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正经。”慕锦成使出吃奶的劲,都没完全拉开过这张弓,他不信世上真有猛人,臂力大得惊人。 梁满仓本不擅于讲道理,他直接拿起那张弓,左手握住弓背,右手勾弦,只听见弓发出轻微的吱吱咯咯的响声,他持续用力,箭弦越绷越紧,到极致时,弓背已弯了一个半圆状。 此时的梁满仓气势沉稳,双眼微眯,仿佛不远处就是乱臣贼子,随时放箭剿杀! 此时弓上并未搭箭,只见他右手一松,“锵棱棱”弓弦震动,宛如潜龙嘶鸣,又似金玉入盆,激起的劲风吹起他鬓边的碎发。 “好身手!”苏暮春鼓掌道。 “确实厉害!”慕锦成不得不服气地点头,他就是有这点好,能诚心佩服真正的强者。 “到底还是这个弓好。”梁满仓爱惜地将弓放回桌子上。 “这回输得心服口服,弓总该是我的了吧。”顾青竹看着慕锦成,撇撇嘴。 “归你了!”慕锦成挥挥手。他虽不舍,但男人一言九鼎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满仓哥,送你的!”顾青竹拿起弓就塞到梁满仓怀里。 “这……这怎么给我了呢?”梁满仓一时愣住了。 “你过些日子就要到县衙谋差事,总要有个趁手的家伙什,这弓正好适合。”顾青竹笑眯着,露出雪白的贝齿。 “怎么?你就是那个飞鹰营的梁满仓?”苏暮春饶有兴趣地问。 萧耿不知通过什么关系找到了巡捕官崔阜,求他给梁满仓一个机会,崔阜得空就和苏暮春提了一下,也亏他记得。 “是我,难道衙门里不许我做捕快吗?”梁满仓挺直腰杆,目光锐利地问。 “那倒不是,捕快不拿朝廷俸禄,和巡街的一样,是县衙自行筹款,所以上头也不会管到底用的什么人。”苏暮春摇摇头,解释道。 “那倒好,我总还算有机会!”梁满仓抱着弓,嘴角微挑。 “你这样的功夫和身手,不为国效力白可惜了,你既得了小娘舅的弓,我自然也该有件足以匹配的礼物送你,以报你的救命之恩!”苏暮春笑道,他面色温柔,宛如光风霁月。 第六十六章 追云 “这怎么好意思呢?”梁满仓有些意外,局促地笑了下。 “原是该的,你既打算到南苍县县衙做事,总得见见崔阜,他是巡街和捕快的头,你将来也是要在他手下做事的。”苏暮春拍拍他厚实如铁的臂膀。 “顾姑娘,这笼石斛一共五两一钱多,咱按说好的十两一斤算,若你下次再得了上好的药材,还请送到德兴来,我保管给的都是最高的价钱。”谭立德拿了五两银子并十多个铜板递给顾青竹。 “还要扣掉定钱呢。”顾青竹拿出一小块银子说。 谭立德轻轻推开她的手,说道:“我这里每年冬春都敞开收石斛,来得大多是壮实的汉子,他们每每说起采斛过程,都是惊险无比,你虽对怎样采斛半句没提,但我瞧见你裙边上沾的那些个苔藓,想来也是不易的。 再说,适才锦成用两倍的价钱,都没说动你出手,如今这般守信的人太少了,所谓,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我的药行之所以叫德兴,也就是守这么个老礼。 瞧我这一把年岁了,容我托个大,咱爷俩也算有缘,这点小钱就别计较了,当给你买块香胰子洗衣裳吧。” 香胰子是一种只有高门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澡豆,据说拿香胰子洗过的衣裳特别干净,也特别香,只是价钱贵得吓人,小儿拳头大一小块就得三四十文呢。 顾青竹也是爽快的人,见谭立德这般说,也就收回手,小心收了钱,屈身行礼感谢。 偶得了这五两银子,青松的束脩就有了指望,这钱虽来得快,可石斛却几乎是她豁出性命采的,又恰逢不是石斛旺收的季节,她才侥幸拣了点山里采斛人剩下的,这种挣钱的法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回两回也就罢了。 “走吧,咱们去县衙。”几人告别了谭立德,一起离开。 