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毕竟中间还牵扯着那位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的谢少师。 姜雪宁那日带了人来救,却被他厉声质问为什么回来,心中不免有几分委屈。眼下却不曾想到张遮会对着她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知道,他记得。 也不知是方才喝下去的几盏花雕滚烫,还是此刻微有潮湿的眼眶更热,她忙掩饰般地仰首将盏中酒饮尽。 张遮默然地看她,也举盏饮尽。 萧定非在旁边揶揄:“哎呀看二位说得这恩深如海情真意切的,知道的说你们在吃年夜饭,不知道的怕还以为两位是在拜堂呢!” 这人说话总没个遮拦。 姜雪宁皱眉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萧定非道:“哈哈,快坐下快坐下吧!来来来,我给你们倒酒,光这么吃着喝着也无聊,大家来行个酒令怎么样?” 话说着他还真给众人斟酒。 张遮坐下后,却有了几分恍惚。 安静的夜里远远传来放爆竹的声响。 他向窗外看去。 道藏楼修在山间,外面是泥径山影,古松堆雪,飘飘扬扬的雪从高处撒下来,格外有一种雪中围炉夜话的深远幽寂。 只是…… 雪再好,终究要化的。 萧定非已经不顾小宝的反对行起了酒令,一圈转过后正该轮到张遮,却没想看向张遮时,却见这位张大人静坐在桌畔,静默地望着窗外。 他喊了一声,张遮才回转目光。 萧定非察言观色上也是很厉害的,笑着道:“难得良辰佳节,可看张大人神思恍惚,好像有什么事情记挂在心?” 姜雪宁也看向张遮。 张遮却低垂了目光,慢慢道:“天雪夜寒,京中该也一般。家母独居旧院,张某如今却身陷通州,未能归家侍奉,心有愧,且有些担忧罢了。” 萧定非顿时“啊”了一声,有些没想到。 张遮母亲…… 昏黄的灯光下,姜雪宁手搭着的杯盏里,酒液忽然晃动起来,摇碎了一盏光影,她的面色仿佛也白了一些,少了几分血色。 屋舍里忽然很安静。 后面萧定非又笑起来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对着张遮说了好几句吉祥话,举杯遥遥祝愿京城里张母她老人家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姜雪宁却变得心不在焉。 连后面还说了什么,行了什么酒令,都忘了,脑海里面浮现出的是前世一幕幕旧事。 夜里宫廷,她拉了张遮的袖子,恳请他帮自己一把;坤宁宫中,乍闻事败他被周寅之等人捏了罪名投入大狱;然后便是那初雪时节,张遮家中传来的噩耗…… 那位老妇人,姜雪宁从未见过。 可料想寒微之身,困窘之局,教养出来的儿子却这般一身清正,该既是一位慈母,也是一位严母,是个可敬的好人。 她想,上一世张遮狱中得闻噩耗时,回想那一切的因由,会不会憎恨她呢? 那些日子,她都在惶恐与愧疚的折磨中度过。 末了一死倒算是解脱。 如今忽又从张遮口中听他提起其母,姜雪宁上一世那些愧悔几乎立刻像是被扎破了似的涌流出来,让她觉出自己的卑劣。 万幸。 一切得以重来。 她不由感念老天的恩赐,只是不论如何想强打笑容,这一通酒,一顿饭,到底吃得有些食不知味了。 宴尽临别,要出门时,萧定非也不知是不是看出点什么端倪来,瞧了她片刻,低声道:“二姑娘怎么也恍恍惚惚的?” 姜雪宁没有回答。 萧定非便觉得自己认识新新旧旧这一帮人怎么都有点矫情,轻哼了一声:“你懒得说本公子还懒得听呢!只告诉你一声,通州渡口子夜时有人放烟火呢,满城老百姓都出去看。” 说完嘿地一笑,转身就朝外头走。 众人一道来的,自然也一道回。 回去时路过谢危那座小院,剑书的身影看不到了,那屋舍里仍旧黑漆漆一片。 萧定非拉了小宝说有事问他,先从岔路走了。 姜雪宁知道这人又是在给自己制造机会,暗示她邀张遮一块儿去渡口看烟火呢。只是她心里压着事,临到这关头,竟有万般的犹豫和胆怯。 那一腔奔流的勇气仿佛都被浇灭了。 直到与张遮话别,原本备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她一个人走回了自己的屋前。 台阶上已经盖了厚厚一层雪。 姜雪宁走上去,抬手便要推门。 只是那门框也早已被冻得冰冷,一触之下,竟凉得惊心,让她原本混沌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她在干什么? 有什么可犹豫的? 重活一世不就是去弥补上一世未尽的遗憾,避免走向那些覆辙吗? 