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空荡的房间里,木妗捂着鼻子,鲜血从指缝滴在手机屏幕上,染红了一片。 她指尖微颤地擦去血迹,看了屏幕上盛斯砚的名字几秒,才哑声开口:“对不起。” 电话中沉默了片刻:“木妗,我们已经分手一年了。” 木妗微怔,眼前忽而有些模糊。 他是在提醒她,可她怎么会忘? 一年前,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盛斯砚没有任何预兆地冷冷对她说出了“分手”。 她站在盛斯砚家门口,在大雨里整整等了他一整晚。 结果邻居告诉她,盛斯砚在和她说完分手后,就出国了。 到最后,连个分手的理由,一句再见,都没留给她。 如果不是这通电话,他估计,永远都不会联系她。 木妗看着窗外冷冷的雨,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喉咙里被涌堵着说不出话。 半响,她才回:“我知道。” “所以你想死,可以死远点,不用告诉我。” 盛斯砚冷漠地说完,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电话中的忙音响起,像是鼓槌一样,一声一声重重敲在木妗心头。 她在地上蹲了很久,才起身去洗净脸上的血迹。 冷水拍在脸上,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瑞士的安乐死医疗机构。 “抱歉,因为中午没打通你的电话,所以打了你的预留电话。” 木妗疲倦道:“没事。” 中午那时候,她正巧还在前来瑞士的飞机上。 “安乐死执行需要关于证明你病症的资料,你还需要在瑞士当地再做一次检查” 木妗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无力道:“好的。” 挂完电话,木妗就打车去医院。 车辆行驶在瑞士街道上,隐约能看见高耸的阿尔卑斯山。 这座如雪的城市,很多年前,她无数次和盛斯砚说想来看看。 没想到,最后成了她生命的终点。 检查报告很快出来,血癌骨转移,治疗已经没了意义。 木妗在一众医生同情的目光中,习惯地将诊断证明收进了包里。 刚要走出去,她的脚步却忽然顿住,连呼吸都猛地窒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她还能再次看见盛斯砚! 盛斯砚就站在走廊尽头,还穿着她之前给他买的大衣,一年没见,好像又更加稳重了些。 俊美倨傲的脸,深邃淡漠的眼神。 每一处,都让她在这一年内,无数次带着回忆入梦,又带着泪水醒来。 木妗眼前瞬间模糊,刻意尘封的那些记忆碎片,也如潮水般在脑海中涌现。 从盛斯砚给她折的1530颗满天星,到恋爱七年来每天不间断的早安晚安,再到为她一句想你,大雪天开车四百公里来见她。 她以为她会和盛斯砚一直一直爱下去,直到那天,盛斯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留给她冷漠的背影,任她怎样哭喊挽留,都不曾回头。 这些过往,木妗本以为只要强逼着自己,总有一天,她就都能忘了。 可在看到盛斯砚的那一瞬间,死死压抑的酸涩还是反扑上来,几乎将她的心淹没。 她咬紧唇,想,瑞士可真小啊。 盛斯砚也看见了她,微微一怔后,便皱眉走了过来。 木妗心一颤,刚想说话,就听盛斯砚冷冷开口:“我说了,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脸色很冷,清冷的眉宇有些不近人情的淡漠。 木妗缓缓攥紧了手:“我只是来做体检的。” “体检?”盛斯砚根本不信。 “这样的谎话有意思吗?一年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爱你了,死缠烂打了几次还不够?现在追到瑞士来,只会让我觉得更恶心。” 木妗脸上的血色顿时一寸寸白了下去。 一年前,她确实不能接受盛斯砚断崖式分手,所以用了很多种方式找他。 可这一次,不是了。 她看着盛斯砚,喉中微涩,可还没说话,就听见一道声音传来。 “斯砚。” 