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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老来却如同丧家犬般投靠朝廷,岂不是活成了笑话。” 柳千笙眼神平淡:“何必说这么多废话。年轻时,老夫和傅大将军还打过交道,风波棍在江湖失传一甲子,还挺可惜。你既然会,就亮出来让老夫看看,学了几成火候。” “……” 石彦峰仔细观察柳千笙的气象,觉得虚张声势的可能性,远高于深藏不露,也不再多说,脚尖猛踢地面。 嘭~ 黄泥地面顿时被鞋尖铲除一个坑洞,泥土飞溅而出,泼洒向了坐在躺椅上的柳千笙。 哗啦啦~ 柳千笙因为起身就露馅,所以纹丝不动,任由泥土洒在身上,而后风轻云淡的拍了拍袖袍: “想逼老夫先手出招,可没那么容易……” 郑坤藏在围墙上,瞧见此景都看愣了,飞身跃入院子,怒骂道: “死到临头,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说着又踢了一脚泥巴。 嘭~ 哗啦啦~ “……” 柳千笙皱了皱眉,稍作沉默后,往后靠在了躺椅上,又拿起了靠在旁边的三弦: “老夫中了离魂针,没啥战力,不过想杀老夫,还是得先过门神。你们都是梁洲人,老夫给你们弹个《梁洲谣》助兴,死在这调子下,对梁洲人来说也算善终——无论结局如何,至少曾经为自己活过一次,没当那逆来顺受的长工……” 郑坤瞧见此景,感觉到了不对劲。 石彦峰则是转开了视线,望向了院墙之外。 而一道沉稳脚步,也在此时自巷中响起。 踏~踏…… 声音由远及近,犹如阎罗睁目、无常叩门…… 第九章 一刀修罗 蹄哒、蹄哒…… 清脆马蹄声划过月下小街,朝着龙溪巷行去。 夜惊堂骑在大黑马上,腰侧挂着佩刀;而身着薄纱长裙的东方离人,因为骑乘位不方便,侧坐在了马鞍后,单手抓着夜惊堂的腰带。 大晚上被拉起来上班的鸟鸟,则站在东方离人的肩膀上,毛毛随风而动,“咕叽叽……”抱怨着刚回来就加班的事情。 夜惊堂本来也没想让鸟鸟加班,但方才接到消息后,去了附近的裴家宅子取马匹,在后宅溜达的鸟鸟就自己跑过来了,而后就被抓了壮丁。 因为东方离人不好意思单独跟着他去后宅见凝儿她们,夜惊堂便让丫鬟过去打了个招呼,就驱马离开了天水桥。 东方离人穿着留仙裙,两边不开叉没法骑马,才坐在夜惊堂后面,见夜惊堂驱马小跑特别稳,还催促道: “你跑快点,柳千笙刚放出来没几天,郑坤等人随时可能查到下落,若是真把人宰了,你以后找谁去请教拳法?” 夜惊堂也想跑快点,但马鞍就这么大,他体型本就不小,大笨笨的臀儿也很丰腴,还侧坐和他保持着点距离,跑快了肯定坐不稳。 听见催促,夜惊堂回过头来: “你坐近点,不然不安全。” 东方离人低头一看,也没多说,往前挪了些,贴在夜惊堂腰后。 结果她刚坐稳,夜惊堂就猛夹马腹“驾——”了一声,大黑马便从疾走改为狂奔。 踏——踏—— 东方离人被晃得后仰差点栽下去,迅速抓住了腰带稳住,眼神有点恼火,但也没和这风风火火的恶棍计较,只是偏头看向肩膀上的鸟鸟,看它有没有被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吓到。 结果却发现,鸟鸟稳当当的站在肩膀上,一点事没有,发现她看过来,还转来转去,表演了个‘身子动头不动’的花活儿,意思明显是——胖头龙你平衡性不行呀,看,还不如鸟鸟…… ?? 东方离人懒得搭理。 两人一鸟纵马奔驰,从天水桥跑到龙溪巷附近,约莫用了两刻钟的时间。 夜惊堂怕打草惊蛇,距离很远就翻身下马,让鸟鸟先飞过去侦查,而后和东方离人徒步前往巷子,想先找黑衙的岗哨问问情况。 