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稍稍打消。 这时,他们背地里又骂起官商勾结了。 季绫去向老太太请了安,便去茶室。 这一阵子,刚交付了河漢铁路的最后一批钢轨订单,嘉宁一期的订单也送了去,厂里索性放了假,叫那些连轴转的工人和机器都休息休息。 工人中不少是来自周边的县镇,平日不得归家。 如今厂里放了假,还照常发工钱,都喜得不得了。 因此,这两天周家几位奶奶都在。 季绫去了茶室,远远地看见里头坐着周知言与周立心,还有一位漢昌商会总会长的大女儿——王鸿影。 正是那日逼着她喝酒的王会长的女儿,也是那日和季少钧说笑的王丹歌的姐姐。 周知言远远看见季绫来了,便递来一沓账本,“大少奶奶可算来了。” 季绫叫了人,忙问,“娘,身子可好些了?” “不妨事。”周立心拿帕子掩住口,咳了两声,方凑近了,指向季绫手边账册:“上个月平炉多耗了三成焦炭,河漢铁路最后一车钢轨明日发出,嘉宁的订单养不活八百人。民用也只剩些铆钉、鱼尾板的小单子。” 季绫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在账页间顿了顿。 英国进口的轧钢机每月耗润滑机油八十桶,德国工程师的佣金比半年前高了五成。 八百多号工人的薪俸单也不是个小数目。 季绫看罢,问道,“不如把三号高炉停了?” “停炉费够买一船焦炭。”周立心叹了口气,“这些铁家伙,歇着比干着还耗钱。 王鸿影道:“我说句不好听的,这三年倒的厂子不计其数,做小生意的更是破产了不少。你们厂子靠着河漢铁路的单子,能多活几年,已经不错了。” 周立心无奈道:“先前想着靠钢轨单喘口气,等时局定下来了,单子就多起来了……” 季绫忽然把账本摔在牌桌上,“续了三年命是不假,可三年添了两座平炉,工人从十个涨到八百……” “绫儿莫要太操心了,”周知言笑道,“明儿我去把西跨院赁了,好歹能抵三日煤钱。” 周立心叹道,“总要做长远打算。” “世事难料,顾好眼前。功名富贵无凭据,何必费劲心情?”周知言连连宽慰她。 “绫儿嫁过来,倒没享半天福。如今季厂长之名,叫起来好听。你瞧…”周立心说着,爱怜地摸了摸季绫的脸,“如今越发清减了。” 王鸿影闻言笑道,“照我说,你们姓周的女人切莫太贪心了。出了一个‘冶铁大王’周瑾周老太太,已是难得,到了你们两人手里,能老老实实把厂子撑着不倒,也就不错了。如今撞上绫儿机缘巧合,能续上几年,还不快给她磕头。” 季绫连连摆手,“这我可担不起。” 周知言爱怜地摸了摸季绫的脸。再开口,少了几分玩笑,向王鸿影说:“要不说造化弄人呢,像我们这样的,空守着厂子,生意却做得一塌糊涂。你倒是如今漢昌数一数二的,可连一处自己的产业也没有。” 王鸿影知道她体谅自己,可她向来不爱在人前诉苦,“我可是有你们厂子 15%的股份,可别嫌少就不认账了。” 周立心便道,“带累你和绫儿,嫁妆都投了进来。” 王鸿影道,“投到厂子里,还有个希望。若是叫丈夫瞧见了,保不齐就没了影儿。” 周知言笑道:“先前观音土也咽过,草根树皮也吃过,那时候也能苦中作乐。怕只怕……绫儿嫌我周家没落,闹着要离婚。” 季绫被小姨一调侃,心中的乌云登时散尽,“小姨越发没个正经了,再多说两句,我不等你破产就走。” “哦!好大的胆子,哪家的媳妇敢在婆婆面前说这样的话?”周知言又笑。 周立心面色也轻快了几分,“绫儿若是走了,我不怨她,只找你一个人。” 王鸿影见周家人的私事说完了,跟着胡扯了半晌。 她看了看表,拉着季绫的袖子扶她坐下:“我叫的牌友还未到,少奶奶来凑个数。” 季绫便坐在下首,边推牌边笑着,“说好了,等你们的人来了我就不打了,我还要出去呢。” 周知言总觉得她人前一副老油条,背地里依旧孩子似的,便逗她,“出去做什么?半天都离不了人?” 王鸿影是个爱开玩笑的性子,她将面前的牌码起来,也眯着眼睛笑,“你急什么?结了婚,他还能跑了不成?” 周知言道,“我看那小子呆头呆脑的,没想到还真把你迷住了?” 季绫红了脸,“小姨总没个正形。” 周知言抓住了她的话头,“你这倒方便,都不用改口了。你说小时候来咱们家,是不是就预备着作周家的新娘子?” 王鸿影指着周立心道,“谁说不用改口了,这不是要随着相公叫‘娘’了?” 季绫越发红了脸,不说话。 周立心出来打圆场,将话题引到别处去,季绫这才松了一口气。 嫁给哪个男人都是一样的。 无非是过富太太的生活,打牌看戏吃饭。 参加周家两位奶奶牌局的,都是些有意思的人。 季绫是爱听她们说话的。 坐在她们身边,听她们海阔天空地谈。 周家的牌桌上,客人来来往往,不拘男女,又都活泼。 和都督府里的不一样。 都督府的女眷们单独在内厅摆一桌,因没个合适的女主人,季绫十四岁起就代替母亲,就张罗着太太们的牌桌饭局。 明面上要谨言慎行顾及都督府的面子,暗地里又要防备太太们的唇枪舌战,总得紧绷神经。 季绫在这儿打牌,不用顾及牌桌上各家的关系,不用让牌,凭着性子打了几圈,赢多输少,十分尽兴。 王鸿影笑着将那牌一推,“快叫这丫头下去,不然我可不玩了。” 季绫也笑,“不至于把王家的家业都败光了吧?” 周知言道,“败光的另有其人呢。” 王鸿影的笑僵了僵,却也不恼,她知道这是周知言在替她不平。 她的几个兄弟没一个成器的。 王父当上漢昌总商会会长以来,几个纨绔越发放肆,竟毫无顾忌地大赌特赌。 他们只当王家之后高枕无忧,谁知到如今,只有面上光鲜。 知道些内幕的,都清楚王家早已被这几条蛀虫啃成了空心。 周知言见王鸿影不语,又问,“猜猜今天是谁来?” 王鸿影打趣着,“莺儿吧?” 周知言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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