木妗一顿,回头,就见一个女生走过来挽住盛斯砚的手臂。 那女生打量了她一眼,笑着问盛斯砚:“斯砚,这是谁啊?” 她不认识木妗,木妗却认识她。 她是盛斯砚的女朋友,或者说,现女友——乔星。 盛斯砚唇瓣微动:“前……” “邻居。” 木妗打断他,低声道:“我们只是前邻居。” 盛斯砚顿住,眸光沉了沉,没说什么。 乔星闻言,笑着走到木妗面前,伸手:“你好,我是斯砚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她咬得很重。 木妗低下头,看见乔星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戒指上的粉钻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深深刺痛了木妗的眼。 她下意识问:“你们要结婚了?” 乔星甜蜜地笑着:“是啊,斯砚上个月刚向我求婚。” “哦……恭喜啊。” 木妗抬眸看向盛斯砚,故作轻松道:“日期是哪一天啊?” 盛斯砚看她片刻,淡淡说出了一个日期。 “7月1日。” 木妗顿住,只觉得像是有一把刀狠狠插进了她的心里。 她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 7月1日。 那天是她,安乐死的日子。 7月1日,是一个很特殊的日期。 那天,是木妗的生日。 三年前,也是那天,盛斯砚向她求了婚。 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忘了那个夜晚。 蜡烛火光明明灭灭,蛋糕上画着她最爱的满天星辰…… 二十三岁的盛斯砚跪在地上,无比虔诚地将所有家当全堆在她面前。 “这是我的车,这是我的房产证,这张卡里有我的所有资产。” 幽幽烛火映照他青涩的脸庞,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抬头看向她。 “我以为开口的时间地点很重要,后来才发现,其实唯一重要的只有你,我知道你一直想去瑞士,但我已经等不及了,我们可以在瑞士结婚,此刻,我只想知道……” “木妗,你愿意嫁给我吗?” 过往的画面,一帧一帧回放在她的眼前。 现在,他们如约一同站在了瑞士的土地上。 盛斯砚走向婚姻,而她,走向死亡。 木妗看着盛斯砚,他还是那张脸,却再看不到过去的一点影子。 她深吸一口气,泪水疯狂在心里流淌,可脸上却没有一滴泪。 她笑着说:“恭喜,祝你们幸福。” 医院回廊的风声呜咽,不知道是在为谁哭泣。 从医院出来,木妗去医疗机构送资料。 工作人员接过资料:“施行安乐死时,需要亲属在场……” 他说着看向木妗无人的身后,目光顿了顿。 木妗“嗯”了一声。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工作人员没再说什么,微微叹了口气。 “还有3天时间,你……就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离开机构后,木妗接到了盛斯砚打来的电话。 她愣了几秒,才接起来。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只有轻浅的呼吸声,可木妗还是红了眼眶。 她暗骂自己没用,深吸一口气,才颤声喊道:“盛斯砚……” 下一刻,那边传来乔星的声音:“不是他,是我啦。” 恍如一盆冷水从头淋下,木妗猛地惊醒:“抱歉,有事吗?” “明天我和盛斯砚去挑婚纱,他眼光不好,我身边也没有女性朋友,我想让你帮我一起挑,可以吗?” 电话中乔星声音甜蜜。 木妗攥紧手机,下意识想拒绝:“我……” 可话没说完,就被盛斯砚淡漠的声音打断:“明天上午十点,位置短信给你。” 他说完,不给木妗任何拒绝的机会,挂了电话。 不过片刻,木妗就收到了盛斯砚发来的位置和五千块。 还有一句话:“劳务费,我不想让乔星不开心,拜托了。” 木妗看着这句话,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回复:“好。” 第二天,木妗如约到婚纱店。