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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拨云见日,阳光重新洒在了暮气沉沉的庭院里,每一朵花都生机勃勃,散发出了与往日不同的艳丽。 红花楼和裴家需要惊堂,裴湘君心底一直这么认为的,对惊堂的好,似乎都出于局势和利害。 但今天被教主夫人凶一顿,惊堂又走了,猜到两人现在在干什么,心底为何会这么酸呢…… 如果刚才没让惊堂离开,现在应该会好受许多,独自黯然神伤的应该是教主夫人吧…… 惊堂不进门,就是不想冒犯她,都看出来了,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裴湘君看着天空的月色,不知独自站了多久,想起身去染坊街看看,但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里,孤身坐在秀床前,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幽幽叹了一声…… …… …… 另一边,东正街。 遭遇横祸的布庄亮起了灯火,些许店人手在街上收拾着碎木瓦砾。 街口,停着一架驷马并驱的奢华车辇。 毛茸茸的大鸟鸟,张开翅膀爪爪朝天瘫在车厢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侍女把鲜切的肉条送到嘴边,都不想动弹。 十余名黑衙总捕,站在马车前,表情惭愧,垂首静立。 与世无争的东方笨笨,身着银色蟒袍站在马车外,手上拿着一柄黑铁长锏,脸色颇为威严,正作着今日工作总结: “夜惊堂都找到了凶手,还把鸟借给你们,摸到了凶手藏身之地。结果可好,本王亲自带队,你们二十多号人抓三个,从头到尾连人影子都没找到,最后还是养完伤的夜惊堂,半路回家把人给截住,你们说说,明天本王怎么去见夜惊堂?你们在衙门里撞上了,好不好意思和人家搭腔?” 佘龙就知道御驾亲征却啥都没干成的靖王,会大发雷霆,惭愧道: “夜公子的手段,确实霸道。我等也是吃亏在听不懂雪鹰的信号……” “没鹰领路,你们就不会追人了?你们说徐白琳厉害,这是什么东西?” 东方离人把缴获的青钢锏举起来: “青钢锏,徐白琳随身几十年的兵器,打断过多少官差捕快的兵刃,现在就握本王手里,这难不成是徐白琳和夜惊堂江湖相逢彼此投机,送给夜惊堂的?” “……” 诸多黑衙总捕哑口无言,垂首默然不语。 东方离人信誓旦旦和夜惊堂保证,凶手的事情交给她,结果手底下养这么多年薪惊人的高手,出门在城里带着她逛了两圈儿,最后还是夜惊堂来处理,心头着实气的不轻。 在堂堂大人眼里,她这不笨蛋王爷、绣花枕头吗? 在马车外吐槽了片刻后,东方离人才慢慢压下情绪,让总捕接着搜寻,看向了佘龙: “你说夜惊堂受伤了?” 佘龙恭敬回应:“袖袍破裂,双臂青紫,应该是用刀的时候拉伤了胳膊,嗯……被夜公子的夫人带回家疗伤了。” 东方离人看了眼天色,已经过了子时,再登门打扰似乎不对。 但和徐白琳正面遭遇,街道上的战痕又如此夸张,若是挨了两锏,那绝对不少小伤。 而且鸟鸟还在这里…… 东方离人犹豫片刻,还是让马车来到了染坊街的街口,继而把累坏了的鸟鸟捧起来,下了马车。 染坊街在施工,马车根本进去不,夜色已深,东方离人也怕打扰已经休息的夜惊堂,只带着护卫孟姣随行。 东方离人小心走过坑坑洼洼的街道,还在安慰肩膀上昏昏欲睡的鸟鸟: “今天表现不错。说吧,你要什么款式的大鸟笼,本王明天就让派工匠定做。” “咕?” 鸟鸟转过脑袋,望向了街边,不搭理没良心的胖头蛇。 东方离人抬手揉了揉鸟鸟,刚转入双桂巷的巷口,背后的白发老妪,却抬手拦住的去路: “呃……殿下,还是回去吧,夜公子恐怕不方便。” 东方离人一愣,正疑惑之际,忽然听到黑洞洞的巷子深处,隐隐传来女子的啼哭: “呜呜~~呜……” 鸟鸟此时也抬起头来,茫然歪头,而后火急火燎的想往回跑,看小西瓜姐姐是不是挨打了。 东方离人把鸟鸟摁住,心头也满是疑惑: 这地方就住着夜惊堂一户,怎么会有女子哭…… 难不成夜惊堂在打女人?不可能呀…… 还是夜惊堂已经不治…… 东方离人想到这里,脸色微变。 白发老妪看出靖王想歪了,委婉解释: “殿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个点,是夫妻增进感情的时候……” 正说话间,一道较为清晰的声响,就从寂寂无声的巷道深处传来: “嗯……” !! 东方离人脚步猛地一顿,贵气威严的脸颊,霎时间化为了红苹果,把好奇鸟鸟摁住,转过了身: “这个色胚……” 白发老妪无奈劝解:“殿下息怒,这个点儿,又在家里,实乃人之常情,责骂夜公子,不合适。”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觉得也对,她大半夜偷偷跑到夜惊堂家附近听墙根,是她冒犯才对。 东方离人揉了揉鸟鸟,想要赶快跑,但忽然又想起王夫人的言语——寻常女子招架不住,这姑娘一看就不行…… 她不会被弄死吧?! 东方离人怕不知轻重的夜惊堂搞出事儿,就站在原地,仔细侧耳聆听。 ?? 白发老妪暗知道靖王未出阁,对这种事好奇,站在原地满眼无奈。 整片街区只有一户人家,又是后半夜,极为轻微的动静,也能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东方离人把鸟鸟的脑壳捂住,自己则竖起耳朵,以《天合刀》的法门,感知巷内的风吹草动。 还别说,真能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话语: “坐起来……” “我……” “很简单的……” ……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声音很温柔,暗暗松了口气。 