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文顶天了,我今儿想到南苍县碰碰运气。”梁满仓大步走到她前面。 他这两日帮大丫家卖茶,偶尔也顺带卖野味,早把价钱了解得很清楚,今儿天气不好,大丫家里采不了茶,他便独自出来卖野味,刚好碰见顾青竹。 “若你到南苍县的菜市,那里的价钱也高不出多少,不如我带你到相熟的饭馆去瞧瞧,说不定掌柜的能看中,那价钱会好很多。”顾青竹之前卖竹笋认得几家掌柜的,今儿刚好可以帮他。 “有劳青竹,那再好不过了。”梁满仓闻言,转头笑道。 两人一路说话,很快出了山,进了城,梁满仓执意要顾青竹先卖了茶再说,两人一起进了三生茶行,见着门前的招牌,梁满仓有些意外,他特意多看了几眼,竟真的和翠屏镇那家一模一样。 “韩掌柜!”顾青竹朝柜台里背身在货架前忙碌的人喊了一声。 “啊呀,姑娘,你可来了,我家二爷今早还念叨你的茶呢,明儿就是清明,你再不来,可就错过节令了。”韩守义回头见是她,也不管货架了,招了伙计来替他,自己走过来说话。 “我记着呢,只是家里没人手,又离得远,这不,我一次攒多了来卖。”顾青竹将竹篓上的油布打开,将一色的茶饼指给他看。 “得亏你今儿来了,尚能赶上最后一波明前茶。”韩守义开了柜台小门出来检视。 顾青竹做事向来仔细,每块茶饼几乎都制的一模一样,韩守义十分满意,他点了数,一共四十二张,称过重量,恰巧是八斤半,差不多是很标准的二两茶饼的规制。 “你这种明前茶饼,若是在往年,能卖到一百五十文一斤,可今年的茶市不景气,我能给的最高价,也就一百二十文一斤,你要不放心,不如先到东市茶市上比比价?”韩守义没有直接收茶,而是很有耐心地和顾青竹解释。 这个价钱果然离顾青竹的预想差了一截,她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可大的行情就是这样,容不得她这样的散户小茶农有什么异议。 “不问了,就按韩掌柜的价吧,我信您的。”顾青竹摇摇头。 她的茶是最好的,韩掌柜又不傻,怎么会把有利可图的生意推出门?她与其在东市浪费比价的时间,还不如爽快地与他做成这笔买卖,日后也好长期合作下去。 “好好好,我这就给姑娘结账。”韩守义十分高兴,转身回到柜台里,啪嗒啪嗒拨了两遍算盘珠子,笑着说,“不多不少,刚好一千零二十文。” “韩掌柜,能麻烦给我整的一两银子吗?”顾青竹伏在柜台上,朝里低声问了一句。 青松学塾的束脩是一年五两银子,今儿若得了这个,就只差四两了。 “姑娘这是要攒嫁妆吗?”韩守义在钱匣子里翻了翻,还真找出个一两的碎银子,又另拿了二十文,笑着递给她。 “没有,没有,是给阿弟上学用的。”顾青竹被他一说,连连摇手,面上腾得红了。 “小小年纪可真不容易,比我家的小子强多了。”韩守义由衷地赞了一句,随即又想起来说,“往后,谷雨茶该大量上了,你可要抓紧来卖,不要攒的太多,因为今年的价钱十分不稳定,到时价钱随时会掉,好茶卖不出好价,白白可惜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顾青竹收拾了竹篓,弯腰道谢。 顾青竹和梁满仓正要迈出门槛,却见一个青衣男子猛冲进来,眼见着就要撞上顾青竹,梁满仓伸手一挡一推,那男子一下子蹬蹬蹬朝外跌出半丈远,直接摔坐在地上,屁股疼得几乎要开了花,忍不住哎呦哎呦直叫唤。 “你这臭小子,做事就不能沉稳点?屁股跟着火似的,这么疯跑,这是自个摔了,活该,若是撞了人,看我不揍你!”韩守义听见声音,出来一看,气得直骂。 “爹,你讲不讲理,我这不是急着来告诉你最新行情吗?”青衣男子只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他似乎很委屈,抬头看向韩守义。 “咦,怎么是你?”顾青竹认出面前的青年,他就是三生粮行里被唤作秋生的伙计。 