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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微冷的东方离人一个趔趄,抬手轻拍棋案,脸色涨红: “夜惊堂!” 而在场几百看客,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 毕竟这事儿半年前就传遍云安城了,上到宰相下到走卒,谁不知道夜惊堂是靖王的那个啥? 夜国公这时候站出来,坦白和靖王的关系,那意思就是站在靖王这边,让这燕京第一才女别痴心妄想了。 为此东方离人虽然满心窘迫恼火,但眼底也不是很凶,反而余光瞄着对面的华青芷,想看这北梁狐媚子求而不得、拂袖而去的反应。 但让东方离人震惊的是,这狐媚子比她想象的还厉害。 华青芷闻言不仅没有失落尴尬,反而露出几分笑意,开口道: “原来如此。夜公子和靖王郎才女貌,实乃天作之合,羡煞旁人。” 你还羡煞旁人? 羡慕你就当面明抢啊? 没看夜惊堂都瞧不上你,公开和你撇清关系了 东方离人颇为恼火,但这话她不能回怼,只是握了握拳头。 夜惊堂微微抬手,示意大笨笨稍安勿躁,继续道: “常言文无第一,靖王的文采我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华小姐的才华也确实让我耳目一新,如此较量,在我看来很难有结果。我以前在书上看过一首诗,叫做: 梅雪争春未肯降, 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梅雪各有独到之处,非要论出高低,反而落了下乘,不如这局就到此为止,双方算平局,各位觉得意下如何?” “……?!” 在坐大儒一愣,仔细回味后,皆是抚须点头,觉得夜国公这说法有理有据,挑不出半点毛病,但就是有点好奇,这梅花诗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西北王庭有这么多不知名的文化遗产不成? 华青芷见夜公子开口了,自然没多说,微微颔首赞成了这个判决,还夸奖道: “公子果然博学。” 东方离人虽然挺恼火这胆大包天的北梁狐媚子,但也知道比不出结果,当下微微勾手,让侍女端来棋篓云子和茶水,端起茶杯抿了口,润了润嗓子。 夜惊堂见此如释重负,保持儒雅的气态,对大厅众人微微颔首后,就放下了珠帘,回身擦了擦额头细汗…… 第四十六章 在这 哗啦啦~ 帘子放下,串联绿珠彼此碰撞,发出雨打芭蕉般清脆声响。 夜惊堂见两个吵嘴的姑娘恢复了宁静,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正抬手拭去额前冷汗之际,忽然感觉背后又传来杀气…… ?! 夜惊堂擦汗的动作微僵,还没来得及转头打量,就发现左手被如酥手掌握住一拉,整个人倒在了榻上,继而有点沉的丰腴身段儿,直接压在了身上,和女捕快按住淫贼似得,他连忙道: “诶诶?钰虎姑娘,你这是?” 大魏女帝压在夜惊堂身上,脸颊依旧从容闲散,但眼底明显不满,抬手拿起茶壶,作势要浇到夜惊堂脸上: “在我面前,是‘乾坤无仇鬼同醒’,当着外人,就变成了‘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你是觉得本姑娘胸怀广阔,不会和你计较,可以随便应付?” 夜惊堂抬手拦住茶壶: “我这是怕靖王误会,得劝一句,急中生智才想起这些。和钰虎姑娘闲聊,我也是急中生智,只是词句有好有坏罢了……” 大魏女帝双眸微眯:“前天我说过什么,你转身就忘了不成?” 前天? 