同时脑子里也回想起《侠女泪》上的一幅画…… 这姑娘真笨,还教半天…… 里面的动静听得人面红耳赤,东方离人也不敢久留,压下乱如麻的心神,轻手轻脚出了染坊街…… …… 呲~~ 火折子燃起,点亮了红烛,昏黄灯火再度照亮房间的角角落落,屋子较之方才,多了几分旖旎。 青色裙子和破破烂烂的黑袍,都掉在了地上,笨笨送的贴心小棉袄,搭在床尾,上面还搭着件儿绣着空山圆月的小衣。 月白色的薄被展开,盖在床铺上,因为是单人床,并不宽,为此两人只能紧紧贴在一起。 夜惊堂靠在枕头上,胳膊上的青紫消退了不少,剑眉星目在烛灯下颇为明亮,倒映着女子白如羊脂的雪背和秀发。 骆凝冷艳出尘的脸颊,带着几分红晕,单手抱着薄被,把烛台点燃后,又靠回了床铺里侧,枕着夜惊堂的肩膀,把一方染着梅花印的白手帕叠好,攥在手心,望着房顶的瓦片默然不语。 夜惊堂手放在腰肢上,把骆凝翻过来面向自己: “想什么呢?” 骆凝嘴唇动了动,想做出‘受辱侠女’的悲愤表情,但有点力不从心,便望着别处道: “今天的事儿,天亮你就忘了,不然薛白锦知道我在外面……” ? 夜惊堂笑道:“怎么说的我和偷人媳妇似得?” “本来就是……” 骆凝想起身和这小贼划清界限,但迟疑了下,又没动,转而用薄被下的手,在夜惊堂身上摸摸搜搜,碰到了什么东西,又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夜惊堂眼底显出几分异色: “想摸就摸,我又不介意。” 骆凝眼神复杂,低声道: “别口花花。这……这药怎么没解?” 夜惊堂听到这个,侧过身来: “骆女侠也有这感觉?” “……” 骆凝刚才还好,但休息不过半刻钟,又发现脸颊开始发烫,她蹙眉道: “没道理呀,我……我刚才都……” 都哭了。 夜惊堂略微琢磨了下,解释道: “嗯……这应该是助兴的东西,那什么……我们俩还有精力,自然就来劲儿……” 骆凝蹙起柳眉,瞄了夜惊堂一眼: “你意思是,要折腾到没劲儿?” 夜惊堂知道骆女侠已经很努力了,想了想: “我扛得住,现在休息也行,就是不知道骆女侠会不会不上不下。” 骆凝目光忽闪:“小贼,我本就能压住药劲儿,嗯……既然已经帮你了,就得帮到底,你若是难受的话……” 夜惊堂明白了意思,轻轻颔首:“骆女侠不说还好,一说我是有点难受。” 骆凝轻咬下唇,眼见夜惊堂凑过来,尽力做出被迫受辱的模样,慢慢松开捏住薄被的手…… 第二十二章 新的一天 咚咚咚~~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户亮了,敲打木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夹杂着夏日清晨的蝉鸣: “知了——知了——” 骆凝悠悠醒来,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睁开眼眸望向窗户,却见晨曦洒在窗纸上,屋子里亮堂了很多。 我怎么晕过去了,昨晚干什么了…… 骆凝澄澈眼底显出几分茫然,正疑惑之际,外面传来对话声: “惊堂哥,你床铺怎么塌了?” “昨天躺着没事儿练千斤坠,不小心就把床板弄断了……” …… ?! 听到小云璃的声音,骆凝猛然惊醒,一头翻起来,眼底满是惶恐,低头看去…… 青色长裙严丝合缝的穿在身上,睡得也是主屋的大床,屋子里一切安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 昨天做梦不成? 骆凝很是迷茫,想要起身,腿儿一动,才发现不对…… “喔~……” 好酸…… 骆凝迅速把嘴捂住,无数画面,也随之涌入了脑海。 脑壳进水跑去裴家抓小贼…… 被小贼激将,和小贼比定力…… 把云璃敲晕,主动把小贼按住…… 小贼好熟练…… 发现药劲儿没消失,就没走…… 然后就懵了,晕晕乎乎全是记忆碎片,再度醒过来时,床板已经断了…… 浑身无力瘫着喘息,看着小贼帮她穿衣裳…… 小心翼翼被抱到主屋来,放在枕头上…… …… 我这是干了什么呀! 这个小贼,果真好手段,我怎么就这般傻呢…… 骆凝用手捂着脸颊,红晕瞬间扩散道耳根和脖子。 在床铺上坐了不知多久,才压下心头的无地自容,而后心底便涌现无边羞愤,很想拔剑冲出去,把小贼大卸八块。 至于大卸八块的缘由,不重要! 骆凝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想翻身下地。 但一动就是娥眉微蹙,差点哼出来,最终还是认命的倒在了枕头上,继续装睡,调理起快散架的身体…… …… 夏日晨曦洒在院落里,新的一天也就此开始。 厨房里已经做好的早饭,因为骆凝不喜欢荤腥,熬得青菜粥,温在灶台旁。 瓜架下的青苗和盆景,在阳光下显出郁郁葱葱的色泽;被褥床单,已经洗好搭在瓜架里晾晒。 折云璃做邻家小姑娘打扮,头上戴着夜惊堂昨天送的喜鹊簪子,刀挂在腰后,趴在西厢房的窗口,青葱玉指转着小乌龟摆件儿,打量着屋里。 西厢房里面干净整洁,看不到一丝小西瓜姐姐留下的水迹。 夜惊堂拿着小榔头半蹲在地上,手边是一把钉子,面前则是支离破碎的床板。 常言‘虚不受补’。 本就上了年月的老旧木板床,经过夜惊堂不知怜惜的摧残,彻底寿终正寝了,饶是夜惊堂手工精湛,也再难把支离破碎的老床补好,敲敲打打半天,断裂的地方反而越来越多。 折云璃单手捧着下巴,见状赞叹道: “惊堂哥这千斤坠,练得着实有点门道,还是重买一张吧,这就算修好,我估计也睡不了几天。” 夜惊堂觉得也是,把烂木料床板收拢起来,抱着走出门: “我马上就得去黑衙,待会麻烦折女侠帮忙买张结实点的床,你师娘醒了,把粥送进去,昨天打徐白琳,你师娘是主力,消耗着实大。” 折云璃伸出小手:“没问题,跑腿钱给够就行。” 