在石质地砖上擦出两条凹槽,强行卸力,后背依旧撞在了墙壁上。 呲—— 嘭! 大厅右侧的砖石墙壁,猛烈震荡了下,出现蛛网般龟裂纹路,原本挂在墙上了几幅字画,也掉落在了地上。 哗啦啦—— 廊柱断裂,导致数块青瓦从上方掉落,下方的弟子掌门却没躲闪,只是满眼震惊的望着大厅中央。 官玉甲中了一拳硬是没大碍,只是气血上涌脸色红了几分,站稳身体后同样面露震惊,盯着大厅中央的黑袍男子。 夜惊堂一拳出手后,并未追击,而是慢条斯理收起拳头,单手负后: “谈事就谈事,又是下毒又是动手,是什么意思?真当江湖是你铁河山庄开的,你是奉官城?” 第十四章 猛药 拳风过后,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一片狼藉。 强劲拳风吹偏了门外雨帘,冲来的铁河山庄门徒,瞧见掌门被一拳轰飞,骇的又往后快步退去。 踏踏踏…… 夜惊堂一袭黑袍站在大厅中央,周边则是软倒的掌门,和数十名目露震撼之色的门徒。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广寒麟,虽然有点疑惑叶四郎为何个把月不见变得这般恐怖,但当下也顾不得这么多,在徒弟的搀扶下起身退开,迅速服下了解毒药物。 官玉甲靠在墙边,眼底亦带着一抹惊疑,稍许沉默后,才站直身形,随手拍了拍被轰烂的衣袍: “好一手雷公八极,叶贤侄倒是藏得够深。” 声音一响,厅内众人便回过神来,各大掌门和徒弟迅速退向了大厅门口。 夜惊堂本意是想和官玉甲谈合作,想办法打探到邬王下落,或者骗出‘雪湖散’的秘方。 如今已经动了手,事情自然没得谈了。 “官庄主这‘小拳魁’,似乎有点名不副实。” “呵呵……” 官玉甲发出一声不冷不热的笑声,扭动脖子活动筋骨,缓步走向大厅中央: “方才见你挺懂事,未曾提防你,你偷袭之下全力一拳,都未伤到官某分毫,说官某名不副实,叶贤侄恐怕没这资格。” 夜惊堂见官玉甲被重拳轰击肋骨,连气息都没有太大变化,暗暗皱眉,没有再言语,只是勾了勾手。 “……” 大厅中鸦雀无声,大厅内外所有人都悄然后退,拉开了距离。 官玉甲见夜惊堂如此狂傲,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身形只是一晃,所立之地出现两个凹坑,瞬息间绕过了半个大厅,几乎是横着滑向夜惊堂,半途右手握拳,腰背绷直: “喝!” 爆喝声中,官玉甲力从地起一拳轰出,气劲聚于一点,骇人拳速带起的破风响动,惊的在场掌门皆是瞳孔微缩、面色骇然。 夜惊堂处于重拳之前,只感觉面前赫然砸过来一枚重型炮弹,未曾临身,气势已经压的人近乎窒息。 此拳快到匪夷所思,柳千笙尚有年老体衰的弱点,而这一拳是实打实的不讲半点道理。 夜惊堂反应快到离奇,见状直接抬起左手带偏重拳,右肩同时以‘熊精硬靠’之势,正面撞入官玉甲怀中。 官玉甲见夜惊堂的反应竟然能跟上他的拳速,眼底明显有讶异。 眼见夜惊堂眨眼拆招想来个铁山靠,官玉甲连半点躲避的架势都没有,直接抬起左臂,一记势大力沉的横削盖肘,直击夜惊堂右侧太阳穴。 肘过如刀,被官玉甲这种巅峰武人正面肘击侧脸,当场轰碎脑袋都是家常便饭。 夜惊堂见状左手拦拳往侧面硬带,右腿绷直高抬身形,用肩膀撞向了削来的手肘。 轰隆—— 双方接敌一瞬之间变招数次,待肢体触碰,脚下的地板瞬间便被震碎,两股澎湃之际的气劲,从两人之间爆发开来。 夜惊堂发力招式占优,撞击瞬间,官玉甲左手袖袍便四分五裂,脚下出现一条凹槽,整个人往后横移两丈有余。 而官玉甲‘小拳魁’的名号也不是假的,一记重肘落在夜惊堂肩头,直接轰碎了夜惊堂右肩的衣裳,露出银光闪闪的软甲,没有软甲保护的大臂,硬生生被这一记重肘震裂了皮肤,身形往后退出两步。 