白玉老虎,含苞待放…… 夜惊堂稍微无奈: “我怎么可能忘,以后想起什么,先送进宫让钰虎姑娘掌眼,若是再从别处听到,就和我没完。钰虎姑娘就坐在跟前,从我口中听到,这不算是从别处听到吧?” “……” 大魏女帝眨了眨眼睛,想想还真是,当下便把茶壶放回小案,但斜压的动作并未收起,居高临下道: “夜公子是死到临头,才能想起好诗词?” ? 夜惊堂感觉这问题不大对,严肃道: “也不是,就是触景生情、机缘巧合的时候,能想起些以前道听途说的东西,我常年走遍南北到处跑,故事听得太多了,硬让我想,打死我也不一定能憋出来。” 大魏女帝已经三番五次被敷衍,心头半点不信,压在身上威胁道: “想不出来,你今天就别想起身。” 嗯? 夜惊堂被两坨软绵绵压着,有点搞不懂钰虎姑娘为什么要奖励他,但这奖励他实在不好接,想了想道: “要不我编个打油诗给你听?” 大魏女帝若有若无颔首: “要好词佳句,再敢敷衍,我就和圣上吹枕头风,把你调去边关守活寡。” 夜惊堂也没说什么,左右打量房间景物,琢磨片刻开口道: “嗯……夜冻风轻烛正明,钰堂金榻看双英。伏龙吐哺求诗韵,病虎呕心作不成。如何?” ? 大魏女帝微微一愣,双眸微眨回味了下,想说只是寻常打油诗,但马上又发现,她和夜惊堂的名字都在里面着,还把两人的动作和当前的干的事写进去了,关键还没错韵…… 这比朕可厉害多了…… 大魏女帝眼底闪过一抹讶色: “这是你现想的?” 夜惊堂眼神无奈:“这玩意你觉得能提前想?” 大魏女帝微微颔首,眼底异色不比看见妹妹大杀四方差多少。她稍微压的松了些,想想又蹙眉道: “你含沙射影,骂我是病虎?” 啥?! 夜惊堂都惊呆了,微微摊开手: “要不咱们聊点别吧,都是武夫,何必互相为难。” 大魏女帝理解能力还没差到这一步,只是心里高兴,开个玩笑罢了,她起身在榻上侧坐,给夜惊堂倒了杯酒,询问道: “表现不错,来,我敬你杯酒。” 夜惊堂坐起身来,心头还想教训下虎妞妞的,见她只是敬酒,略显意外: “这次怎么不问我要什么奖励?” 大魏女帝又不傻,上次就发现夜惊堂学机灵了,她给就真敢要,再开口,岂不就成白给了。 大魏女帝慢条斯理倒着酒,开口道: “这次只是酒后闲谈,又没建功立业,我先给你记着,等你积攒够了功劳,再给你一次奖赏。” 夜惊堂就知道会如此,也没强求,拿起酒杯和钰虎碰了下: “也行,那我们继续对对子?” “嗯哼~这次换你出题。” “好,烟锁池塘柳。” “烟……?!” 大魏女帝风轻云淡的笑容一僵,把酒杯放下,看向对面的俊美公子,眼神意思估摸是——夜公子莫非是想明天早上因为右脚踏进衙门被贬为庶人? “开个玩笑罢了,这是千古绝对,对不好很正常。嗯……窗前望见三分月。” “门外跑过一只鸟。” “哈?” “哈什么?你就说对没对上。” “倒也对上了……” 夜惊堂转头看向门口,果真发现鸟鸟在外面过道里小跑,还在门口望了望,估计是发现他在这里,过来瞅瞅。 夜惊堂现在肯定是不好去太后屋里,为此只是吹了声口哨,示意鸟鸟自己玩,而后又观摩起了大厅的对局。 第一轮较量完后,华青芷和东方离人开始切磋棋艺,大厅里也变得非常安静,所有文人都在认真观摩。 大厅正中央还竖着大型棋盘,棋子有拳头那么大,有棋童用长杆把黑白子挂上去,以便距离较远的客人观摩。 夜惊堂自幼饱读闲书,打油诗对联什么的好歹看过一些,而围棋这东西,他只知道把对手围死就行,具体的一窍不通,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倒是和宋叔下过五子棋,但因为技术过硬,宋叔输了一把就不和他玩了。 笨笨和华青芷针锋相对下棋,满场文人看的是全神贯注,夜惊堂估摸战局应该是险象环生、十分焦灼,但他这门外汉,确实评价不出什么。 