夜惊堂把木料丢到院子角落当柴火,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折云璃,想了想又道: “仇大侠已经出来了,我今天去打听下落脚处,有机会带你过去见见。” 折云璃听到这话,顿时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江湖做派,斯斯文文把银票推回去: “我就开个玩笑,惊堂哥还要打点关系,到处都要用银子,我怎么能拿你的钱。一张床罢了,我问师娘要钱买。” ? 夜惊堂觉得让骆女侠自己掏私房钱买床,有点不当人,但也不好多说,把银票收起来,收拾好行头准备出门。 刚把佩刀挂在腰间,正屋的房门便传来: 吱呀—— 转眼看去,却见冷冰冰的青衣小少妇,出现在了门内,发髻盘的很整齐,斜插着一只他送的青簪,仪态依旧带着出尘于世的仙气,但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韵味。 骆凝保持着往日拒人千里的模样,好似什么都不记得,步履盈盈走向厨房: “云璃,来吃饭。” “好嘞!” 折云璃连忙蹦蹦跳跳的跑进厨房,开始盛粥。 夜惊堂望向骆女侠,结果发现骆凝眼神一冷,摸向了腰间佩剑,看起来是想找机会砍他,心中颇为无奈,开口道: “我走啦。” “惊堂哥慢走。” 骆凝在厨房窗前抬起眼帘,虽然很不想搭理小贼,但稍作迟疑还是叮嘱了一句: “你胳膊有伤,不准打架。” “好。” 夜惊堂笑了下,转身走出院子。 染坊街正在重建,天亮后,趁着天气凉快忙活的工匠不在少数,四处都是敲敲打打的声音。 夜惊堂走出双桂巷,正准备徒步前往黑衙,却见街口停着一辆马车,他已经养胖了几圈儿的大黑马,停在路边,瞧见他后,就摆了下头望向别处,看样子是在裴家好吃好喝,不想和他这常年风餐露宿的主子回去。 马车的帘子关着,但秀荷却在街口站着,正和几个工头聊着事情。 夜惊堂见此,也回想起了昨天疯疯癫癫的场景,一手一个、一炮双响什么的,心底着实有点无地尴尬。 “夜少爷~” “呵~打把伞,当心晒黑了。” “谢少爷关心~” 夜惊堂来到马车跟前,和秀荷打了声招呼后,便跳上了马车。 车厢颇为宽大,身着鹅黄夏裙的三娘,点着玫瑰红的唇脂,发髻也盘成了美艳动人的款式,手持山水团扇,侧坐车窗旁,瞄着街上的工况,愣愣出神。 面前的桌案上,除开茶具,还放着两个带着‘囍’字的红包,里面应该是封着银票。 夜惊堂进入车厢,瞧见三娘稍显复杂的神色,便知道还在想着昨夜的事情上,在车厢对面坐下: “三娘?” 裴湘君转过眼帘,稍作坐直了几分,抬手给夜惊堂斟茶,红唇微动,却又没说什么。 “昨天我真吃错药了,还是三娘喂的,言行无度之处……” “好啦。” 裴湘君把茶杯推到夜惊堂面前,轻叹道: “你不是故意为之,我又不怪你。” 夜惊堂微笑道:“昨天算是误会,凝儿那盒药,是王夫人开的,她没想给我下药……” 夜惊堂把阳气过盛、需要调理的事儿说了一遍。 裴湘君安静听完解释,眨了眨眼睛,脸色明显好受了许多: “我就说嘛,她怎么那般横,偷我家儿郎,还敢跑上门找我麻烦……最后,她帮你调理身体没有?”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倒是不好正面回应这话。 裴湘君幽幽‘哼~’了声,眼底带着几分古怪,把桌上的红包推给他: “你新婚燕尔,凝儿姑娘没来敬茶,我总不能光斗气忘了规矩。拿去吧,帮我给凝儿姑娘,就说我不和她计较了。” 夜惊堂有些无奈,不过还是把红包接了过来,又从袖子里取出两个首饰盒,递给三娘: “这是昨天买的簪子,没机会给三娘,你看看喜不喜欢。” 裴湘君接过簪盒打量,略显意外:“你还给我买了?” “那是自然,我给鸟鸟都买了首饰,怎么可能忘了三娘,秀荷也给买了件儿,三娘待会给她,她估计能高兴好几天。” 裴湘君放下团扇,打开盒子看了看——杏花造型的花鸟簪,工艺上乘极为漂亮,也符合她的气质,一看就是用心挑选…… 裴湘君把簪盒盖上,想了想道:“你还真是会端水……我又不是你什么人,簪子可不能乱送。” 夜惊堂正儿八经道:“三娘是我师姑,有实无名的师父,我孝敬师父怎么了?谁敢说闲话我削他。” 裴湘君眨了眨眼睛,稍作迟疑,用开玩笑的口气道:“谁是你师父?你这徒弟,我可教不了,真要认了,你那天被人拐走,我还不得寒心死。” 说罢,还是把簪盒收了起来:“好啦,你去忙你的吧,我也回去了,晚上记得过来学拳法。还有,京城的事儿忙完,就得考虑下把抱元门的事儿,不然黄烛又得跑过来找你麻烦,到时候我看有没有空,陪你走一趟。” “这事儿我记在心里,等抽出时间我就过去。” “哼~” 夜惊堂轻轻笑了下,起身离开车厢,目送马车远去后,才飞马赶往了黑衙…… …… 另一侧,城郊某处隐于半山的私人庄园。 庄园外有无数护卫按刀巡逻,内部却人影稀疏。 曹阿宁提刀站在一座可以远观云安城的高楼窗口,眺望幼年长大的巍峨皇城,面色颇为沉重。 身后的房间里满是药味,徐白琳席地而坐,腿上的剑伤已经缝合包扎,手边放着一把崭新的铁锏。 但丢了陪伴多年的青钢锏,不亚于夜惊堂丢了螭龙环首刀,新的兵刃再好,也压不住徐白琳眼底那股‘夺妻之恨’般的愤恨阴霾。 两人沉默许久后,徐白琳率先开了口: “上面谋划多年,刚开始落子,我等就出了这么大纰漏,如何交代?” 曹阿宁回过身来,在对面坐下,擦拭手中的直刀: “樊瑜不知道内情,黑衙拷问不出什么。你昨天不慎中招,该走的。” 徐白琳知道昨天是他一时冲动想还手,导致同伴强行解围落入官府之手,稍作沉默,抓起铁锏: “我去救人。” 曹阿宁抬手制止: “朝堂不是江湖,不能义气用事,死了便死了,等事成,不会忘记他的功劳。你我也一样。” 徐白琳攥着铁锏:“接下来怎么办?” “夜惊堂和我等犯冲,又根本看不透城府底蕴,若不解决,根本不敢妄动。” “先杀夜惊堂?” “我等得以大事为重,杀夜惊堂要浪费太多人力心力,还容易暴露……可以借刀杀人。” 徐白琳思索了下:“借谁的刀?” 