东方离人被颠了一路,裙子都乱了,行走间整理着薄纱外裙,随意打量周边建筑,物色适合盯梢的地点。 但两人还没走到龙溪巷外的街上,她就发现身前风轻云淡的黑袍公子,脚步一顿,而后迅速转身,伸出左手一勾,就把她给揽入怀里,抱得双脚离地,挪到了河边柳树后面。 !! 东方离人着实没料到夜惊堂会忽然如此放肆,正想说话,嘴就被捂住了,抬眼看去,却见堂堂大人眼神严肃,余光示意。 ? 东方离人顿时停下反抗,余光打量远处的街道,却发现一个挑着箩筐的行商,从街口转了出来,神态举止都符合贩夫走卒的常见形象,并无特殊之处。 东方离人有点疑惑,望着近在咫尺的冷峻双眼,看模样是在确认夜惊堂是不是故意谎报军情。 夜惊堂肯定不是故意占便宜,他步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后,等同于时刻运转天合刀的法门,感知力相当惊人,那行商尚未转过街角时,他察觉到了对方有停顿动作。 这个短暂停顿,是武人即将转入视野死角,提前探查拐角后风吹草动的本能反应,而正常贩夫走卒即便有这个习惯,也不可能停顿动作快到常人看都看不出来的地步。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示意笨笨不要轻举妄动,而后做出含情脉脉的公子模样,轻轻她勾鬓角的秀发,柔声说起情话: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卿,坐也思卿……” ?! 东方离人瞪大眼睛,眼底满是难以置信,暗道:这么油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夜惊堂自己也尬的头皮发麻,觉得这样太假了点,就直接了些,胳膊搂紧了几分: “就亲一口,嗯?行不行?” 东方离人这次舒服多了,非常入戏,轻咬下唇做出半推半就的模样,侧脸对着夜惊堂不言不语。 夜惊堂以听力注意着街上行商的动向,还真没料到大笨笨这么好哄,都不扭捏一下,就答应了,戏都做到这一步了,不做好像不合适,他便凑到白皙无痕的脸蛋上。 啵~ 东方离人肩膀明显缩了下,不过并未生气,只是偷偷瞄了夜惊堂一样,看他是因公事急从权,还是借题发挥占便宜,发现夜惊堂并不色胚,才放下心来。 因为在侠女泪上学过男女怎么私会,东方离人为了把戏做全,还抬起手来勾住夜惊堂的脖子,做出了娇羞粘人的小模样。 南薰河沿岸风景极好,经常有私会的痴男怨女,在僻静处这样的搂搂抱抱也不是很罕见。 而挑着扁担的行商,确实没发现异常,路过时还小声嘀咕了句: “呸~人心不古……” 夜惊堂感觉此人武艺绝对不低,气息脚步都没有任何破绽,他也没有妄动,只是在柳树后抱着笨笨摇摇晃晃。 在腻歪许久后,行商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远处,在龙溪巷附近停下来,有个管家打扮的人走出,和行商对话,看起来是在挑选货物。 夜惊堂仔细倾听,但距离太远,对方明显压低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稍微等待片刻后,就发现两人走到了视野死角,而后有箩筐放下的声音。 夜惊堂见此轻拍笨笨后背,示意有情况,准备过去。 但东方离人感知力没夜惊堂那么强,早就失去了行商的方位,又不敢乱动,见夜惊堂拍她,她以为自己光抱着摇露馅了,于是又顺从的抬起脸颊。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想想还是略微低头,在脸蛋上啵了口,然后转身走向龙溪巷,抬手示意别轻举妄动。 东方离人见此摸了摸脸颊,感觉最后这下似乎有点不对,但也没细想,见手势便压住了呼吸,无声无息跟在夜惊堂背后,往龙溪巷摸去。 …… 嘭—— “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噔~噔噔…… 几声若有若无的友好交流后,哀怨苍凉的曲调,回荡在了月色下的龙溪巷内。 夜惊堂手按腰间螭龙刀,全神贯注探查着院内的动静,发现距离还有十余丈,柳千笙竟然能隔着墙发现他和笨笨,心中不由多了几分佩服。 既然柳千笙挑明了,夜惊堂也没有再刻意压住脚步,不紧不慢走向院门,淡然开口: “金蛇镖郑坤郑大当家,四年前,家里有趟镖过望河口,人货皆被郑大当家的人扣了,讹了二百两银子才放人,我当时就想去拜会拜会,可惜被家父拦了下来。如今能在这里遇上,也算得上缘分……” 噔~噔~…… 院落之中鸦雀无声,只有清脆弦响。 石彦峰背对柳千笙,双手握捅棍看向门口,眼神阴沉,余光寻找着其他埋伏的高手。 郑坤未见其人先被点名,脸色都变了,双手下垂蓄势待发,目光盯着墙壁移动: “阁下是什么人?郑某可不记得近年还干过劫镖的买卖。” 踏踏~ 脚步声来到院门外,身着黑衣的俊朗侧影,出现在二人眼底。 夜惊堂看向院内两人,神态就如同和老乡拉家常: “我以前是红河镖局的少东家,十来人的小镖局,二百两银子也不是大数目,郑大当家不记得也正常。这账我记得就行了。” 随着夜惊堂转身,腰刀上的黄铜环首也显露出来,螭龙浮雕极为瞩目。 石彦峰眼神骤变,都不用问身份,就知道门口这尊半路杀出来的阎王爷是谁了。他开口道: “原来是夜大侠。我等此行入京,只为了结私怨,并不针对他人。往日得罪之处,义兄蒋扎虎会千倍赔偿给夜大侠,日后江湖上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望夜大侠给义兄个面子。” 夜惊堂见对方拿蒋扎虎的名号吓唬人,手腕轻翻拿出一块牌子: “我是差人,若是给了你面子,朝廷恐怕不会给我面子。” 铛~铛铛—— 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柳千笙手中的三弦,曲调骤然变急,听起来就好似催命鼓。 郑坤和石彦峰纹丝不动,看起来是在犹豫一起拼了,还是尝试突围,跑一个是一个。 而这个问题也没有思考太久,毕竟这里是京城,不光有夜惊堂,还有璇玑真人、八臂地藏、白发谛听等一堆驻京高手,指不定就在附近,突围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石彦峰注视一瞬后,没有任何沟通,双腿骤然发力,往空无一人的隔壁院落撞去。 夜惊堂目光同时跟随移向右侧。 飒——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郑坤抓住了机会,衣袍骤然鼓胀,右手挥出,袖中飞出一枚乌黑枪头。 枪头后面是金色绳索,刹那横穿过三丈距离,如同一条笔直金线把院落一分为二,带出的骇人破风声响,就好似夜惊堂用了一记青龙献爪。 绳镖打的就是一个攻其不备,郑坤这一记全力以赴的钉头镖,爆发速度比银勾马面还强出不少,寻常宗师可能都反应不过来。 但背后弹三弦的柳千笙,在郑坤出手之前,眼底就显出暗叹之色。 毕竟他哪怕残病之躯,和夜惊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交手,夜惊堂都是被看穿底裤,只能靠一力降十会的法子硬莽。 如今夜惊堂已经位列八大魁,连天人合一都做不到的武夫,靠声东击西的法子偷袭,这不是开玩笑吗。 呛啷—— 一声清脆刀鸣,压下了三弦曲调和破风劲响! 夜惊堂目光望着飞向侧面的石彦峰,左手却不知何时放在了腰间,双腿微屈躬背又猛然绷直,宅院门廊便在恐怖冲击下四分五裂。 