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呸…… 裴湘君身为红花楼女掌门,常年强装镇定练出来的定力,硬让她压住了目瞪口呆的冲动,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夜惊堂提着青竹,练习片刻后,发现三娘默不作声不评价,又停顿下来,疑惑道: “三娘?” “嗯?” “你觉得如何?” 裴湘君怕失去师长的气度,不疾不徐点头: “嗯……天赋不错,不过只会打套路,力道也控制不准,尚不能用于实战。好好练,下个月去聚义楼和水云剑潭,指不定能派上用场。” 虽然言语平淡,但裴湘君心底却非常激动,恨不得把夜惊堂抱起来转几圈。 马上就要去水云剑潭周家,她本意是放低姿态和谈,但夜惊堂天赋夸张到这一步,到时候完全可以直接‘出山’,先在周家脸上狠狠来一巴掌,再让到场的江湖人看看,什么叫红花楼的底蕴! 不说泽州的江湖名宿,恐怕就连丈夫是八大魁第一人的‘蟾宫神女’,都得惊掉下巴…… 夜惊堂自然不知裴湘君的想法,听见夸奖,露出一抹笑容,询问道: “霸王枪有几式?” “基础枪招七式,组合起来就是千变万化,能发挥多大威力看你自己。” “‘黄龙卧倒’就是七式之一?” “嗯。” 夜惊堂一听才七招,笑道:“我还以为多深奥。三娘直接教一遍就行了,学这枪法哪需要一个月,三娘认真教,一个时辰我都觉得有富余。” ?! 裴湘君眨了眨杏眸,很想用师长口气训一句‘别飘、别好高骛远’,但还真找不到啥理由,只是叮嘱道: “教你可以。但你要记住,‘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再愚笨的人,只要师长认真教运气法门,都能学会招式。但学会是一回事,会用是另一回事儿,你明白意思吗?” 夜惊堂自然明白,实战不是砍木桩,招式强弱,取决于出手的时机,熟练度、身法、心机等等都配合无瑕,才称得上会用一门功夫。 “明白,我会勤学苦练,争取早日得心应手。” 裴湘君着实没料到夜惊堂天赋好到这一步,有些理不清思绪,刚想摆开架势,又提醒道: “对了。裴家在京城扎根,被朝廷知道身份,肯定得把家底明细交出去,受朝廷管控,指不定还得被收重税当肥羊宰。霸王枪名气太大,在没隐藏身份的情况下,不到万不得已,且不可冒然用此枪对敌。” “三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还有,你没拜师,我按江湖规矩得藏最后两招,日后感情深了,再教给你,你别多心。” “呵呵,明白。” …… …… 转眼月上枝头。 裴湘君穿好裙子,从小竹林里走出来,擦了擦额头的香汗,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留下一个精疲力尽的汉子。 夜惊堂练了半天枪法,体力消耗不小,在巷口目送马车离去,歇了片刻,才扛着鸟鸟返回了院子。 吱呀—— 门打开,入眼是整洁干净的小院,银色月光下宁静而温馨,但空无一人,也显出了寂寥。 夜惊堂打开门的瞬间,眼底有点恍惚,回想起了上个月,安葬义父后,独自一个人回到家里的场景——自幼长大的院子里,什么都在,却缺了能给院子赋予‘家’这个字的人,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瞬间,这世上就只剩下自己。 夜惊堂站在空荡荡的院子外,并未和上个月一样心里空落落。 毕竟义父已经魂归黄土,而这间院子里的人,却还能再回到这里。 夜惊堂提着单刀,走进正屋里,取出了没喝完的烈酒,托着小板凳坐在了屋檐下。 