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环胸的姿势,颇像偶然进办公室找下属闲聊的女上司。 夜惊堂虽然想摆出正襟危坐的气态,但确实有点难,便托着腰让大笨笨坐在桌子上,而后帮忙捏小腿: “走路过来累了吧?我帮殿下按按。” 东方离人没抽开,便双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道: “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就乘车进宫一趟,给太后和圣上请个安。昨天你当街晕倒,太后担心的不轻,昨晚竟然从地道跑来王府询问情况,圣上早上也起晚了,恐怕也是担忧你安危……” 夜惊堂转眼看了下天色: “我就是气虚,行走无碍,晚些时候入宫一趟吧。” “行,等会坐本王车过去。” 东方离人鞋子被褪下,踩在了夜惊堂膝盖上,心头怪怪的,便看向窗外: “继续教你吟诗作对,不许乱对,听到没有?” “嗯哼。” “你还‘嗯哼’,怎么学起师尊口气来了?” “呃……” …… 天街一场大战,导致承天门内外满地狼藉。 作为皇城正门,破破烂烂显然有失体面,为此工部的人昨天下午就到了场,开始着手翻修城门楼和街道。 昨日大战,算是开国以来在云安发生的最大规模交手,上次女帝打曹公公,都没搞出这么大动静,可能是觉得有纪念意义,有些拍女帝马屁的臣子,甚至还提议在承天门外立两座雕像。 但朝廷给活人塑像,基本上‘肉身封神’的意思,夜惊堂当护国门神,杵剑站在宫门之外震慑四海宵小,倒是勉强够格;但作为对手的花翎,站在旁边就显然不合适了。 为此这个女帝很喜欢的提议,还是被群臣给否决了,改为弄了一座刀扇石雕,放到了梧桐街口,来纪念在此地一决雌雄的两名武道巨擘。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因为昨天刚有贼子在皇城外捣乱,西侧港也发生了剧烈冲突,皇城尚处于戒严状态,下午时分,银装素裹的皇城里,随处可见结队巡视的禁军。 福寿宫内,因为太后娘娘昨天晚上自作主张,从地道偷偷跑去了靖王府,导致杨澜被靖王训了一顿,今天可谓严防死守,直接站在地道入口,以免太后娘娘一不留神又不见了。 太后娘娘虽然十分挂念色胚护卫的安危,但两人的关系终究不好挑明,太关心难免惹人生疑,为此昨夜回来后,便老实在寝殿里歇着,让红玉去打探城外的消息。 眼看一个白天就要过去了,外面还没有确切消息传来,太后娘娘自然忧心忡忡,站在银杏树下,面前的树坛里插着三炷香,双手合十默默念叨道家典籍,估计是在求树老爷保佑夜惊堂平平安安。 红玉和太后娘娘一起长大,在江州时就是伴读丫鬟,对太后娘娘可是十分了解,其实从西北回来后,已经发现太后娘娘和以前不太一样,心里好像有了男人,而且这个男人非常好猜…… 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红玉作为贴身女官,按理说应该劝太后娘娘迷途知返,千万别鬼迷心窍做傻事。 但常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太后娘娘进宫她就进宫,太后娘娘若是有朝一日改嫁,她不也顺理成章跟着改嫁,太后娘娘总不能卸磨杀驴,到时候把她抛下吧? 为此红玉哪怕看出了点端倪,依旧傻乎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站在旁边,双手合十帮着一起祈福。 主仆两人不知道祷告多久后,宫阁外传来扇翅膀的声音,继而一只大鸟鸟,就落在了银杏树的秋千上,开始很不开心的来回摇晃。 咯吱咯吱…… 太后娘娘瞧见鸟鸟,自然是眼前一亮,从荷包里取出小肉干: “爱妃,夜惊堂醒了没有?” “叽叽……” 鸟鸟瞧见小肉干,少有的没接,而是张开翅膀,示意毛茸茸的肚子,看模样还在为胖头龙说它胖的事儿耿耿于怀。 