两人一触即分,虽然场面看起来是官玉甲被撞了出去,夜惊堂影响不大,但广寒麟等人皆是行家,看出了形势的不妙。 官玉甲用肘击连攻带防,硬接贴山靠,被撞出去身形却不动如山,便是卸力无损拆招;而夜惊堂硬接一记肘击,右肩见红必然被震伤了。 官玉甲倒滑身形停住,当即想要上前压着打,但刚踏出一步,眼神又化为了古怪。 而夜惊堂撞开官玉甲便后撤,抓住了三娘丢来了鸣龙枪,正欲反手之际,脚步也顿了下来,眉头微皱,看向了官玉甲胳膊上的护腕。 在场众人见两人忽然停手,都是不明所以。 裴湘君提着佩刀小心盯防,见此开口询问: “怎么了?” 夜惊堂感觉刚才撞烂官玉甲袖袍,似乎连带撞碎了什么东西,胳膊上传来清凉之感,隐隐有点熟悉…… 官玉甲瞧见面前的‘叶四郎’眼神凝重,就知道对方察觉到中了药。 他本来是想拿叶四郎试药,但对方言词很懂事,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方才拳脚相接,纯粹是正常的拆招,都没打算掏‘大良珠’。 但‘大良珠’放在护腕外侧,以备不时之需,叶四郎一下撞过来,硬生生把‘大良珠’给震碎了,药液显然触及到了对方胳膊。 虽然是无心插柳,但过程结果倒是很有‘运筹帷幄、步步算计’之感。 官玉甲见此,干脆收手站直,露出一抹‘尽在我算计之中’的冷笑: “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我面前放肆,真以为我近身接你一下,是为了和你比划拳脚?” 裴湘君闻言脸色微变,知道夜惊堂遭了暗算,迅速靠在夜惊堂跟前: “中了什么药?” “中了……” 夜惊堂感觉胳膊传来一股清凉,滋润着每一寸皮肉,连方才遭受重击的肩膀,都在迅速恢复…… 这药劲儿比玉龙膏猛多了,怕是值好几百两银子…… 夜惊堂想说‘中了疗伤神药’,但看官玉甲‘算计很深’的模样,显然不可能拿伤药装毒药吓唬他。 除非官玉甲是想先打他一下,再奶他一口,故意羞辱嘲讽他…… 常言‘事出反常必有妖’,夜惊堂仔细感觉,发现这药效离谱的东西,似乎和上次的白玉珠子有一丢丢相似,就开口道: “好像是焚骨麻配的毒药。” “啊?!” 裴湘君听见这话,明白夜惊堂又中了‘功力暴涨丹’,心头也莫名其妙起来,怕药劲儿上来夜惊堂失控,当即护着他后退: “走。” 夜惊堂虽然觉得这玩意不危险,但滋润气脉的效果好像没了,气脉又在扩张,以至于气脉出现了些许胀痛感,和上次的药并不一样。 夜惊堂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为防出岔子,直接搂住三娘,飞身极退撞出了侧面的窗户。 哗啦—— 官玉甲想看对方能不能抗住药效,自然不可能放夜惊堂跑,当下从徒弟手中取来一根长棍,飞身跃起撞破了上方的屋顶,追向了夜惊堂,还开口道: “小子,你中了此药,跑的越快死得越快,留在原地护住心脉,尚有活命机会,我不取你性命。” 夜惊堂并未搭理,撞出窗户抱着三娘冲入雨幕,往山庄后方的山岭疾驰,同时取出了一枚可解百毒的特供版白皇丹吞入口中。 白皇丹入口即化可解百毒,即便遇上了特殊奇毒解不了,也能暂时压制缓解毒性。 但夜惊堂吃下去后,胳膊的舒适感并未消失,反而在白皇丹的作用下,伤势好的更快了…… 裴湘君提着长枪靠在怀里,提防着后方追赶的官玉甲,同时握住夜惊堂的手腕查看,结果发现夜惊堂气脉逐渐汹涌澎湃,就和吃了立竿见影的春药一样,连呼吸都在逐渐粗重…… “你感觉如何?” “我……” 夜惊堂在雨幕中全速奔驰,脸颊逐渐泛红,额头浮现热气,浑身气脉充沛至极,感觉只想找个人干一下,发泄体内无处宣泄的气劲,男人女人都一样…… 夜惊堂回过看了眼,官玉甲吊在后方追赶,也不急着近身,看模样是想等着他毒死。 