鸟鸟蹲在了台阶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厨房,闷闷不乐: “叽叽叽……” “会回来的。” “叽叽……” “她要是没回京城,被我在外面遇上,我可就不客气了。她先不讲信用,可不能骂我不讲侠义……你说啥?生米煮成熟饭,这怕是……这主意可是你出的……” “叽?” 鸟鸟茫然抬头,摊开翅膀示意——鸟鸟饿,快去煮饭饭,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夜惊堂抬头望着一轮明月,灌了一大口酒,好似没看见…… 第四十四章 双凤戏水 咚—— 咚—— 幽远晨钟,从云安城深处响起。 双桂巷深处的小院寂静无声,只有一匹黑马,安静站在厨房侧面。 主屋的门关着,自从骆凝和折云璃离去后,再未打开过。 瓜架下又多了几个花盆,和骆凝购置的放在一起,两天下来,郁郁葱葱的青苗茁壮了几分。 西边的厢房里,夜惊堂赤着上身坐在床铺上,手里拿着金纸,闭目凝神。 白花花的大鸟鸟,蹲在枕头旁边,没精打采的望着窗户。 换做前几天,这个点折云璃已经起来,抱着它喂饭了,而和堂堂住在一起,显然没这个福分,离别不过两天,思念已经在鸟鸟心头挥之不去。 “叽……” 等了半天,不见夜惊堂有动静,鸟鸟滚到夜惊堂身边,用爪爪踹了踹,示意该吃早饭了。 夜惊堂睫毛微动,继而睁开眼帘,看向手里的金纸。 骆凝和折云璃离开后,日子变得相当单调,这两天的生活,基本上是足不出户,潜心习武。 天合刀、霸王枪、轻功、自己的刀法都得练,说起来还有点事务繁忙。 通神武艺绝非一日练成,夜惊堂也不着急,休息闲暇,都在琢磨意外得来的《鸣龙图》。 他按照所知的解密方法,比如投影、复印、泡水、火烧等等,都没有任何收获,本来已经暂且搁置,但今早上醒来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件事儿——格竹子。 这辈子见识不多,但他上辈子的杂乱记忆不少,知道圣人‘格竹子’的趣事儿。 虽然格物的方式不对,但他还是认真看着金纸上‘龟驮三山’的图画,开始认真‘格纸’,试图硬看出其间蕴含的天道至理。 结果意外发现,这法子还真有效果。 虽然没看出什么天道致理,但也不知是不是看久了眼花,感觉图上金光闪闪的龙龟在动,三座山峰环绕的云雾,似乎也在光线作用下徐徐流淌。 他琢磨半天,觉得这可能是运气法门,就闭目凝神,把图上的各个景物,想象成身体的某个部位,尝试在体内串联出所见的‘幻景’。 刚刚琢磨出个苗头,就被鸟鸟踹醒了。 夜惊堂眼见天色大亮,也没有急于一时,把这个法子记下后,收好金纸,穿上了衣袍。 即将出发去西王镇,三娘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不过离开之前,还是得先把靖王的事儿办完。 上次答应靖王三天后切磋轻功,转眼时间到了,刚好就这个机会教靖王《天合刀》,如果靖王学得快,指不定今天就能把仇天合捞出来,免得骆女侠说他办事儿不上心。 夜惊堂洗漱完后,给骆凝种的花花草草浇了点水,然后牵马带着鸟鸟,一道离开了双桂巷,朝着鸣玉楼行去。 入京多日,时间来到了四月下旬,繁华街巷间行走的小姐少妇,衣着都清凉了几分,引来闲汉打量的目光。 “叽!” 肩膀上的鸟鸟,抬起翅膀遮住夜惊堂的眼睛,示意非礼勿视。 夜惊堂弹了鸟鸟一下,驱马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黑衙外,却见不时有黑衙捕快,行色匆匆进出。 刚到门口,就有两人从其中结伴走出。 前方身材魁梧的汉子,正是‘黑无常’佘龙,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后方则是伤渐离。 “佘大人、伤大人。” 夜惊堂瞧见佘龙,上前拱手一礼: “两位这是出去办事儿?” 佘龙本来眉头紧锁,瞧见夜惊堂,便舒展几分,直接走到跟前,拍了拍夜惊堂的肩膀: “夜公子来的正好,走,一起出去办个差事儿。我这胳膊还没养好,真遇上事儿,不好给渐离搭手,你走的也是外家路数,帮着顶一顶。” 这还是真不把夜惊堂当外人。 夜惊堂砍伤的佘龙,被拉壮丁,不好拒绝,询问道: “抓什么人?” 佘龙负手而立,带着三分愁色: “不清楚。昨天衙门的总捕王盛,在东市一带,不清楚撞上了谁,横死当场,尸体今早才被发现。来人用棍棒钝器,一棍裂颅,从痕迹来看,王盛都没来得及拔刀。王盛武艺放在江湖上也算一流,来人武艺恐怕深不可测。” 黑衙的总捕,加起来约莫四十余个,‘六煞’是其中佼佼者。 夜惊堂听见总捕被杀,不免心惊,询问道: “来人莫非是宗师?” “八九不离十。夜公子可有空,要不跟着跑一趟?” 夜惊堂倒是有空,跟着黑白无常出去,风险不是特别高,便想答应。 但后面的伤渐离,此时却插话道: “夜公子江湖经验不足,冒然带着,若是出了岔子,不好交代。靖王昨天去了玉潭山庄,特地嘱咐过,若夜公子过来,让他去玉潭山庄求见。” 佘龙本就是顺口拉个帮手,见此自然不坚持: “既然靖王有令,夜公子就先去忙吧。” 夜惊堂拱手道:“那两位大人一路小心,我面见过靖王,就过来看看。等事情忙完,再请两位大人去金屏楼坐坐。” “诶,客气了……” 黑白无常拱手一礼后,相伴离去。 夜惊堂得知靖王在的温泉山庄,便没有再进入黑衙,翻身上马,带着鸟鸟往京城东门行去。 …… 玉潭山庄位于城外的春晨峰下,毗邻芙蓉池和清江,算是避暑行宫,风景为云州一绝,可惜专供帝王,一年之中九成时间都闲置。 中午时分,江边可见几艘游船画舫载着书生小姐游玩,江中还有不少商船来往。岸边则没有游人,距离山庄还有一里路程,就被清了场,身着明光铠的禁军在各处值守,飞过去一只鸟都会被扫视几遍。 和煦阳光洒在春晨峰下的山庄内,禁军在庄外巡守,后方的洗龙池外,无数身着彩衣的宫女躬身静候。 洗龙池规模甚大,周边有花卉绿植及休息的水榭,中心池水白雾寥寥,有数尊龙首吐着温热泉水。 哗啦啦…… 阳光洒在雾气缭绕的露天温泉里,一名身材高挑,肤白如玉的女子,身无寸缕,在水中仰泳。 温泉边缘的阴凉处,长发披肩的太后娘娘,肩披白色薄纱,玉足浸入池中,脸色一如既往带着三分幽怨: “说是带着本宫出来散心,结果可好,门都不让本宫出,在这里泡澡有什么意思,唉~” 东方离人水性极好,在水面转身,修长玉腿微蹬,整个人便潜入水中,冒出来时,已经到了太后娘娘近前,顺滑长发贴在光洁脊背上,面带笑意: “昨天城里出了点事儿,黑衙正在巡查,等消停了,再带太后游览江景。” 东方离人身高不输男儿,哪怕和寻常女子同等比例,胸脯规模也必然要大些。 太后娘娘出身江州,属于温婉书香美人,身高估摸只到夜惊堂下巴,但自幼养尊处优不缺营养,资本也相当不俗,胸围比例十分惹眼。 不过两人肯定没比较的意思,太后娘娘滑入池中,懒洋洋飘着,手儿轻拨池水: “出门不是下雨,就是出岔子,老天爷故意在为难本宫不成?” “太后别总想这些,想些顺心事儿。” “你这般不靠谱,本宫如何顺心?上次还以为你送的什么好东西……那东西我让红玉扔了,以后再这般放肆,本宫就和圣上告状!” “我也是见太后寡居深宫寂寞,才临时起意……” “本宫就算寂寞,也不能乱来,我进宫时,你也不小了,还不知道我的情况?你是雏儿母后就不是?” 太后娘娘没好气瞥了东方离人一眼,又想起上次在画中见到的美男子,略微琢磨,好奇询问: “离人,你不会已经……” 东方离人英气的脸颊一凝,蹙眉道: “什么意思?” “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王,想要个伺候的小郎君还不简单……” 太后瞄向了水下: “离人,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已经……嗯哼?” ?! 