轰隆—— 快如奔雷的绳镖,还在往门口缓慢飞驰。 夜惊堂左手持刀,身形如同瞬移,擦着金线而过,在郑坤眼底出现惊悚之前,刀光已经来到三尺之外。 这一刀是轩辕朝的杰作,比夜惊堂的自残流打法还慢半分。 但这个慢只相较于夜惊堂,对于其他江湖人来说,这就是比八步狂刀更离谱的刀法,仅是这一刀,便能按住世间任何刀客。 郑坤实力并不弱,战斗本能远比思绪快,发现异样的同时,已经放弃拉回绳镖,右脚后撤双手合拢,用出了柳千笙的金龙合口,想带开削来的螭龙刀。 柳千笙曾经用这种方式带开了夜惊堂的刀锋,打法思路确实没错,但以郑坤的速度,双手没合上刀已经过去了,就算接住也带不动,属于垂死挣扎。 郑坤发现彼此差距已经形成碾压之态,可谓心如死灰,但让他更惊悚的是,面前的当代刀魁,在寸尺之间必杀之时,竟然还当面给他变了个招! 夜惊堂刀锋即将临身,发现这厮和木桩子似得根本反应不过来,左手刀便骤停,而右拳已然握紧,自后往前直接就是一记冲城炮轰出。 轰隆—— 拳风一起,泥土地面瞬间被铲平的一层,掀起环形尘雾。 无坚不摧的重拳,刹那间撞入郑坤合拢的双掌。 闷响声中,郑坤健硕双臂肉眼可见的缩短寸余,肩后出现两个凸起,继而后背炸出血雾。 袖袍也在骇人气劲肆虐下寸寸崩碎,直至上半衣袍化为碎屑炸开,整个人连一瞬都没站住,便化为重型炮弹,砸向正屋。 轰隆—— 坐在屋檐下的柳千笙,虽然气脉被封死了,但经验眼力可还在,抱着三弦琴早早的就偏了头,等着郑坤从耳侧倒飞而过,洞穿了两面墙壁摔向建筑群深处,才接着弹三弦。 哗啦啦—— 砖石崩裂的巨响声中,夜惊堂身形未停拐出一个直角,拖刀直接杀向石彦峰。 石彦峰本意是往侧面逃遁,踩着墙壁和郑坤一起合力强攻。 但此时石彦峰身在半空还没踩到墙壁,夜惊堂便已经追了上来,眼底显出了难以言喻的震撼,手中铜棍当即以回马枪的姿态,点向夜惊堂面门。 夜惊堂动作流畅之际,在石彦峰反击之前就看出了意图,左手接住铜棍,一擦而过带出刺目火星。 刺啦—— 同时刀柄送入右手,如同毒蛇吐信般,刺向石彦峰脊背。 这一刀刺的是心口大血管,不出意外只需蜻蜓点水般的一刺一收,石彦峰就是致命伤,不会死但不抢救没法活,同样是必杀的一刀。 但让夜惊堂没想到的是,手中无坚不摧的长刀,刺入石彦峰后背血肉便猛地一顿,就如同刺在了精铁铸造的铁壁之上。 嘭! 刀锋提前骤停,巨大的气劲便反馈至双手,硬生生崩弯了刀锋,差点让夜惊堂刀锋脱手。 而石彦峰也如同被撞城锤撞在了后背,身体并未被刀锋贯穿,恐怖气劲全倾泻在了身上,整个人化为脱弦利箭,斜着激射而出,撞碎了侧面围墙摔向远处。 哗啦啦—— 夜惊堂一击不对,当即后撤几步,眼神错愕: “金鳞图?” 柳千笙眼底也显出讶异,毕竟他看得到出夜惊堂这一刀有多狠,被刀魁一刀正中脊背,却只刺进去皮肉两寸,以石彦峰的天赋,任何横练功夫都练不到这种程度,只可能是学了很多年金鳞图。 轰隆隆—— 石彦峰横飞出去,和郑坤差不多同时落地。 郑坤遭受重击,几乎被震碎上半身气脉,落地根本没法爬起。 而石彦峰因为夜惊堂要留活口回去审问,没刺脊柱、后颈、后脑等致命部位,只是后背肌肉群被刺了一刀,仗着一身金鳞皮,两寸穿深没伤及心脏血管,硬是只被震出了些内伤,双脚落地直接往夜幕中狂奔而去。 夜惊堂发现金鳞图的确切线索,肯定是不会让这人跑了,当即收刀归鞘,飞身而出从门外抱起了还没反应过来的笨笨,朝着石彦峰逃遁的方向飞驰而去…… 第十章 黄雀在后 轰隆隆—— 龙溪巷内骤然掀起地龙翻身般的巨大响动,等周边百姓反应过来出门观望,交手已经结束,三道人影以极快速度冲过了房舍上空。 石彦峰提着铜棍,朝距离最近的北城墙方向亡命狂奔,眼底的难以置信,甚至压过了对命悬一线的急迫。 