而没中毒的几个掌门,和不少十二门武夫,也保持距离吊在后面。 大庭广众之下,把三娘摁住怕是不合适…… 夜惊堂体内气血逐渐狂暴,因为上次已经把骨骼肌肉调教到完美无暇的地步,骨骼肌肉倒是没出现上次的酸爽感,只是气血旺盛的话,感觉并不会影响身手…… 唰唰唰—— 数道身影在山庄后方飞驰,刹那间已经到了武明山后侧,再往前就是无尽山岭。 官玉甲保持数十丈的距离,密切注意叶四郎的身形,发现其速度逐渐加快,知道药物起效,已经开始强行扩张气脉,而身体也必然在被‘焚骨麻’等烈药淬炼。 这种拆筋经错骨切肤的剧痛,正常人根本扛不住,以前试药的武夫,要么是倒地哀嚎抽搐,要么是发狂胡乱攻击,通常几刻钟后就会毙命。 叶四郎能硬抗这么远还没出现异样,求生欲果真如他想象的一般远超常人…… 叶四郎是试药人中武艺最夸张的一个,估计只比他差一线。 官玉甲觉得叶四郎扛过药劲儿的可能性很大,心底不免涌现出喜色,甚至都不敢追太近,以免影响到对方,致使对方分心没能抗住药劲儿。 但可惜的是,叶四郎的毅力,似乎也只比寻常试药的武夫强上一点。 官玉甲在雨幕中疾驰,刚追到后山,就发现前方抱着人狂奔的叶四郎,身形猛然下坠,落在了山林之中。 唰—— 官玉甲身形骤停,落在了十丈开外,手持齐眉棍斜指地面,注视着前方的背影,开口安慰: “放心,我不趁人之危,你若能扛过药劲儿,我放你一条活路。” “呼……” 夜惊堂在雨中驻足,近在咫尺的裴湘君,明显能感觉到一股燥热,就如同一尊快要烧红的铁人。 裴湘君脸色微变,以为夜惊堂撑不住了,想把鸣龙枪接过来御敌;而在后山接引的骆凝,也无声无息从侧面抄了过来,想要掩护夜惊堂撤退。 但让裴湘君意外的是,她抬起长枪,却被身边的惊堂握住,继而枪就被抽走了。 “你……” “我没事儿。” 夜惊堂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加雨水,浑身雾气蒸腾,全身气脉已经充盈到不得不找个东西发泄一下的地步。 他握住黑布包裹的鸣龙枪,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官玉甲,手腕轻抖。 嘭—— 长枪包裹的黑布被震碎,黑色长锋暴露在雨水中,随手宣泄的气劲,直接压偏了周身的雨幕。 官玉甲瞧见此景,猜到对方可能是承受不住药劲儿,准备发狂拼命了,冷声道: “小子,你先稳住心神抵抗药劲,此时心神失守,你必死无疑。” “你给我下的什么药?” “大良珠,能扩充气脉、开筋锻骨,只要抗住,你就能往前迈一大步,扛不住就死。” 夜惊堂微微点头,觉得这玩意就是程世禄那颗珠子的仿品,开口道: “你这药配的不对,短时间扩充气脉,若不设法发泄,会把气脉撑爆。” “嗯?” 官玉甲微微皱眉,起初还不明所以,但马上眼神就化为悚然! 只见刚刚说完话的黑袍年轻人,单手持枪滑至枪尾,身形一闪之间,已经撞破雨幕压身数丈,当头一枪就劈了下来! 轰隆—— 寂静山野之间,凭空响起一声闷雷。 后方追赶想要观察战局的十二门武夫,刚刚靠近追逐双方所在的区域,就发现山坳间的树林气劲肆虐。 一条骤然出现的长龙,裹挟纷飞枝叶,直接劈开了密集雨帘,直接朝这边压来,给众人的感觉,犹如忽然闯入神禁之地,惊醒了一头在此地沉睡的恶蛟狂龙! 而直面狂龙的官玉甲,感触自然最深。 眼见滔天气劲带动雨幕,从树林中直撞而来,官玉甲瞬间就认出了这是红花楼的‘黄龙卧道’。 但把黄龙卧道用出这种毁天灭地的声势,官玉甲只在多年前纵横江湖的老枪魁手中见过。 虽然看起来气劲掌控有点糙,没老枪魁那般举重若轻、赏心悦目,但动静大到这种地步,威力应该差不了太远! 官玉甲眼底闪过惊悚之色,身形当即侧闪,一棍扫向劈来的枪锋。 