东方离人自然知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有些恼火: “太后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太后娘娘知道问不出来,也不可能自己检查,就悻悻然道: “好奇问问罢了,你早该嫁人了,若是有心上人,大可直说,母后帮你向圣上求赐婚。” 女帝就是东方离人亲姐姐,她瞧上了男人,何须让太后帮忙做媒,对此只是付之一笑。 两人刚闲聊片刻,有女官进入洗龙池,在屏风后恭敬禀报: “殿下,外面禀报,夜惊堂夜公子到访。” “哦?” 东方离人这几天没机会询问夜惊堂天合刀学的如何,见夜惊堂来了,自然想接见。 但彼此讨论武艺,没半天时间聊不完,她出来是陪太后娘娘散心,把太后扔下自己去和男子私会,肯定不合适,想想吩咐道: “让夜公子先在山庄游赏,本王有空召见。” “是。” 太后娘娘上次在鸣玉楼,就见过东方离人出去会见‘夜公子’,然后便瞧见那个完美无瑕的画中小郎君。 夜姓很罕见,整个京城都没几个,听称呼不是官府中人,上次那个小郎君穿着也是寻常公子的打扮,她觉得大概率就是同一个人。 “离人,这位夜公子,是什么人?” 东方离人有些心不在焉,怕太后看出来,就游到背后,帮太后娘娘梳理长发头发: “黑衙新招揽的一个帮手,武艺不俗能力过人,但出自商贾之家,也没什么特殊的。” 没什么特殊? 太后娘娘半点不相信这话,若这个‘夜惊堂’,真是上次所见的画中人,光相貌就够特殊了。 不过这种事儿,她身为太后也不好问,就体贴道: “你若有事,就去忙吧,本宫一个人都习惯了。” “出来陪太后散心,自然要陪好,这些小事不着急。” “你不急就好……本宫就怕你呀,心头藏着个谁,觉得母后不长眼色。” “唉……” …… 第四十五章 东方笨笨 落日西斜。 江面上的游船逐渐散去,天边染上了一抹红霞。 夜惊堂站在望江亭中,以手指做刀,不紧不慢琢磨着义父教的刀法。 鸟鸟则爪爪朝天,把灌木当成了摇摇椅,躺在枝叶上摇摇晃晃,悠哉悠哉哼着小曲: “咕叽叽~咕叽叽~……” 中午过来等待靖王召见,本以为和以前一样,只需等待片刻,不曾想这一等,就从中午等到了下午。 虽然时间有点久,但也不算无聊,靖王颇为周到,下午管了饭,还安排貌美宫女当导游,游览玉潭山庄周边的景色。 玉潭山庄是云州出名的景点,据传里面的洗龙池,还有驻容养颜的奇效,但非皇族根本来不了。 夜惊堂有幸过来参观,本来还想去洗龙池看看,可惜被女导游婉拒了,也不知道是何缘由。 等到天快黑了,夜惊堂也心疼陪他转半天的宫女,就来了望江亭歇息,自顾自琢磨刀法。 刚练了没多久,后方的山庄内,就传来了脚步声。 回首望去,彩衣宫娥鱼贯而出,最前方则是身着银色蟒服的靖王。 靖王超模身材,比后面的温婉宫女要高一个头,腿很长步幅自然大,随行宫女得小跑才能跟上,行走间,极为惹眼的胖头龙,在霞光下熠熠生辉、波涛颤颤,配上不怒自威的容颜,看上去很有气势,就好似贵气而孤高的年轻女王……也不是好似,本身就是正儿八经的女王,没封地罢了。 夜惊堂没有打量身材,目不斜视走出石亭,遥遥拱手: “拜见……回来!” 礼还没行完,就见本来躺在花丛里的鸟鸟,一头翻起来,煽着翅膀落在东方离人前方,抬起脑袋,乌亮的眸子望着胖头龙姐姐,张开鸟喙要饭,听见夜惊堂的声音,还表演了个一百十度转头: “叽~” 东方离人走到草坪上,见鸟鸟挡路,抬手勾了勾,让鸟鸟落在胳膊上,行走间歪头打量: “这雪鹰真好看,就是血统不纯,有点胖,叫什么名字?” 