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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来到了围栏旁,眺望满城飞雪,高抬双臂伸了个懒腰: “嗯~……” 夜惊堂坐在背后,正好可以瞧见线体完美的腰身,脑子里也想起了昨晚两人的交谈。 昨天喝了酒,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说了那么多肉麻话,结果到头来抱着梵姑娘睡一晚上,夜惊堂确实有点尴尬,想想起身来到背后,尝试着双手扶腰: “你昨晚什么时候跑对面去了?该叫我一声的,看现在弄得……” “我也喝醉了,不记得。” 璇玑真人收回双手,倒也没把夜惊堂挤开,还把酒葫芦拿起来晃了晃: “要不要来一口?” “呃……” 夜惊堂可没有喝早酒提神醒脑的习惯,正想摇头谢绝。 但他马上就发现,面容冷艳清丽的水儿道长,把酒葫芦凑到嘴边抿了口,鼓着腮帮: “嗯~?” ?! 夜惊堂受宠若惊,左右看了看:“那就来一口吧。”说着低头往过凑。 结果璇玑真人把酒咽了下去,酒葫芦放在了他手里: “想的还挺美,想喝自己喝。” “?” 夜惊堂大失所望,心头气不过,抬手在月亮上打了下。 啪~ 然后翻身从围栏跳了下去: “今天靖王找北梁才女打擂是吧?我先去黑衙了,去晚了就麻烦了……” 璇玑真人眼神微眯,显出三分杀气,但也没去追夜惊堂,面向晨风吸了口寒气,整理好仪态后,才不紧不慢下了观景楼…… …… 咚—— 咚—— 随着城钟响起,街头巷尾都忙碌起来,街面上积攒一夜的白雪,很快被脚步消融,房顶上则白茫茫一片,四处可见炊烟白雾。 东大街上,黑色骏马迎着寒风在人群中前行,还没睡醒的鸟鸟,又被拉起来加班,有些生无可恋的蹲在怀里,小声“咕咕叽叽……”,应该是在说昨晚荷包蛋摁着萍儿吃不可描述的事儿。 因为蟒袍实在太惹眼,平时穿在身上不合适,夜惊堂身上穿的还是寻常黑色官袍,马侧悬枪腰后佩刀,打扮的还算低调。 但前天晚上在芙蓉池,他舌战北梁群公的事情,已经通过王赤虎这大嘴巴子,在京城市井间传开了,随处都能听到闲汉瞎扯: “咱们夜国公那口才,简直绝了,据说当场把那北梁大臣,气了个吐血三升,偏偏还得赔笑没法翻脸……” “据说最后还在芙蓉池亮了一刀,那阵仗,把半个湖都劈开了……” …… 夜惊堂以前去衙门上班,都是走这条道,也没蒙着脸,一来二去路人自然都记得些,如今名头越来越大,路过的时候,明显能发觉回头率很高,甚至还有漂亮姑娘在路边满脸窃喜指他。 夜惊堂瞧见此景,觉得以后出门不坐车都不行了,就现在这模样,跑去铺子买窑烧鸡,那老掌柜估摸都不敢收银子。 想到烧鸡,夜惊堂自然想到了太后娘娘,略一盘算,倒是两天没欺负暖手宝了,心头还挺挂念;而太后娘娘估计已经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了。 不过今天进宫,还是很难抽出时间,本来他的安排,是早上去黑衙报道,中午陪着户部的官吏,跑去城外的裴家药坊验收。 但大笨笨要决战华青芷,他不在跟前肯定不行,为此去药坊的事儿交给裴家掌柜去办了。 和华青芷切磋,诗词歌赋还好说,下棋太费时间,就算不下十番棋,来个三局两胜,也可能下一整天,什么时候结束谁也不清楚。 夜惊堂知道太后娘娘性格最是多愁善感,老不去欺负肯定抑郁,想想便带着鸟鸟来到窑烧鸡铺子,买了一只烧鸡,用油纸包起来,交给睡眼惺忪的鸟鸟: “去宫里,送给太后娘娘,路上不许偷吃,不然午饭没了。” “叽?” 鸟鸟抬起圆脑袋,眼神颇为不满,意思估摸是——你当鸟鸟傻?能送过去让人喂着吃,为什么要偷吃? 吐槽完后,鸟鸟就抓着油纸包冲天而起,自风雪中飞向了远处的宫城。 夜惊堂骑在马上举目眺望,可能也是想看看太后娘娘收到早餐后满眼惊喜的表情。 但隔着一道宫墙,显然是看不到,他驻足一瞬后,轻轻叹了口气,便驱马朝着鸣玉楼方向行去。 京城最繁华的地段,都在文德桥附近,梧桐街说起来距离鸣玉楼也就一个街区。 