毕竟他在二十出头时和蒋札虎相识,而后不久便开始练金鳞图,天赋也不差,如今年过五十,早已经到了刀枪不入的境地。 他本以为靠自己的金鳞皮,哪怕遭遇八大魁,也能撑个一时半刻,但现在才发现想多了,面对各方面都没瑕疵的武魁,决定生死的永远是自身短板,只要反应跟不上躲不开,入肉寸余即可杀人,人家完全没必要往皮厚的地方刺。 自龙溪巷冲出后,石彦峰发现朝廷似乎就来了夜惊堂一个,周围并没有其他高手,甩掉应该就能活。 但可惜的是,夜惊堂哪怕抱着个人,飞的也比受了内伤的他快几分。 飒飒—— 后方的房舍上,夜惊堂单手搂着东方离人的腰,快若奔雷飞驰过屋顶,目光锁死前方的人影。 但柳腰丰臀衣襟傲人的大笨笨,体重肯定轻不到哪里去,抱着追击并非那么轻松。 东方离人勾着夜惊堂的脖子,也明白自己又高又大,成了拖累,急声道: “你抱着本王作甚?直接去追呀!” 夜惊堂虽然想查金鳞图,但脑子可不糊涂,他首先是靖王护卫,其次才是官差,为了个江湖游勇把保护目标丢下,属于本末倒置。 “没事,他跑不了多远。” 夜惊堂在房舍上全速飞驰,不过转瞬间,就将彼此距离拉近到七八丈。 龙溪巷已经处于南薰河最上游,距离云安北城墙不过两里,但夜惊堂完好无损,石彦峰即便出了城,也没有任何意义。 石彦峰能清晰听到背后传来的破风声,知道不可能逃掉了,走投无路之下,眼底也显出悍勇,在一处围墙落脚之时,手中铜棍猛然后甩。 嘭—— 半空响起一声炸雷,齐眉棍瞬间断成三截。 夜惊堂在对方有异动的同时便做出了反应,腰间单刀出鞘准备突袭近身,但发现对方兵刃断成三节棍,当即上抬单刀驾住棍首,以免三节棍绕过头顶扫到背后。 铛—— 火星飞溅! 石彦峰全力一棍扫下,把凌空的夜惊堂砸回地面,结果尚来不及继续奔逃,后方的索命阎王便再度弹起。 夜惊堂落地瞬间,便把东方离人放在了地面,双腿猛震腾空而起,双手握刀当空横斩。 飒—— 石彦峰反应极快,已经收回三节棍护于胸前,却不曾想面前刀光一闪,串联两截铜棍的铁环,便被直接斩断,雪亮刀锋从胸口一扫而过。 噗—— 刀锋入肉的闷响中,一到血口出现石彦峰胸前,虽然不深,却从左肋拉到右肩。 飒—— 石彦峰持着两截断棍,尚未做出合理反手,眼前就再度闪过刀光。 夜惊堂连续两刀,精准无误劈在同一道伤口上 这次残损的金鳞皮再难阻挡,半空血水飞溅,入肉刀刃斜着斩断数根肋骨,几乎是给石彦峰开了膛。 “咳——” 石彦峰闷哼一身,如同濒死之虎,将手中铜棍丢出,落在地面后捂着胸口往外疯狂逃窜。 但胸口几乎被刨开,不及时救治根本活不了,跑不出几步就得大失血昏厥。 夜惊堂飞速折身再度抱起笨笨,跟在石彦峰后面,开口道: “再跑必死无疑,老实配合官府,指不定还能捞个从轻发落。” 石彦峰和蒋札虎算结义兄弟,死了尚能全江湖义气,而畏死投降出卖蒋札虎,朝廷不杀他,他也活不过今年。 为此石彦峰明知必死,依旧没有停步的打算,只是闷着头往北城墙狂奔,寻找渺茫的生机。 但可惜的是,石彦峰尚未在房舍上跑出多远,脚下忽然传出一声微不可闻的: 嘣~ 这声音对江湖人来说极为熟悉,是机关绊绳绷断的声音! 石彦峰脚步猛地,眼底绝望的同时,又闪过一抹疑惑。 而后面追杀的夜惊堂,在听到丝线绷断的声音瞬间,就知道有陷井,为了躲避飞刀暗器,把东方离人压在怀里落在屋顶。 哗啦—— 巨力之下,房舍直接被踩出一个窟窿,两人沉入其中。 但出乎双方意料的是,此地布设的陷井,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夸张! 轰隆—— 惊天巨响中,石彦峰脚下房舍瞬间膨胀,整个人被火光吞没,继而又在冲击波下往后飞出,衣袍长发尽皆粉碎! “靠!” 夜惊堂刚踩入屋顶,就看到了迅速流窜进屋里的火星,拼尽全力凌空翻身,把笨笨护在身前,左手扣住房梁想把身体拉起。 