夜惊堂来到近前,把鸟鸟接过来,回应道: “叫白……白嫖王。它喜欢蹭吃蹭喝,就随口取的名字。” 白嫖…… 东方离人头一次听说这词儿,但见文思意,觉得是‘嫖完不给姑娘钱’的意思,不是啥好词儿。 东方离人倒也没说夜惊堂,略微抬手,从宫女手中接过一把鞘镶嵌青玉的宝刀: “名字太俗气,亏待了这么好看的鸟,以后改名雪贵妃,你觉得如何?” “叽!” 鸟鸟豪气表示——只要喂鸟鸟,叫灶王爷都可以。 夜惊堂从来不叫名字,跟着走向江岸: “殿下开心就好。殿下这把刀看起来……” “此刀名为‘青衣’,水云剑潭老家主给本王打的刀,虽然不是江湖罗列的十大名刀之一,但工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方离人把佩刀递给夜惊堂: “可以借你观摩一下。” “……” 夜惊堂说实话一言难尽,他本来想说‘这把刀看起来华而不实’。 刀是短兵中的霸主,特点就是皮实耐操、便于携带,实用性远超其他短兵。 东方离人这把刀,说观赏性世间可能找不到第二把比这好看的,但说实用性,估摸只有自尽的时候死的像个贵族。 不过东方离人身来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无论是过去还是以后,都不可能有亲自上阵和人搏命的机会,用这把刀确实合适。 夜惊堂接住宝刀,稍作酝酿,还是赞许道: “确实漂亮,若我拿在手中,都舍不得用来砍人。” 东方离人拿回宝刀挂在腰间,在江畔站定,姿态从容,询问道: “这几天刀法学的如何?” “学了点皮毛,今天过来,便是想教给殿下。” 夜惊堂直入主题,为了避嫌离远了些,单刀出鞘持于手中,开始行云流水复刻仇天合教的招式。 东方离人在江畔亭亭玉立,认真观摩夜惊堂的动作,刚想说“有模有样,练得不错”,就见夜惊堂收起了刀,询问道: “殿下可学会天合刀了?” ?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你刚教本王,本王招式都没记熟,怎么可能学会?” 夜惊堂微微颔首,又认认真真教了一遍,然后道: “现在呢?” ??? 东方离人以为夜惊堂在问她是否记住招式,略显无语,当下也不多说,宝刀出鞘,开始重复夜惊堂的动作,开始展现她‘过人’的记忆力。 可惜,夜惊堂并没有和其他老师父一样,惊叹夸奖她记性好。 夜惊堂收刀负手而立,认真看着女王爷练刀,本来想夸来着,但马上就发现,女王爷在有模有样的‘照虎画猫’。 说记住吧,确实记住动作了,但细节基本没有,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呃…… 夜惊堂发现女王爷这么笨,还这么自信,心都凉了半截。 因为对方是女王爷,夜惊堂也不好说什么,就点头道: “殿下记性过人非同一般,嗯……我再练一遍,殿下再看看。” 说着又把招式演练了一遍。 东方离人也称得上‘勤奋好学、不耻下问’,认真观摩夜惊堂的动作。 你来我往四五次后,东方离人终于记住了肢体细节。 其实这速度已经很快了,可以说天赋不俗。 但落在夜惊堂眼里,就只能暗暗感叹一句——终于记住了…… 夜惊堂松了口气,再次负手站在旁边,等东方离人悟出招式中暗藏的运气门路。 结果…… 日沉江河、云起云落、月上枝头…… 眨眼就过了一个时辰。 东方离人很是认真,手持宝刀,在草地上有条不紊的演练,动作分毫不差,一遍一遍又一遍,丝毫没显出烦躁。 夜惊堂从最初的耐心等待,慢慢化为茫然,然后又化为不可思议! 看靖王的眼神,也从超模身材、神仙脸蛋儿的天骄御姐,变成了胸很大也很努力的笨蛋姐姐…… 妈耶,一百多遍了,你还没练出点东西? 