夜惊堂飞马疾驰,在经过梧桐街和东正街交叉的十字口的时候,可见路口围聚了大量书生仕女,中间还有不少马车,直接把路口堵住了,应该都是早起去龙吟楼占位置的。 他见此准备绕道从小街穿过去,但还没行出几步,就发现一辆颇为低调的大马车,挤在车队中间,外面还站着个书香气很足的漂亮丫鬟,踮起脚往里面眺望,说着: “大早上的,堵这么多人,小姐都挤不进去,他们准备看谁切磋?” 夜惊堂一愣,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后,驱马来到马车附近。 马车外有两个护卫,其中一个便是华宁,武艺底子挺不错,发现有马匹接近,便谨慎转头,看到走来的黑衣官差,有些疑惑: “官爷这是?” 话语传出,坐在车厢里看书的华青芷,也挑起帘子,发现面如冠玉的夜公子来了,眼底明显惊了下,想要行礼。 “不必多礼。” 夜惊堂尽力避开人群的目光,来到车窗之外,往里面看了眼,结果发现华青芷一袭墨紫仕女裙,打扮的极为知性,本来不施粉黛的,都点上了一抹红胭脂,看样子是听说了大笨笨美的大气磅礴,怕见面就被压一头。 虽然彼此身处两国,但华青芷前天傻乎乎跑来给他送解药,夜惊堂对其观感还是很好,在窗口询问道: “华小姐是来赴约?” “嗯。” 华青芷在路上撞见夜惊堂,心里着实惊喜,又往后看了看: “夜公子位高权重,出门为何不带护卫?朝廷能放心?” “呃……嗯?” 夜惊堂微微歪头,眼底神情,和被人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差不多,憋了半天,才回应道: “带的人太多,我护卫不过来。” “……” 华青芷听到这个,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俊公子,是单枪匹马从云安砍到西海岸的大魏阎王爷,她有些尴尬道: “也是,公子文武双全,哪需要带护卫防身,不像我这百无一用的弱女子……” 夜惊堂过来也不是撩姑娘的,打过招呼后,便抬手一礼道: “前天私自翻华小姐私人物件,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华青芷听到这个,脸稍微红了下,毕竟首饰盒放在肚兜小裤下面,夜惊堂能中毒,那肯定是摸过那些。 虽然她不会再穿了,但毕竟以前穿过,这两天心头确实有点尴尬,见夜惊堂大大方方当面致歉,她心底那点症结自然烟消云散,微笑道: “公子是查公事,查的仔细只能说尽职尽责,小女子岂会放在心上。嗯……前天我一时兴起,做藏头诗得罪了公子身边那位姑娘,还请公子别往心里去。” 夜惊堂自然不会往心里去,但虎妞妞直接气的差点把房子拆了,显然没那么好摆平,今天龙吟楼的切磋,不就是虎妞妞找外援报仇来了。 不过这些事情,夜惊堂不好明说,只是道: “无妨,文无第一,文人切磋向来如此。” 华青芷颔首一笑,想了想又问道: “公子在黑衙当差,和当朝靖王关系如何?”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嗯……身为下属,关系还不错。” “昨天靖王下帖子,邀小女子来龙吟楼小聚,如果公子有意的话,我到时候可以……” ? 夜惊堂自然明白,华青芷意思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给笨笨放水,打个平局什么的。 夜惊堂确实希望笨笨赢,但还犯不着走华青芷的后门,毕竟笨笨虽然武艺稀松,但书画在他心里,真不输世上任何一人,给他画的小本子,他都恨不得供起来百年之后抱着带进棺材里…… 眼见华青芷口气这么狂,夜惊堂严肃道: “靖王才学之高,京城女子无人能及,华小姐可不要轻视。” 华青芷性格温柔谦逊,但才气方面是真傲: “只要公子不给靖王出谋划策,小女子可不会惧靖王半分~” “呵呵……” 夜惊堂摇头笑了下,因为在大街上不好聊太多,便拱了拱手: “还有公务在身,我就先告辞了。” “诶!公子待会会不会去龙吟楼旁观?” 夜惊堂就算去,也是在楼上偷偷看,不然以他的身份,肯定被拉上去当裁判,他这点墨水,能判个什么出来? 