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过去的事,仿佛就像在简单叙述旁人的事一般。 “就连你提前撤离邺城,也从不肯与我多说一句。” “除了嫁你之事,或有算计,旁的我辛宜扪心自问,不曾对你不起。” “只是我不甘心,为何我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她的视线从男人身后的床榻再度落回到男人身上,昨夜榻上的余温还未消散,她身上的痕迹还历历在目。 可一旦伤疤被揭开,刻意粉饰的太平将会被彻底击碎。 “呵。”男人平静地听完她说的话,只冷哼一声,眯起凤眸。 事到如今,她与辛氏之间的恩恩怨怨,究其根本,她还是未看到个中缘由。 反而将她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说完了?” 辛宜抬眼看向他,没再言语。 “那本官倒是想问你,既然你清清白白,那当初又为何要嫁与本官?” 若无利益关系,世庶之间本不会有瓜葛。世族与世族联姻,继续巩固世族的统治与利益。 若无意外,他会娶世家大族之女为正妻。 这就是为何当初河东薛氏女过世,他尚且会按世族礼制替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守孝一载以示尊重。 宋雍辛违等人,不过是并州来的身份低微的庶族,却妄想同他联姻,不斥于异想天开。 这句话倒是问住了辛宜。 她怔了半瞬,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与悔色。 那件事,她确实是有私心所在。 喜欢季桓这么多年,能嫁给他无疑是年少时她最大的愿望。 但此刻她却对过去的那些爱意厌恶至极,避如蛇蝎。若非她痴迷至此,又怎么会间接害了义父和父亲丢了性命。 等了半天,也不见她说出半个字来,季桓再没了耐心,面容异常冷峻: “那本官来替你说,对于一颗棋子而言,便该做好棋子的本分!” “而本官,恰恰要利用这颗棋子,令布局之人深受反噬,自食其果!” 原来过去她在他眼中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一颗被用来用去的棋子罢了。 辛宜在心中苦笑一声不觉竟眼眶酸涩。 说不开了,一切都说不开了,她与季桓的误会,永远都不可能理得清。 无尽的绝望如同汾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本官再问你,那日你为何不走?”男人看着她冷声道。 辛宜知道,他指得那日是城破那日,她确实有机会可以走。 “你要涧素琴做何?”那日辛氏的婢女行刺他时,曾说出辛宜回去拿涧素琴。 后来他审问杜嬷嬷,口供也大差不差。 只是他好奇,区区一把赝品,于辛氏而言能有何用? “是啊,我为何要回去拿那把琴呢?”想起那琴,真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我本可以离开邺城的,我为何会去拿那张琴!”辛宜忽地情绪崩溃,泪水翻涌,死死盯着季桓。 这种目光令他心中发毛,心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纷乱迫使他想知道答案,于是便暂且放纵辛宜那般看他。 良久,辛宜找道答案,渐平静下来,盯着他苦笑着: “我为何回去找那张琴?” “季桓,你问问你自己,你为何会被梦魇困住整整五年?我便为何要不顾性命回去找那把琴。” 他的心虚与亏欠造成了他的梦魇,只是他一直嘴硬,绝计不敢也不会承认罢了。 而她,绝不再会承认她爱过他。 那份爱,在如今看来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这般,便由他猜去吧,互相折磨,也不过如此。 犹如一块巨石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郁气滞阻在心口,男人暗黑的眼底忽地闪过一丝不曾有过的慌乱。 “放肆!” 他忽地猛然拂袖,桌案上的话本梅瓶尽数滚落在地,夹杂着碎瓷擦地的尖锐刻划声。 男人凤眸微眯,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阴鸷的盯着辛宜。 她漆黑的眸底一如既往平静,正如上回辛氏也是如此平静将他激怒,才有了后来的事。 可辛氏凭何能这般平静,这般淡然,她如此置身事外的态度倒衬托得他的怒火愈发可笑,愈发癫狂! “一派胡言!” 男人恼羞成怒,剑眉紧拧,黑眸中闪着火光。盛怒之下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几乎是摔门而去。 辛宜看着地上的碎瓷与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猛然酸了眼眶,而后唇角牵出一阵讽笑。 她年少时,为何会喜欢这样的人? …… 出了正房,男人的脸色阴沉的近乎可怕,一身黑衣更衬得他气质冷肃,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 风雨连廊中,男人的步伐越来越快,玄黑的衣袂在风中摇曳。 随着刺耳的冷刃摩擦声,男人忽地拔出凝钧剑。几息之间,一棵樱桃树拦腰折断。 他冷冷看着那满树的绿叶,薄唇紧抿,又接连使出几道剑锋,将那樱桃树的残枝尽数砍断。 这么多年来,他季桓何曾在一个女人面前这般失态! 邺城撤离那晚,他本已决定放过辛宜,任她自生自灭。宋雍与辛违大势已去,她一个女人也翻不出来什么浪花来。 何况,依照她的性子,合该早早逃命去了。 就连街头巷尾的流民小贩都知道逃命,辛宜这般精明,又岂能蠢笨等死。 她不该如此的,不过一把区区破琴,还有何值得她图谋算计的? 冷剑执在手中,男人面色阴翳一步一步得继续往前走着。 假山亭台在他身后匆匆掠过,直到看清一抹蓝色身影,男人才顿住脚步,冷眸看去。 “行初阿兄!”崔苓看见男季桓,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欢喜,提着裙摆缓缓靠近,完全没注意到季桓手中的凝钧剑。 “行初阿兄你不认识了我了吗?幼时我常去阿姊的怡安院,想来行初阿兄也是见过我的。” 眼前女子一幅自来熟的模样,令季桓眉心紧皱。 随着她的靠近,若有若无的硝粉味便愈发明显。 见季桓似乎没想起来,崔苓急忙补充道: “行初阿兄,阿姊今早被吓得太狠,现在还在恍惚,您看如何作好?” “是你撒了硝粉。”男人语气凉薄,面色实在难看至极。 没有等来回复,反而被莫名其妙的质问她是否洒了硝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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