营养莫非都用在胸上了…… 夜惊堂见远处的宫女都打瞌睡了,实在忍不住,开口提醒: “殿下,这个天合刀呢,不能墨守成规照着招式硬练,嗯……要找感觉……” 东方离人自认学的很认真,听见指导,不解道: “什么感觉?” “就是不要死守招式,找感觉,就是那种,你觉得该怎么出刀,就怎么出刀,嗯……刀感!” 夜惊堂很努力的解释,但这话听起来,就和给五音不全的汉子讲‘绝对音感’。 东方离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音感’还真有,但刀感这东西,没个练刀十几二十年的硬功夫,哪里练得出来。 东方离人眼见夜惊堂解释刀法都很费力,略显不满,收起刀摇头道: “罢了,你再去找仇天合请教,让他把门道说清楚。你都不知道怎么练,如何教本王?” 我就这么练的呀…… 但夜惊堂自己学会确实没用,以他的方式,根本教不了东方笨笨。 夜惊堂心里估摸,得把招式掰碎了往女王爷嘴里喂才能成,当下不再徒劳: “好吧,我明天去地牢,让仇天合把练法讲清楚。过两天我得给家里谈些生意上的事儿,这些天我好好琢磨怎么练天合刀,过段时间再来教殿下。” 第四十六章 踏水凌波 天合刀这种高深刀法,想摸清门道少说也得几个月,东方离人并不着急,点头道: “好好学,只要你弄清楚练法,不用你会,本王也把《屠龙令》教你。对了,你上次说要切磋轻功,看了几天陆截云的轻功心得,有何感悟?” 夜惊堂刚开始练轻功,说起来还没研究宗师起步的心得,开口道: “我江湖经验浅薄,没接触过高深武艺,让我说感悟,我肯定说不出来。要不我和殿下比比,看看我目前轻功什么水平?” 东方离人有些好笑,但还是摆出了高手该有的风度,没有拒绝。为了让夜惊堂明白什么叫‘天高地厚’,东方离人脚尖轻点草地,身形便轻飘飘跃起,落在了江岸的一棵柳树上,身形轻盈、缥缈若仙。 夜惊堂见此,往前踏出一步。 唰—— 身形腾空而起,带出些许破风声,落在了东方离人身边的树枝上,把柳树枝条踩得晃动了几下。 咯吱咯吱—— 此景可谓高下立判,和东方离人明显有差距。 但东方离人眼底却闪过讶异: “你会轻功?” “刚学的,让靖王见笑。” 刚学? 东方离人略显疑惑,她前几天可是确认夜惊堂不会轻功,难不成上次试错了,他在藏拙? 东方离人想了想,从柳树旋声跃下,落入清澈江面,脚点碧波,如蜻蜓点水般朝上游行去,侠气十足。 夜惊堂还没尝试过‘踏水凌波’,但按照轻功的原理,只要有借力之处,哪怕在草叶上也能腾空而起。 夜惊堂琢磨了下,就飞身跃下,直坠江水,结果…… 扑通—— 水花四溅,把鸟鸟看的直摇头。 踏水凌波极为考验轻功的火候,一个掌握不好,就会变成落汤鸡。 东方离人就知道会如此,回眸露出了几分调侃;但她还没来得及奚落一句,眼神就化为了惊疑。 只见夜惊堂砸入江水后,很快就冲出了水面,然后在江面上狂奔。 踏踏踏—— 虽然动作迅猛,踩得水花比人还高,看起来很不美观,但‘力大飞砖’,速度奇快。 东方离人一回头的功夫,夜惊堂已经从身边超了过去,和脱缰野马似得直冲上游。 ?? 东方离人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奇葩的轻功,忍不住问道: “你跑这么快作甚?” 夜惊堂回答也相当直接:“跑慢就掉水里了,殿下觉得我轻功如何?” 这算个鬼轻功! 东方离人都不知道怎么说夜惊堂,这跑的速度是真快,但动静和打雷似的,除了逃命还有啥用? 东方离人并非宗师,但轻功是和‘白发谛听’学的,绝对是一流水准,被一个半吊子超车崩了,有点不满,当下加快速度追赶: “轻功重点在‘轻’,无声无息的快,才是真的快……你!” 东方离人还想追上去讲解,结果发现前面这厮,半点不通人情世故,发现她追赶,竟然越跑越快,一副要把她甩开的架势。 