为此夜惊堂只是道: “我是差人,听命行事,这种文人的场合可能没时间参与,告辞了。” 蹄哒蹄哒…… 话音落,夜惊堂调转马首,朝着鸣玉楼飞驰而去。 华青芷在窗口目送,见夜惊堂不去看她扬名云安,心头还挺可惜的。 而一直躲在马车外面不敢探头的绿珠,此时才快步跑进来,趴在窗口打量: “真俊~这么好的公子,怎么就不是我们大梁人……” 华青芷把帘子放下,又拿起书本: “人家可是天琅王之子,西北王庭的太子,也不算南朝人,只不过暂时住在这里罢了。” “也是……待会小姐一定要好好教训那女王爷,让夜公子知道小姐的厉害。” “哼~……” …… 第四十五章 你怕是有点过分哦! 马车停在王府正门外,黑衙捕快已经整装待发。 夜惊堂腰悬佩刀立于雪中,手上撑着把油纸伞,眺望距离不算远的巍峨皇城,等待片刻后,影壁后方便传来了密集脚步声。 踏踏踏~ 夜惊堂在伞下回眸,可见盘龙影壁转出一行丽人,居中的便是昂首挺胸大笨笨。 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参与文人场合,东方离人并没有太高调,换下了胖头龙蟒服,改成了一袭白色仕女裙。 裙子为花边斜领,半尺腰襟束着杨柳小腰,而裙摆则是宽松褶裙,因为双腿修长,行走间便如同亭亭玉立的百合花。 下半身如此修长,如果上半身平平无奇,那看着就有点干了,可能是为了平衡,东方离人衣襟生的十分饱满,整体看去构图如同晴雨娃娃。 配上九头身的夸张身高,行走间真感觉笨笨的胖龙龙,比旁边娇小侍女的脑袋大…… 夜惊堂回眸一顾,咄咄逼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心中只觉论气场,世间能和大笨笨媲美的,估计只有平天大教主了。 不过大教主胸脯有点平,还真不一定镇得住,不知道是不是缠了裹胸…… 踏踏踏…… 东方离人喜怒不形于色,缓步从王府大门走出,见贴身高手撑着伞站在台阶下回眸,上下打量她的身段儿愣神,眉儿不仅蹙起: “咳咳~” “哦……” 夜惊堂迅速收起杂念,转身来到台阶旁,把伞撑在大笨笨头顶: “殿下这身打扮当真秀气,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周边都是护卫和侍女,东方离人自然不好“嘻嘻~”,只是若有若无“哼~”了一声,目不斜视走向马车: “你昨天晚上抓回来的人,是千机门的堂主韩宇卓,江湖诨号‘雾中鬼’,在北梁也算名声不小的豪雄……” 夜惊堂三两招就把人擒下,并不觉得有多厉害,但这世上能在他手底下走过三招的人本就不多,韩宇卓能躲开他第一次还击,放在江湖上确实算得上豪雄。 夜惊堂撑着伞,送笨笨登上马车,询问道: “问出什么东西没有?” “嘴很硬,伤渐离软硬兼施拷打一晚上,都没透漏半个字,还在地牢审问……” “伤大人不会又光打不问吧?” “?” “开个玩笑罢了。” 夜惊堂把伞收起来,在东方离人身边坐了下来。 东方离人靠在小榻上,本来准备拿起书本复习,见夜惊堂进了车厢就忘记礼数,自觉往身边凑,眼神不由一冷: “本王让你坐这儿了?” 夜惊堂面带笑意,抬手帮东方离人倒茶: “天气冷,坐一起暖和些。” ? 东方离人把书本放下,认真: “夜惊堂,你没发现,你脸皮越来越厚了?记得刚入京时,本王对你笑一下,你都不假辞色,很守君子之道。如今怎么这般死缠烂打?” 夜惊堂笑道:“我一直比较坦荡,只是刚进京的时候太坦荡,把凝儿气的一天没吃饭,才收敛了些。” “好色就好色,还坦荡……” 东方离人眼底带着三分不悦,不过茶杯送到面前,还是接住了。 咕噜咕噜—— 马车缓缓起航。 夜惊堂觉得大笨笨这么穿确实很新鲜,坐在旁边也没事干,便偏头上下打量。 如果换在平时,东方离人被轻薄下,可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待会是要给姐姐找场子,可不能出岔子,她见此严肃道: “你老实点。本王打扮了一早上,你给揉的乱七八糟,待会怎么见人?也不许亲嘴,胭脂也点了半天……” 夜惊堂无奈摇头,握住白皙左手,放在掌心揉了揉,又哈了口气: “我欣赏下罢了,又没动手动脚。” 