轰隆—— 下一刻,下方的房间里就传出惊天爆响。 夜惊堂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冲击力从背后袭来,后背衣袍粉碎,整个人被掀飞旋转着飞向高空。 轰轰轰—— 巨响接连不断,夜色下的巍峨云安,响起数道旱地惊雷,城东刺目火光冲天。 夜惊堂所在区域的十余栋房舍先后炸为漫天碎屑,刺目光线和巨响,直接让追逐的双方耳目失聪。 惊天动地的动静下,饶是心智过人的东方离人,也被这忽如其来的突袭炸懵了,死死缩在夜惊堂怀里闭着眼睛。 夜惊堂被冲击波掀起,飞了约莫七八米高,在半空便已经调整身形,随漫天碎屑,一道落在转瞬成为废墟的房舍间,把东方离人护在背后。 而被炸回来石彦峰,也落在了附近,身体并没有被炸伤,但头发衣袍破破烂烂,还带着火星,被压在碎瓦之中,连声闷咳尝试翻起。 夜惊堂耳朵嗡嗡作响,眼前还有无数光点,超凡感知硬生生被短暂剥夺了大半,只能靠视力警戒废墟四周。 而对手能搞出这么大阵仗,筹备显然不止这一点。 夜惊堂几乎是刚站稳,就隐隐察觉不对,而后就是: 嘭嘭—— 废墟之间的火焰,被两个圆球洞穿,尚未接近便凌空炸开,一个在上方向四面八方激射飞针,另一个落地炸出灰黄色浓烟。 飒飒飒—— 千百根飞针犹如暴雨泼洒而下,几乎覆盖废墟所有角落。 夜惊堂暗道不妙,在圆球飞来的瞬间,已经往侧面飞扑,一把抓住被炸懵了的石彦峰挡在身前。 擦擦擦—— 无数飞针激射在石彦峰身上,金鳞皮确实霸道,并未被穿透,但胸前伤口和眼珠却没那么幸运,飞针入肉,当即发出凄厉惨嚎: “啊——” 夜惊堂死死护着东方离人,躬身以石彦峰为盾牌阻挡针雨,同时往后飞退,躲避往四面扩散的滚滚毒烟。 叮叮叮—— 无数飞针泼洒而出,直至圆球落地,才得以终结。 而毒烟随着火焰带起的热气流往废墟间扩散,速度要稍微慢半分,夜惊堂不清楚对方还有没有后手,不敢按照常理往上风口躲避,而是沿直线狂奔冲出废墟,靠着惊人速度脱离的毒烟的范围。 直至远离,夜惊堂才敢驻足,托着凄厉惨叫的石彦峰,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周边。 约莫片刻后,耳鸣和视力得以恢复,周边的声响重回耳中,远处的杂乱尖叫传来: “啊——” “咋的啦……” “打雷了……” …… 东方离人被庇护的很好没有受伤,但整个人肯定懵了会儿,等恢复过来,才发现自己站在废墟之外,被夜惊堂摁在怀里,而前方还有惨叫声如同厉鬼的肉盾。 “夜……” “嘘!别露头!” 东方离人见此迅速屏息凝气,从袖中滑出两把匕首,躲在夜惊堂怀里,注意着周边动静。 “啊——咳咳……噗——” 石彦峰正面几乎被熏黑,胸前刀口插着数根油绿色飞针,左眼亦是如此。 在惨叫不过片刻后,石彦峰浑身血管便扭曲虬结,耳目口鼻皆涌出鲜血,被夜惊堂举着不停抽搐。 夜惊堂也没空管这土匪头子的死活,心跳如擂鼓,仔细感知周边,良久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才缓步后撤,同时高声道: “来人!” 震动整个东城的巨响传出,目之所及的街面一片嘈杂,连远处的城墙上,都出现了无数人影。 龙溪巷还有三名巡逻的黑衙总捕,在夜惊堂出手后就急急往过赶,但夜惊堂跑的太快,想追上确实有难度,惊天动地的动静出来,直接被炸的愣在了远处。 听见声响,三名黑衙总捕才急急跑过来: “夜大人……” “警戒周边,当心机关陷井,发令信通知黑衙和周边禁军捕快,过来灭火搜捕贼子。” “是。” 先跑来的总捕当即止步,从腰后取出传令烟火,往高空射去。 咻~~ 嘭—— 夜惊堂双眸锐利,提着刀环视良久,余光看向一直在高空盘旋追踪的鸟鸟,吹了声口哨。 