太后娘娘没看懂鸟鸟的意思,正茫然之际,忽听殿外传来一声: “微臣夜惊堂,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以为夜惊堂在躺着养伤,着实没料到他能跑进来,连忙回头,瞧见一袭黑袍的夜惊堂,端端正正站在门口,看起来和往日没区别,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了一半。 太后娘娘本想快步跑过去,但走出两步又觉得仪态不对,便双手叠在腰间,变成了不紧不慢的国母姿态,来到正殿内: “惊堂,你怎么进宫了?托人报个平安就行了嘛。红玉,你去准备些晚膳。” 红玉就猜出太后娘娘会支开她,当下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欠身一礼后,便快步退出了殿内。 夜惊堂恭敬站着,直到屋里没了宫女,才站直身体揉了揉老腰: “嘶……” “诶?” 太后娘娘端庄淑雅的神色一变,连忙来到跟前,扶住夜惊堂的胳膊: “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太医?” “不用,就是身子有点虚,走这么远累着了。” 夜惊堂被太后娘娘扶着,走向不远处的茶榻: “听说娘娘昨晚上还跑去王府问我情况,我怕娘娘见不到人着急,就过来了。” 太后娘娘扶着夜惊堂在茶榻靠着,侧坐在跟前倒茶: “你把城门楼都打塌了,当场晕倒,我能不担心?和断声寂打架,都没瞧见你晕……唉~你要是出生在江州多好,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定然也能成大才子,遇事和离人一样动嘴就行了,哪需要整日打打杀杀,冒这么大风险……来,喝水。” 太后娘娘说话间,端着茶杯吹了吹,送到夜惊堂嘴边。 因为殿内烧着火龙不冷,太后娘娘在宫里,穿的只是深红色的轻柔家居裙,黑发在脑后盘成很成熟的样子,脸上还是点了红妆,红唇似珠、面白如玉,看起来明艳而贵气,亲手端茶送水,着实让人有种消受不起之感。 夜惊堂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把茶杯接过来,又把太后娘娘搂着靠在跟前,在脸蛋儿上亲了下: “我自有分寸,打不过会跑的,晕倒只是懒得强撑了。动嘴皮子,虽然能以理服人,但太费脑子,哪有把刀架人脖子讲道理简单……” 太后娘娘见红玉一走,规规矩矩的夜惊堂便开始放肆了,眸子里有点羞恼,但这时候也不好凶,想想还是靠在怀里,把有些冰凉凉的大手拉起来放在怀里暖着,柔声道: “谁说的?你再有道理,只要动了手,那些酸书生就能说你仗势欺人,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真厉害。我以前在江州的时候,经常逛诗会,看那些才子唇枪舌战,场面可不比武魁打架弱多少,当场被气死的都有……” 夜惊堂环着太后娘娘聆听诉说,因为太温柔体贴,弄得他连欺负的心思都生不起,只是眉眼弯弯回应: “是吗?哪有时间肯定得去见识下。” 太后娘娘听到这个,倒是想起了什么,抬起眼眸望向夜惊堂: “对了,本宫前几天和水儿说,想回江州省亲,水儿说是和圣上打招呼,也不知道说了没有……进宫之后,我都十年没回过江州了,爹娘倒是来过两次,但也没住多久。 “本来还想早点回去,赶个年关,现在看来不大可能了,嗯……开春要是能回去,你陪着本宫好不好?就说给本宫当护卫,到江州也能认识那边的名门望族,对你以后有好处……” 夜惊堂听见这话,心中倒是一动——凝儿和薛教主在江州,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他挺想去看看的,顺便去凝儿老家一趟。