曹阿宁认真回想:“据曹公说,三十年前,八步狂刀的传人,和君山台结下了生死血仇。这个夜惊堂会八步狂刀,君山台若是知道,必然坐不住。” 徐白琳皱眉道:“轩辕朝是‘君山侯’,不敢对靖王的人下手。” “他们不先下手为强,以后死的就是他们,我等只需把消息送过去,君山台自会想办法解决后患,该怎么解决,不用我等费神思量。即便轩辕家解决不了夜惊堂,至少也能弄出乱子,让夜惊堂转移视线,总好过他死咬着我等不放。” 徐白琳略微斟酌,觉得此法可行,便不再多说…… 第二十三章 玉骨图 旭日东升。 晨曦洒在街面上,行商走卒在车马间穿行,一个扛着糖葫芦垛的老翁,坐在茶铺外的石质台阶上,扯着嗓门吆喝了一声: “糖葫芦——” 夜惊堂腰悬佩刀,牵着黑马在茶肆外驻足,偏头看着红艳艳的糖葫芦垛,几句言语忽然浮现在耳畔: “惊堂,想不想吃?” “小孩才吃这种东西。” “你小子才六岁,以为不穿开裆裤,就不是小孩啦?” “嗯。” “哼!爷们没媳妇,六十岁都是童子鸡,等你啥时候能领个媳妇回来,再给我装大人……给……” …… 时间一晃,已经十二年了。 记得当时坐在马上,前方的义父,也是这般牵着马,腰间挂着把一模一样的刀。 现在姑且算大人了,但也走到了马的前面,偶然回想起往日话语,心头难免有点物是人非的遗憾。 夜惊堂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马背,暗暗琢磨什么时候带骆女侠回红河镇一趟烧点纸钱。 沿街压下思绪,一阵车轱辘声从街口响起,抬眼看去,却见是一辆奢华马车迎面驶来。 黑衙捕快在前方开道,车窗撑开,里面显出一道英气十足的女子面容,正遥遥盯着他,旁边还有只大白鸟,歪头从窗角探出: “叽~” 夜惊堂回过神来,走到车厢外,抬手一礼: “殿下。昨天打到后半夜,早上起晚了……” 夜惊堂也不算起晚,而是根本没睡,帮骆女侠压下药劲儿后,骆女侠直接就不动弹了,他只得打水进屋,帮骆女侠洗澡澡。 骆女侠又羞愤又懒得动弹,关键部位一碰就躲来躲去,好不容易洗的香喷喷抱回床上躺着,又得洗床单被套,还没弄完云璃就醒了,早饭都是云璃帮忙煮的,早上过来肯定迟到。 好在东方离人知道夜惊堂昨晚上在干谁,并未怪罪夜惊堂久等不来。 东方离人在车厢内端坐,眼底带着三分古怪,想了想道: “昨天让佘龙他们追人,最后还是跟丢了,没抓到凶手,白让你和鸟鸟忙活一天……” 夜惊堂如同护卫般翻身上马,走在车窗旁: “昨天抓了个俘虏,问出什么没有?” “只是拿钱办事儿的江湖游勇,什么都不知道。能请动徐白琳的人,绝不是小势力,此事背后肯定不简单,本王现在也没头绪。” 东方离人说到这里,望向了夜惊堂: “夜神捕,你可有法子继续查?” 夜惊堂虽然当不起‘神捕’二字,但法子还真有——游身掌是南山铁卦张横谷的独门招式,凶手既然会,张横谷本人大概率能知道些渊源,他直接问就行了。 但这个法子,建立在他‘同时抱住黑丝白丝两条大腿’的强横人脉之上,说出来当场就得翻船。 夜惊堂稍作斟酌,只是道:“我想办法让红花楼追查,红花楼是江湖势力,门路应该要多一些。” 东方离人微微点头,眼底显出赞许: “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办事儿这么厉害,以后再接再厉,本王赏罚分明,只要你有足够功劳,天下间就没有本王不能赏你的东西……” 说到此处,东方离人又想起王夫人说凝儿姑娘扛不住的话,询问道: “上次入宫,让你物色入眼的宫人,你可有中意人选?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总不能洗衣做饭都让意中人干,本王赏你几个丫鬟,就当昨日之事的奖励。” 夜惊堂听到这个,脑子里自然闪过了唯一认识的钰虎姑娘,但他可没弄俩丫鬟的意思: “殿下别说笑,我是江湖人,自由自在惯了,真弄俩丫鬟放屋里,还得多操两份心。” “哼……” …… 两人闲谈间,马车驶过鸣玉楼附近的繁华街道,抵达了皇城正面的朱雀门。 东方离人是亲王,作为备受当今女帝溺爱的亲妹妹,走御道进皇城都没几个人敢说啥,不过东方离人也没恃宠而骄到这一步,走的是臣子出入的城门。 夜惊堂跟着东方离人进入宫城,直接到了未曾涉足的永乐宫。 永乐宫是天子居所,宫人密度比其他地方大的多,走几步就能遇上几个往返的宫女,深处的宫殿里还能听到丝竹之声。 夜惊堂知道这地方是女帝的宫殿,不好随意打量,走了一截才询问道: “殿下带我去面圣?” 东方离人如同回自己家一般,闲庭信步仪态大方,带着夜惊堂走向长乐宫后方: “这个时间,圣上都在御书房批折子,没空见你。你想面圣?” 夜惊堂对统治整个大魏的女性帝王肯定好奇,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还是知道,女帝那就是母老虎,不小心把自己玩成‘夜贵妃’,他不得憋屈半辈子,摇头道: “我一介草民,又没治国之策,岂敢轻易打扰天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圣上寝宫。”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觉得笨笨应该不是来让他侍奉女帝,也没多说。 两人前行良久,从主殿侧面的游廊绕过,来到了承安殿后方的湖畔,屏退了左右侍人。 湖泊为人工开凿,整体呈圆形,周边是白玉石护栏,中心则是一栋修建在石台上的水榭,湖面有朵朵荷叶般的石头,婉绕排列通向水榭,风景极为雅致,看起来犹如水墨画一般。 水榭建筑看起来是年代并不久远,但下方的白石地基已经泛黄,还有些许残损痕迹,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 夜惊堂在湖边驻足,略微打量,询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东方离人如同导游般,在湖畔认真介绍: “鸣龙潭,据说是一千多年前,大吴开国皇帝得道飞升,就在台上乘龙而去;此潭位于皇城正中,按照璇玑真人的说法,处于‘龙脉’眉心,汇四海之风水、集一国之气运,非真命天子,镇不住此宝地,擅居于此,必遭天罚。” 