大魏女帝虽然天赋不够,但终究心头热爱,从小研究到巨,看的倒是津津有味,还在两人之间的棋台上复盘,给夜惊堂讲述: “靖王不该落子此处……哦,原来是另有其意……华青芷此手,倒是耐人寻味……” 说了片刻,发现对面的夜惊堂不回应,还眉头紧锁冒汗了,女帝疑惑道: “夜惊堂?你在想什么?” 夜惊堂也没想什么,就是在尝试暴力穷举,找出双方所有可能的落子位置,往后推演从中找出最优解。 结果很快他就明白了什么叫‘人力终有穷尽之时’,推了片刻便揉了揉额头: “没什么,下棋这东西真难,看不明白。” “那是自然,棋招和武功招式一样,都是千古无同局,而且更难。武功招式之上,至少有‘鸣龙图’这种必胜之法;而棋坛之中,从古至今那么多才华横溢的棋圣,也没人能总结出一套必胜解法……” “呵呵……” …… 厅中两人旗鼓相当,落子速度并不算快,而且没有思考时间的限制。 为此对局的速度相当慢,一盘棋下了半个时辰都没完,偏偏对局两人还察觉不到时间飞逝,旁观的文人跟着思考,也看得津津有味。 而夜惊堂因为不好此道,坐在楼上就光喝酒了,心头忽然有点明白笨笨为什么让他叫两个侍女陪着。 若是有佳人弹曲跳舞,怀里再抱着一个,那无论看不看得懂,坐在这里都不会无聊不是。 虽然面前就有个妖娆多姿的绝世美人躺着,但夜惊堂显然不好去搂着摸,独自喝了半天闷酒后,未见棋局分出胜负,倒是听到过道里传来脚步。 踏踏踏~ 女帝微微蹙眉,转眼看向门口。 夜惊堂则是放下酒杯起身,尚未来到门前,就发现房门敲了敲,继而陈彪的声音冒了出来: “少东家?” 夜惊堂一愣,回头看了看榻上的大漂亮后,来到门口打开房门: “有事?” 过道里,陈彪身着冬衣,跑了个满头大汗,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夜惊堂: “刚才有人往镖局里丢了把飞刀,准头好的出奇,直接从窗户钻进了,差点钉我脑袋上……” 夜惊堂接过信封打量,却见上面写着夜惊堂亲启几字,从笔迹来看,和上次送邬王情报的信件差不多,应该是曹阿宁写的。 夜惊堂见此严肃了几分,把门带上来到过道里,拆开信封仔细打量,可见上面写着简略消息,大概是——李嗣忽然调集人手,让贾胜子等人全部去西城港,不清楚是让他们离开,还是有大事安排;曹阿宁和许天应都得一起过去,没法再往外传递消息。 西城港…… 夜惊堂估计北梁有动作,和昨天千机门的堂主落网有关,当下也没耽搁,回头隔着门和钰虎打了声招呼: “暗桩送了消息,我去城外看看,钰虎姑娘要不先送太后娘娘回宫?” 大魏女帝身体比以前好上太多,但还是不能强行动气,知道夜惊堂操心她安全,开口道: “璇玑真人和太后在一起,你忙你的即可,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夜惊堂转头看了看,心底颇为意外,估计陆仙子是起床后就进了宫,陪着太后来了这里。 只要陆仙子在,女帝靖王乃至太后的安危,自然就不用他再操心,当下便不再多说,转身就下了楼梯…… …… 虽然夜惊堂瞎扯了很多月亮、夜晚的对联,但实际时间才到下午,天色大亮,满城飘着小雪。 龙吟楼的交锋,因为刚开始没多久,不可能这么快传开,城内依旧风平浪静,最多也就几个闲人,在茶馆酒肆里猜测这这场切磋的胜负。 而城外,云安主港。 风雪潇潇,停泊在港口的数艘北梁大船,已经盖上了一层雪顶。 梁帝下令除掉夜惊堂,是暗中授意,此事闹到台面上,就是北梁在休战时期,密谋刺杀大魏的国公,理亏的情况下对局势很不利。 为此暗中过来的沈霖等刺客,首要任务都是和北梁使队撇清关系,即便被南朝发现,也是千机门等江湖义士自发为国除害,或者左贤王为报仇擅自行事,得把梁帝摘出去。 