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乔星拿着婚纱的图册,笑着问盛斯砚好不好看。 盛斯砚温柔地看着她,每一件都说好。 木妗怔怔地,忽然想起很久以前。 盛斯砚也曾拿着婚纱的图片给她看,笑着说一定会让她做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那时,他眼中的温柔仿佛能将人溺亡,她陷在那双眼睛里,就真的以为,他们一定会步入婚姻的殿堂。 从未想过,一年后的此刻,她会成为窥探盛斯砚幸福的前女友。 一阵阵的疼意直往木妗心口窜,她别开视线不想再看,乔星却拿着选好的照片递到她眼前。 “他眼光太差了,这套明明很好看啊,他就非说不行,死都不要这一套,你来看看行不行?” 木妗低头,就看见图册上,乔星选的正是她曾经说过喜欢的那套。 所以,盛斯砚才不想要这套吗? 木妗不由脱口而出:“你还记得……” “记得什么?” 盛斯砚挑眉,语气淡淡地打断她:“我只是觉得,款式太旧了。” 木妗怔怔看着盛斯砚冰冷的神情。 半响,她点点头:“是,是过时了。” 款式过时。 人,也过时了。 她想体面地笑笑,把这个插曲带过去,却怎么也弯不起唇角,只能低下头掩饰。 却突然感觉鼻尖一热,鲜红的血滴在画册上。 她一愣,刚想去擦,却见盛斯砚猛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 木妗心头一跳,迅速别过脸想要掩藏。 就见盛斯砚走到她面前,将她手里的图册一把抽走。 见他看着上面的血迹皱起眉。 木妗才明白他原来是在关心图册。 “抱歉……不小心弄脏了。”木妗抖着声音道。 乔星立即递过纸巾,嗔怪盛斯砚:“还管那个干什么?木小姐,你要不要去医院?” 木妗摇摇头,接过纸巾堵住鼻子:“感冒上火,等一下就好了。” 绝症之类的话,说给马上就要结婚的前男友,岂不是徒惹人烦。 盛斯砚没说话,只是皱眉看着木妗苍白的脸色。 木妗去卫生间止住了血。 出来时,乔星已经换上一套婚纱。 她没有选之前说喜欢的那套,而是换上了另一套婚纱,笑着在盛斯砚面前转了一圈。 “我好不好看?” 盛斯砚温柔注视着她:“好看。” 他眼中倒映着乔星的影子,仿佛乔星一出现,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木妗忽觉有些窒息,她低声道:“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 “等等!”乔星叫住她:“我和那斯砚在瑞士都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碰见以前的朋友,我可以请你做我的伴娘吗?” 木妗指尖一颤:“抱歉,我的签证到时候就到期了。” 给前男友做伴娘这种事,她做不到。 乔星“哦”了一声,十分失望:“这样啊,那太可惜了,以后有时间再聚吧。” 木妗苍白笑笑:“好。” 她拿起包,往外走去,到门口时,却又忍不住回头,最后看了盛斯砚一眼。 盛斯砚坐在沙发上,一眼也没看她,和当初分手时一样绝情。 自动门“咔——”的一声关上。 彻底将她与盛斯砚隔开了两个世界。 木妗忍住眼泪,往酒店走去。 瑞士的街头,人很少,但来往的人脸上笑容都是轻松的。 木妗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了一家酒馆。 她脚步微顿,不由就走了进去。 她曾经很喜欢喝酒,但自从得病之后她就没喝过了,本以为能酣畅淋漓喝个大醉,可一瓶下去竟就有些反胃了。 她晃晃悠悠去结账,突然看到老板身后的照片墙上,都是情侣照。 老板留着大胡子,笑容可掬:“我们酒馆内,情侣拍照可免单哦。” 木妗摇摇头,刚想说自己是一个人,目光却忽然顿住。 她看见照片墙最上面的一张照片,竟然是盛斯砚和乔星的合照。 而日期是:2024.3.11. 那时候,她和盛斯砚还没有分手! 木妗只觉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她整个人完全僵在原地,心底有股凉气开始缓缓在血液中流淌。 老板还在说着什么,她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怔怔走出去,突然一个人追了上来:“小姐,我注意你很久了,要不要去我家里认识一下?” 