还有龙正青和萧山堡的事儿,若是能提前查清,也能了却个心结。 按理说,开春后过去更合适,但夜惊堂这段时间没法动武,住在家里是养,坐在船上也是养,没啥区别。 而太后娘娘十年没回娘家了,想回去过个年,他作为男朋友,肯定要满足下…… 夜惊堂稍加思索,偏头道: “我去说一声吧,反正这段时间养伤,跟着太后娘娘出门,刚好也能散个心。” 太后娘娘听见这话,自然是眼前一亮,还有点不好意思,嗫嚅嘴唇,看样子是想问夜惊堂方不方便。 夜惊堂搂紧些许,笑道: “我也没啥正事,年纪轻轻的,所做无非行走四方,见识下这江湖到底有多大。嗯……不光带娘娘回江州,以后只要有机会,天南海边、西北大漠、北方雪原,那些陆仙子讲过的地方,我都带着娘娘还有靖王去看看……” 太后娘娘觉得这个饼画的怕是有点大,不过来日方长,只要夜惊堂有这个心,总是有机会的。 可能是觉得夜惊堂太宠她,太后娘娘有点不好意思了,左右看了看,而后悄悄摸摸,学着艳后秘史上的内容,把手儿滑到了夜惊堂小腹轻轻摩挲,看起来是想帮夜惊堂是手动奖励一下: “哼……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本宫身为太后,肯定不能真给你……不过那什么……” ? 夜惊堂瞧见这架势,自然受宠若惊。 但他再在获得奖励,晚上回去梵姑娘一号脉,发现他又虚一大截,怕是得把他绑起来关禁闭。 夜惊堂虽然很感动,但还是忍痛握住了太后娘娘的手儿,放到嘴边温温柔柔亲了口: “我说这些,只是希望娘娘开心罢了,又不是光想着占便宜的登徒子,真想感谢的话,亲一口就行。” “……” 太后娘娘见夜惊堂如此君子气,心里感动坏了,抿了抿嘴,主动扬起脸颊,凑上前啵啵啵啵啵…… …… …… 呼呼~ 日落西山,雪逐渐大了起来。 夜惊堂吃了个晚饭后,走出了福寿宫,顺着游廊步道朝长乐宫行去。 而鸟鸟不小心又吃撑了,蹲在秋千上面树思过,叫不动便让它留在太后宫里了。 长乐宫虽然只住了女帝一人,但服侍的宫人要比福寿宫多很多,行走在路上,时而都能碰见来回行走的宫女,因为夜惊堂已经是熟面孔,擦肩而过还会欠身行礼: “夜国公。” “免礼,不嫌弃叫公子即可,没必要这么客气。” “嘻……” …… 夜惊堂沿途回应宫女的招呼,很快来到了长乐宫后方的承安殿。 进宫时提前打过招呼,承安殿显然提前有所准备,宫女全被支开了,里面亮着灯火但看不到一个人。 夜惊堂见此脚步放慢几分,来到门口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开口道: “钰虎姑娘?” “嗯哼~在这里。” 柔媚御姐音,从寝殿深处小浴室传来,还伴随这水花声。 ? 夜惊堂瞧见这架势,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照这样串门下去,他不虚谁虚? 夜惊堂不知为何,竟然有点压力,想了想才抬步进入殿内,来到临湖宽大寝室之中,打量里侧的屏风: “钰虎姑娘,你在沐浴?” “进来~” “?” 换做往日,夜惊堂还真得进去试试深浅! 但现在不太敢,开口道: “这不太好吧?我……” “你进不进来?” 御姐音多了三分不悦之意。 夜惊堂张了张嘴,当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屏风侧面,往浴室瞄了眼——浴室里干干净净,池子里冒着水雾,钰虎身着红色长裙,站在多宝阁旁,摆弄着里面的药材,并没有衣不遮体的情况。 瞧见此景,夜惊堂如释重负,缓步走进小浴室,询问道: “钰虎姑娘准备沐浴?” 大魏女帝打开架子上的盒子,从里面取出药瓶,回过头来,柔媚眼神示意浴池: “脱衣裳,躺进去。” “?” 夜惊堂听见此言算是明白,这次角色互换了。