官玉甲虽然号称‘小拳魁’,但横练功夫没有到蒋札虎那种金身不破的地步,更没有柳千笙巅峰时‘刀不沾身’的底蕴,打拿兵器的同等对手,肯定得拿兵器,且火候并不算低。 嗙—— 夜惊堂迅猛至极的一枪劈下,官玉甲抬棍横扫,砸在枪锋末端,准确无误击偏长枪。 官玉甲知道夜惊堂中药,现在是靠着药劲儿乱打,避开锋芒之后,就靠着超凡身法绕到侧面,以长棍捅向夜惊堂咽喉。 这一招速度极为迅猛,角度也刁钻毒辣,在剧痛影响神志乱莽的情况下,不可能防住。 但让官玉甲震惊的是,眼前战力暴增的黑衣枪客,毁天灭地的一枪劈下,发现不中竟然骤停在半空,继而便行云流水横扫,来了一式霸王开海。 轰隆—— 长枪横扫之下,周边雨幕都被带动,硬生生在雨幕中搅出了一个圆形空洞。 两招之间衔接行云流水、毫无间隙,可以确定身体毫无异常,甚至连刚才右肩遭受的重创,似乎都已经不存在。 唯一区别,就是出手裹挟的气劲,短时间暴涨了一大截,到了官玉甲接不住的地步。 嘭! 官玉甲反应极快收棍横挡,浩瀚气劲扫上长棍,整个人便被轰飞了出去,瞬间撞断了侧面一排树木,在林中飞出十余丈远。 官玉甲遭此重击,心头满是错愕,待倒飞途中看到那双沉静如水的冷峻双眸,骤然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药真起作用了! 叶四郎和寻常武夫一样内劲暴涨,但承受住了副作用,没被剧痛影响神智,导致战斗力短时间激增。 虽然药效没有他预想的那般,直接让叶四郎脱胎换骨,全方位暴涨化身武魁,只是治好了肩膀的伤势、内劲暴增了一截。 但偏偏叶四郎和他的差距并不是很远,伤势恢复,内劲还暴涨一大截,那可就不虚他了! 官玉甲亲自送药养出个怪物,心头懊悔不已,只恨没问白司命多要一颗大良珠。 如果他还有此药,现在服下,还不得把这撞大运的小辈吊起来打? 现在想这些为时已晚,官玉甲不清楚这药有多猛,落地后一棍击偏紧随其后的枪锋,身形便往山林深处全力飞遁。 夜惊堂额头青筋鼓起,气血近乎沸腾,落地后根本不给半点机会,刹那再度追到官玉甲背后,手中长枪前刺,一式青龙献爪送向官玉甲脊背。 飒—— 官玉甲完全跑不过,背后寒意袭来,避无可避只能当空转身,往后抽出一棍,凌空击偏枪锋。 挡—— 爆响声中,墨黑长枪贯穿雨幕,遭受重击的枪锋,虽然略有偏移,但依旧贯入了官玉甲左肩。 长枪裹挟的骇人气劲瞬间爆发,枪锋尚未透体而过,官玉甲右肩后方的衣袍与皮肉已经炸开,在雨幕中爆出一片血雾。 嘭! 重击之下,官玉甲闷哼一声,直接化为脱弦利箭,再度往后方横飞,扫平一线丛林。 夜惊堂一枪重创官玉甲后,身形如同狂雷,竟是在官玉甲落地之前,再度追到身边,一枪直击咽喉。 官玉甲发现对方连出三枪后气势不减,反而有愈来愈强之态,心中算是彻底相信了白司命以前看似胡扯的吹嘘之语。 叶四郎内劲照这个速度暴涨,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比肩枪魁断声寂。 官玉甲眼见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再拖下去必死无疑,当下也激起了心中悍勇,爆喝一声持棍扫开枪锋,继而身形全速爆发近身,一拳攻向夜惊堂面门。 而夜惊堂对此不躲不避,直接弃枪右手握拳,如同冲城巨炮般往前方山林轰出。 轰隆—— 双拳相接! 后方追逐的武人,只见两人相撞之处的雨幕,在无与伦比的冲击之下往天空倒飞,瞬间炸出了个方圆数丈的半圆空洞。 周边林木在摧枯拉朽的拳劲之下枝叶粉碎,连地面的杂草灌木,都被瞬间压平在原地。 堪称浩瀚的气劲贯体而入,官玉甲上半身的衣袍粉碎,发冠炸裂,裸露的右臂血管都被震爆,整个人撞入山地,在地面上犁出一条凹槽,直至撞上了一颗大树的树干才骤停。 