出了药行,就见宝应和研墨已经牵马等在外头,那些个吃的,敷的药都一股脑交给研墨收着。 县衙离西市不远,上马坐车,一行人很快就到了。 跳下马车的顾青竹环顾四周,只见县衙黑灰色的门脸,凝重威严,有两个衙役拄着杀威棒,直挺挺守在门口。 崔阜此时正从角门出来,扫了眼门前的一群人,鹰一般的目光,很快锁定了背着牛角弓健硕的梁满仓。 “正说要去找你,瞧,我带了谁来?”苏暮春眉眼带笑,指着梁满仓对崔阜说。 “这位是……”崔阜迟疑地问。 “就是你上次说的梁满仓呀,我见识过他的功夫,可了不得呢。”苏暮春挑了大拇指赞道。 “萧耿前几日,在我面前夸你如何如何,今日一见,果然风采卓然。”崔阜上前,抱拳行礼。 “萧大哥谬赞,日后还要巡捕官多多照拂。”梁满仓赶忙还礼。 “日后都是兄弟,不必这般客套,我虚长你几岁,叫我崔哥就好。”崔阜拍拍他的肩膀。 “走了大半日,快进屋喝口茶。”苏暮春将众人从旁边的甬道引进内宅。 苏瑾为官清廉,家里原只有父子两人,故而,并没有在南苍县置办宅邸,只在衙门口另辟了东西两条小道直通内宅,后来娶了慕婕成,才简单修葺了房屋,分隔了院落。 内宅不大,分两处小院,苏瑾夫妇住着东边的清风院,苏暮春则住西跨院的乐读斋,中间是种花养鱼的小园子,有月洞门相连,两边都可以开门进去赏景,但平日里都是锁着的,有积年的嬷嬷看守,无事是不互开的。 因着慕婕成年纪轻,又因慕锦成与苏暮春玩得不分长幼,故而,除了重大的日子,比如中秋、重阳、年节等需要按礼问候,其他时候,并不要他每日晨昏定省,如此,苏暮春只需在衙门的书房里,向他父亲请安便是了。 这会子,一群人进了乐读斋,只见不大的小院,种了些兰花萱草,内里的铺陈简洁大方,黑漆榉木的桌椅条案,大气低调,书籍处处可见,或卷或折,随时等着主人翻阅。 院里的大丫头添香带着两三个梳着总角的小丫头,小心收拾了书,焚香烹茶,奉上瓜果点心,众人一起围坐,吃茶聊天,没有长辈约束,自是怡然自得,坐卧随意,好不快活。 “研墨,去把追云牵来。”苏暮春挥挥手道。 “嗳!”研墨飞跑着去了。 不一会儿,研墨从后头马厩里牵来一匹高大的骏马,只见它通体毛发乌黑油亮,而四蹄却是雪白的,仿佛是飞奔在云端没了马蹄,故而唤作追云。 “满仓,你在军营中待过,对弓箭马匹自然是行家里手,追云是匹宝马良驹,跟着我,老死马厩可惜了,不如送你吧。”苏暮春上前摸摸追云的鬃毛。 这马,他养了两年了,喂它吃食,给它洗刷,却只能看着研墨代他遛马,这种身不由己的痛苦,旁人很难体会一二。 “暮春,这可是你外祖林尚书令送你的,我都不曾开口过,你却要送给他!”慕锦成有些吃惊道。 “救命之恩,拿什么报答都不为过,更何况是匹对我来说,只能看,不能骑的马呢,外祖若是知道,赏的必是比这个还多呢。”苏暮春淡笑如风,缓缓道。 “他倒是憨人有傻福,今儿一天就得了人家多少年梦寐以求的两样好物,上官先生的弓箭和燕地神驹。”慕锦成颇为感慨,低声嘀咕道。 “小娘舅若是实在想要,我求在军器监任职的舅舅给你寻摸一匹好马,每年茶马司换购的草原马,都得到他那里登记造册。”苏暮春体贴道。 “算了,算了,我那骑术比箭术强不到哪去,好东西给我也是白糟蹋了。”这回,慕锦成倒是有了自知之明,连连摆手道。 “这样贵重的礼物,我一个山野猎户断断不敢收的!”梁满仓只一眼就喜欢上了追云,可到底身份悬殊,他眼皮跳了一下,婉言谢绝。 “宝弓良马赠英豪,这世上总有人是配得上这些好东西的!”苏暮春将手中缰绳塞到他手里。 追云低头打了一个响鼻,热气呼在梁满仓的手臂上,热烘烘的,一瞬间,让他恍若回到战鼓震天号角催征的热血战场。 “满仓哥,苏公子送你这些,不止是报恩,还是对你的期许。”顾青竹拉拉他的衣角,低声说道。 “兄弟,收下吧,他日护一方百姓平安,才是对苏公子最好的报答。”崔阜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梁满仓默默攥紧了缰绳。 “添香的茶艺可不是回回都能见识的,再说,这可是上好的旗枪茶饼呢。”