他摇头道: “我没大碍,就是过来报个平安,要是没事的话……话……钰虎姑娘,你做什么?” 大魏女帝脚步轻盈来到面前,直至面对面把夜惊堂逼退半步,眼神居高临下,打量着夜惊堂身体: “你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患,要是不听话,信不信以前你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你?” 以前…… 夜惊堂想起以前抱着钰虎,用臀儿试水温的事情,觉得这场面他肯定没法复刻,无奈道: “以前是事急从权,我蒙着眼睛,没有冒犯的意思……” 大魏女帝也不废话,抬手就开始扯腰带。 夜惊堂抬起手来:“好,我泡澡,自己来。” 大魏女帝这才满意,回过身来,和夜惊堂一样,取出一截红布蒙住眼睛,而后拿起小药瓶,倒进冒着雾气的池水。 哗啦啦~ 夜惊堂把佩刀解下,放在案台上,想了想: “要不我自己泡?我没让人伺候的习惯……” “谁伺候你,你沐浴,我和你聊点正事。我又看不到,你还怕吃亏不成?” 夜惊堂见虎妞妞脾气倔,也不多说了,把外袍褪下,穿着薄裤滑入池水中。 哗啦~ 池水是温泉,本就有养身的效果,里面添加的药物,则是大魏女帝平时温养身体神药,由王太医等高人精心配置,所用药材更不用说,只要世上有的,用的基本上就是最好的。 夜惊堂本来只是迫于虎妞妞威势随便泡泡,但真躺进去,便发现一股清凉流入四肢百骸,继而由内而外产生温热,连虚乏感都给填满了,说不出的舒坦。 “呼……” 夜惊堂呼了口气,眼底闪过讶异,也不在拒绝,老老实实躺在池子里,让池水浸泡全身: “这是什么药?我有浴火图,用这怕是有点浪费……” “药就是给人用的,何来浪费一说。” 大魏女帝蒙眼侧坐在水池边,用手撩动池水,让药物扩散均匀: “西侧港和天街的贼子,虽然为杀你而来,但你是大魏国公,亲自出手剿灭北梁贼子,也算立了大功。说吧,想要什么奖励?我帮你和圣上请赏。” 夜惊堂靠在池子里,看着旁边身姿丰腴的绝色美人,猜出她肯定有备而来,指不定穿了两条…… 不过夜惊堂以前只是吓唬钰虎,让她收敛点,此时也没真要,只是道: “我想请个长假,趁着养病期间,去外面走走。太后思乡心切,想去江州,我也早听过江州水乡的各种传闻,但没亲眼见过,所以……” 哗啦~ 大魏女帝撩水花的动作一顿,略微抬起脸颊,看起来是有点不高兴。 不高兴并非因为臣子告假,而是她喜好诗词歌赋,但从未去过江州。 这就和东方离人做梦都想去天南一样,江州就是文坛上的官城,群英荟萃的书香圣地,只要是舞文弄墨之辈,没人不想去留下自己的足迹。 但她身为一国帝王,显然没法随心所欲,夜惊堂一走就是数月,她又只能一个人待在这深宫之内书风咏雪,那种应有尽有,却终是孤家寡人的孤单,世上又有几人能懂? 夜惊堂感觉到了虎妞妞的情绪变化,想了想: “嗯……开春去也行,我先老实在京城养伤……” 大魏女帝沉默了一阵,想想站起身来,裸足滑入浴池中,夺目红裙浸泡在了池水内,斜靠在了夜惊堂跟前: “我向来说到做到,你有求,只要力所能及,就不会拒绝。” 夜惊堂见状下意识坐直几分,虽然钰虎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可长着眼睛,红裙被水一泡,基本上就半透了,看似什么都看不见,但隐隐又好像都能看见…… 夜惊堂轻咳一声,也不好坐太近,就往旁边挪了挪: “要是你不想答应,就当我没提过,等过完年,再送太后回乡省亲……” 大魏女帝泡在水里,并未回应,斟酌良久后,才道: “我喜欢诗词歌赋,但从未去过江州,太后既然回去,我刚好也和圣上告个假……” “啥?!” 未等话语说完,夜惊堂已经猛的坐起身来,转头看向身侧的大漂亮,满眼难以置信。 大魏女帝并非开玩笑,坐姿慵懒了几分,靠在浴池边缘: “怎么,不想我跟着?” “不是。” 