踏踏踏…… 澄澈江面,出现一线涟漪。 两道人影前后飞驰,一个如蜻蜓点水逍遥俊秀,一个犹如熊孩子打水漂。 东方离人追了一截后,慢慢就发现不对劲儿。 夜惊堂踏水而行的速度,再不断加快,已经快的超乎常理,换伤渐离来,估计也就跑个平手,她根本追不上! “你!” 东方离人顿时恼火,觉得夜惊堂是扮猪吃虎戏弄她。 但仔细看夜惊堂的步伐,又发现确实是个半吊子,这跑的也太难看了! 就这也能把她甩开? 东方离人暗暗咬牙,全力加速,想要追赶,但追了很久,非但没拉近距离,还越来越远,眼看追不上了,只能开口: “你给我站住!” 夜惊堂只是在熟练踏水借力的节奏,越来越熟练自然越来越快,闻声才察觉不对,迅速自江面跃起,落在了江岸上。 踏踏踏…… 江面碧波荡漾,身着蟒袍的东方离人,顷刻间追了过来,落在面前,柳眉倒竖! 夜惊堂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尴尬道: “我刚学会轻功,收不住力,还请殿下见谅。” 东方离人胖头龙都鼓了几分。不过她也不是娇气的女子,扫了夜惊堂一眼后,还是把恼火压了下去: “刚学轻功,就能跑这么快,底子确实不俗,以后多加磨砺,不要只图快。善轻功的高手,距离百步便难见踪影,像你这样,跑出十里地,追兵都能循着动静追上。” 夜惊堂知道自己轻功的缺陷,点头道: “受教,以后我一定注意。” 东方离人本来还想和夜惊堂讨论武艺,但被这么折腾一下,只觉没法聊,接住鸟鸟转身道: “你现在最缺的是‘世面’,以后多向黑衙的高手和本王请教,底子好也要走对路,才能有所成就。” 两人你追我赶,沿着江面跑出去约莫四五里地,已经远离玉潭山庄,来到了城郊的白马书院附近,天色也黑了下来。 白马书院是云州四大书院之一,寻常豪商大户,都喜欢捐赠重金把子弟送到此地‘镀金’,裴家的大少爷裴洛,就在这里读书,听陈彪说花了不少钱才把人送进去。 书院位于江岸,因为学子来自天南海北,都在书院寄宿,书院外还有几条小街。 不过书院规矩极为严格,天一黑就得回寝室做功课准备睡觉,外面的小街也都关了门。 东方离人比轻功差点自闭,没兴趣在和夜惊堂飞回去,把鸟鸟放在肩膀上,负手行走,打量静悄悄的书院: “你可读过书?” “家里开镖局,还算富裕,上过几年私塾,不过这么大的书院没去过。书读过一些,市面上有的基本都看过。” “哦?” 东方离人已经发现夜惊堂习武天赋有点恐怖,相貌也如此出彩,若再文武双全,那就有点不当人了,询问道; “你文采如何?” “字写的还行,会算账,其他一窍不通。” “那可惜了,大魏武风昌盛,武艺不错的男子太常见,而书生郎则少的很。你若是会吟诗作赋,在文会诗会上露个脸,不知有多少人家会主动上门,召你当乘龙快婿。” “人各有所长,诗词什么的……” 夜惊堂本想随口显摆一下,但尚未想起来,耳根便微微动了下,转眼看向黑乎乎的街巷…… 第四十七章 天合刀 冷月如勾,江畔小街无灯无火。 夜惊堂眉头紧锁,望向黑漆漆的巷道,感觉有东西在暗中窥伺,却摸不清感觉来自哪里。 蹲在东方离人肩膀上的鸟鸟,无需号令就展翅而起,飞上了高空,开始侦查江岸。 身着银色蟒袍的东方离人,负手前行,还等着夜惊堂说话,发觉异动,抬眼看向隐入高空的鸟鸟: “它怎么了?” 夜惊堂微微抬手,挡在了东方离人身前,左手按住刀柄,仔细感知夜色下的风吹草动。 东方离人遭遇多次暗算,瞧见此景,暗道不妙——刚刚和夜惊堂比轻功,忽然跑出来,没给山庄打招呼。 若是有逆贼暗中盯着她的动向,这短暂空挡,无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东方离人不觉得夜惊堂这半吊子,能给她护驾;但从未经历过实战的她,遇上敢刺杀亲王的刺客,必然不是对手,心可谓沉到了谷底。 