出于这些原因,北梁群雄聚头的地方,是港口外的一艘商船上。 停在江畔的商船,挂着云州一家商会的旗号,船体颇大,上面放满了盖着油布的杂货,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而甲板下方的舱室离,则干净整洁没有任何杂物,里面放着桌椅,墙壁上还挂着云安城的舆图,上面有很多标记,比如:天水桥、鸣玉楼、纸坊巷等等,皆是夜惊堂出没过的地点,旁边还有夜惊堂和一只大鸟鸟的画像。 舱室里已经坐了二十余人,曹阿宁、贾胜子、许天应等位列其中,剩下则是北梁朝廷从各地笼络来的高手。 虽然从未和这些人谋面,但曹阿宁通过旁听,还是认识到了北梁这次有多下血本。 站在舆图前面说话的,是北梁千机门的代理掌门沈霖,四圣之一仲孙锦的嫡传,江湖诨号‘点阵子’,奇门遁甲、机关毒术无所不通,战力不是在场最高的,但江湖地位目前无人能出其右。 而坐在次席的人,是北梁苍龙洞的二当家司空盛,面相阴郁的老头,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内门功夫出神入化,在北梁号称‘小陆截云’,轻功身法肯定没陆截云好,但刁钻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雪蛾鳞’这种北梁江湖人人必备的居家良药,就是此人的杰作。 坐在司空盛身边,则是北梁青机阁的高手徐野棠,虽然门派名号和名字都挺正派,但本身是个刺客组织,专接杀人买卖,‘青机’的意思是——青锋一指云烟落,千机毒术断锦龙。 为此青机阁也有‘青龙会’的称号,帮主是南北两朝第一刺客,不过见过人的都死了,没人知道是谁,江湖人只取了个外号叫‘龙王’,和红花楼的‘红财神’差不多。 而徐野棠在青机阁十大刺客位列前三,最高战绩是暗杀过北梁‘刀老二’,换算成大魏江湖,约莫就是成功暗杀过仇天合。 在座余下之人,也都是北梁各地的高手,其中有的是为了重赏而来,有的则是国师府在江湖放的暗桩,因为事态紧急,基本上把就近能调用的人手都拉了过来。 曹阿宁看到这么夸张的阵容,心底不免惊疑,不说余下十几号人,光是前面那三个狠人一起亮相,就足以让任何高手缩缩脖子。 而这些还只是帮手,压阵的大宗师花翎还没来。 花翎有多厉害,曹阿宁不清楚,但听说过‘花飞叶落浪子至,扇动风随点金翎’的名号。 师父曹公公曾经说过,因为十四个字的批语太难起,也不好记,江湖上能混出这么长名号,还能流传开的人,无不是一代人杰,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那句‘醉卧阳山开圣境,千秋奉义镇官城’。 反正曹阿宁长这么大,混出这么霸道名号的人,也就见过左贤王一个,璇玑真人因为十年前才上位,最强战绩只是打了曹公公一顿,都没能混出这东西。 如此夸张的阵容,哪怕这二十来人里,藏了两个暗桩外加四个混子,曹阿宁也想不到夜大阎王该怎么过这一劫。 但可惜的是,花翎也不知是不是死女人肚皮上了,众人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都没见这位主力露面。 如果花翎不来,这谋划显然没法进行,毕竟阵容再强,要杀的也是夜惊堂。 依照曹阿宁的判断,如果花翎不压阵,就在场这二十来号好汉,估摸接不满二十枪就得团灭。 毕竟在场唯一的武魁,是许天应这被赶鸭子上架的水货。 徐野棠、司空盛充其量也就是顶尖宗师,不说杀,夜惊堂要跑,他们累死都别想追上。 在等待许久后,作为首席谋士的沈霖,也逐渐失去了耐心: “派人再去催上一催,如果不来,我等便直接动手。