夜惊堂都惊呆了,连当前暧昧处境都懒得再搭理,抬手把蒙眼的红布拉下来,四目相对认真道: “这可不是拍脑门就能做的决定,太后不管政务,出去走走没什么。你……你要帮圣上处理公务,这走了,朝廷那么多事情……” 大魏女帝倒是颇为平静: “这掌控天下的,可不是太极殿一张椅子,而是江州、崖州的几十万精兵和手下臣子,只要剑在圣上手中,让鸟鸟坐在龙椅上听政,都能把朝野管的井井有条。让靖王监国即可,短时间出不了问题。” 夜惊堂眉头紧蹙,觉得还是太冒险。 大魏女帝偏头打量泡在水里的健美胸腹,开口道: “再者,东南方由门阀士族把持,表面安分,内里如何谁也不清楚,顺道也能微服私访,替圣上体察民情。史上又不是没有下江州微服私访的皇帝,沿途判案申冤、除暴安良,还留下过不少典故……” 夜惊堂觉得虎妞妞就是想出去玩,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 “此事我根本拿不了主意,至少得和靖王、朝臣商量过后,才能……” “这是自然,我现在就去和靖王商量。” 大魏女帝说完后,站起身来,水花顺着裙摆滑下,丰腴身段儿也展现无疑,明显能看到两瓣月亮…… 哗啦啦~ 夜惊堂连忙偏过头,直至湿哒哒的大姨子,起身走出浴室,去了旁边的睡房,才暗暗松了口气,快速穿上了衣袍…… …… 入夜。 高耸于建筑群间的鸣玉楼,沐浴在潇潇风雪中,依旧亮着灯火。 后方黑衙之内,有捕快来回巡视,依稀还能听到巡逻的‘后门枪’小王,给刚来的新人上课: “咱们黑衙的顶头上司,明面是靖王,但暗地里是谁,你可清楚?” “夜大侠!” “什么大侠,叫大人!这里可不是江湖法外之地,说错话要挨板子。我作为老人,可得给你打好招呼,其他地方能走,但下面的地牢,绝对不可乱去,特别是地子一号房……” “呃……一号……哪里面关的何方神圣?” “嘘!问不得。反正那里面的人,刺杀过夜大人,还好端端活着。断声寂、花翎等通天枭雄,都死在夜惊堂手上,能活下来的人,你想想有多厉害?” “哦……难不成是个女刺客,用的美人计?” “嗯?” “我猜对啦?!” …… 琐碎言语渐行渐远。 夜惊堂站在围墙上,看着两个提灯走过的捕快,心底暗暗摇头,又把目光投向了围墙后方的高楼。 顶楼是书房,仔细侧耳聆听,能听到里面传来两道一高冷一妩媚的女子声音: “去江州?太后回乡探亲,我陪着即可,姐姐日理万机,哪有时间……” “上次你去西海诸部巡游,去了姐姐只在书上看到过地方;而姐姐我却自幼待在云安,最远也不过去泽州巡视一圈儿,说是人间帝王,其实也不过是笼中雀罢了……” “唉,我知道姐姐不容易……朝政怎么安排?” “你身为摄政亲王,总得历练,监国一两个月,有问题?” “问题倒是没有,不过姐姐微服私访,安危……” “师尊和夜惊堂在身侧,你都没出问题,还怕朕在外面出事?还是你想和夜惊堂出门郎情妾意,不愿替我这姐姐分忧?” “怎么会,嗯……我也没去过江州,不如这样,太后要住到开春,少说两三个月。姐姐先过去散心,等下个月,姐姐早点回来主持朝政,我再过去……这样麻烦是麻烦点,但我们自幼都是如此,有福同享嘛,对吧姐姐?” “唉……也行,我把胭脂虎带着,三天就能回京,到时候你再过去即可。” “那就这么定了,姐姐好不容易出门一趟,玩开心点,不用挂念政务……” …… 夜惊堂听着对谈,第一次发现笨笨也能展现出云璃般的灵动娇憨,忍不住轻笑了下。 既然俩人商量着安排,夜惊堂自然也没有多操心,悄然离开王府,带着鸟鸟往天水桥折返。 等回到新宅之时,夜色已经深了。 夜惊堂想着接下来的安排,独自进入梅院,抬眼一看,忽然发现原本岁月静好的梅花院,气氛变得有点不对。 天色已晚,房间门窗都关着,亮着灯火,但里面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动静。 夜惊堂略显疑惑,左右打量后,先来到西厢房外,想看看三娘睡着没有。 