鸟鸟在微光环境下视力惊人,但遇到忽然剧烈爆发的强光和巨响,明显也给闪懵了,已经拉升到了极高处,无规则盘旋,示意情况太乱没找到目标。 夜惊堂示意鸟鸟继续观察周边可疑人影,而后在三名总捕的盯防下,护着东方离人往刚才走过一次的龙溪巷移动。 东方离人心跳极快,本能抓住夜惊堂的衣襟,但动手就发现夜静惊堂后背衣袍被炸碎了,只有几根布带挂着,一拉就掉了下来。她脸色微变,打量起夜惊堂全身上下: “你受伤没有?” 夜惊堂里面还穿着软甲,规避姿势到位背后并没有被炸伤,但胳膊腿上有点擦伤在所难免,他低头扫了眼后,回应道: “我没事。对手不是冲着柳千笙来的,是冲着我来的。暗处藏得有善暗器机关的高手,你别露头。” 东方离人听到这个,眉头微微一皱。 在大魏也有用暗器机关的行家,但都被归类为江湖宵小,人人喊打,没有培养的土壤,自然也没法壮大。 而对歪门邪道很宽容的北梁江湖则不一样,也讲武德,但不多,只要厉害都能获得相应江湖地位,为此滋养了无数走偏门的高手,蛊毒师、机关师都是其中佼佼者。 机关师精通毒药暗器布阵等等,还擅长心术会揣摩目标心思,正常出手就是把陷阱布好就走,极少守在跟前。 往年跑来大魏作乱的机关行家挺多,但敢算计武魁的,东方离人还是是头一次遇见,皱眉道: “洪山帮在北梁江湖人脉颇广,定然是花重金,聘请了北梁江湖的顶尖高手……” 夜惊堂感觉不太对,他示意手上已经快断气的石彦峰: “洪山帮费这么大力气对付我作甚?我目前和洪山帮算得上无冤无仇,蒋札虎白送两个主力当诱饵阴我,脑壳有水不成?” 东方离人一想也是,蒋札虎派来的两个高手,就相当于她手底下的牛头马面,直接当死士丢出来白给,未免太豪气了。 “此事有蹊跷,得查清楚,这个死了没?” 夜惊堂退远之后,把石彦峰放下来,查看脉搏,发现剧毒攻心已经失去意识,伤口处的血肉都变黑了,王太医来都不一定救得活,当下只能道: “快了。把郑坤抓回去严刑拷问,查清楚来龙去脉,对方能在这里埋伏,定然知道这两人的行踪和目的,他们总不能连谁利用他们都不知道……” 东方离人见此也没多说,在夜惊堂的庇护下,快步往急急赶来的禁军行去…… …… 城东骤然响起的惊雷和强光,吸引了半城百姓的注意力,街上人头攒动,所有当值的捕快,都在快马加鞭赶向龙溪巷。 龙溪巷距离文德桥并不算远,在文德桥居住的达官显贵,也被动静惊扰,登上了望楼乃至房顶,观望情况。 而南薰河畔一栋环境清雅的观景楼内,燕王世子东方朔月在窗前负手而立,遥遥望着远方的火光,背后则站着山羊胡管家。 噗噗~~ 在等待片刻后,一只寒鸦从远处飞来,落在了窗前。 继而一道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影,无声无息落在观景露台上,缓步走入屋里,取下了兜帽。 斗笠之下,是张颇为白净的脸庞,年纪约莫六十岁上下,面向稍显阴厉。 东方朔月从窗前回身,折扇示意茶案: “仲孙先生果真好本事。那边情况如何?” 仲孙彦在茶案旁坐下,端起茶杯慢条斯理抿了口,摇头道: “毫发无伤。这个夜惊堂,无愧八大魁之名,身手、反应、警觉性皆无懈可击,天上还带着只雪鹰警戒周边,打不赢、跑不过、躲不开,八大魁之下的武人,不出意外谁遇上谁死。” 东方朔月一直在京城待着,明白曹阿宁等人遇到了个什么怪物,对此道: “人皆有弱点,完美无瑕的那是神仙,只要用心谋划,总能找到制约之法。仲孙先生是机关暗器一道的行家,不求仲孙先生除掉此人,能让他躺一两月发挥不出战力,便能成事,这应该不难吧?” 仲孙彦稍加思索:“这次出手,夜惊堂必然警觉,往后想再下套难比登天,只能待时而动。世子殿下无非是想让璇玑真人、夜惊堂短时间内没法插手京城的谋划,要做到这点,何须处心积虑去下毒暗算。” “哦?” 