木妗摇头拒绝,那人却抓着她的手臂:“小姐,给个面子吧。” 他说着,就要把木妗往里面拉去。 “放开我!” 木妗剧烈挣扎,眼看着要被拉上车。 一个人突然出现拉开了那个人,随后一拳将那人打倒在地,语气冰冷。 “滚!” 看着那个人悻悻离开,盛斯砚才皱眉看向木妗。 “瑞士的酒馆不安全,如果连这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劝你还是早点回国,省得浪费力气与时间来救你。” 木妗怔怔看着他,良久,才回过神来:“谢谢。” 她说完,又哑了声音:“不过也幸好来的是这家酒吧,才能被你救了吧。” 盛斯砚皱眉:“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木妗唇边勾起一抹讽笑:“2024年3月11日,我都不知道你那时候就和乔星在一起了。” 她通红的眼看向盛斯砚:“盛斯砚,原来像你这种人,也会出轨啊。” 盛斯砚黑眸幽深,沉默了下来。 木妗含泪,再也笑不下去,她猛地伸手推他:“说话啊!” 她激动到指尖都在颤抖,可盛斯砚却只是后退了一步,平静地看着她:“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冷冷一句,就把她的所有话堵在了喉间。 木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盛斯砚抬起眼皮与她对视,淡淡道。 “我出轨了,和你没分手时,我就爱上乔星了,这就是你要的答案,满意了吗?” 木妗心脏一阵尖锐的痛楚,痛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喉咙里被涌堵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以为她已经可以坦然面对所有的过去,她以为盛斯砚不会再有任何事能伤害到她…… 原来,他还能更加绝情。 木妗紧咬着唇,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伸手用力抹去:“好,我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眼前却忽然一片模糊,随即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恍惚中,听见盛斯砚在喊她。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在医院了。 木妗看了眼苍白的天花板,转头,就看见盛斯砚正站在她床边。 他手上拿着她的病历单,脸色无比冰冷。 木妗心一颤,就见盛斯砚抬眸看向她,冷淡道。 “发烧就在家休息,不要出门。” 瑞士的医生,很注重病人隐私,并没有告诉盛斯砚她的病。 木妗回过神来,松了口气:“我知道了,谢谢。” “生病需要人照顾。”盛斯砚看了她一眼:“你爸妈电话打不通。” 木妗一怔,顿了很久,才低声道:“他们已经不在了。” 盛斯砚愣住:“什么意思?” 木妗看向窗外,神色淡淡。 “和你分手的两个月后,我爸妈就出车祸去世了。” 然后再两个月,她检查出了病,之后,就是无尽的化疗,和一眼看不到头的黑暗。 盛斯砚的表情一下空白了,他紧紧盯着木妗的脸。 死寂许久,盛斯砚才松开紧握的手指,哑声开口:“抱歉,我不知道这件事。” 木妗哂笑一声:“我和你又没有关系了,这件事和你无关。” 盛斯砚又是一阵沉默,他垂下眼睫,把餐盒放在木妗身边。 “先吃饭吧。” 木妗打开,发现里面的菜竟都是自己喜欢的。 她心猛地一颤,缓缓吃了两口,只觉鼻尖都开始泛酸,越吃,就越酸。 她放下筷子,问盛斯砚:“你还有事是不是?” 盛斯砚眼神暗了暗,还是说出口:“乔星见到你……很开心,所以,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伴娘的事情,签证的事我会帮你解决,还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尽管提。” 