结果他刚悄悄把门推开,就发现正厅里的小榻上,端端正正坐着道人影,身着红黄相间的冬裙,仪态看起来和苦口婆心教偏房规矩的少奶奶似得。 而小榻另一侧,则坐着有点蔫儿的三娘,微微低眉,看起来受了很大委屈。 夜惊堂见此略显茫然,把门推开询问道: “怎么了?” 裴湘君也没抬头,声音不大不小的开口: “没什么,昨天晚上,我和你胡来,没顾忌你的身子,梵姑娘和我讲道理,我觉得说得对,以后可不敢乱来了,你也得注意。” 这话显然不是说给夜惊堂听得,而是说给东厢房里装死的水水听的。 梵青禾自然不知道自己教导错了人,见三娘很委屈的样子,开口道: “我是大夫,说的都是事实,可能话不中听,但还是要说清楚,这是为了惊堂身体。” 夜惊堂明白了原委,觉得三娘肯定委屈坏了,但也不能说梵姑娘不对,当下连忙上前: “都是我的错,以后肯定不会乱来了,多谢梵姑娘操心,以后说我就好,我肯定记住。” 梵青禾觉得和夜惊堂说没用,只有提醒枕边人,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此时说完了,她也不久留,起身给夜惊堂号了下脉: “嗯……你身体恢复了些,但近些日子还是要休养,身体养好了,才能龙精虎猛,可不能纵欲。好了,我先回房了。” 说着就提着小药箱,走出了房门。 夜惊堂送梵姑娘离开后,快步回到西厢房,可见三娘眼圈都红了,轻咬着下唇也不说话,便坐在跟前轻抚后背: “是我不好,让三娘受委屈了。” 吱呀~ 而对面的东厢房,此时也打开了房门。 璇玑真人虽说性格从心所欲,但只针对自己,怎么可能不顾及他人感受。 方才坐在屋里,听着三娘被禾禾数落半天,璇玑真人也不好解释,心里相当惭愧,此时也没摆仙子气态了,缓步来到屋里,来到三娘跟前坐下: “是我的错,昨天不小心喝多了,被……被夜惊堂……如今木已成舟,我也无可奈何,但此事确实不好公之于众。青禾那些叮嘱之语,确实是为夜惊堂好,就是说错了人,三娘别往心里去才是……” 裴湘君莫名其妙帮璇玑真人扛雷,心里自然委屈,不过见璇玑真人通情达理道歉,还是舒服了些,柔声道: “进了一家门,便是姐妹,我帮忙遮掩也是应该的。惊堂喝多了不懂事,才弄出这些,水儿姑娘也别想不开;女人嘛,迟早都要嫁人的,惊堂人也不错……” 璇玑真人认真聆听,也没说什么,闲谈两句后,便起身道: “你们早点休息吧,我回房了。” 裴湘君明白这是把惊堂让给她,她昨晚没干坏事,都被梵姑娘说得无地自容了,哪里再敢和夜惊堂同房,当下道: “你刚那什么……让惊堂多陪陪你吧。” 璇玑真人可是在学凝儿的受辱女侠人设,怎么能带着夜惊堂回屋,便开口道: “我想一个人静静,夜惊堂,你自己回屋睡吧,敢乱跑,我就叫青禾过来收拾你。” 夜惊堂身体养好了,才能大战几天几夜,当前也没一炮双响的意思,他端过来茶壶,在榻上坐下: “还没啥睡意,要不坐下来一起聊聊天。过几天,我们可能的去江州一趟。” “嗯?”裴湘君听见这话,自然扫开了杂念,侧坐在身边蹙眉道: “去江州作甚?又是朝廷安排的?朝廷把你当驴使唤不成?” 璇玑真人在对面坐下,可能是骚里骚气习惯了,顺嘴接了句: “谁让他比驴都猛……咳……”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夜惊堂端着茶壶倒水,眼神古怪,差点憋岔气。 裴湘君吸了口气,导致衣襟鼓鼓,本来想装作听不懂,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水儿,你私底下好像比明面上还……还那什么。” 璇玑真人少有的脸红了下,端起茶杯抿了口,风轻云淡岔开话题: “说正事,去江州做什么?” “太后娘娘回乡探亲。” “哦……”璇玑真人恍然:“我听太后说起过。” “钰虎也跟着。” “……?” 