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像冬日里枯树划过地面发出的嘶哑声一般,“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 “这……”袁拓有些犹豫,转头看了一眼李岑参,想着将军醒来要是看到七郎在这,必定高兴,便点了点头,“外面有人守着,有什么事就喊他们。” “嗯。” 袁拓没再多说,掀帘出去。 等他走后,李钦远也没有立刻动身,他站了太久,现在全身上下都跟僵硬住了似的,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能往床榻那边迈出一小步,从他到床榻也不过三步的样子,可他愣是走了好久。 李岑参睡得很熟,面容沉静,眉宇却始终拧着,就连嘴 唇也一直抿着。 似乎即使是做梦,也没法舒坦下来。 李钦远看了他许久,而后绞了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替人擦拭脸跟手,他记不清他们父子之间上一次这样亲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只记得无数的争吵、埋怨、冷言相对。 好像这些年,他们之间就只剩下了不睦。 李钦远指尖微颤,又想到今天看到的那副画面。 这个人坐在马上,身边围绕着十多个突厥将士,身上全是鲜血,背后有着敌人的长刀,面前还有阿史那射过来的冷箭……那个时候,他的脑中在想什么呢? 大概什么都来不及想了。 他只记得自己那会心脏好似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喉间仿佛还有一声无声的“不”要脱口而出,然后,他就跟疯了一样,拿着一根银枪一路厮杀过来。 李钦远不敢想象,如果今天他们没有赶到,如果他没能拦下那支箭,如果,如果这个人死了……那他该怎么办? 心口一阵阵的发疼,就像有细细密密的针刺扎着一般。 李钦远已经很久没有哭了,唯有几次,那也是感动于顾无忧的付出,而此时,他看着在烛火下,安静躺着的李岑参,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忍着吸了吸鼻子,把那股子热泪给吞了回去。 要给李岑参掖被子的时候,发现他胸口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李钦远皱了皱眉,又把被子拉开一些,把那露了个边角的东西拿出来……一把有些年岁却依旧保存完好的玉梳落在他的手上。 他看着这把梳子,神情微顿。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很轻的一声,“阿狸……” 李钦远一怔,猛地抬头看去,却发现男人仍旧没有醒来,他仿佛是在做梦,只是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紧拧的眉头没有松开,微张的薄唇又吐出几个字,“别怕。” 眼前仿佛闪过许多片段。 -“爹爹,突厥人这么凶狠,这些百姓好可怜。” -“是啊,所以爹爹要留在这边,要保护这些可怜的人,只有守住了边关,才能守住大周,才能让阿狸有家可依。” -“那我也要跟爹爹一样,等我长大后,就跟爹爹一起守护大周!” 胸口好似突然被人捅了一刀似的,割得他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李钦远再也坐不住了,弯下腰低着头,整个人蜷缩起来,他的身子在发抖,嘴唇也在发颤,眼眶通红。 可他的手却始终握着李岑参的手,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紧紧依偎在自己的家人旁。 有压抑的哭声从喉间发出。 在这四下无人的地方,他才能允许自己这样放纵哭一场。 * 李岑参是翌日醒来的,醒过来的时候,李钦远仍旧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闭着眼睛,眉头紧拧、薄唇微抿,因为连月来不曾休息好,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颓废。 在看到李钦远的时候,李岑参 的眼中还是有些茫然的。 他以为昨天战场上的那一幕,只是他的梦,没想到……抬手想把他掉在地上的毯子捡起来,可他胳膊昨天受了重伤,根本没什么力气,咬着牙想捡,最终还是瘫软回去。 袁拓正好进来。 看到李岑参醒了,不等他阻止就高声嚷了起来,“将军,您醒了!” 顿时,外头有一群人冲了进来,李钦远也终于被这个阵仗吵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李岑参投过来的视线,看到他醒,李钦远也很激动,刚想靠过去,便听到身后有无数的脚步声。 “将军,您怎么样?” “将军,您还好吗?饿不饿?” …… 营帐中萦绕着将士们的关切声,李钦远看到这幅画面又退了回去,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捡起地上的毯子放在椅子上,而后往外走去。 外头阳光正好,边关的天比他小时候看到的还要湛蓝,身后的关切声仍旧未停。 他站在营帐前,仰着头,笑了笑。 神色明媚。 傅野正好过来,看到李钦远脸上的笑,便知晓魏国公醒了,没进去,留在原地,喊人一声,“七郎。” 李钦远循声看去,喊人,“傅大哥。”又看了一眼他的身后,询问,“傅显呢?” 傅野笑道:“他昨天受了点伤,还在休息。”眼见李钦远骤然拧了眉,知他心中担忧,便又宽慰道:“就是一点小伤,没什么事。”想了想,他拍了拍李钦远的肩膀,“去走走?” “好。” 两人沿着营帐往小路走去。 没有战火喧嚣,这里显得很平静,可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阿史那昨天由亲兵护着离开,只要他一日没死,这边关就一日没法安定……傅野却没有说起这些,而是闲话家常和人说道:“我昨天和父亲说起你。” 李钦远回头看他,面露疑惑。 傅野看着他笑道:“来的时候,父亲还担心你在战场不适应,没想到你这么勇猛,竟是比咱们这些见惯杀戮的人还要镇定自若。”他笑着拍拍李钦远的肩膀,完全不觉得说道自己的弟弟糗事有什么不好。 “你是不知道,小显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当天回去就吐了,在床上躺了三天才好。” 李钦远听到这,神色也变得柔和一些,“他一向看不得这些血腥,能够扛过来,也不容易。” 傅野也跟着笑了,“是不容易,小时候让他杀只鸡都磨磨唧唧,谁能想到现在居然还上战场了……”又看了一眼李钦远,说道:“这还是因为你,他小时候弱得不行。” “我跟父亲一直在外打仗,对他疏于管理,母亲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若不是你从小帮衬着他,他都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李钦远摇摇头,“我其实也没帮什么。” “不,小显能走到如今,你对他有着莫大的影响力,比起我们这些亲人,他更信服你的话 ,我问过他,他说他是想跟你一起上战场,才会拼命习武,你们说好要一起上战场杀敌虏……” 李钦远听到这话,神色微怔,似乎又想起那日酒楼一别,傅显酒醉之余握着他的胳膊和他说的那些话。 “魏国公手上的这支军队是咱们大周最厉害的一支军队,可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魏国公即使身受重伤也没法退下来吗?因为这支军队只听从魏国公的话。” “不,或许不应该这样说,应该说魏国公的存在就是定海神针,只有他在,这支军队才能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 “就说这次战役,魏国公拼着重伤上战场,为得就是稳定军心。” “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扶持其他人,可是没用。” “七郎——”傅野看着李钦远,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声音又沉了一些,“有些人天生就属于战场,天生就有统领别人的本事。” 这世上英勇善战的将士有许多,可好的统帅却太少,能让世人信服、万众归心的统帅更是少之又少。 他言尽于此。 至于李钦远最终是怎么打算,他无权干涉,傅野刚想拍拍他的肩膀,喊他一起回去,可还没有张口就听到李钦远低声说道:“傅大哥,这样是不对的。” 傅野一愣,“什么?” 李钦远抬起头,看着他,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有信念有归属是好事,但不应该把所有的东西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一个好的家族,不会因为当家人的骤然离开而乱了阵脚,而一支好的军队也不应该因为主帅不在或者说换了主帅而心生惶恐。” 他看着傅野呆怔的面容,沉声,“军队不是靠一个人撑起来的,而是靠所有人。” “我这一年经商,看了许多,也经历许多,最大的体悟不是怎么让商号赚更多的钱,而是即便没有我也能让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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