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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人这会儿人醒过来了,却是进气多出气少,太医说的话她亦能听到,知道自己快死了,老眼里淌出热泪,抬起眼皮,见自己小儿子裴澈缓步到她床前,双膝跪下,重重磕头。 “儿子不孝,儿子无能…儿子…”裴澈将头深埋在地,哽咽道:“…儿子救不了您,儿子没办法…” 她心中那么多的恨,他如何能求她出手?他根本开不了口,她亦不愿去做。 裴老夫人喘气儿都觉得心口疼,话更是说不出来,只能望着儿子哗哗流泪。 裴老侯爷沉着脸进来,坐到床边,问裴老夫人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裴老夫人忽然奋力睁开眼,紧攥住裴老侯爷的手,嗬哧嗬哧地说话。 裴老侯爷凑近,听她断断续续道:“…言氏…休,不准她…给我…戴孝…” …… 晌午时分,外头乌云密布,闷雷轰隆隆作响,裴凌被吵醒,蹙眉睁眼,缓缓起身。 头晕沉沉的,入眼望去,是陌生的房间,地上还摆着两个空酒坛,这才想起他昨夜被王甲与刘刚带客栈来了。 昨日他对她做了许多过分的事,他有些无颜面对她,心中又堵着一口气,想她那般狠心伤了他,若见他毫无消息彻夜未归,有没有可能会出于担心派人出来寻他? 这会儿酒醒了,他又觉得自己这想法愚蠢可笑。 那女人都如此狠心绝情了,又怎么可能会关心他? 净了脸漱了口,脑中的晕劲儿散去不少,王甲推门进来,裴凌扫了他一眼,问:“几时了?” 嘴再硬,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期待的。 王甲看破不说破:“午时快过了。”说着,用完好的那条手臂将食盒打开,拿出几碟小菜,劝道:“头儿,吃了东西就早些回去吧,你看,这天将是要有大雨,再晚给你拍路上了。” 裴凌哪有心情吃,将巾子一扔,踢开碍事的空酒坛:“那就明日再回。” 不回也好,回去了,她便又要与他提休妻之事。 王甲顶着张凶神恶煞的八卦脸凑上来,神秘兮兮问:“头儿,你是不是与夫人闹别扭了?” 见裴凌脸沉下去,王甲忙吞了口水:”猜的,我猜的!”又挠挠头道:“那个…你昨儿夜里大不敬,喊了你小叔名讳十九次,咬牙切齿的。” 裴凌蹙起眉,刚要问就凭这如何猜到,结果就听王甲又道:“喊夫人名字二百三十次,还喊什麽别走…骗我…哎呦我的娘!” 王甲狠狠挨了一脚,第二脚踹过来时,赶紧跳边上去了。 打趣归打趣,见裴凌那副丧模样,王甲就知猜对了。 能让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宗不敢回去见媳妇,八成是做了什麽十恶不赦的事?王甲想了想,忽然瞪起眼珠子,倒吸一口气:“…头儿,你该不会是一言不合,动手打夫人了吧?” 裴凌刀子般的眼锋甩过去,王甲立刻扇了自己一嘴巴:“我错了,畜生才打女人,头儿你只是混账了点,又不是畜生。” 裴凌懒得理王甲,外头又是一阵闷雷响过,他莫名开始心慌,推窗看了看,明明是晌午,却黑沉沉的让人透不过气。 才分开一夜他便开始想她,根本不敢去想,若与她彻底分开,今后将要如何度日。 一味躲避是懦夫行为,事情总归要解决,他逼着自己定下心,决定立刻回去见她。才转过身,刘刚便忽然推开门,气喘吁吁,神色焦急。 “头儿…快回去!” 刘刚与王甲昨夜从裴凌的梦话中揣测出小夫妻俩闹了别扭,以为他傲娇好面不肯低头,等着人言姑娘给台阶,偏今日快午时了,言姑娘那边也没动静,于是二人便商量,让刘刚去裴府悄悄走一趟,给言姑娘送个信儿,求求情,赏个台阶,结果,刘刚却得知了不得了的事。 “言姑娘将你祖母气到重病了,你祖父震怒,代你写了休书,言姑娘被…被休了…” 王甲塞进嘴里的馒头直接掉出来,刘刚还没说完,裴凌便已拔腿冲了出去,刘刚在后头大喊:“诶!人这会儿估计都走了!你别追错了方向!” 一阵阵闷雷仿佛打在了裴凌脑子里,他狂奔出去,连撞翻两个怕下雨正要收摊的商贩,又将一辆停在成衣铺门口的马车夺了,将车夫拽下来,掏出身上所有银票丢下,割断连着车厢的绳子,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宁朝鲜少有父代子休妻一说,但前朝是有这个先例的,通常是子亡后,寡居的媳妇不守妇德,或极端不孝,才会被公爹代写休书。 子孙在世,便被族中长辈越俎代庖休妻的实乃少之又少,这要传出去,绝不会好听。 不到万不得已,裴老侯爷也不想效仿前人,这么做的后果极有可能将言家得罪,可言氏竟直接将他发妻气死,又将裴家贬低至尘埃,如此大逆之举,想必圣上与言公知晓后,应也不会多加怪罪,何况圣上本就不愿看到裴家与言家走近。 言氏是个祸害,裴凌又不肯休,是以,裴老侯爷从裴老夫人房中出来后,直接就将言清漓叫到书房,提笔替裴凌给了她这份休书。 言清漓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竟会以这种方式回归自由,不过也好,休妻有三不,其中之一就是“与夫三年丧者不能出”,若拖拖拉拉等裴老夫人死了,三年内子孙是不得休妻的,那她岂不是还要给那老妇守孝三年? 裴老侯爷许是顾忌了些两家颜面,休书中只提了她忤逆不孝,并未提她与二叔有私。还称她的嫁妆会一分不少送回言府,让她趁裴凌不在,尽快走吧。 