木妗指尖缓缓收紧:“你也想让我去吗?” “我不想让乔星失望。” 木妗说不出话了,只觉眼前刚才还美味的食物,此刻全部化作苦涩。 盛斯砚啊盛斯砚,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残忍的人。 当初那么绝情的分手,现在又那么狠心地要让她亲眼看着,你和别的女人结婚。 木妗眼前模模糊糊的,她吸了吸鼻子,别开视线:“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给我拍张照。” 明明是很简单的要求,盛斯砚却微皱起眉。 看来,他还记得以前和她讨论过的“出轨”话题。 当时她煞有其事地对盛斯砚说。 “等结婚后你要是敢出轨,我就房子车子都不给你,让你喝西北风去吧。”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 可那时的盛斯砚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如果真有那天,你就把我们的合照放到我婚礼上去,当众揭穿我渣男本性,让我身败名裂。” 当时,两人谁也没想到,后来真的会有这天。 木妗看着盛斯砚纠结的样子,眼眶微热:“放心,只是普通的照片而已。” ——只是普通的,遗照而已。 她还是狠不下心,明明知道盛斯砚出轨了,明明曾经商讨过怎样报复他。 可再次见到盛斯砚,她还是没出息的,什么都做不了。 木妗想在日内瓦湖旁拍下最后一张照片看,背景能拍下圣洁的阿尔卑斯山。 盛斯砚开车来接她,到了湖边,木妗才发现乔星也在。 木妗一怔,乔星就笑着对她说。 “听斯砚说你答应做伴娘了,我很开心,但是斯砚不会拍照,还是我给你拍吧?” 木妗沉默了下来,其实谁拍都可以,但是想到昨晚在酒吧看到的那张照片。 她到嘴边的话顿住:“我想,让盛斯砚拍。” 她有些卑劣的,想要报复一点,就这一点…… 盛斯砚沉默地看她片刻,随后对乔星道:“我很快就拍好。” 木妗站到湖边,风有些冷。 她抿了抿唇,强撑着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快乐些。 在盛斯砚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一旁的乔星突然捂着胸口,唤道:“斯砚,我有点难受……” 木妗就看见盛斯砚脸色一变,立即放下相机,快步走到乔星身边,紧张地抱起她就往车上去。 “我带你去医院。” 木妗就这样愣愣的看着盛斯砚抱着乔星上了车。 接着汽车轰鸣,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她眼前。 半响,木妗拿起相机,翻看里面的照片。 那是一张很模糊的照片,根本看不清人影。 这就是,她最后的照片。 木妗看着照片,只觉得冰冷的风灌进她的身体,凉得她喉咙发疼。 良久,她才收起相机,打车去了安乐死机构找到工作人员。 “合同上写着,死者生前可以提出一个愿望。” 工作人员点头:“是的,我们会尽力满足。” 木妗微微一笑,把眼底的泪都隐去。 她轻声对负责人说。 “我希望在我的葬礼那天,请盛斯砚来扶棺。” 木妗留下了盛斯砚的电话,随后,走出了机构。 刚到街上,就收到了盛斯砚发来的一个教堂地址。 “婚礼彩排,需要伴娘到场。” 木妗打车去了教堂。 刚到化妆间,就看见盛斯砚在化妆间和乔星商量捧花的品种。 她心头一酸。 其实这张婚礼上的教堂,白鸽,花束,都很普通。 但每一个又都格外的细心,一眼就能看出是全部都是用心设计过的。 盛斯砚真的爱一个人时,是真的能把心都掏出来啊。 木妗走到二人身后。 乔星转头看见她,兴奋道:“你来了?正好看看我首饰有没有戴好……哎呀!看我,都忘记戴那条手链了。” 她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拉开首饰盒拿出一条手链。 木妗只看了那手链一眼,就猛地怔在了原地。 那是……她两年前给她和盛斯砚设计的情侣手链! 盛斯砚曾承诺过她会找人做出来,等到七周年的那天送给她。 