慕锦成站在门前催促。 几人折回去,又坐了会儿,苏暮春取了白玉萧来吹奏,满室茶香雅音,众人只觉得心神清明,满袖盈香。 慕婕成在清风院里听到管家回禀,特意选了几样精致的点心打发人送过来,还问要不要在外面订桌酒席留饭。 苏暮春打发添香过去拜谢,只说,自个有安排了,不劳小娘过虑。 “暮春,你早些时候不是想找一根紫竹做萧的,可有合适的?”慕锦成给苏暮春斟了杯茶,想起来问。 “我在南苍县周边寻了几处,都未见紫竹,大概只有南边才有。”苏暮春有些失望地说。 慕锦成拈了块莲子糕,软倚在椅子上边吃边说:“要不让我二哥帮你找找?他认识的人多,南边或许也有几个相熟的客商。” 莲子糕本是极酥软的,他说话的时候,碎屑喷到了旁边歪头和梁满仓说话的顾青竹手上,她嫌弃地瞪他,不想煞风景,便没说什么,只低头掸掉了。 她一俯首,露出衣襟下一截雪白的鹅颈,还有绾住乌黑发髻的紫竹簪。 那簪子是截取的一段紫竹枝,竹节被打磨得很光滑,因带着时间长,泛着油润的深紫光泽,若不是慕锦成这会儿挨着这般近,几乎看不出来。 “顾青竹,你头上戴的那根是紫竹吗?”慕锦成有些兴奋地说。 “是呀,怎么了?”适才,她正和梁满仓说,附近村子里哪个泥瓦匠的手艺好,并没有细听他俩说的话。 “顾姑娘,你这紫竹枝是哪里找的,能否带我去?”苏暮春闻言,两眼闪着惊喜的光,急急地追问,难得他这样清雅淡然的人也有迫切的时候。 “旁处没见过,这是我家里的一丛,就长在竹林里,是我母亲自南边带来种的。”顾青竹不知他俩为啥对这个有兴趣,对着他们左看右看,一脸狐疑地说。 “那……那太好了。”苏暮春一脸欢喜,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继而又有些哀求地问,“你能割爱让给我一枝吗?我想做一管紫竹箫很久了。” “这……”顾青竹一时愣住了,咬唇不语。 见顾青竹突然犹豫,情急的慕锦成口不择言:“你是不是又想要钱?!”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青竹!你是富贵里生,宠爱里长的贵公子,哪里知道她的苦楚!”气愤的梁满仓一把推倒了慕锦成。 你送了我良弓宝马又如何?山里人命苦,但不贱! 跌坐在椅子上慕锦成愕然,旁边的人也被突然的变故噤了声,原本和谐欢快的场面,变得比寒冬腊月还要冷寂! 第六十七章 成人之美 “好端端的,这又怎么了?”崔阜挤出几分笑容,尴尬地走上前打圆场。 “若是不方便,那就算了。”苏暮春见此,有些失望地说。 紫竹是母亲的挚爱,顾青竹几乎是拿它当性命一样看待,容不得旁人碰一枝一叶,而苏暮春在书画店为她解围,今儿也多次帮她讲话,自个回赠一根旁人眼里不足道的竹子,也是情理之中的礼尚往来。 半晌,顾青竹抬眸道:“这会子,不是砍竹子的好时候,你们秋天去顾家坳,我送你一整根。” “真的?简直太好了!”苏暮春一时转忧为喜,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众人见此,一时又说笑起来,气氛欢快而热烈。 只有梁满仓有些吃惊地轻唤了一声:“青竹……” “君子成人之美,不过一根竹子,大家都是朋友,他既然这般喜欢,我又何必吝啬?”顾青竹摇摇头低声说。 苏暮春让人开了小园子,领了众人进去闲逛了一圈,此时正是春末,园中花木繁盛,九曲游廊垂下紫嘟嘟的花串,荷塘小池中,荷叶刚刚冒出嫩绿的巴掌大一张,像一群稚童挤挤挨挨占了半池,几尾金色的锦鲤悠然自得地穿梭其中,假山后,移步换景,花窗透出几株鲜嫩的芭蕉和盛放的海棠,又是另一番景致。 几人走走停停,慕锦成对每一处都要点评一二,偶尔还要拽那么几句酸词,大家只当添趣,并不与他一辩长短,游园的欢愉冲散了刚才的不愉快。 闲适的时光总是易过,眼见着日影偏西,顾青竹和梁满仓起身告辞。 “追云虽是草原上的马,却性子温和,又十分有灵性,你要先和它混熟,让它认你做主人,这样它才肯驮你,否则,尥蹶子摔人和烈马没什么两样。另外,它夜里要加一勺豆粕,不然会饿的,还有,就是每天要给它洗澡。”到底是有些舍不得的,苏暮春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一回。 “放心,我会对它好的。”梁满仓顺了顺追云油滑的马鬃。 “过了端午,兄弟你就直接来报到,捕快班头也指着你当呢。”崔阜用力拍拍梁满仓的肩。 “这……这是不是不太好?”刚上来就当班头,旁人只怕不服气。 “放心,有飞鹰营三个字就足够了,谁见了你,都得服你做头。”崔阜握拳抵在他的胸口,笑着说。 另一边,慕锦成扬声吩咐:“宝应,去车行叫辆马车送他们回去。” “不用,不用,我们自个回去就好。”顾青竹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急忙摆手道。 “你们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一起伐木的村人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还是坐马车回去快些,省得家人担心。”慕锦成一本正经地说。 顾青竹对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人,无所适从,强迫她来的是他,这会儿又要送她回去的也是他,真是难以琢磨的人。 不一会儿,宝应就赶了一辆马车来,顾梁两人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将追云拴在车尾,坐车回去。 既然提前回了南苍县,慕锦成决定在苏暮春家里先住几日,也免得被老爹看见,说自个吃不下苦,得了消息就跑回来,少不了又挨一顿训斥。 至于翠屏镇的那些行李物什,就留给宝应慢慢收拾。 两架的马车比慢腾腾的牛车快得多,半个时辰后,三人已经回到了翠屏镇。 与宝应告别,梁满仓牵着追云,和顾青竹一起回去,由于顾家坳入口狭小陡峭,梁满仓心疼追云,遂决定改走老君山山路回去。 两人结伴回到村里,只见闷头抽烟的顾世福和其他上山伐木的人,一起坐在顾青竹家的院子里,秦氏带着青英不停地往平日里村人常走的山路张望。 “我们回来了!”顾青竹急走了几步,推开院门,欢快地说。 “他们没为难你们吧?”顾世福一下子站起来,紧握着烟杆,上下打量她,紧张地问。 “一点事都没有呢,你看满仓哥还新得了弓和马!”顾青竹回身一指,背着弓的梁满仓正牵马走了过来。 “真漂亮的马!”郑长林,顾青水和方奎三个年轻人一下子围上来,一脸羡慕地惊叹。 “还是这张弓好!”顾世根伸手摸了下弓臂,那丝滑的感觉,比晚间搂在怀里媳妇的肌肤还要滑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走的时候,可没这么好说话呀?”顾世福猜不透,这两人得了什么奇妙的际遇。 “青竹,你来说吧。”梁满仓口拙,他低头解下弓,和伙伴们去一旁观看。 顾青竹便将南苍县发生的事一一说了,众人唏嘘不已,顾世福听说梁满仓得了苏暮春和崔阜的赏识,不仅做捕快的差事定了,还是个头儿,另外又送了弓和马,心里一下子松快了,笑着吧嗒吧嗒一个劲儿抽烟。 晌午后,大丫见顾青竹未回来,就替她摘了半篓桑叶,她这会儿一见院里的人,脸上立时漾起笑容,快步走进院子:“青竹、满仓哥,你们回来了!” 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平日里村中连头牛都没有,高大的追云长得油光水滑,毛色齐整,村人都好奇地来看,有胆大的,甚至还偷偷摸了一下。 追云一下子被带了陌生地方,又被许多人围着,心中未免不安,不时地打响鼻,偶尔还要刨下后蹄。 “好啦,好啦,他们奔波了一天,也累了,大家都回吧。”