嘭—— 树干剧烈震荡,无数绿叶当空飞散。 而夜惊堂正面硬接官玉甲搏命一拳,也并不怎么好受,右拳直接见血,本就破破烂烂的右边衣袍彻底碎裂,连同面巾和发带都被堪称恐怖的拳劲震碎,整个人往后到滑出去十余丈才堪堪停住。 哗啦啦—— 一拳过后,被冲击到半空的雨幕,重新落回林地,山坳间恢复死寂。 “呼……呼……” 夜惊堂站在原地气喘如牛,披头散发浑身汗气蒸腾,在雨夜之中看去,犹如地府走出的九幽杀神,注视半截身子埋入土里的官玉甲,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官玉甲靠在树干下,脸色涨红,口鼻涌出献血,踉踉跄跄撑着树冠站起,盯着夜惊堂发青的俊朗面容,咬牙道: “咳咳……这药……真他娘猛……” 夜惊堂想要上前补刀,却发现这‘大良珠’似乎是假药,刚硬了片刻,药劲就迅速消退,出现了疲软之态。 而且此药扩充气脉的效果很刚猛,但不像上次的珠子一样能修复、护住气脉,哪怕三枪一拳把体内气劲宣泄出去,依旧把身体憋到了不堪重负的程度,再打估计会损伤气脉,当下也停了下来: “确实挺猛。你自己怎么不吃?” 官玉甲恨不得现在就吃两颗,但身边没有,眼见十二门的武人追了过来,捂着肩头朝山林深处踉踉跄跄跑去。 夜惊堂斟酌了下,没有冒险强追,只是抬手示意鸟鸟跟着去找邬王老巢。 踏踏踏—— 片刻后,被甩出极远距离的裴湘君和骆凝,全速飞驰过来,后面则是各大派的武人。 夜惊堂找了块破布蒙住脸,转眼看向跑过来的两个没中药的掌门: “去追。” 两个掌门武艺并不算差,见下药暗算他们的官玉甲遭受重创,夜惊堂又开口下了令,想想还是咬牙带着徒弟追了过去。 裴湘君和骆凝,见夜惊堂消耗过大,不敢远离,迅速和夜惊堂一起先行离开了山林…… 第十五章 空山灵雨 雨势渐大,武明山后方,几十名江湖武夫,小心翼翼往山林深处追寻着官玉甲的踪迹。 而侧面的山岭上方,三道人影快步穿行,远离了原本发生冲突的山坳。 骆凝刚才在后山负责放哨,只看到夜惊堂忽然从山庄里冲出来狂奔,跑出不远又回头,三枪差点把邬州霸主官玉甲打死,而后又气息紊乱,根本弄不清情况。 此时走出不远,骆凝便看向身边的夜惊堂: “小贼,你刚才怎么回事?” 裴湘君走在另一侧,一直在握着夜惊堂手腕观察脉象,回应道: “中了上次的功力暴涨丹,这次好像是假药,气血过旺、脉象不平,不过看起来没大碍……” 骆凝可是对上次程世禄自杀的事儿记忆犹新,蹙眉道: “要不要把他绑起来?” “嗯……” 裴湘君抬眼看向去,夜惊堂脸色泛红,呼吸粗重身体很烫,眼神似乎有点飘忽,但并没有上次那种打颤似得反应,便询问道: “惊堂,你感觉怎么样?” “我……” 夜惊堂扛着两杆枪走在两人之间,感觉有点不好描述。 ‘大良珠’看似和上次的大同小异,但实际体验差太多。 上次那个药,是活血理气正骨柔筋,虽然过程酸爽的和三百斤妹子推拿踩背一样,但在承受范围之内,感觉非常舒服。 而这次的大良珠,短时间扩张气脉,但并未稳固气脉,若不是他身体够结实,又及时把狂暴气劲宣泄出去,恐怕浑身气脉会被撑个千疮百孔。 但体内气劲宣泄出去后,没有巨大内压,就没法再达成扩张气脉的效果。其唯一作用就是把原本该十下用出去的力气,三下用出去了,然后快速力竭进入疲倦期,作用等同于风险很大的寻常兴奋剂。 其次上次的珠子,最厉害的地方在于‘正骨柔筋’,把身体方方面面调理的毫无瑕疵。 而如今他身体已经没的改善了,‘大良珠’里面却添加了类似的药材,让他身体滚烫产生大量精血,又没地方消耗,以至于身体非常燥。 说简单点就是身体本就健壮的汉子,狂吃了一堆补气、补血、补阳的药材,导致流鼻血、精神亢奋、身体燥热、异常雄起等等状况。 