按照贾胜子的情报,夜惊堂下午就会去五里铺,机关老夫已经连夜布好,我等合围,至少有九成把握取其性命……” 曹阿宁对于这话,实在不敢苟同。 毕竟贾胜子经过他和许天应孜孜不倦的唱衰,根本没拼命的打算,他和许天应自不用说。 二十人当场少了一小半,有没有其他人滥竽充数还说不准,这要是能把夜大阎王弄死,那夜大阎王凭啥活到今天? 许天应也觉得胜算不大,但他们坐在这里,消息根本没法传出去,万一夜大人不慎走进圈套被合击,风险还是有,当下开口: “花翎大侠不在,我许天应为报杀师血仇,自当一马当先顶在最前。不过夜惊堂终究不是泛泛之辈,我等动手的机会只有一次,在没筹备好的情况下,是不是该再三斟酌,换个时机?” 在场之人,看花翎迟迟不来,也有这个想法。 而沈霖却摇了摇头: “昨夜老夫师弟被黑衙摸到行踪,捕入黑衙地牢。韩师弟口风极严,绝不会泄密,但谁也不知道能在黑衙手段下撑几天。 “如果南朝得知我等具体来了哪些人手,刺杀难度只会倍增,万一女帝若为了保险起见,去请了吕太清,吕太清可能半个时辰后就已经站在了承天门外,到时候……” 贾胜子想了想道:“南朝的山上三仙,好像都不管山下事……” 沈霖开口道:“吕太清只是不管南朝山下事,女帝篡位都没过问,但在坐都是我大梁武人,南朝高手解决不了,吕太清自然会出面平事,到时候我们这二十来号人,加上花翎,可能都接不住吕太清三巴掌。” 众人都是各地高手,自然清楚道门掌教是什么分量,也知道形势迫在眉睫,正思索对策之时,上方响起脚步,继而一个喽啰翻了下来: “天水桥裴家和户部官吏的队伍,已经出了城,夜惊堂并未在其中,打头的是个掌柜。” “嗯?” 沈霖眉头一皱,看了眼贾胜子。 贾胜子有些无奈:“打探的安排是如此,但夜惊堂是活人,又位高权重,临时起意去其他地方没人能管,如果全按照安排走,我到觉得阿宁这情报准得有点问题了。” 众人想想也是,又看向沈霖。 沈霖知道事态迫在眉睫,推到明天,事败风险便大数倍,便询问道: “夜惊堂现在在什么地方?” 曹阿宁作为首席斥候,正想借此机会出去打探,顺便再传个消息,不曾想忽然听见一声: “在这。” 清朗而淡漠的嗓音猝然响起,曹阿宁直接吓得一个激灵,迅速回头看去,看样子已经被吓出了心理阴影。 而余下众人则脸色骤变,握住了身侧刀兵,齐齐望向了正上方…… 第四十七章 一剑平江惊四座,千山落雪现阎罗! 蹄哒、蹄哒…… 风雪呼嚎间,黑色骏马飞驰过郊野,在雪面上留下一串蹄印。 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夜惊堂身着黑袍纵马疾驰,腰后悬着螭龙刀,双眸望着远方江野。 既然是忽然集合,夜惊堂大略能猜到,在港口聚头的杀手应该不少,如果碰上了估计很难打。 但此行出来,夜惊堂并没有带什么人手。 单刀赴会的原因,并非他这武安公调不动,而是出于对华青芷说的那句: 带的人太多,我护卫不过来。 对于寻常人来说,多带几个帮手肯定更安全。 但夜惊堂不一样。 最漂亮的女人和最快的刀,不可兼得,因为有了身边人,就有了牵绊。 孑然一身的刀客,不一定是幸福的,但肯定是最强的。 身无牵绊、手握一刀,只要心气不散,世上何人杀不得? 蹄哒、蹄哒…… 雪逐渐大了起来,黑马喷出的鼻息,在寒风中形成了淡淡白雾,坐落于清江沿岸的偌大码头,也出现在了眼底。 江畔千帆汇聚,港口里停泊着女帝的宝船和南北两朝的官船商船,密密麻麻的桅杆,如同竖起的枪林。 贩夫走卒和车架在港口穿行,摩肩接踵,呵气成云,在道路上纵横交错,自天上望去,便如同托举叶片来回奔波的工蚁。 夜惊堂头戴斗笠,停在了江畔雪坡之上,目光在难以计数的大小船只中搜索。 西城港的船很多,聚集的人恐怕好几千,想找出几个贼子如同大海捞针。 