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如今邺城实在守不住了,郎君下令迅速撤退呢。” “那我父亲,和义父还有我阿兄他们——”辛宜一时泪流满面,声嘶力竭问道: “这……这老奴哪里知道,夫人倒时见了郎君问问兴许就知道了。” 见辛宜实在悲恸,杜嬷嬷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宋刺史和季先生他们都是有福之人,定能逢凶化吉……”季嬷嬷的声音越来越小。 马车行得很快,辛宜倚靠在车壁上,目光凝滞。车内没有点灯,格外昏沉。 原来她病得那段时日,季桓都在忙着整个冀州的事,为此宵衣旰食,不眠不休。 父亲和义父引来的祸事,终究还是毁了冀州,重担最后还是落在了夫君身上。 可父亲、义父还有阿兄是自己的亲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唾弃他们,她也不能放弃他们。 现在胡人攻破冀州,她的夫君冀州别驾季桓却不得不被迫撤离邺城。 辛宜忽地觉得,她似乎无颜再见季桓了。若非父亲和义父,冀州也不会沦为今日的模样。 胡人的铁骑遍及之处,燹火漫天,又有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那日她竟然还不顾大局,质问季桓为何不派援兵支援父亲他们。 想必那日之后,夫君便会更加厌恶她了吧。 辛宜紧紧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里,脸庞贴在膝处,将自己缩成一团。 “夫人,郎君的人马就在几里外等着,再有一会儿就能赶上他们了。”杜嬷嬷和车夫交谈后,欢喜道。 辛宜吸了一口气,随着马车的颠簸心下坠坠不安。 霎时,眼睑猛地抽动,辛宜忽地起身摁住一旁杜嬷嬷的膝盖,焦急道: “嬷嬷,我们走的时候,你可有带上了我房中的那把涧素琴?” “见……见什么琴?”杜嬷嬷眯起眼睛,仔细思量了一瞬,回神时猛然发现辛宜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旋即被吓了一跳,这才抚着心口道: “带……带上了!” “琴在哪里?我要看看是否安好?”辛宜急切道。 “哎呀,夫人,现在城中危急,这种紧要关头,还看什么琴。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看也不迟啊!”杜嬷嬷道。 “不,嬷嬷,那琴本就是修复好的,质地清脆,这般颠簸的赶车,定然会摔坏的,我须得亲自抱着才周全。”辛宜目露忧虑,执着道。 见杜嬷嬷一时说不出话来,辛宜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嬷嬷,琴既然带上了,拿给夫人看看就好了。”素问也忍不住催促道。 辛宜掀开帘子,见马车前后再无其他车辆,只单单他们一架马车在夜色中急行,顿时明白了过来。 “停车!嬷嬷,快停车啊!”辛宜当即高声喊道。 “夫人,不过是一把琴而已,没了就没了,到时候再买一把新的就是了!”杜嬷嬷劝道。 辛宜见车夫不听自己的,急忙拔了簪子抵向脖颈,睁大眼眸神情紧绷地看着杜嬷嬷。 “快停车!” “夫人!”素问被辛宜的举动吓到。 “停……停车!”杜嬷嬷见她来真的,转身急忙吩咐车夫停下。 “我要回去一趟。”辛宜坚持道。 “夫人,奴婢和您一起去!”素问道。 辛宜摇了摇头,再次看向神情警惕又恼恨的杜嬷嬷: “嬷嬷,你带着素问先走吧,我会骑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见状,杜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不解地看向辛宜: “夫人,您这是何必呢?” 辛宜深深吸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底闪过泪光: “那是母亲留给夫君唯一的东西,我不能这般丢下她!” 第20章 不可能,夫君不会将我一个人落下! 杜嬷嬷见拗不过辛宜,旋即自暴自弃道: “夫人,如今老奴好言相劝,是您非要下车,若是出了什么事,您可不能怪老奴!” 辛宜当即点头。 见她真就毫不犹豫的下了车,杜嬷嬷扯着嗓子大喊道: “夫人,至多可能一个时辰,郎君还有一部分人马在城南十里处,到时您直接去就是。” “夫人,素问会一直等着您的。”素问也哭着挥泪和辛宜作别。 辛宜顿住身影,在心中默默和杜嬷嬷道谢,同时与素问道别。 从车夫那里分出一匹马来,辛宜不再犹豫,旋即跳上马,拽起缰绳,朝着来时的方向赶去。 随着身下的马儿的速度越来越快,夜风在耳畔疯狂叫嚣着。 缰绳握在手里,渐渐温热。辛宜一时有些怔然。 嫁到清河后,她深居简出整整两年。跟着季老夫人学着世族的规矩礼仪,自那之后,便再也未曾骑过马。 “驾!”清脆的声音穿透夜色,辛宜双腿加紧马腹,迅速越过前面的一处石堆。 曾经的她算得上是骑术精湛,即使如今已两年未碰马,却也丝毫不见影响。 杜嬷嬷说只有一个时辰,现在她得迅速回到季府后院,带上涧素琴后再迅速与夫君会合。 越往城内走,往来的行人百姓越多,方才在城外不管不顾地策马已经行不通了,辛宜只得被迫慢下来。 夜色下,人流涌动,络绎不绝,只有辛宜一人一马逆流而上,愈发艰难。 索性,她只得下了马,牵着马匆匆往里挤。 “姑娘,不能往里走了,胡人快打来了,赶紧逃命去啊!”对面的一位老伯见辛宜牵着马不要命地往里去,好心提醒道。 “多谢老伯,我有重要的东西落下了。”辛宜话未说完,拽着缰绳急匆匆往前走。 挤了一路,到了别驾府前的街道,几乎看不见人了。辛宜这才重新骑上马,一路狂奔向别驾府邸。 骑马行至后院,辛宜径直跑向疏沉院的正房,去寻觅那把心心念念的琴。 推门而入,发觉里间早已是一片狼藉,辛宜的心突突直跳。 暖阁的桌案上,原本放在那里的涧素琴竟然不翼而飞! 刹那间,当头一桶冷水浇下,激动的心在这一刻尽数跌入谷底。辛宜匆匆跑向那桌案,甚至翻箱倒柜,都没有找到涧素琴。 太久未休息,眼前蓦地一阵眩晕,辛宜径直跌坐在地,“琴呢?不是一直都放在这吗?” 那可是季桓的阿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当初即使被孙夫人和他父亲如何为难苛责,夫君都没有丢下那把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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