夜惊堂单手负后,微微颔首: “真的假的?”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本王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但鸣龙图确实是怪力乱神的物件。璇玑真人说这里适合道士清修,来京城时经常待在这里,本王也觉得此地风水不错,练鸣龙图事半功倍。天罚之类的话,没应验过。” 夜惊堂若有所思点头:“殿下和璇玑真人,都是女儿身,进去肯定没事。历史有没有帝王之外的男子进去过?” 东方离人仔细回想:“这里是历朝帝王寝宫,史上能居住在此地又并非帝王的男子,大都是叛军首领、乱国奸雄,没死的必然成了帝王,本王估计‘真命天子’的传说便由此而来。” 夜惊堂明白了意思——幸存者偏差。 东方离人脚尖轻点,在碧波之上几个起落,就来到了湖中心的水榭,转过身来,见夜惊堂不动,蹙眉道: “你难不成还会被这些鬼神之说吓住?” 夜惊堂倒不是担心天罚,而是他就算不迷信,女帝可说不准,这‘非真命天子不可入’的大禁之地,他冒然跑进去,被女帝猜忌怎么办? 东方离人自然看得出夜惊堂在担心什么,招了招手: “没人看见,你过来即可。” 没人看见?! 夜惊堂觉得和鸣龙图比起来,还是脑袋重要一点,微微抬手: “殿下,我虽是江湖人,但什么叫‘僭越’还是懂,此地……” 东方离人有些无奈:“本王说没事就没事,已经和圣上打过招呼。” “圣上答应了?” “不答应本王敢把你往这儿领?” 夜惊堂见此才松了口气,翻身越过护栏,凌波而行不过几步,就到了水榭之外。 踏~ 双足踏上石台,远离湖岸,天地也安静下来。 夜惊堂抬头看向天空,估计是在确定有没有什么天地变色的异象。 东方离人见状有点好笑,转身走进了水榭: “进来吧。” 水榭规模挺大,内部就是个空旷房间,周边放油书架、兵器架,还挂着不少字画,正中心则放着两个蒲团,绣着龙凤纹饰,看起来是女帝和靖王的专属位置。 东方离人在水榭里走了一圈儿,来到书架后消失了片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盒子。 盒子为青玉质地,书本大小,从尺寸来看装的大概率是鸣龙图。 东方离人拿着玉盒走到水榭中心,在蒲团上坐下: “坐吧。” 夜惊堂来到蒲团旁看了看,把蹲在龙凤蒲团上装小母鸡的鸟鸟抱了起来,直接在东方离人面前席地而坐。 东方离人觉得夜惊堂太过注重礼数,但也没多说,把玉匣滑开。 哗—— 金灿灿的纸张,顿时映入眼帘。 “这便是玉骨图,你斩杀血菩提,昨夜又立下大功,此物可以给你看,但不能带离此地,丢了圣上没法和未来君主交代。” 夜惊堂正襟危坐,把玉匣接过来,并未用手触碰,借着水榭外的阳光,认真研究。 金纸的尺寸、造型和他的龙象图一模一样,感觉就是从一本书上撕下的两页纸,区别仅是里面的内容不同。 玉骨麒麟图,画面自然是一只麒麟,背扛青苍脚踩大地的擎天巨兽,纹路极为细腻。 夜惊堂略微打量,就知道是真品,心头不免古怪。 虽然过程和结果都有偏差,但现在怎么也算达成了刚入京时的计划——想办法混进皇宫,拿到鸣龙图。 暗中用练习‘龙象图’的方式,研究玉骨图,结果发现一脉同源,练习的方式一模一样,甚至不能说是两种秘术,而是龙象图的法门,又增加了数条路径,两者可以合二为一,变成一种法门拥有两种效果…… 水榭外是湖光清水,空旷清幽的宽大房间里,男女相对而坐,只能听见鸟叫蝉鸣: “知了——” “叽了……” 夜惊堂双手拿着金色纸张,认真观摩,水云锦质地的黑袍,配上深思的冷峻眉锋和侧颜,放在水墨丹青般的环境中,竟然带上了一股别样的出尘之气。 东方离人在蒲团上端坐,那双本来英气逼人的眸子,倒是显出了三分柔和,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目不转睛望着男子的脸庞,愣愣出神。 夜惊堂看了片刻,放下了金纸: “此图确实玄妙,完全不似凡物,我也只看出一点点苗头。”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你天赋不俗,看懂应该不难,你练着试试。” 夜惊堂轻轻点头,当下闭上眼睛,开始练玉骨图。 但他刚闭眼,东方离人就显出了看‘小笨蛋’的眼神,腰背笔直,摆出了女王爷的气势,正儿八经道: “鸣龙图不是你这么练的。本王教你,看好,盘膝稳坐,左腿在外,右腿在内……” 东方离人轻提蟒袍裙摆,盘膝正坐,双手放在小腹位置,衣襟高挺,致使原本就傲人的胖头龙,变成了立体图案。 夜惊堂练鸣龙图完全凭感觉瞎琢磨,没关注过姿势,当下跟着学,盘膝端坐,右手抱左手,闭上眼睛。 东方离人闭着美眸,不紧不慢指挥: “想象刚才看到的图画,跟着感觉走……嗯……图感。你有没有?” “有。” “好,跟着本王呼吸,要有节奏,进入道家入定的状态……呼……吸……” …… 第二十四章 屠龙令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刻钟。 水榭中,俊美男子和英气女王爷面对面打坐,除了韵律一致的呼吸吐纳,再无半点声息。 “叽……” 鸟鸟感觉自己很多余,迈着八字步,围着两人转圈儿,继而又躺下来,在地上滚来滚去,最后干脆跳到水榭外,低头打量起湖中锦鲤。 夜惊堂正襟危坐,看似面无表情,但仔细瞧的话,还是能看出眉宇间的一丝惊异,用语言描述,大概是: 原来要打坐才行,我以前练的是什么鬼东西…… 这地方还真是宝地,吐纳之间心旷神怡,感觉和埋在小西瓜之间深呼吸差不多…… 呃~这澎湃的内劲…… 虽然有点陶醉其中,但这毕竟是女帝寝宫,夜惊堂怕待的太久女帝回来,练了片刻就睁开了眼眸。 