既然想要,那便去追,那便去求,忸忸怩怩岂是她的作风! 先前准备好却未送出去的福袋荷包,原藏在她的袖中,里头沉甸甸的放着些好意头地瓜果样式的金银锞子,姜雪宁将其取了出来,能清楚地摸到里面装着的薄薄一笺纸。 我意将心向明月。 她胸膛里顿时滚烫起来,这一刻决心下定,竟是连门也不推了,径直快步顺着远路返回,踩着甬路上还未被雪盖上的行迹,往张遮的居所而去。 寒风刮面生疼。 她都浑无感觉。 只是到得张遮屋前时,里面竟也漆黑的一片,没有亮灯,也无什么响动。 姜雪宁不由怔了一怔。 往返一回并未耽搁多久,张遮已经睡下了吗? 她犹豫片刻,还是伸手轻轻叩了叩门:“张大人睡下了吗?” 里头阒无人声。 回应她的只是那漆黑的窗棂,还有庭院里吹拂过雪松的风声。 过了片刻,姜雪宁再一次轻轻叩了叩门:“张大人在吗?” 门内仍旧静寂。 她便想,张遮有伤在身,酒量也不好,或许是睡下了吧?也或许是没在屋中,被谁拉着去与众人一道犒赏军士了。 只是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眉眼低垂下来,她看着自己掌心里攥着的锦囊,只道自己怂包,先前犹犹豫豫,以致现在连当面表露心意的机会都没有。 但决心已下,倒不反悔。 姜雪宁想了想,只轻轻将这只绣着福字的锦囊系在了左侧那枚小小的铜制门环上,盼他明晨该能看到,然后才笑了一笑,强压下满怀的忐忑,在门外望了一会儿,转身回去。 庭院的积雪里延伸出三行脚印。 那雪在枝头积得厚了,压着枝条簌簌地落下。 墨蓝的夜空里忽然一声尖啸。 是城外另一边的渡口方向,有璀璨漂亮的烟花升上了高空,砰地一声炸开来,绽出明明闪烁的华光。 张遮背靠门扇,屈腿坐在冰冷的地上,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了,不见了。半开着的窗外,焰火的光照进来,铺在他轮廓清冷的面庞上,落到他沉黑的眼眸中,只映出一片烧完后残留的灰烬。 第139章 斫琴堂主人 姜雪宁回了自己屋里, 洗漱睡觉。 本以为做了这么件大事,晚间必定辗转反侧胡思乱想难以入眠,谁曾想, 席面上本就喝了不少的酒, 花雕不算很烈,但喝多了后劲也不小,她脑袋才一沾着枕头,想了张遮的事儿一会儿, 就沉沉地睡着了。 只是睡得不很好。 做了一夜的怪梦。 可早晨一醒来睁开眼就忘了个七七八八。 桌上还搁着她昨日放着的那一方青玉的小印。 印章买来还是白的,要什么字得自己刻。 像这样寸许的面,刻起来不花什么时间, 就是琢磨怎么雕琢的时候颇费些脑筋。 姜雪宁看了一眼暂没去动它, 只是推开窗往外看了看:“雪停了啊。” 难怪早晨起来觉得有点冷。 她伸了个懒腰,打了几个呵欠, 没一会儿就瞧见窗外的甬路上,小宝穿着一身厚厚的衣裳走过来,对她道:“二姑娘, 刚来的消息, 说是昨天后半夜里雪停之后,那崩塌的山道清理了大半宿,今早已经通了路。看这天儿午间怕还要出太阳, 定国公那边和先生商量后说要趁着这时候走, 怕再过几天等雪化了又出点什么岔子。所以来知会您一声,若有什么东西也好提前收拾,中午便走。” 通州与京城的路途本不遥远, 走得早些,骑马乘车的话, 晌午走,晚上差不多也能到了。 姜雪宁点了点头答应。 只是眼看着小宝转身又要走,不由“哎”了一声,把他叫住,问道:“对了,张大人呢?” 小宝以为她问张遮是不是也走,便道:“张大人也早知道消息了,自然同大家一块儿走,只是原本随同来的兵士或许要等雪化了再走,毕竟并无那许多马匹。” 姜雪宁无言:“我是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小宝这才反应过来,想了想,好像也不很确定,犹豫了一下道:“方才看见了,因还有一批人要驻留通州,好像是定国公拉了先生同长大人一道去交代些事情,这会儿可能在府衙那边吧。” “哦……” 那就是不在了。 也不知他今晨起来有没有看到自己昨晚留的东西。 想来张遮现在也忙得脱不开身,姜雪宁也不好前去叨扰,只能等回头寻个合适的时机再说话了。 她自拾掇自己的东西。 上清观里其余人等也都忙碌起来,准备马车的准备马车,收拾行李地收拾行李。 等到中午随意用了些吃食,倒是正好出发。 通州城里大小官员自然全都来了,排在门口相送,有的恭维谢危,有的却向定国公萧远道贺,恭喜他找回了失踪多年的嫡子。 萧远站在人前,笑容看着多少有些勉强。 谢危无言地侧过目光,便将他这副实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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