木妗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哪里来的?” “这个啊,斯砚送我的啊。” 乔星戴上手链,甜蜜地靠在盛斯砚的肩头:“去年有一天晚上停电了,斯砚陪了我一个晚上,之后我们就确定了关系,手链也是那天给我的。” “那天,是几月几日?”木妗艰难地问道。 乔星想了想:“2月17。” 木妗只觉得耳边清脆的一声,心彻底破碎了。 2月17,那是他们相恋七周年的夜晚。 木妗怔怔看着那条手链,只觉心底有把尖锐的刀,在一刀一刀地剜绞着,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门外有人喊乔星,乔星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木妗和盛斯砚。 寂静的空气里,木妗轻声开口:“纪念日那天,你明明跟我说,你出急诊。” 她有些不理解,又有些难以置信:“可是你那晚,怎么会在乔星那里呢?” 盛斯砚沉默了片刻,便说:“是我骗了你。” 木妗怔了怔:“哦,所以去年2月23,你说医院部门聚餐,也是骗我的?” “那天,乔星生日。” 盛斯砚语气无比淡然。 木妗了然地点头,眼中却渐渐浮现水雾,她哑着声音问。 “那3月6日,你说有手术……” “我陪乔星去了游乐场。” “3月15日……” “她做噩梦,我去陪她。” 盛斯砚抬眼直直看着她,这一次却不用她问,他接着说。 “4月7日,我说出差三天,是陪乔星去三亚旅游。” “4月13日,我和乔星去泰山看了日出,4月22,我和乔星去了洱海,5月3日,我和乔星从日本度假回来,她说要结婚,于是第二天我和你分了手,你还要听吗?” 他将事情一件一件轻描淡写地说着。 木妗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她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这个人,真的能这么平静又坦然地在她面前,往她心上插上一把把刀子。 连带着过往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彻盛斯砚彻底底的杀死了。 木妗心痛的几乎窒息,她死死咬住唇,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喊出声。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盛斯砚静静地看着她:“答案,有意义吗?” 木妗浑身颤抖着,眼前一片模糊。 如果是一年前,她一定会扯着盛斯砚的领子问,你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可是现在,她做不到。 因为她要死了。 再过几天,她就要死了。 所以这一切的答案,确实都没了意义。 门被重新打开,乔星走了进来,奇怪地看着他们:“彩排开始了,你们在说什么呢?” 木妗别开视线,伸手擦干眼泪,径直往外走去。 彩排时,她站在角落里,听着主持人详细地安排婚礼。 “新娘到时候从门外进来,伴娘将新娘的手,送入新郎手中。” “之后新郎和新娘站在这里,要念誓词,新郎还记得誓词吗?” 一直出神的木妗回过神,抬头就看见台上,盛斯砚牵起了乔星的手,无比虔诚地说道。 “我愿意娶面前这位美丽的女子为妻,安慰她,保护她,爱惜她,视她如珍宝,无论疾病还是健康、富裕还是贫穷,始终如一地待她至永远。” 他说这句话时,眸中的温柔地如同海洋,仿佛能将人溺死在这一片深情与甜蜜里。 木妗僵硬地站着,仿佛连呼吸都伴着痛。 眼前这一幕,曾是她无数次幻想的婚礼。 眼前这个男人,十分钟前对她说出那样残忍的过往。 而她,此刻却要亲眼见证他们的幸福时刻。 实在是,太讽刺了。 木妗深吸一口气,转身想要离开。 这时,却听主持人喊道。 “接下来,请伴娘上台,为新人送上祝词!”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尽数落在了木妗身上。 木妗强自僵硬地站着,却挪不动半步。 这时,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木妗立即道:“抱歉,我有事,要先走了。” 