夜惊堂明显能感觉到呼吸炽热,心跳速度不稳,某些部位根本不受意念掌控,准确来讲现在是扛了三竿大枪。 虽然这状态并不影响神志,但憋的人确实有点难受,特别是风娇水媚的三娘搂着他胳膊,旁边还有凝儿摇曳生姿,这简直实在考验他定力…… 夜惊堂感觉走路都不方便,很想调整一下裤子,但两个姑娘在跟前,不太雅怪,只能保持坦然自若的模样道: “我没什么,就是气血有点旺盛,歇一会儿就能恢复。这破药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不能乱用……” 裴湘君检查脉搏,觉得夜惊堂火气有旺外,并没有大碍,就顺势抱住了夜惊堂的胳膊: “你也是,好端端的长枪不用,非要跑去和官玉甲拼拳脚。起手直接几枪扎过去,他胳膊能碰到你?” 夜惊堂胳膊被大西瓜夹住,表情明显出现了几分欲言又止,但抽开三娘怕是会觉得被疏远嫌弃,想想还是没抽开: “官玉甲是‘小拳魁’,赤手空拳和我单挑,我肯定得接一下,积累些拳脚交手的经验。今天不是这破药搅局,官玉甲跑都别想跑。” 骆凝见三娘竟然敢当着她的面搂搂抱抱,冷艳美眸多了些许异色,轻哼道: “官玉甲可是邬州江湖的霸主,你不吃这个药,能打过他?” 裴湘君觉得狐媚子这冷冰冰的语气,另有缘由,当下又把胳膊抱紧了些: “官玉甲拳脚功夫确实厉害,但枪棒功夫一般,惊堂反应完全跟得上,脸皮厚点直接用枪的话,他很难近惊堂的身。他看惊堂拿到枪,就提着根齐眉棍追出来,便是看出空手很难破招。后来惊堂三枪过去,官玉甲接招的棍法还不如剑雨华的风波棍精妙,不吃药也无非多来几枪的事……事……” 裴湘君正认真复盘战局,忽然发现夜惊堂专注望着前方,眼神深邃中带着三分冷峻,好似在思考着什么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她话语唯顿,询问道: “惊堂,你在想什么?” “……” 夜惊堂在想上次中药,被三娘和凝儿左右夹击擦西瓜霜的事情,闻言收回了心神,露出笑容: “确实如此,官玉甲棍法辣眼睛,无非功力深厚些,只要不给他近身机会,他拿我毫无办法……” “……” 裴湘君稍作犹豫,看了看周边道: “要不先休息半晚上吧,等鸟鸟回来再去追。” 夜惊堂本来的打算,是远离十二门的武人,稍微缓缓,待体内气息稳定后,继续去追击重伤的官玉甲。 但现在心浮气躁,刚才消耗挺大还有点中气不足,约莫是又憋又虚的状态,遇上搏杀存在风险,想想还是点了头。 三人来铁河山庄时,因为是深入虎穴,肯定得侦查好周边情况,提前就在后方山岭间物色的有便于盯梢、藏身、逃遁的地点,夜惊堂刚才往后山跑,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夜惊堂扛着两杆长枪,沿着山岭行走不久后,先来到了藏匿马匹的地方,取来随身行囊,而后来到了武明山三里开外的一处半山腰。 山野间了无人迹,半山腰上有块石壁,崖壁中间是内凹的天然裂缝,趴在上面可以用望远镜观察铁河山庄内部的情况,山后崇山峻岭的情况,也能一览无余。 夜惊堂提着两杆长枪,顺着崖壁岩石凸起和藤木,蜻蜓点水般一跃而上,落在了丈余方圆的石头缝隙里;两个女子紧随其后。 石缝地面还算平整,有崖壁阻挡,外面的瓢泼大雨并未飘入,也算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但距离地面挺高,只有些许飞鸟留下的痕迹。 夜惊堂把从马背上取来的包裹放在地上,打开后,里面是卷好的毯子、伤药、衣裳、蜡烛等物,以及零食充饥的干粮。 裴湘君落在石崖上,把斗笠取下来,擦了擦脸颊上的雨水,先用长枪在石缝深处,先搭起了个简易的遮光帘,而后点上了一只小蜡烛。 