东方离人在面前的蒲团上端坐,纹丝不动,眉宇间与生俱来的贵气,配上英气的装束,看起来着实像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随着夜惊堂呼吸出现变化,东方离人也收功静气: “怎么不练了?” “这里是圣上寝宫,待太久不合适。” “不必如此拘谨,圣上勤政,下午才会回寝宫。以后想练功,和本王打声招呼即可。” 夜惊堂能学到玉骨图已经欠了大人情,并不奢求在此地就留,稍作斟酌,手伸入袖中,取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东方离人: “殿下如此厚待,我都不知该如何答谢。昨天回京的时候,遇到了个不错的铺子,买了几件。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礼尚往来,市井俗物,还望殿下别嫌弃。” 东方离人略显意外,接过来,不紧不慢把首饰盒打开,可见小巧簪盒中,躺着一只青白相间的玉簪。 玉簪是男女皆可的款式,没有任何雕琢,只无暇的流线型,虽然简单,却极为符合她平日里的衣着打扮。 “你倒是有心……本王不缺首饰,以后别如此破费。既然是礼尚往来……” 东方离人抬手想摘下腰间的玉佩。 夜惊堂见此连忙抬手制止,正色道: “不必,殿下真要还礼的话,给个无关紧要的小物件就行。” 东方离人一愣,松开了玉佩,询问道: “你要什么?”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凑近些许: “殿下能不能把那套珍藏的《侠女泪》借我?我今天去书铺转了下,根本买不到……” ?! 东方离人深吸了口气,瞪着夜惊堂,硬是没说出话来,只觉夜惊堂昨天在她心里树立的好形象,晚上让姑娘自己动崩掉一半,今天借侠女泪又崩掉一半。 夜惊堂见靖王发火,微微抬手: “不方便我自然不强求,我看了好多年,自认是吴胜邪的书友,却连完全版都没看过,有点小遗憾罢了……” 东方离人沉默片刻,有些恼火道: “在本王车厢里,待会自己去取。” 夜惊堂拱手:“谢殿下割爱,我看完就……” “不用还了!” 夜惊堂一愣:“那殿下看什么?” 东方离人本想说‘再去国子监搜刮一套’,但想想又不对,面色威严道: “本王从不看那种东西,若非知道你想要,都不会留在马车里!” 夜惊堂心中了然,再度拱手:“殿下果然深明大义。” 东方离人根本不想提书的事儿,起身来到水榭旁边的书架,又取来一本书籍,递给夜惊堂: “你习武天赋属于老天爷赏饭吃,应该多看这种书。整天看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何成大器?” 夜惊堂接过书本,却见上面赫然写着《屠龙令》三字,字迹如铁画银钩,透着一股锋芒,估计还是刀魁轩辕朝亲笔书写。 夜惊堂神色郑重起来,没有立即翻开,而是望向东方离人: “殿下把鸣龙图给我看,已经属于很难还的恩情,再给刀法……” 东方离人严肃道:“本王已经学会了天合刀,这是答应你的东西,岂会食言。” 夜惊堂满眼惊讶:“是吗?” 眼神意思估摸是——没看出来呀笨笨,你竟然学会了,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东方离人双眸微冷,手儿攥了攥,看起来是想揍人了 夜惊堂轻咳一声,做出正儿八经的模样,翻开《屠龙令》,仔细打量,却见第一页就赫然写着——论破八步狂刀。 东方离人有了在夜惊堂面前显摆学识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如同学识渊博的高人般讲解: “屠龙令,屠的便是‘环首螭龙’。《八步狂刀》招式固定,没有虚实变招的说法,却能在在前朝末年制霸刀坛数十年,便是因为八步狂刀做到‘大巧不工、唯快不破’,看得到接不住、猜得到躲不开。 “狂牙子刀坛问鼎那些年,江湖无数刀客绞尽脑汁拆招,最终得出‘同水准没人能破招’的共识,哪怕实力强于狂牙子,中招后也很难反手,只能用迂回拉扯、避其锋芒来应对。 “后来轩辕朝横空出世,才打破了这局面,改用阔背重刀,用‘后撤步躬背弹刀’的方式,让八步狂刀直接死在起手式上,不给连招的机会,八步狂刀就此江湖除名。” 东方离人说道此处,来到周边的兵器台前,拿起了两把未开刃的练习用刀,一把是寻常直刀,一把为阔背大刀。 大刀长三尺半,柄长一尺,头重尾轻,刀头最宽达四寸,护身处宽一寸半。 东方离人来到水榭中央后,就把刀杵在了地上: “你来试试?” 夜惊堂见此站起身来,把未开刃的直刀挂在腰间,看着东方离人的动作。 东方离人取来肩带挂在了身上,而后把刀挂住,因为刀太重,皮质肩带斜着挂在胸前,刚好压在胖头龙中间,分出两个半圆。 夜惊堂只是全神贯注注意着刀法,倒也没看这些,退出在三丈外。 水袖周边安静下来中安静下来。 待东方离人准备好后,夜惊堂左手微动: 嚓—— 水榭中刀光一闪。 夜惊堂左手倒持长刀,直接削向东方离人中门。 也是同一时刻,东方离人浑身猛然一震,连着胖头龙都在剧烈晃动,左脚后移,腰背躬起弹起重刀,双手握住探出右肩的刀柄: “喝——” 一声娇斥。 东方离人持百斤重刀,用‘后撤步躬背弹刀’起手,对体魄爆发力的考验太大,连脸颊都瞬间憋红。 铛—— 夜惊堂并未出全力,只是按照招式突袭横削,冲至身前,东方离人爆发力极大的一刀,已经当头劈了下来,恰到好处的劈在了刀身上。 挡—— 金铁交击的脆响,连带一串火星。 夜惊堂左手倒持直刀,和重刀撞在一起,单手根本顶不住重刀劈砍,直刀当即被劈的砸在小臂上,竟是被这一刀硬生生劈的滑了出去。 哗—— 夜惊堂在光洁地面上滑出两丈距离,直至撞上书架才稳住身形。 而东方离人一刀落后,直接刀尖触底,拖刀狂奔,躬身如虎,刹那已经到了跟前。 