但夜惊堂并不着急,曹阿宁说被召集到了这里,光左贤王麾下就六个人,北梁朝廷那边只会更多。 几十号武夫遮掩的再好,身形体态也不可能和码头上的贩夫走卒完全一样,细心注意总能发现点异样。 在茫茫人海中扫视不知多久后,夜惊堂微抬斗笠,注意到了从城门方向快步疾驰而来的一匹枣红马。 马上坐着个管事打扮的人,模样普普通通,但举止不太正常,在港口外的江畔翻身下马后,登上了一艘满载货物的商船,而后过了不到几句话的时间,又重新出现,朝着京城方向飞驰而去看起来像是探子。 夜惊堂见此轻夹马腹走下雪坡,半途又翻身下马,把马侧黑布包裹的鸣龙枪取下来,放在江边一艘无人看管的小船上,目光扫视商船周边。 商船很大,上面有几个看守坐在火盆旁瞎扯,岸边还有几个人坐在凉棚里,看似是脚夫船工,但目光各有方向,把周边盯防的没有死角。 夜惊堂如同寻常江湖客,在江畔车马中穿行,距离尚有数十丈,就拉开了披风系带,露出一身锦缎黑袍,同时以刀鞘,捅了下擦肩而过的驴子: “嗝——嗝——” 几声受惊的驴叫传出,有序的车队也出现几分混乱。 坐在凉棚和火盆跟前的几名看守,警觉性奇高,几乎同一时间转头,看向了从江边路过的车队。 但车队跟前,除开卷动的风雪,哪还有那一袭黑袍的踪迹! 夜惊堂左手按刀,站在商船合抱粗的桅杆之上,低头看了看下面两个还在看向岸边的看守,确定没打草惊蛇后,右手贴在了桅杆之上。 柳千笙的听风掌,除开感知姑娘的兴奋点,还有其他附带作用,比如刺探对手位置。 夜惊堂通过桅杆微不可觉的震动,能感觉到浪潮的涌动、踱步的急缓、以及坐在椅子上抖腿的江湖痞气。 船上有二十八人,甲板上七个,四明三暗,分布在首尾。 船舱里二十一人,坐的还挺整齐,为首中间感觉空着一个位置,有个人在最前方来回走动。 夜惊堂运用天合刀的法门仔细侧耳聆听,可以听到若有若无的断续话语: “花翎怎么还没来……再去催催……” “若请了吕太清……” …… 夜惊堂听到花翎不在,还有点小失望。 毕竟四圣家大业大,不能擅自孤军深入,北梁能来云安的最强人就是花翎。 提前把这些人解决掉,花翎见势不对肯定就跑了,以后再想堵上挺不容易。 夜惊堂聆听良久后,又有探子从外面折返,汇报起他没出城的情报。 而这些人因为主力没抵达,目标也不明方向,显然动了偃旗息鼓的意思。 夜惊堂没等到花翎,也不能让这波杀手散了,手指摩挲这刀柄铜环,见下面的老头问起他在什么地方,开口回应道: “在这。” 哗啦啦! 嚓嚓嚓—— 话音落,千帆汇聚的江畔,气氛猝然一凝。 甲板上下的几名看守,惊的齐齐从椅子上弹起,拔出了藏着的兵刃,先是左右打量,继而才错愕看向上方桅杆。 夜惊堂走出两步,站在了横杆之上,低头看向甲板,任由风雪扫着斗笠和衣袍,取出黑衙牌子朝向江畔: “黑衙办事,闲者退散。” 江畔茫然的贩夫走卒,瞧见黑衙官差忽然掏牌子,脸色便是一白,知道这里有匪贼,十有八九要死人,当即丢下物件,朝着江岸远处跑开。 踏踏踏…… 江畔脚步声如闷雷,商船上下却死寂无声。 船舱之中,大部分人都已经起身,握住了随身兵刃。 沈霖单手负后,脸色极为阴沉,着实没料到夜惊堂跟个鬼一样,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这里。 司空盛依旧坐在椅子上,稍显浑浊的双眼望着沈霖,意思是问打还是撤。 徐野棠则是从椅子旁拿起佩剑放在膝上,抬眼望着上方甲板,手指轻扣着剑柄,也在等着众人的意思。 沈霖耳根微动,听着江畔的脚步,可以确认并没有大队人马合围。 虽然这里没有布阵,但阵法陷阱这东西,对夜惊堂也没啥大用。 众人本来的打算,就是下午去五里铺伏击夜惊堂,所有人都准备周全。 