顾世福见没出事,心下安定,磕了磕烟锅子,将烟杆插在后腰上,站起来负手道。 “嗯嗯,是该吃晚饭了。”村人陆陆续续回去了。 梁满仓将追云带回家,只见院里墙根下,整整齐齐码着十来根大大小小的榆树,造三间房绰绰有余了。 第二日,天气转阴,似乎要下雨了,顾青竹将青松还差的那些束脩准备好,又拿了他几件换洗衣裳,打算出山去学塾,而梁满仓赶着给追云买豆粕,也一早出门,两人正好遇上。 刚走几步,就听大丫在后面呼唤:“青竹、满仓哥,等等我!” 顾世福忙着给茶园积肥,孙氏在家伺候小蚕走不开,而顾青山虽能下地走动,但还不敢让他做什么重活,故而,到镇子上买粮的事就交给了顾大丫。 山间云雾翻腾,一场雨水眼见就要来了,三人一路同行,不敢休息,很快就到了翠屏镇,为了赶时间,青竹决定自个去见阿弟,而大丫和梁满仓一起去粮行买粮食和豆粕,顺带帮她买一些。 杨氏见了顾青竹十分高兴,忙将柳元叫了来,顾青竹将剩下的束脩恭恭敬敬奉上。 “我听说,今年的春茶茶市不景气,你这钱都付了束脩,可还有余钱买粮食?你那个阿奶可不是省油的灯。”柳元抬了抬低垂的眼皮问道。 “先生说的是,不过,我昨儿偶得了些药材,将将够的。”顾青竹眉眼带笑地说。 “嗯,那就好,青松在这里读书最用功,也不枉你这般辛苦。”柳元收了银钱,点了点头。 “谢谢先生,笔墨书籍之类,我可还需再买些吗?”顾青竹想起来问。 “我前几日见他夜里抄书,恐怕也是想省些钱,可我怕他熬坏了眼睛,你见着他,劝劝吧。”柳元还有学生等着上课,说完这些,就匆匆走了。 青松还没有下学,顾青竹便蹲在灶间帮杨氏做饭,耳边听的都是她对青松聪明懂事的夸奖。 许是柳元告诉了青松,旁人还没到饭厅,他已经第一个冲了进来,他是个大男孩了,个子又窜高了些,再不好意思扑到姐姐怀里,只在看见她的时候,欢喜地傻笑。 吃了饭,其他人都在玩耍休息,姐弟俩找了个僻静处坐着,顾青竹拿出装着五百文钱的荷包递给青松。 “阿姐,你哪来这么多钱?”顾青松一摸鼓鼓囊囊的荷包,惊讶地问。 “昨儿,满仓哥上老君山伐木,我跟着去,碰巧采到了石斛,卖了一大笔钱,不仅交了束脩,还有余的呢。”顾青竹单拣好消息告诉弟弟。 “采斛是多危险的事,你下次不可以干这个!”顾青松心上一紧,虎着脸说。 “晓得了,山里有专门的采斛人,我只不过是偶得,往后哪还有这种机缘。”顾青竹拍拍阿弟的肩膀,接着说,“你拿这些钱买书笔纸墨,晚上别抄书了,费眼睛,听到没?” “嗯。”顾青松摩挲着荷包,低低应了一声。 天色愈发暗沉,姐弟俩长话短说,不一会儿,顾青竹便离开了学塾。 大丫巴不得和梁满仓在一起,他们买了粮,梁满仓请她在面馆里吃疙瘩汤,两人边吃边等顾青竹。 对面的布店许是新开张的,伙计卖力地在门前吆喝,买三尺送一尺,引得很多路人进去选购,这热闹无疑也吸引了大丫的目光。 大概南边的夏粮丰收了,翠屏镇的粮价终于便宜了些,大丫买了粮还有些剩余,她琢磨着要再买些布。 顾青竹匆匆地赶来,大丫一把拉了她去逛布店。 “青竹,这个比较划算,四尺布套着裁,够做一身衣裳和一双鞋呢。”大丫嘀咕,她流连在蓝布灰布的柜台前,最终买了藏青色的。 顾青竹选了浅蓝色和粉绒花的,青松长高了,身上的长衫已经接了两三回,这次打算给他做件新的,而小妹夏天贪玩,容易出汗,要多做两件换洗。 三人买妥了东西就往回走,老天终于绷不住,淅淅沥沥开始下雨,所幸山中树木长得茂盛,三人沿路走着,粮食都用油布裹住,虽飘洒了些许的雨,却不至于潮湿。 地上的尘土被雨点打起一个个小坑,一脚踩下去,现出一个完整的脚印,大丫跟在梁满仓身后,专注地看那些大脚印。 第六十八章 暗潮 山里人每日都有的忙,春茶下市了,有的人家已经着手修枝积肥,家里养蚕多靠女人,年轻壮劳力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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