如果双方水平相近,夜惊堂第一刀必然被劈飞出去,东方离人一刀接过来,当场就得被分尸。 不过东方离人没那么强的爆发力,冲出几步就停止身形,大刀杵在地低声,大口呼吸: “呼……呼……如何?” 虽然只出了一刀,但消耗之大肉眼可见,东方离人脸颊变成了潮红色,胸脯起伏剧烈。 夜惊堂看了眼左手的直刀——已经被一刀劈变形,整个左臂都在发麻,如果不是笨笨底子太薄,恐怕这一刀就能废了左臂。 “这刀法,完全是针对八步狂刀创造出来的。” 东方离人喘息了片刻,把重刀放回了兵器架: “以前八步狂刀最厉害,轩辕朝想拿下刀魁,自然是瞅着八步狂刀拆招。你想当刀魁,也得拆屠龙令琢磨出新东西,学老一辈的刀法,就算能打赢轩辕朝,也胜在年轻,而不是胜在刀法造诣。” 夜惊堂若有所思点头…… 第二十五章 小贩卖鸡图 不远处,福寿宫。 太阳刚出来不久,向来晚睡晚起的太后娘娘,因为昨天给离人侍寝,天没亮就被送回来,这时候倒是醒着。 但在深宫也无事可做,太后娘娘还是待在凤床上,盘膝端坐,练着自己那张毫无用处的浴火图。 寝殿整洁而雅致,庄严肃穆,却也暮气沉沉,好在墙壁上那副‘小贩卖鸡图’,让整体构图多了几分别样的诙谐。 就在太后娘娘安安静静修仙之际,殿外忽然响起脚步,红玉急急忙忙跑进来,敲了敲房门: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睫毛动了动,睁开眼帘: “嗯哼?” “夜公子好像进宫了,我刚才去长乐宫取沙洲上贡的寒瓜,瞧见靖王和夜公子去了承安殿……” ? 太后娘娘眨了眨眼睛,望向了墙上的‘美男图’,继而就坐起身来,从妆台旁拿来凳子,放在墙壁,把画卷摘了下来…… …… 鸣龙潭水榭内。 夜惊堂手持一百零八斤的君山重刀,慢慢演练着屠龙令的招式。 以夜惊堂的体魄,单手拎一百斤的东西毫无问题,但拿起来和‘如臂指使’是两回事儿。 螭龙环首刀重量才四斤多,爆发全靠体魄;如果手持百斤重刀,用八步狂刀的方式瞬间爆发,很可能人出去了,刀和胳膊还停在原地。 而屠龙令的‘躬背弹刀’,就是靠独特运气法门,集全身力量给重刀瞬间提速。 而后凭借惯性操控重刀,只要刀势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达成‘先手三刀可屠龙’的效果。 屠龙令虽然是重刀,但因为起手特殊,出刀速度在刀法中仅次于八步狂刀。 这刀法,只有在遇到八步狂刀的时候,需要后撤一步,用空间换出刀时间。 对上其他不够快的刀法,就是‘前踏步躬背弹刀’,把力量与速度结合到极致,唯一缺点就是依靠惯性有迹可循。 但看得到接不住,百来斤的大刀片子在面前飞,挨上就死,冲上去钻空子真的需要莫大胆量。 夜惊堂自认刀法造诣不低,但拿着重刀琢磨半天,发现最优解法,是——用九尺大枪直接戳死,闹什么闹。 枪是公认的百兵之王,单挑专治一切花里胡哨,打短兵更是完全不讲道理,枪魁位列天下第七、八魁第四,是因为上面六个都是百兵皆通的神仙,也会用大枪,而且内外兼修,不是枪不行。 而轩辕朝只能位列天下第八,也不是天赋比枪魁差,而是专精刀法,就注定被枪压一头,周赤阳也是同理。 但用长枪击败轩辕朝,打赢了也只是江湖仇杀,拿不到‘刀魁’名号,而义父输在刀上,显然不能这么报仇,想完成义父遗愿,还得把八步狂刀好好打磨一下。 夜惊堂全神贯注研究刀法,近乎忘我。 东方离人倒也不介意被冷落,在水榭外负手而立认真打量。 鸟鸟则有点无趣,张开翅膀在东方离人脚边晃来晃去,用爪爪踹胖头蛇姐姐的鞋子,估计是在练‘鹰爪功’。 就在两人一鸟认真琢磨武艺的时候,湖畔忽然传来脚步。 踏、踏、踏…… 隐隐还能听到两道低语: “太后娘娘,您进去怕是不太好吧,万一靖王在和夜公子那什么……” “光天化日,瞎说什么?本宫进去看看罢了……” …… 夜惊堂刀锋一顿,转眼看去,却见承安殿侧面的廊道里,走出两个女子。 后方是个漂亮宫女,手上抱着画轴,前方则是个穿着十分华美的宫装女子,身披彩凤云肩,带有金玉珠饰,发髻盘成十分贵气的双刀髻,斜插着风纹金簪,缓步轻行间,步摇没有丝毫乱晃,仪态可以说优雅到极致。 女子脸颊圆润柔和,樱桃小口配上一双宝石般大眼睛,看起来贵气逼人,又不至于让人不敢直视,给人一种国泰民安般的祥和感,属于豪门都非常喜欢的那种儿媳妇,再美艳妖媚的美人,都镇的住,让人一看便知谁是家里的大妇。 东方离人见此,走到水榭外,很有礼数的行了一礼: “太后,您怎么来了?” 夜惊堂见过太后一次,但上次太后穿着家居裙,看起来像个豪门贵妇,还真没发现太后穿上正装仪态这么好,完全就是母仪天下的气势,他走出水榭抬手一礼: “草民夜惊堂,拜见太后娘娘。” “免礼。” 太后娘娘步履盈盈走到湖畔:“本宫在宫里烦闷,想找圣上谈心,发现不在,就来这里看看。” 说着想从荷叶跳石上过来。 石头和湖面齐平,又比较长,寻常女子走还比较危险。 东方离人见此,飞身而起,蜻蜓点水般跃过湖面,来到了太后娘娘跟前。 太后娘娘看起来很乖,自觉抬起手,让东方离人搂住腰肢,继而被抱着腾空而起,朝水榭而来。 因为东方离人身材很高,太后娘娘又生的比较娇小,远看去颇像是银袍王爷,抱着爱妃踏水凌波。 夜惊堂瞧见笨笨潇洒利落的身法,心头还有点感叹,觉得这对非亲生的母女关系真好。 但笨笨从不让人失望! 东方离人轻功不错,但身份就注定了不可能经常带人,刚才又用了屠龙令,消耗很大,踏水凌波对身法要求还极高。 东方离人单手搂着太后娘娘,在湖面轻点两次,可能是想在夜惊堂面前注重优雅姿态,结果一个分心,脚步明显重了下: 哗啦~ 湖面踩出水花! 东方离人眸子猛然瞪大几分。 即将坠机的太后娘娘,还没察觉到笨笨的失误,但夜惊堂却能看出,再次下落肯定是‘噗通——’一声。 夜惊堂笑容微僵,继而唰的一下冲出了水榭边缘,如同黑色闪电般来到近前。 咦? 太后娘娘见夜惊堂冲过来,还有点疑惑,然后就猛然发现,自己开始倾斜,往湖面栽去。 “哎?!” 