璇玑真人喝茶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眸子: “确定?” 夜惊堂把茶杯递给三娘,点头道: “嗯。钰虎喜欢舞文弄墨,但自幼没出过远门,想趁此机会出去走走,宫里宫外的事情正在安排……’ 璇玑真人听到这里,便知道大徒弟心意已决。 钰虎的武艺,可比离人高太多了,她刚和夜惊堂那什么,要是路上被逮住,怕是得被钰虎当场逐出徒门,勒令还俗嫁人。 璇玑真人想了想道:“江州路途遥远,你身体有伤,刚好在船上休养,要听青禾嘱咐,别想那些事了。嗯……三娘你去不去?” 裴湘君好久没见凝儿,肯定是想去看凝儿和眼前这闺蜜打架的场景,也舍不得夜惊堂,便开口道: “药坊刚筹建好,东南那边豪商云集,惊堂要过去的话,我也带着掌柜过去走走,不过肯定不好和太后住官船上。” “那行,我和三娘坐商船走后面,让青禾跟在你身边照料,免得你乱来伤了身子……其他的,等到江州再说吧。” 夜惊堂知道‘其他的’是什么,摇头一笑: “我又不是成天想那些,来喝茶……” “干喝有什么意思,要不来玩点有意思的?” “别了别了,梵姑娘待会查房怎么办……” …… 轻声细语传入门外风雪,又散入风雪。 深秋自云安出发的旅程,直至昨日才堪堪结束,而一段新的旅程,也在这风雪与烛光之中,不知不觉悄然开始…… …… 第七卷 寒波龙影 第一章 江州烟雨 沙沙沙~ 西北大地飞霜,位于东南海畔的林安城,却还下着蒙蒙秋雨。 江畔小山之上,种着四季常青的花木,一座坟包埋在青山绿水之间。 骆凝身着青衣,冷艳脸颊不施粉黛,跪在一座夫妻合葬的墓碑前,往火罐之中烧着纸钱。 时隔多年,骆凝脸色已经没了少女时痛彻心扉的悲戚,但桃花美眸中的伤感犹存,嘴唇无声嗫嚅,应当是在诉说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墓碑后葬着的,是曾经东陵山庄的庄主夫妇,不曾名震大魏,但放在江州也算是一地豪杰。 庄主骆英,出生于林安市井,六岁拜入门中,从挑水劈柴打杂做起,靠着聪慧天资,又变成了大小姐的小车夫,勤勤恳恳十年,练成了一身文武艺,被老庄主看中,成了骆家的上门女婿。 本来这该是一件人人称道的江湖美谈,但可惜的是,东陵山庄本就有个大徒弟,天资悟性都要强过骆英,但心气傲不愿入赘。 老庄主既是一派掌门,也是一家之主,在继承人的选择上,肯定是偏向了天赋一般,但已经是骆家人的骆英。 师父偏向自家子孙,在江湖是常事,心气高的徒弟,多半都会出去自立门户。 但在大徒弟看来,骆英和他一样,也是外来人,靠着巴结大小姐,才混到了继承人的位置,根本不配扛起东陵山庄的基业。 大徒弟当时负气而走了,但老庄主寿终正寝那天,又回到了东陵山庄,先是给师父送终,而后当着无数江湖朋友的面,说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不满,又和庄主骆英动了手。 骆凝当时尚且年幼,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过后没几天,爹爹就因重伤离世,而后没几年,娘也郁郁而终,整个家就散了。 因为此事,那个大徒弟身败名裂,难以在江湖立足,跑到西北大漠,试图遁入空门逃避罪责。 父母皆魂归黄土,只剩骆凝一人,此等血海深仇,她如何能忍?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家仇尚在,她依然漂泊四方,江州的江湖,却早已把这些陈年旧事淡忘了。 滴滴答答~ 细密雨珠,落在青色油纸伞上。 平天教主身着白裙,罕见穿上了女子装束,不过胸口依旧缠着裹胸,看起来有点平;因为脸颊很是秀丽,五官精致、眼神清澈,左手撑着油纸伞,看起来倒有点像是山中陪着小青上坟的白娘子。 