说完,她拿起手机,逃也似的走出去。 走到外面,她才接起电话,是医疗机构打来的。 “木小姐,医疗机构有两种死亡方式,这次来电是想确认,你是要用注射死亡还是服药。” 木妗闭了闭眼,低声道:“注射。” 服药,太苦了。 尽管所有的苦她都尝过了,可她最怕的还是苦。 挂完电话,木妗转身想走,却看见盛斯砚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我送你回去。” 车上,一路寂静。 到了酒店楼下,木妗要下车,盛斯砚却拉住她的手腕。 “这里有喷泉,我重新给你拍张照吧。” 木妗想拒绝,可看看盛斯砚,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走到喷泉边,盛斯砚拿出手机,准备给她拍照的时候却说。 “其实,是乔星刻意交代我来给你重拍的。她上次耽误了你拍照,很是自责。” 木妗浑身僵住:“你想说什么?” 盛斯砚顿了顿,才眼神幽深的开口:“我们的事,她不知道,你不要对她有敌意。” 所以,他送她回酒店其实也是为了乔星。 是因为他怕她记恨、报复乔星。 木妗这一刻有些窒息,她垂下头,麻木的开口:“我不会的,你放心。” 盛斯砚不置可否,拍完照后送木妗进酒店。 等待电梯时。 盛斯砚又说:“我们之前来瑞士时,也是住在这个酒店,乔星身体不好,这个酒店有专门的医疗部……” 他语气透着一丝心疼。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电梯来了。” 木妗打断盛斯砚,不再看他一眼,快步走进电梯。 电梯门很快关上,红色的数字一层层跳跃。 这一刻,木妗再也强撑不住,脚下一个踉跄。 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上,她低头一看,果然是血。 回到房间,木妗打开药瓶,倒出了最后的两颗药。 吃下去过了半个小时,才止住了鼻血。 她刚去洗了脸,手机就收到一条通知,是云盘相册发来的。 “明天就是新一年生日了,看看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吧?” 木妗愣了愣,点开相册。 映入眼帘的是她两年前生日的照片。 幽暗的生日蜡烛的烛光中,爸爸也在,妈妈也在,盛斯砚也在…… 她在他们中间,笑容灿烂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木妗怔怔地看着这张照片,看着看着,眼泪一滴滴从眼眶涌出。 这时,门铃声响起。 木妗擦了擦眼睛,打开门,却看见盛斯砚站在门口。 走廊幽暗的灯光落在他的眼尾眉梢,清冷俊逸地同照片上一模一样。 木妗心头骤然一颤,她刚想说话,余光却又看见他身边的乔星。 她猛地清醒过来,握紧了门把。 “你们怎么过来了?” 乔星举起手里的小蛋糕,亲昵地靠着盛斯砚的肩膀走进房间。 “刚刚才知道你明天生日,还让你来参加我们婚礼,实在是太抱歉了,所以刻意来送蛋糕,就当提前给你过生日了。” 木妗看着她手中的奶油蛋糕,一时有些反胃。 从化疗以来,她最不能吃的就是油腻的东西。 “抱歉,我……” 她刚想拒绝,盛斯砚却拿过蛋糕,径直塞进她手里。 “乔星亲自买的,你不要浪费。” 木妗愣住,看着盛斯砚强硬的眼神,还是接下了。 尝了一口,油腻的奶油在口中划开,木妗攥紧叉子,强行扯出一抹笑。 “很好吃,谢谢。” “是吧,这是斯砚带我尝遍整个城里的蛋糕店,选出的最好吃的一家店呢。” 乔星甜蜜地笑着:“别看他这个人很闷,但其实很浪漫啊,婚礼上的蛋糕,要最好吃的,他还包下了整个城里所有的满天星,连戒指都是他亲手设计的,一个医学生,这些真不知道是谁教的……” 木妗一件件听着,只觉得口中甜腻的蛋糕越来越苦涩。 蛋糕、满天星、设计…… 都是她亲手教给盛斯砚的,没想到,现在却亲眼见证,他将这些全都给了另一个女人。 木妗看着盛斯砚依旧面无表情的脸,握紧了手指。 她强力克制着,让声音听起来很淡:“可能是,某个朋友教的吧。” 乔星挑眉,还要说什么,盛斯砚却伸手拉起了乔星。 “蛋糕送了,祝福说完了,我们该走了,明天婚礼不要迟到。” “婚礼,是几点?” 木妗多问了一句。 