太后娘娘连忙抱住东方离人脖子。 东方离人则是脸色瞬间涨红,发现夜惊堂冲来,伸出右手。 啪~ 双掌相合! 夜惊堂踏水凌波,在两人落水前,抓住了东方离人的右手,一把拉起,脚尖在湖面轻点,就往后飞跃到了水榭边缘。 呼~ 三道人影,在湖面之上腾空而起。 这一刻过的很慢。 东方离人望着夜惊堂的双眼,明显能看到夜惊堂眼底的情绪: “咦~~~~啧啧啧……辣眼睛辣眼睛……” ?! 本来应该是很浪漫的场景,东方离人气的柳眉倒竖,只想一脚踹飞这气死人的破公子。 虚惊一场的太后娘娘,靠在离人怀里,倒是眼神惊奇。 踏踏—— 三人落在水榭外。 夜惊堂松开笨笨的手,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东方离人脸色涨红,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看向太后娘娘: “太后,进去说话吧。” 太后娘娘见两人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招了招手,让湖畔的红玉自行过来: “这位便是夜公子吧?本宫听说你文采不俗,最近得了幅画,你来品鉴一下。” 嗯? 你听谁说的? 夜惊堂莫名其妙,转眼看向旁边的东方离人。 东方离人知道太后幽居深宫很枯寂,一件小事儿能记很久,对这来意丝毫不意外,只是眼神暗示: 使劲儿夸! 太后娘娘仪态端庄走进水榭,在蒲团上优雅侧坐,东方离人坐在身边。 红玉抱着画轴,从荷叶般的跳石上小跑过来,没有进入水榭,只是站在荷叶石上,把画轴送到夜惊堂手里。 夜惊堂也没进入水榭,站在门外很郑重的双手接过画轴,展开仔细观摩,嗯……是上次所见的那副《男子肩挑日月图》。 画卷应该裁剪过,这次人像居中了…… “叽……” 鸟鸟好奇跳到肩膀上,打量着画卷,微微歪头,估摸是没看懂。 太后仔细观察着夜惊堂的表情,询问道: “夜公子觉得如何?” 夜惊堂没半点书画功底,只要画的像个人,在他看来都不错,笨笨已经暗示过使劲夸,他肯定不能说不好,稍作酝酿: “嗯……在下才疏学浅,若点评有误之处,还请太后娘娘勿怪。” “但说无妨。” “这幅画,在我看来,属于上佳之作。从画风来看,是抽象派……不对,写意派的风格;男子看起来是在茫然四顾;肩头挑着一只三眼金乌,应该是寓意扛着太阳;其他地方都是空白,就好似天空,嗯……这幅画应当是在描述,大丈夫独自肩抗青天白日,疑惑为何不被世人理解……” “……?” 东方离人眸子瞪大几分,都惊呆了,暗道:你自己都没看出来这画的是你?你在胡扯什么?完了完了,太后又要委屈小半年了…… 旁边的红玉,则是满心惊奇,暗道:呦呦呦,没看出来,这浓眉大眼的夜公子,拍马屁的功夫比我都炉火纯青…… 太后娘娘听见这些说辞,明白夜惊堂是真没看出来她画的是啥,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就不出意外的抑郁了! 东方离人见太后娘娘越来越不高兴,连忙开口打岔,神情不怒自威: “夜惊堂,你这般自卖自夸,不合适吧?” 自卖自夸? 夜惊堂话语戛然而止,重新看向画像…… 这能是我? 不对,好像还真是…… 腰间挂着刀,肩膀上这应该是鸟鸟…… 夜惊堂微微歪头,鸟鸟则歪头快歪成了一百八十度,应该是在琢磨那个球,怎么看才能像它。 好在夜惊堂反应不慢,心底震惊,表面上还是徐徐点头: “怪不得,我就说怎么似曾相识。嗯……娘娘这幅画,立意太过高远,在下不过燕雀之志的草民,实在不敢往自己身上联想……” 太后娘娘这次可以看出来,夜惊堂的话,连一捏捏真的都没有,抬手道: “竟然评价如此之高,这幅画本宫便赐给你了,望你有朝一日,也能肩抗青天白日,成大魏国之栋梁。” 夜惊堂觉得自己应该受宠若惊,就把画收起来: “谢太后赏赐。” 东方离人悄悄摆手: “太后的墨宝,回去记得好好供起来,如有损毁,可是杀头之罪。行了,你去忙差事儿吧,本王有事再召见你。” “在下告退!” 夜惊堂如释重负,捧着画轴一礼后,快步离开了水榭。 鸟鸟倒是很礼貌,站在夜惊堂肩膀上转了个身,抬起翅膀: “叽~” 东方离人微微抬手道别。 太后娘娘则眸子微亮,但发现这小宠物不是她的,又不说话了。 待夜惊堂消失后,太后娘娘眸子里才显出幽怨,瞄着东方离人。 (→_→) 东方离人轻抚太后娘娘的后背:“我觉得太后画的很好。他是粗人,哪懂得鉴赏画作,太后别往心里去……” 太后娘娘心心念念个把月,结果画的东西谁都没认出来,心头着实不好受: “本宫又不傻。你去给母后找个人,专门教本宫画画,要是教不好,哼……” “好,我马上去物色人选……” …… 第二十六章 论破屠龙令 从长乐宫出来,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夜惊堂双手捧着太后亲赐的墨宝,自大红宫墙见穿过,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屠龙令的解法。 长乐宫周边宫人很多,也有巡逻的大内侍卫,不过瞧见他挂着靖王府腰牌,也没阻拦。 夜惊堂自然也没乱走,扛着鸟鸟先来到了御马监。 皇城很大,靖王有‘剑履上殿’的特权,不用徒步,马车直接进了宫城,停放在长乐宫侧面的御马监内,和女帝出行的御辇放在一起,有太监专门照看。 夜惊堂来到女帝的‘车库’内,在诸多车辇中寻找,尚未找到靖王的马车,反倒是被马场里的一匹马吸引。 御马监内养了十几匹马,都是女帝出行所用,其中一匹红马是单间,来回小跑的场地,比夜惊堂的住的院子都要大的多。 夜惊堂拿着画轴来到围栏外打量,可见红马肩高、体型都很惊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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