骆凝取来一块布铺在地上,拿起三娘的望远镜,上半身探出遮光帘趴在上面,观察铁河山庄周边的情况。 夜惊堂收拾好东西后,喝了两口水,轻轻呼了口气,把身上破衣裳撤掉,只穿着银色软甲和裤子,在毯子上盘坐,开始吃饭,暗暗调理气息。 裴湘君没有打扰夜惊堂,拿着一包干粮和水壶,弯身从遮光帘下面钻出,在骆凝跟前趴了下来。 正常江湖人出门在外的干粮,都是干饼、锅巴等物,并不怎么好吃。 而三娘作为红花楼的掌门,出门办事儿肯定不会这么亏待自己,干粮主食是最上乘的江州火腿、五谷糕,还有干枣、葡萄干等物,口感极佳营养充沛,唯一确定就是热量太高吃多了会腻。 裴湘君叼着一根色泽鲜红的火腿条,又取出一根凑到骆凝嘴边: “那边有没有情况?” 骆凝红唇轻启接住肉条,仔细观察铁河山庄的局势: “中药的掌门都跑了……杨冠好像躲在房顶上观望,师父出事儿都不敢上去,就这还当徒弟……” “杨冠就这德行,既没本事也没眼力,除开运气好一无是处……” …… 夜惊堂背靠崖壁坐在毯子上,听见两人小声交谈,本想插嘴,但抬眼仔细一瞧,吃干粮的动作就顿了下。 小蜡烛散发的昏黄光芒,照亮了遮光帘内部的角角落落。 两块毯子放在地上,面前摆着些许杂物,他背靠石壁面向遮光帘坐着,而三娘和凝儿则趴在左手边的毯子上。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石缝空间不大,两个女子趴下,就变成了从遮光帘下方钻过去,上半身在外面,帘子搭在腰间,双腿和臀儿都处在遮光帘内部,就处于他手边。 凝儿趴的很端正,绣着竹叶的绣鞋并拢在一起,双腿笔直,再往上则是曲线完美的青色圆月,到了腰间又收为盈盈一束,看起来极为唯美,就好似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三娘紧紧靠在一起,因为身材类型和高挑纤长的凝儿不同,属于珠圆玉润的葫芦形,虽然个子没凝儿高,但下围差不多,以至于腰臀比冲击力惊人,隔着裙摆和薄裤,都能感觉出沉甸甸的质感…… 三娘仪态并不端正,趴在毯子上,褪去绣鞋小腿勾起,两只套着白袜的脚儿烛光下前后摆荡,看起来还有点活泼调皮之感。 最关键是,帘子落在两人腰间,把上半身遮住了,看不到他,他眼前只有腰腿,这感觉就非常特别…… …… 第十六章 空山灵雨(下) 哗啦啦—— 山间大雨倾盆,雨打山林的密集声响,遮掩了天地间的一切声息,只剩下仅存的一点灯光,在石崖之上的裂口中若隐若现。 夜惊堂背靠石壁吃着东西,尽力不去看近在咫尺的‘双娇献桃’,试图压下体内躁动不安的小火苗。 但这俩姑娘半点不省心,根本不把他当外人! 骆凝拿着望远镜眺望山外动静,因为腰腿笔直趴在石头上,时间久了并不是很舒服,中途把鞋子踢下来,也学着三娘一样摇摇晃晃。 而裴湘君趴在旁边说闲话,时间长了稍显无趣,就开始和平时一样,在毯子上拉伸筋骨。 具体动作,约莫是先双腿放平,以手撑地,上半身仰起;而后趴着肩头不动,大幅度转动腰臀,把自然状态下就很丰腴的腰臀曲线,绷紧到极致。 夜惊堂本瞧见此景,只觉两个姑娘是想弄死他,再扛下去,估计会克制不住,想想也从遮光帘下钻了过去。 嗦嗦~~ 正在拉伸的裴湘君,发现夜惊堂从后面钻出来,就停下来了动作,往旁边挪了些: “你怎么也出来了?” “里面空间太小,憋得慌。” 夜惊堂在两人之间趴下,看向外面的无边风雨,虽然风景远不如方才的花好月圆,但身体确实好受多了。他暗暗松了口气,询问道: “外面什么情况?” 裴湘君拿起干粮袋,递给夜惊堂: “没什么情况,你不用操心,吃饱喝足休息够了再想正事。” 夜惊堂已经吃饱喝足了,见骆凝没吃多少的样子,就取出一粒干枣凑过去。 骆凝拿着望远镜望风,本以为夜惊堂给她喂饭,还想接来着。 