虽然打扮很有女人味,但平天教主的霸气依旧没收敛,右手负后站姿笔直,目光扫视着蒙蒙江岸,侧耳聆听着路过游船上的闲言碎语: “太后娘娘据说要归乡省亲,估摸快到了,江州城怕是又要人人自危咯……” “为什么?太后娘娘很难伺候?” “何止难伺候,‘江州雁’的名号,在江州城何人不知?秦家嫡长女,最受秦国公宠爱,那真是想要天上星星,都能摘下来放绣楼里。萧山堡的堡主厉害吧?放江湖那都是一州之地的霸主,结果上门拜访,被秦大小姐知道他手艺好,非让他做一个能自己跑的小车,做不出来就哭,急的秦家上下团团转……” “最后做出来没?” “若是做不出来,江州水师的铠甲军械,可能就交给别家做了,萧山堡能不想办法?据说萧堡主头发都白了几根,硬折腾出了一个巧夺天工的小车,无牛无马能跑一刻钟,结果不出三天,就被秦大小姐拆开装不回去了,又把人叫来重新装好……” “啧啧啧……” “话说京城那边,出了个夜惊堂,势头猛得很,年不满二十,就已经受封国公,位列八魁第三;你说这次会不会跟着一起过来?” “应该不会,我听说前些日子在京城,夜国公和北梁的第一游侠打了架,承天门都打塌了,在家里养伤……” “那可惜了……” …… 闲言碎语传入耳中,平天教主眉梢微蹙,心底倒是显出几分讶异。 作为整个天下最强的女人,平天教主自然明白花翎的厉害,和她可能存在差距,但天赋放在南北两朝都是第一等,属于往后可能接替奉官城位置的武人之一。 平天教主本以为,夜惊堂要超过璇玑真人,还得练个半年,这才多久,竟然就压住花翎和她之间只差一个龙正青了。 看来以战养战,在搏杀中精进武学,确实是提升实力最快的方法。 不过武人越往上走,对手就越少,夜惊堂现在能拿来当对手的人,也就寥寥几个。 而她更是无奈,山上三仙碰不过,下面人又不是对手,有资格和她较量的人,恐怕也就北方的左贤王,和宫里那个实力琢磨不定的女皇帝。 但她这辈子见到女皇帝的机会,看起来只有造反成功后,在太华殿前的屠龙之战,这个可能性比决战奉官城还小,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滴滴答答…… 细密雨声中,墓碑前的寥寥青烟逐渐消失。 骆凝缓缓站起身来,转身轻轻叹了口气: “走吧。” 平天教主将伞撑在凝儿头顶,走向山脚的骏马,开口道: “太后要回江州探亲,据说璇玑真人和太后关系匪浅,你到时候要不要去看看?” 骆凝其实更想回京城过大年,但当前事情还没办完,年前肯定很难回去团圆,她想了想道: “到时候再说吧。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去萧山堡的藏剑楼翻过,里面没有天子剑,不过萧山堡暗地里似乎还藏有高人,摸不清底细,贸然深入会打草惊蛇,只能慢慢查。” 平天教主翻身上马,见凝儿情绪不是太好,关切道: “你是不是想男人了?” “……” 骆凝眨了眨眸子,虽然心里想死小贼了,但明面上肯定不能承认,她翻身坐在马鞍后面,偏头望向一边: “想云璃罢了。离开这么久,夜惊堂也不舍得管,恐怕都无法无天了……” “呵……驾!” 蹄哒、蹄哒…… 白色骏马沿着江岸疾驰而去,很快隐入了无边烟雨…… …… 另一边,邬江下游。 三艘大型官船组成的船队,缓缓驶过平直江面,前后两艘装载着禁军护卫,中心宝船上则住着大魏的太后娘娘,以及随行的众多宫女。 身着黑色公子袍的夜惊堂,腰后挂着螭龙刀,在宝船甲板上站立,眺望着沿江风景,气色较之在云安时,已经好了太多。 自云州出发,经过邬西运河往东进入邬州,再顺流而下,便到了位于东南方的江州。 虽然路途遥远,但大魏航道四通八达,走的都是水路,沿途倒也没有奔波劳累之处。 与去其他州的越走越穷不同,往东南走,则是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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