自知道裴家忘恩负义见死不救后,裴家她是多一刻也不愿留,向裴老侯爷福身一礼后,便带着青果只收拾了重要之物,乘着马车离开了。 风光嫁进来,离开时却只有主仆二人,一辆马车,两只箱子,青果落差巨大,言清漓倒心静如水,没太多感触。 她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天仿佛被黑云压在了头顶上,胸口有些闷,明明自由了,明明重要物品都收拾走了,可却总觉得还有什么落在了裴家。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定睛看去,那枣色马儿额间一缕白毛,马背上的男子银衣若雪,面覆冷寒,刚好与她对视上了。 她微微一怔。 第二百六十三章放妻 青果忙解释:“奴婢那会儿怕找不到世子爷与姑.….与凌少爷,就寻了琥珀与我分头行动,她脚程快,让她回言府去知会小公爷…” 言清漓向外看去,言琛下了马,冷着脸将马交给了后面跟着来的琥珀,大步上了她的马车。 琥珀来不及细说,只道裴老夫人将小姐私下带走责罚,怕出事,请小公爷前往相助,言琛立刻放下手头事,匆匆赶来。 上车后见着两口红木大箱子,起先还没往她被休了去想,只以为她这是在裴家受了委屈,回娘家了。 他睨着木箱子,薄唇微启:“裴家人责罚了你"语气淡淡的,可压抑的怒火就连粗心大条的青果都察觉出来了。 这种有兄长给撑腰的感觉着实不错,言清漓笑了笑,继而又摇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掏出休书给了他。 看到“休书”二字,言琛眼里迸出寒意,立即掸开纸张,剑眉越蹙越紧,看完后整张脸已布满寒霜,转头吩咐车夫:“调头!” “等等!”言清漓忙拦住他问:“调头做什么?” 言琛都不知该说她什麽好,受了这般大的羞辱竟还若无其事。他指节震颤,捏着那份休书重重甩着:“目无尊长,逆德不孝…你可知得了这东西,被扣上这八个字后,你今后要面临什麽?” 言琛见她眨巴着眼,又心疼又恼火:“你会背着这八个字一辈子抬不起头,受千夫所指,人人唾弃,我这便去向裴家讨个说法!” 天子赐婚,哪能说弃就弃,除非是做出了不可饶恕之事,否则裴家怎敢轻易下休书。 昨日他才警告过裴家,今日他们便将他妹妹以“不孝”之名休了,他到要去问问,她到底做了何等不孝事,竟敢给她扣这样大的“罪名”。 “不必了哥哥。” 这一世,她又岂会为了名节声誉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活?不过是被人指点几句,有何大不了的?只要能达成所求,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被言琛撕毁,她小心拿回来,反还安慰起言琛:“却如休书所言,是我不孝,裴家老夫人罚我,我没有乖乖听罚,还出言顶撞,她被我气到心疾发作,熬不过这两日了。“ 平平静静的几句话,既无自责,也无自耻,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言琛愕然愣住。 “休书是我自个求的,裴凌不肯写,裴老侯爷代孙休妻。”她卸下了时刻绷紧的弦,轻轻靠在言琛肩上,抱着他的手臂小小撒娇:“我回来不好吗?我不再是裴家的人了,带我回家吧,哥哥。” 将裴家老夫人给气死了? 原本她身上就被扣了不少“污名”,再加上活活气死婆家祖母这一条,她今后恐怕连府门都不必出了。 若真如此,确实是他们不占理,有些棘手,可也不能就此作罢,总得想法子压下去。还是得趁事情没传开,尽快去与裴府谈条件。 这些事由他去处理即可,言琛松开拳,抬手拥住她,轻轻拍着:“先送你回去。” 路面上已经开始出现小雨点了,青果怕雨水打进来,正要拉帘子关窗,却突然瞥见后头一道黑影策马追上来。 “是凌少爷!” 言清漓正闭目靠在言琛肩头,闻言猛地睁开眼。 裴凌认出前面那是裴家的马车,猛夹马腹上前,横在路中间将其逼停,之后急急跃下马,要去拉车门,言琛却先一步开门出来。 裴凌没想到言琛会在里头,怔了一瞬,立即越过他向车厢看,却连那人一片衣角都没看到,就被言琛推开。 他不想与言琛起争执,只道:“让开,她是我妻子。”不死心又要去拉车门,这回言琛直接给了他一掌,打得他连连退后好几步。 言琛下车,站在他面前:“她已不是你的妻子了。” 裴凌昨日就被裴澈拍了一掌,受了些内伤,今日又挨言琛这一下,胸腔裂痛,喉咙顿时涌上腥甜,他亦无暇与之计较,心急如焚,站起来越过言琛去抓车辕,言琛则半步不让,横臂将他震开,又一脚踹在他小腿后。 言琛下手不轻,裴凌单膝跪地,挣扎着站起来:“让我见她,我有话与她说!” 他盯着眼前的马车,叫里面人的名字,语气中带了恳求:“言清漓!清漓…让我见你…” 他踉跄着站起来,眼睛红着,朝马车走去:“那份休书不能作数,你把它给我…把它给我…”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珠在言琛银白色的衣袍上砸出点点水痕,听到“休书”二字,他压抑着的怒火也终于爆发出来,又是一脚,这回将裴凌踹到再爬不起来。 “你还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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