秋生也认出她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嘟囔道:“你原来是种茶的呀,这位大哥好厉害,我跟撞在铜墙铁壁上似的,直接飞出去了。” “抱歉,抱歉!”既然他们认识,梁满仓便有些愧疚地抱拳行礼。 “不必客气,让他长长教训也是应该的,也免得每日毛手毛脚!”韩守义眼角余光瞟着儿子,见他行走自如,便不再担心,嘴里却说着狠话。 “爹,你就别教训我了,二爷让我来告诉你,东市的明前茶又掉了三十文,让你收茶的时候,仔细些。”韩秋生揉着屁股,火急火燎地说。 “明前茶茶饼九十文一斤,这……这怎么可能呢?”韩守义闻言,陡然变了脸色。 顾青竹听了这话,也是大吃一惊,去年她学制茶,刚好赶上最后一茬硬片茶,那时的价钱还有五十文一斤,今年的茶市果然不容乐观。 “二爷没说什么缘由吗?”韩守义从一开始的震惊醒过味来,紧接着问。 “说是……说是……南边新出了啥新制茶法子……”韩秋生跌了一跤,似乎把事儿也跌忘记了,他结结巴巴说不清楚。 “你这糊涂蛋,在这守着,我去看看。”韩守义一跺脚,撩袍就走。 他走到门口,又回身对顾青竹说:“你既听了这消息,回去可得抓紧,虽说茶市价钱起伏是常有的事,但明前茶一般都是涨的时候居多,今儿这一跌,雨前茶日后什么价就很难说了。” “谢韩掌柜提点,我会抓紧的。”顾青竹心里一窒,今年对茶农来说,当真不是好年景。 梁满仓和顾青竹离了三生茶行,一路上沉闷无语,茶饼的价钱暴跌成这样,鲜茶叶的价自然也不容乐观,在翠屏镇,价钱只怕更要雪上加霜。 “青竹,卖了野鸡,我和你到东市瞧瞧去,价钱下滑也许只是一时的,日后能涨上去也说不定。”梁满仓瞥了眼她暗淡的脸色,轻声说道。 “好。”顾青竹低头心不在焉地答应。 韩掌柜是茶行里的老把式了,今年他都码不准行情,可见在制茶技艺上,必定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顾青竹带着梁满仓去了一家相熟的饭馆,这会子正是收茶的旺季,来往客商很多,吃饭住宿的生意连带着火爆起来,掌柜的见野鸡肥美,便全都收下了,因着是顾青竹带来的, 额外看重些,三只野鸡给了一百二十文,还嘱咐说,下次有了野味可以先送来给他。 这卖的价钱已是翠屏镇的双份,梁满仓执意请顾青竹吃午饭,顾青竹便把他带到丁家面馆,那里便宜又实惠,两人各吃了碗三鲜面,梁满仓饭量大,额外又要了五个馒头。 面馆离着东市不远,顾青竹领着梁满仓穿街走巷,不一会儿就到了,这里和西市一家家店铺不同,路两边全都搭着临时的大帐篷,卖茶人从当中的道上走,两边收茶的伙计大声吆喝报价,整个东市,这样联通的大通道有十来个之多。 卖茶人若是觉得价钱合意,可以到帐篷里详谈,里面有管事的专门看茶评级,当然也可以讨价还价,满意的当场现银交割,不乐意的只需再换一家,整个东市就像一个煮着饺子沸腾的锅,人声鼎沸,马嘶驴叫,热闹喧哗。 当然除了外地来的收茶人,本地人都有固定的仓库,他们也在东市搭帐篷收茶,但主事的都在自家仓库坐镇,东市茶价一丁点波动,都逃不过他们撒出去的伙计眼光,故而,每逢茶市,茶行的伙计腿都要跑细一圈。 梁满仓和顾青竹刚踏上西市,还没细听茶价,就被有心人看见了。 钱涨坐在东市仓库厢房里的太师椅上,微闭着双眼,悠然自得地轻哼小曲,桌上摆着几碟点心,一个婢女正在下首烹茶,轻烟袅袅,茶香扑鼻。 “大爷!”一个黑衣男人慌慌张张,甚至来不及敲门就直闯了进来。 “混账东西,还懂不懂规矩,滚出去!”被扫了雅兴的钱涨,啪地猛拍桌子,大吼一声。 “不是……不是,上次翠屏镇的那个小子到东市来了!”黑衣人连咽了几口口水,急急忙忙地说。 “哦?他一个人来的?”钱涨饶有兴趣地摸摸自个的胡子。 “和一个姑娘,不过,不是先前那一个,这个又高又瘦。”黑衣人双手胡乱比划了一下。 “呵!这小子人穷艳福倒是不浅,他既然闯到我的地盘来了,没道理不好好招待一下,你去告诉管事的,想法把他弄到我这儿来!”