结果刚张嘴,就发现夜惊堂把红枣放到嘴里。 骆凝被戏弄,眼神自然有点不悦: “你做什么?” 夜惊堂叼着红枣,微挑下巴示意。 ? 骆凝明白了小贼的意思,眼神有点嫌弃,不过稍作迟疑,还是张开红唇,凑上去蜻蜓点水般咬住红枣,不等夜惊堂往前凑就迅速把脸颊分开,没让夜惊堂占到半分便宜。 裴湘君瞧见此景,脸色一红,偏过头去,眼神颇为古怪: “哼~” 夜惊堂见三娘眼神复杂,估计是和凝儿秀恩爱,让三娘尴尬了,便又取出一粒红枣叼在嘴边,开玩笑似得的挑了挑下巴: “嗯?” “……” 裴湘君见夜惊堂一碗水端平,脸儿顿时红了,本想面色严肃摆出半个长辈的架势婉拒。 但余光却发现对面的狐媚子,转过头来,露出一抹看‘鼠胆小辈’的目光望着她。 ? 裴湘君眨了眨眸子,觉得狐媚子这眼神好气人,眸子里神色百转,脸颊往前探了下,又缩回去,突出一个犹豫不决。 夜惊堂见三娘犹豫,眼角露出笑意,稍加思索,大大方方的凑到跟前。 !! 裴湘君瞧见俊美脸庞在眼前骤然放大,呼吸都凝了下,尚未做出反应,唇上就传来红枣的触感,剑眉星目则近在眼前。 裴湘君脸色瞬闪化为火红,下意识红唇轻启接住红枣,结果彼此唇瓣就碰在了一起。 遮光帘外安静下来,只剩下雨打崖壁的噼里啪啦轻响。 裴湘君咬着红枣,唇上传来火热甜腻,眼神有点无措。以前她看狐媚子亲嘴坦然自若,还以为这事儿很简单,真亲自上阵,才发现感觉如同被雷劈了一下,脑子里瞬间空了,气都不敢出。 裴湘君刚坚持一瞬,就回过神来,急急慌慌分开,缩回了遮光帘里面。 啪~ 或许是心理实在窘迫,又舍不得打夜惊堂,还在某个弹性十足的东西上打了下出气。 骆凝本来眼神古怪,腰后传来火辣辣的触感,顿时恼火,回过头来: “他调戏你,你打我作甚?” 帘子里没有回应,但意思应该是‘夫不教妻之过’。 骆凝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见此把望远镜塞到夜惊堂手里,也钻进了帘子里…… …… 另一侧,湾水镇。 随着地头蛇徐二爷,被忽然到来的朝廷捕快惩治,龙蛇混杂的老旧镇子少有的太平了几天。 潇潇夜雨落下,镇子上灯火零星,位于镇口的一间客栈门口,身着黄衣的少年郎,坐在屋檐下的门槛上,身边放着牛尾刀,目光一直望着老街另一头,等着那个俊朗官差回来通报一声。 虽然对朝廷的官差来说,这只是一件随手记下,无足轻重的小事,可能只是随口应付,早已经忘之脑后。 但对于少年郎来说,失踪的人是他亲爹,家里扛起大梁的主心骨,哪怕明知已经糟了歹人毒手,官差也可能忘了此事,他还是只能等在这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蹄哒蹄哒…… 在不知深夜几更天,镇上人大半都睡下时,两道马蹄声从镇口响起。 少年郎转眼看向镇口,借着灯笼的蒙面火光,可见两匹雄壮骏马并肩走入镇子。 马上两名骑士,皆戴宽大斗笠,披着价格高昂的黑色防雨披风,健硕身形配上雄壮烈马,遥遥看去就好似老旧小镇上,忽然降临了两尊炼狱魔神,距离甚远,便能感觉到那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少年郎感觉到了这两名江湖客的可怕,没有随意打量,只是继续望着老街尽头。 但两匹烈马穿过雨幕,经过客栈门口之时,其中一匹马却停顿下来,上面的江湖客转过头,传来一道低沉嗓音: “这小子,面向有点眼熟……” 声音响起,前面体型极为健硕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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