东方离人当即握住刀柄,想和夜惊堂背靠背,拖到护卫驰援过来。 但…… 叮! 银色月光之下,毫无征兆的爆出一线刀光和火星! 东方离人甚至没感知到危险来临,就发现身前的夜惊堂,刀锋以雷霆之势出鞘,挡在她眉心之前。 火星自刀刃爆出,不停震颤,明显被不明暗器击中。 暗器冲着她眉心而来,被刀锋弹开,激射向铺边拴马的石墩,余力依旧把白石打出凹坑,冲击力可谓骇人! 而更诡异的是,自始至终,东方离人都没听到暗器破空的声音! 东方离人眼神惊愕,不明白何等暗器如此霸道,更想不通武艺平平的夜惊堂,在没听到声音情况下,如何挡住的暗器。 虽然心中惊疑,但东方离人‘常年被人保护’的经验,还是让她明白了当前形势,放弃了自己御敌的想法,往前一步,藏在了夜惊堂背后。 夜惊堂体型匀称,看起来不显壮,实则很高大,把靖王挡的严严实实。 一击过后,街面陷入死寂,安静的好似方才只是幻觉。 天空盘旋的鸟鸟,哪怕夜间视力惊人,依旧没有找到对手的任何踪影。 “退。” 夜惊堂右手持刀,双眼没有看向任何地方,只是以环境的细微变化,感知着可能出现的突袭,往回退去。 东方离人脚步保持相同频率,有些碍事的胸脯,直接压在夜惊堂后背上,略微压住心神后,又难以置信开口: “你这是天合刀?” 叮—— 话刚开口,又是一点火星从夜惊堂的刀锋上爆出。 东方离人甚至没看清动作,就发现夜惊堂的螭龙环首刀,挡住她脸侧。 嗡嗡嗡~~ 刀锋震颤,发出嗡鸣。 东方离人冷汗都出来了,迅速藏好,自知是说话产生干扰,才让对手抓住出手时机,连忙屏住呼吸,不发一言。 夜惊堂根据暗器的冲击力,转身面向十余丈外的一条巷口,脚步横移向街边。 但敌人不藏在何处,两人不敢乱跑,最多只能退到街边,卡死对手的攻击角度。 东方离人在夜惊堂掩护下,来到街边书铺外,以匕首削开铜锁,退入其中: “快进来。” 但夜惊堂刚要进屋,却察觉不妙,长刀再度出手。 咻—— 这次有暗器破风的声响,力道也明显更大。 叮! 刀光一闪,暗器撞上刀锋,往上弹起,依旧打穿了木制墙壁,从东方离人的发冠上擦过,直接崩裂了玉簪。 啪—— 碎玉飞溅。 东方离人长发顿时披散下来,眼神惊悚,迅速往前翻身,滚到了书铺的柜台后方。 哗啦啦…… 珠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 东方离人余光看去,却见书铺的地砖上,滚着一颗红色珠子,形状如水滴,不知何种材质,明显是刚才飞进来的暗器。 东方离人心中一沉,迅速提醒: “是血菩提,十余年前纵横天南的杀手,暗杀过七玄门的宗师……” “嘘!” 夜惊堂单手持刀,抬起左手,示意东方离人别说话。 街面再度陷入死寂,根本摸不清对手在哪里。 如果进屋,书铺里腾挪不方便,而对手却能打穿墙壁,很容易驰援不及。 书铺后是青石江堤,不可能打穿,左右各有房舍,唯一能下手的位置,只有正面和空中。 夜惊堂不觉对方能从高空狙击,只要防住正面,便可护的靖王万无一失,当下持刀守在门前。 叮、叮—— 不过刹那后,街面再度爆出两点火星。 夜惊堂连续两刀,准确无误挡住飞来的暗器,继而双手持刀立于身前,对着夜色嘲讽道: “阁下就这点本事?六煞马上就到,阁下若还要做无用功,我可以陪你打一天。” 这是逼刺客知难而退。 既然是刺杀,一击不中,就该立刻遁走。 但东方离人平日身边的防护太严密,根本没有正面刺杀的可能,今夜的机会千载难逢。 夜惊堂话语刚落,天空就传来了: “叽叽叽……” 而侧前方的一条巷道里,也逐渐浮现出人影。 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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