如果只是夜惊堂一人,凭借在场高手,显然不是没有胜算,如果交手途中花翎赶来,那就是十拿九稳:而一但四散而逃,夜惊堂逐个击破,至少得死一半。 沈霖稍加思量,眼神冷了下来,微挑下巴。 司空盛和徐野棠见此,同时站起了身! 夜惊堂站在桅杆之上,凭感觉观察舱室里的风吹草动,等待不过一瞬,就见下方货物堆炸开,同时数十颗黑珠击穿甲板,如同密集雨珠朝着天空倾泻。 飒飒飒—— 呛啷—— 半空之中刀光一闪! 飞速跑开的贩夫走卒,尚未看清具体景象,便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劲压来! 商船上方的寂静风雪,沿着中线朝两侧飞旋,裹挟着一道雪亮寒芒,在瞬息之间扫过了合抱粗的通天桅杆。 卡啦—— 一声爆裂脆响。 收起的帆布四分五裂,桅杆顶端在蛮横刀风中化为碎屑,余势不减向下横劈,瞬间将桅杆下半部分劈为两片,径直砸入甲板。 轰隆! 爆响声中,船上堆积囤放的杂物化为碎末,甲板瞬间被撕开一条半丈宽的破洞,连带下方桌椅都四分五裂。 而舱室里的二十余人,确实不是凡夫俗子,几乎是在司空盛动手的瞬间,已经各显神通撞出舱室,躲开了泰山压顶般的恐怖刀芒。 轰隆—— 啪啪啪—— 寂静江畔响起震耳欲聋的爆响。 激射而出的黑珠,被刀锋搅散又在半空集体炸开,化为一朵朵黑雾,几乎遮蔽的商船上空。 而大船也在数十名武夫横冲直撞之下千疮百孔,人影四散,如同爆破船只炸出了二十余道鬼影。 夜惊堂只是一眼,就分辨出了曹阿宁等人所在位置,余者皆敌,自然不用顾忌其他,一刀出手劈碎甲板,身形便骤然下坠砸在船头。 咚—— 闷响声中,碎屑横飞的大船,船头下沉船尾翘起,硬生生弹起了往后拉开距离的几人。 夜惊堂左手刀送入右手,双腿借力猛然绷直,身形变化为一道黑色铁线,眨眼从船头拉至船尾,沿途腰斩两名躲闪不及的北梁武夫,刀锋直指沈霖。 飒—— 沈霖是头目,但武艺并不算很高,在没有排兵布阵的情况下,不说正面遇见夜惊堂,遇到仇天合都是一个照面暴毙。 但在场这么多帮手,显然也不是瞎子。 夜惊堂快若奔雷一刀连斩两人,尚未抵达沈霖面前,就见一个清瘦老者,无声无息落在沈霖面前,横卷身上斗篷。 嘭—— 只听气劲爆震,灰色斗篷瞬间在老者面前转成圆形,烟雾飞扬,遮蔽了前方所有视野。 夜惊堂完全能从粉雾中穿过去,但心头却察觉不对,在清瘦老者动手刹那,双脚便猛踏地面,整个人便冲天而起。 下一刻。 咻—— 一柄无光黑剑,从烟雾中穿出,带出刺耳剑鸣,从夜惊堂立足之地一穿而过,闪至劈出的甲板缝隙中,又不见了踪迹。 剑客速度之快,船上九成的人都根本看不清。 夜惊堂看清了剑客,但也只看到一个黑衣蒙面的人从脚下一闪而过的影子,似乎一身武学全练在瞬间爆发力上,其他暂且不论,这一剑着实快的离谱。 虽然只是一次交手,但夜惊堂还是通过黑珠和奔雷快剑,认出了两人是北梁的‘黑翅蛾’司空盛和青机阁‘剑鬼’徐野棠。 而下面的高手显然还远不止这些。 夜惊堂刀势被断,飞身腾空瞬间,落在隔壁船上的三个武夫,便齐齐出了手。 三人身形各有不同,左用勾爪,右持环形飞轮,居中使一杆月牙青龙戟,只看兵器就可以确定是北梁的马氏三雄,北梁雪原杀出来的狠人。 夜惊堂刚刚腾空,马老三手中两把勾爪已经投手而出,如同炮锤,直击夜惊堂脚踝。 而老二则往前疾驰,取下两把飞轮,激射而出,在空中飞出缥缈曲线,切向双臂,同时跃起垫肩。 老大名为马震邦,武艺在船上可能排不进前三,但也跌不出前五,一脚重踏老二肩膀,整个人便如鹰击长空跃起,青龙戟往上刺夜惊堂下盘。 飒—— 夜惊堂眉头一皱,发现北梁为了杀他,确实下了血本,就这种合击,武魁之下恐怕没一人顶得住。 眼见勾爪飞轮袭来,夜惊堂身形骤然一轻,脚尖轻点飞轮侧面,未见丝毫着力,整个人像是被风吹出去的柳叶,横向拉向港口。 