钱涨嘴角一歪,一脸坏笑。 第四十四章 交锋 “好嘞。”黑衣人应了一声,出去了。 “大爷,茶好了,请尝尝。”婢女毕恭毕敬地将一杯汤色清澈透亮的茶端到他面前。 “我今儿更想尝尝你的滋味!”钱涨一把掐住婢女的腰,脸伸到她脖颈处乱嗅。 “不要,不要!”一声瓷器落地脆响,掩盖了婢女微不可闻的反抗。 屋外的黑衣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无论是女子的呼救讨饶,还是男人的喘息闷哼,他们都当什么也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发呆的发呆,看天的看天。 隔了会儿,坐镇慕家仓库的慕明成也得了消息,说是顾青竹到了东市茶行,这时,韩守义正和他分析茶市行情,他一听,不禁有些不高兴地皱眉道:“我先前问她要不要问价,她痛快地说不要,这会儿反而来茶市,这是何意?况且,我今儿给她的可是一百二十文的高价,难道她还不满意?” “她来,也未必是为了问询今日之价,她的明前茶都卖给了三生,高低贵贱,问了也无多大意义,我想她大概是想打听打听往后的价钱吧。”慕明成抿了口茶,淡淡一笑。 “这丫头有天生敏锐的商业头脑,我不过与她多说了几句,她就赶来了,只可惜是个女娃子,要不然可真是个做买卖的好材料。”韩守义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怪只怪她出身不好,子衿不也把绣品铺子经营得很好嘛。”慕明成眉眼微挑,不以为然道。 “是是是,小老儿说错话了,谭大小姐如晴空皓月,岂是谁都能比的!”韩守义连连纠正自个的话,心中暗骂,真是老糊涂了,谭子衿将来可是慕家少夫人,未来当家主事的人,自个小瞧女子的话以后再不能说了。 “我们出去瞧瞧她,到底是个乡下姑娘,别被旁人虚价诱了去。”慕明成喜欢顾青竹制的茶,他是个生意人,但凡赚钱的买卖,他都要牢牢抓在手心里。 “是。”他的随从长宁应了一声,打头出去了,他平日是说少做多,旁人都以为他是个闷葫芦。 东市上,顾青竹和梁满仓转了转,渐渐适应了两人靠着很近,也要大声喊话才听得见的吵杂,茶市的价钱果然跌到了九十文,偶尔有高的,不过多出个两三文,其他的再没有了。 “姑娘一看就是卖茶人,咱是本地收茶的,价钱肯定比那些个外地人高,你要愿意,不妨进来谈谈?”一个满脸堆笑的伙计操着本地口音对顾青竹说。 “明前茶什么价?”顾青竹信了他的话,站住问道。 “姑娘家里有明前茶?你不如进来,咱好说话,现在外头都只有九十文,我给你价高,旁人家是要闹的呀。”伙计连连向她招手。 “算了,不问了。”顾青竹想了想,自个又没有茶,问了也是白搭,再说,转了一圈,韩掌柜给她的,也确实是实诚价。 “啊呀,你别走呀,价钱咱好商量嘛。”伙计见她要走,上前就要拉她的胳膊。 “你作甚!”梁满仓抢上一步,擒住他的手。 “哎哟,我好心给你高价,你不谈也就罢了,为啥叫人打我!”伙计突然大声叫唤起来。 “怎么了!”帐篷后头呼啦啦跑出一群人,直往梁满仓冲过来。 这些人仿佛是事先准备好的,各个手里都提着铁棍和大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青竹心里一紧,她拉了拉梁满仓的衣角,本能地想赶快离开这里。 梁满仓眼见情形不妙,这会儿街市上满是人,跑是跑不掉的,他摆好了应战的准备,只是没闹明白,他时隔五年,才第一次进南苍县,无缘无故的,到底惹了哪座瘟神! “怎的了?昌隆这是收茶呢,还是准备开全武行?”正在剑拔弩张的关口,一个轻轻慢慢的声音问道。 昌隆?梁满仓眉心一跳,真真是冤家路窄,自个怎么没想到呢,钱涨既然能在翠屏收鲜茶,自然也会在东市收茶,倒是自个粗心了,被人盯上,却没发现。 “这小子无故打伤了我们的伙计,昌隆何时这般任人欺负过?慕家二爷还请不要管得太多。”领头的黑衣人面色阴沉,指着那个抱着胳膊乱叫唤的伙计说。 “这姑娘是我三生茶行很重要的客商,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如给我一个面子,拿些银钱给伙计们吃酒压惊,这事就此罢了。”慕明成朝后伸手,长宁将一个装着碎银子的荷包放在他手上。 “慕二爷的心愿,在下领了,可钱家有钱家的规矩,还请不要为难我们!”领头的黑衣人并没有上前接荷包,只抱拳行礼,这显然是拒绝了。 “瞧着倒是个忠心的,不过话说回来,莫说是你,就算钱大爷在这里,我向他讨这么个人情,我想他也未必会驳我的面子,你又何必如此执拗呢!”慕明成浅笑,眉眼未动。 “小的只知效忠主子,还请慕家二爷体谅!”黑衣人冷哼,半点不让,挥手让后面的人快速赶过来。 “长宁,你去请请钱大爷,就说我在他家的收茶帐篷前,想跟他讨个人情。”慕明成回首,将荷包抛还给身后的随从。 “是!”长宁抱拳应答,转身飞快地去了。 “多谢这位先生美意,你既然认得青竹,就请好好保护她,至于我,他们还不是对手!”梁满仓挺身抱拳,他想得很简单,今儿躲得过,明日还再来,不如一举打趴了,反倒少了麻烦。 “够嚣张的,等会儿少不得叫你跪地求饶!”领头的男人手起刀落,直劈他的面门。 事发突然,慕明成一把将顾青竹扯到身边,退出三步外,远远观望。 “你们这些宵小,自不量力!”梁满仓大喝一声,迎头而上。 只见他飞身一踢,快如奔雷,正中男人的手腕,他的脚力可达千钧,男人勉力握住刀,虽不至脱手飞出,但刀锋已然偏转,电光火石间,一下子削飞了旁边拿着铁棍攻上来的另一个男人的鬓发。 “啊!”碎发纷飞,男人头皮一凉,抬手下意识地去摸,发觉没有流血,刚暗自庆幸自己保住了小命,却没料到梁满仓已然欺身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夺了他的铁棍,猛击他的肚子。 不过眨眼的工夫,梁满仓已抢了家伙,连伤数人,铁棍虽短,却被他舞得虎虎生威,护住周身,泼水不沾,那些个黑衣人不敢太靠近,只在边上偷袭,却每每被打得鼻青脸肿,落花流水。 慕明成一下看愣了,长宁的功夫很好,可若和这人比起来,明显差出一截,难怪他适才那般桀骜不驯。 刚才还很担心的顾青竹见梁满仓如此威风,不由得松了口气,只在一旁静静观战。 钱家仓库里,钱涨根本不买长宁的账,只推说头疼,不肯到收茶的帐篷去,只把长宁晾在院中,可不一会儿,一个受伤的伙计跑了来,嘀嘀咕咕和外面的黑衣人说了几句话,那黑衣人立时去厢房回话。 半刻钟后,钱涨和长宁赶到了收茶帐篷,可就在此三五息前,梁满仓刚刚把所有人都打趴下了,那些个黑衣人头破血流,蜷在地上打滚呻吟。 外头围着看热闹的人们不知内情,只当是请了杂耍班子,别出心裁招揽生意的法子,他们见梁满仓大获全胜,不禁一起鼓掌喝彩。 “散了,散了,有啥好看的!”钱涨不耐地挥手。 他走进帐篷里一看,更加气得脸色铁青,只见那些个黑衣人横七竖八躺着叫唤,鲜血溅得到处都是,而收茶的物件更是大多被打坏了。 “瞧瞧,这事弄的,我先前就打发长宁去叫你,只那人性子忒急了些,一言不合就动手,有什么事不好坐下来商量呢,非得舞刀弄棒的,这苦头不是白吃了嘛。”慕明成优雅地跨进来,面上挂着十分惋惜的表情。 “咳咳,都怪我,昨儿陪丁副使,酒喝得有点多,今儿难免头疼,懒怠起来。”钱涨黑着脸,却还得装出笑容应付慕明成。 丁副使丁永道是茶马司的副使,正使在燕安城,只是个挂职的,基本不管事,所以,宁江城的茶马司就是丁永道做主,管着整个留都周边的贡茶、官茶,商茶,可以说,他官职不高,权限却很大,走马上任没多久,南苍县城里大大小小,但凡有些脸面的人物都去拜访过他。 钱涨这会儿提及他们的关系,无异于是一种炫耀和挑衅。 “是吗?你是海量都醉了,丁副使必然也没少喝,不过,前儿我刚送他两斤今年新上的莲心茶饼,解酒最好,想必,他今儿不若你这般遭罪。”慕明成轻轻浅浅地笑,看在旁人眼里,宛如霁风朗月。 