东方朔月拿起茶壶给仲孙彦倒了杯茶: “先生有高见。” “要让这两人不插手,让他们短期离开京城即可。就比如找一波关外马匪,去把夜惊堂祖坟挖了,他必然回老家……” ?? 哒—— 茶壶放回了桌上。 东方朔月表情一言难尽,稍作沉吟后,开口道: “仲孙先生,此番谋划事关大魏国祚,你不要说这些戏言。” 山羊胡管家想了想,插话道: “仲孙先生此言,确实有可取之处。不过人死如灯灭,只是挖个坟,夜惊堂不可能此时离开女帝身侧返乡。 “如果是仇天合命不久矣,夜惊堂或许能去探望一下……” 东方朔月摇头:“仇天合出了名的油滑,君山台追杀仇天合二十年都没抓住,我等想找到人再打的只剩一口气,谈何容易。” 仲孙彦想了想:“不一定非得对夜惊堂用调虎离山之计,能把璇玑真人引开,也是同理。” “璇玑真人……” 东方朔月思索了下:“璇玑真人是玉虚山的人,想引开她,只能是玉虚山出事。国师吕太清在玉虚山修道,想让玉虚山出点事,恐怕不容易。” 仲孙彦随意道:“世子殿下人脉遍布朝野,只要仔细谋划一番,方法总是有的。” 东方朔月手指轻敲桌案,略微斟酌后,点了点头…… 第十一章 恶棍自有恶棍磨 踏踏踏…… 无数黑甲禁军和捕快,从在城东的龙溪巷附近穿行,嘈杂声此起彼伏: “挨家挨户搜……” “当心,这边还有撼天雷,去军器监叫懂行的人过来……” …… 而另一侧,宫城内部,几名赶来的黑衙总捕,站在灿阳池外,不时有宫女医女从身侧出入。 夜惊堂站在门前,虽然头发乱糟糟的,但神态平稳如常,用手示意城东方向: “从龙溪巷逃遁,只能逃往北城墙,对方提前布置陷阱,肯定布置在人烟稀少适合逃遁的几条路线上,要寸寸排查切勿遗漏……” “诺!” “当心有人灭口,等伤大人他们来了后,即刻把人转移到地牢,途中不要停留。郑坤在梁州犯下血案无数,送回地牢后,不用顾忌用刑轻重,有什么本事全往他身上招呼,务必把嘴撬开,无论交代什么,全记下来交给靖王过目……” “诺……” …… 灿阳池在皇城东侧,方才夜惊堂护着东方离人回来,本想直接送去长乐宫,但途径此地时,东方离人见两人都被炸的灰头土脸,就在此地停留叫来了宫女医官。 灿阳池周边都是绿植花卉,只有中心一座大殿,殿外已经站了不少宫女。 夜惊堂安排完事情后,回到灿阳池内,本以为笨笨已经开始沐浴了。 但走到附近,便发现东方离人一直在偏殿窗口观望,见他回来就招手: “快过来,让医官给你看看伤势。” “我真没事,殿下先沐浴更衣……” “你进来!” 东方离人虽然看起来波澜不惊,但方才着实被吓了一跳,此时才彻底缓过来,心中满是后怕。 她见夜惊堂还讲究礼数,就快步走出偏殿,拉着夜惊堂的手腕进入了大门。 偏殿是更衣休息的地方,内有茶榻棋台,环境颇为雅致,此时两名医女已经准备好了清理伤口的器具药物。 夜惊堂被东方离人很强势的摁在了茶榻上,摇头道: “皮外擦伤罢了,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你别动!” 东方离人凶了一句,而后就在茶榻旁侧坐,打量起夜惊堂的情况。 夜惊堂被冲击波掀飞,体格强悍又有软甲保护躯干,并未严重受创,但他终究没有石彦峰那般霸道的金鳞皮,胳膊、腿上有不少被碎石瓦砾擦出来的红痕淤青。 而衣袍则是惨不忍睹,没被冲击的正面还在,背后却只剩下碎布条,直接挂在了腰带上,裤子上也有不少破洞。 东方离人虽然裙摆被挂烂了,身上也染了些许烟尘,但情况比夜惊堂好太多,瞧见夜惊堂为了保护她弄成这样,眼底显出心疼之色,招手道: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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