刷~ 陆截云的独门功夫‘燕山截云纵’,有‘凌波碎水不沾身’之称,虽然没啥战斗力,但拉扯能力几乎无解。 马震邦尚未近身,夜惊堂已经横向飞出去十余丈,到了不可能摸到的距离。 但让人没料到的是,下方马老二再度丢出一枚飞轮,直接送至其脚底。 马震邦都没低头,便右脚重踏飞轮,借力横向冲出,青龙戟再刺夜惊堂胸腹。 飒—— ? 夜惊堂瞧见这配合,眼底明显闪过讶色,因为脚底无处借力,便以刀尖轻点刺来的青龙戟,整个人再度往后飞驰。 飒飒飒—— 马老二在船上飞奔,全力掷出飞轮当踏板,同时接住被踢回来的飞轮,配合无瑕,硬是让腾空的马震邦没落地,横向在空中追出去数十丈。 而其他人显然也没闲着,北梁人从来不怎么讲武德,若是不会几手暗器,都不好意思在外行走。 沈霖从徒弟手中接过书箱背在身上,飞身疾驰,往天上射出银针;其他方向同样飞来飞刀钢珠甚至石灰包。 叮叮叮叮叮…… 港口内的人见势不对四散奔逃,船堆之上破空声不断。 夜惊堂借力飞跃,几乎是在天上穿插,想找机会往前给马震邦一刀,但意外发现这群人确实是高手,暗器看似杂乱无章,但都丢在他前方,完全不给他借力前踏的机会。 飒飒飒—— 不过眨眼之间,夜惊堂已经飞出去百丈,到了港口附近。 眼见马震邦青龙戟再度刺来,夜惊堂也不再拉扯,单腿上踢,踢中前方月牙刃,整个人几乎直角下落,砸向下方小船。 但也在此时! 咻—— 剑鸣再起。 隔壁船只的窗户炸开,徐野棠手持无光黑剑,身形如同一道黑色闪电,抓住机会以奔雷之势刺向夜惊堂落点。 而以超凡身法迂回的司空盛,甩手抛出几颗黑珠,恰到好处在徐野棠前方炸开,遮蔽了突袭轨迹。 如果这招对寻常武夫用,在捕捉不到对手的情况下,遇上这种离谱快剑,基本上没反应过来就得暴毙。 但夜惊堂显然不是普通人。 夜惊堂单手持刀双眸静如死水,平静盯着眼前的一切,每一片雪花的飘动轨迹,都捕捉在眼底。 徐野棠以奔雷之势撞入黑雾,方向骤变,等再度冲出时,已经到了正前方,一剑直刺喉头。 铛—— 金铁交击的爆响。 夜惊堂身处空中,手腕轻翻便挑开了即将贴身的黑剑,顺势一刀抹向对手脖颈。 而徐野棠走的是一击必杀的路数,显然想过突袭失败后的对策,剑锋受阻同时,腮帮子便鼓起。 “咻——” 一根铁针从面罩后吐出,直刺近在咫尺的夜惊堂右眼。 夜惊堂练筋骨皮三图,但显然练不到眼睛,见此刀锋上抬挑开飞针,同时一脚踹出。 嘭—— 虽然只是无处借力的随意一脚,但肉体爆发力依旧恐怖。 爆响声中,徐野棠身体瞬间化为弓腰的虾米,后背衣袍炸裂,如同炮弹砸向后方商船,直接洞穿数层舱板。 砰砰—— 而夜惊堂也以同样速度,往后飞入停满船只的港口,尚未落地,便双脚重踏后方桅杆。 嗙! 巨型桅杆剧震,上方横杆当空崩断。 夜惊堂借力往前飞驰,身形比徐野棠明显快出很多,眨眼已经返回飞出的小船。 因为两人速度都快的匪夷所思,马震邦被往上踢了一节,此时都还没完全落地。 眼见夜惊堂瞬息折返,马震邦瞳孔一缩暗道不妙,抬起青龙戟舍命前刺,想要以攻代守。 但夜惊堂在天上使不上力,他靠着兄弟协助能过两招,而在地上,他一个中上游宗师,根本就没有招架的资格。 夜惊堂迅捷奔雷,带起的强风掀翻了所过之处一切杂物,未等青龙戟刺出,已经从马震邦身侧一闪而过。 飒—— 血光飞溅。 追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双手持长戟的马震邦已经当空折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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