只有钱涨明白,他的话里另藏着玄机,莲心茶是头茬春茶,今年天气不好,好多茶农都错过了采摘季,他统共只收了三四斤鲜茶叶,制了六张二两的茶饼,而慕明成轻轻松松就送出了十张,这一比,高低立现。 “梁满仓,你在翠屏镇把我的人打伤了也就罢了,今儿还追到这里来,当真是无法无天了!”钱涨气闷,不再理睬慕明成,转而冲梁满仓大吼。 第四十五章 兄弟谈心 “分明是你的人先动的手,在场的人都可作证!”梁满仓挺起胸膛,毫不畏惧地说。 “我看谁敢站出来废话!”钱涨此时已气红眼,蔑视地扫过围观的众人。 钱家财大气粗,豢养打手,对付一切与他们不利的人和事,若是明着办不到,暗地里也要使坏铲除,故而,大家虽对他的事心知肚明,但都不敢多说什么,围观的人群中已有人开始默默地走开。 “你说的这句话就是最好的证据,可见你惯会欺压恐吓百姓!”梁满仓扫了他一眼,淡定地说。 “好啦,好啦,有道是不打不相识,这只是个误会,钱兄,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都消消气。”慕明成笑如春风,上前打圆场。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顾青竹上前对梁满仓道。 “打了人就想跑!”钱涨肺都气炸了,他在南苍县何曾这般窝囊过,自个手下被这山里小子连打了两回! “怎么,还想打架?那请找个扛打的来,别整这些个软蛋!”梁满仓满脸鄙夷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仰头就走。 “你……你真当我收拾不了你!”钱涨咬牙切齿。 “算了算了,赶快收拾收拾吧,明前茶就赶着这两日,当是生意要紧。”慕明成见顾青竹和梁满仓离开,忙伸手拦住钱涨,好言相劝。 “哼!”钱涨再无心和慕明成演戏,也不管那个烂摊子,转身就走。 慕明成抿唇看着钱涨气冲冲的背影,眼角划过旁人不易觉察的一丝笑容。 “主子,要不要护送那姑娘一程?”长宁站在他身后低声问。 “不用,那人的功夫在你之上,我瞧着,钱涨被他气得失了风度不是头一回,可见他并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慕明成说完,转身欲走。 “二哥,韩老头说你来了这儿,叫我好找。” 慕锦成带着宝应,好不容易从拥堵的人群中挤到他面前,一转头,看见面前的满地狼藉,不由得一愣,“咦,这是怎么了?” “适才刚上演了一场好戏,可惜你来晚,错过了。”慕明成一点也不惊讶慕锦成来,反而对这个弟弟狡黠地眨了眨眼。 二哥向来持重,这般和他玩闹的时候,少之又少,慕锦成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他东张西望地问:“咋的,难道还有人敢狼嘴里夺食不成?” 慕锦成目光所及,都是来去匆匆的人,而其中有一抹泛白的靛蓝,身背竹篓,正渐渐离开他的视线。 “回吧,这里又脏又乱,咱们到仓库说话去。”慕明成拍拍他的肩膀,领头走了。 “我说不要来嘛,老爹硬逼着我来!”慕锦成捏着鼻子,低声埋怨。 此时虽是初春,可这会儿刚过正午,东市上人潮涌动,饭菜残渣的味道,人的汗味、烟草的焦味,全都混杂在一起,被阳光一晒,酸腐之气膨胀充斥在帐篷间狭小的过道中,令人难以忍受。 “春茶是一年里茶市最重要的生意,你是慕家三爷,做主子的,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慕明成回眸,笑着摇头。 “有你不就好了,我又不懂的。”慕锦成撇撇嘴,嘟囔了一句。 街市人潮汹涌,摩肩接踵,慕明成没再说话,两兄弟好不容易在长宁和宝应的护卫下回到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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