盛斯砚看她一眼:“上午十点。” 木妗愣了愣,她低头,就看见手机里医疗机构十分钟前发来的短信。 “您预定的安乐死时间为,明天上午十点。” 木妗抿紧了唇,一时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盛斯砚疑惑道:“怎么了?” 木妗抬头看着他,强行挤出一个淡然的笑:“没什么。” 盛斯砚沉沉看了她一眼,随即弯腰对乔星说了一句什么,乔星点点头先离开了。 看着乔星走远,盛斯砚才走到木妗面前,递给她一张机票。 “参加完婚礼后,你就回国。” 木妗一怔,随即不可置信道:“你是在担心我会破坏你们?” 盛斯砚眸光幽暗,不置可否:“我不想我和乔星之后出现任何意外。” 木妗的心脏突然抽痛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想要忍住却仍旧忍不住地热了眼眶。 她根本就破坏不了他们,因为她早就已经没有时间了。 木妗重重吐出一口气,看着盛斯砚,一字一句道:“盛斯砚……” 盛斯砚垂眸看着她,眼底一片黑暗。 木妗的胸口仿佛被他深沉的眼神堵住了,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才含泪微笑着道:“盛斯砚,我祝你,新婚快乐。” 盛斯砚走后,木妗回到房间,看着桌上没吃完的蛋糕。 蛋糕上的奶油早已融化下榻,上面的巧克力碎片落在桌上。 木妗站了片刻,走过去,坐在桌边一口口吃着。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今天就是她的生日。 祝你生日快乐啊,木妗。 你即将要死在自己生日的这一天。 木妗看着空荡的酒店,吃光了最后一口蛋糕,眼泪早已裹了满脸。 她的二十七岁,她仅有的二十七年。 第二天,木妗早早下楼退了房。 瑞士真的很小,她走出酒店就能看见成排的婚车。 婚车上写着烫金的中文——“祝盛斯砚和乔星新婚快乐。” 木妗看了那些车片刻,随后转身,打车去了医疗机构。 医护人员早已经准备好了。 木妗选了一个靠窗的房间,透过窗户,远处的阿尔卑斯山脉清晰可见。 她躺在床上,医护人员一切准备妥当后,将一个控制器交到了她的手里。 “推动开关后,三十秒内就会陷入沉睡,四分钟左右将永远离去,如果反悔了,只需要将开关往回推即可停止。” “在此之前,你有任何遗言,或者信件我们都可以代为转交。” 木妗怔愣着,她想说不会有人想听她的遗言了。 可话到嘴边,还是绕了个弯。 “那就等给我抬棺的那个人来了,请告诉他,让他把我葬在我父母身边吧。” 让她回到爸妈身边,一家团圆。 木妗说完,最后看了一眼远方的碧蓝天空,就坚决推动了开关。 冰凉的液体流入体内,她并没有觉得痛,只是很冷,浑身都冷。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远处教堂的钟声敲响。 悠扬的回声回荡在她耳边,她知道,盛斯砚的婚礼开始了。 在她生日这天,在她忌日这天。 两行泪顺着眼尾落下,木妗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另一边,教堂。 “联系不上木妗啊,怎么办?” 乔星有些着急:“再过几分钟婚礼就开始了,她不会反悔给我做伴娘吧?” 盛斯砚皱眉看着打不通的手机,抿紧了唇要往外走去:“我去找她。” “那还是算了吧!” 乔星喊住他,“不要伴娘也可以的,你不要耽误婚礼了。” 盛斯砚沉默了片刻,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他看了眼窗外,还是有些焦急:“我很快回来,不会耽误。” 他抬脚往外走去,手腕却被乔星猛地扯住。 “盛斯砚!你到底想干嘛?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 乔星死死拉住盛斯砚的手:“我爸妈和哥哥,可都是因为你而死的!你现在是想要抛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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