东方离人被握着暖手,倒也没说什么,转而询问: “前天在芙蓉池是怎么回事?你那套说词从哪儿学来的?背后有高人指点?” 夜惊堂就知道笨笨会问,对此道: “侠之大义,为国为民,我说的那些,又没跳出‘侠’的范畴,能说出来有什么稀奇?至于高人指点,这个倒是有……” “嗯?”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凑近几分:“谁?” 夜惊堂含笑道:“还能有谁?我受殿下赏识提拔,进入黑衙任职,就是殿下没有明说,耳闻目染下来,我也能学不少东西……” ? 东方离人一愣,反应过来后,抬手就在夜惊堂肩膀上轻锤了下: “好你个夜惊堂,本王如此器重你,你好的没学会,官场拍马屁的功夫,倒是学的炉火纯青……” 这话显然是被哄高兴了,撒娇的成分居多。 夜惊堂见此,觉得笨笨应该奖励他,当下也不劳笨笨大架,自己凑过去在唇上啵了口。 啵~ 东方离人并未躲避,但亲完后,还是脸色一冷,作势拔刀: “放肆!本王都说了不许动手动脚……” “我知错,下次一定注意……” “哼……” …… 两个人就如此打情骂俏,马用了不到半刻钟时间,马车便来到了梧桐街。 在尚武成风的大魏,文人掐架的热度,远不如武夫单挑;毕竟比武就是一个站着一个躺着,明明白白干净利落,门外汉都能看个热血沸腾,而文人掐架,大部分人都看不懂。 不过京城这地方,文人终究不少,听说靖王要找燕京第一才女过手,文德桥的文人基本上全来了,而原本统治梧桐街的纨绔子,可能是怕被长辈骂,今天倒是齐齐不见了踪迹。以前满街的风尘气,都变成了书香气,走进去和进了书院似得,遍地可见小姐书生。 东方离人虽然穿着常服,但驷马并驱的大马车终究还在,尚未到街口,街上车马就齐刷刷让开了道路。 夜惊堂并未露头,等马车从侧巷进入龙吟楼的后院,才撑开油纸伞,送笨笨下了马车,气态和送女朋友考试似得,边走边开导: “不用紧张,私下寻常切磋罢了,又不是赌上两国颜面……” 东方离人先不论战斗力,临危不乱的气场确实练的很好,不紧不慢走向龙吟楼,蹙眉道: “你觉得本王会输不成?” 夜惊堂对笨笨挺有信心,但华青芷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微笑道: “我不过一介武夫,对这些也不懂,只是随便说说罢了。盛名之下无虚士,遇强敌不可畏惧不前,更不能轻视低估,要保持平常心……” “本王知道。” …… 东方离人挺想带着夜惊堂一起去大厅,但如今满城都是她和夜惊堂的绯闻,一起露面参与这种与公事无关的场合,等同于公示彼此关系,为此走入楼中后,就示意二楼: “去楼上的兰竹轩,本王让王赤虎给你提前准备的,想要琴师舞姬陪酒的话自己点,若是看不上,挑几个侍女上去也可以。” 跟在后面的王府侍女,眼前一亮,当下都在背后抬起眼帘,大有“选我选我”的架势。 夜惊堂对此摇头一笑道:“此乃风雅之地,点姑娘像什么话。我先上去了,有什么安排,殿下给个眼神即可。”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识相,满意点头,目送他走上楼梯后,便带着诸多随从,穿过龙吟楼后方的过道,进入了大厅。 …… 龙吟楼算起来是京城最高规格的酒楼,平常多用作公务宴请,而诗会文会、国手对弈等盛大活动,也都在这里举行,但唯独不接高手打擂。 这倒不是东家不想接,而是两个宗师打擂,收的门票钱还不够翻修龙吟楼的。 而俩武魁打完,梧桐街可能都没了,为此打擂通常放在虎台街,那边有专门的场地。 龙吟楼高三层,中间挑空形成宽敞大厅,四周则是挂着珠帘雅间,走廊都开在后方,窗户则面向大厅,以便贵客观战。 此时大厅中间已经摆上了桌案和文房四宝等物,左右放着两排太师椅,上面坐着名士大儒,比如国子监祭酒周老夫子父女、白马书院的夫子等等,其中也不乏北梁过来的师长,算是裁判。 而太师椅后方则密密麻麻站着百十号人,皆是文人学子,大厅角落还有专门的乐师在弹曲奏乐。 东方离人从过道走出,整个大厅就安静了几分,齐刷刷转头。 东方离人抬眼看去,可见大厅中央,已经坐了个女子。 女子气质很文雅知性,坐在轮椅上,背后还站着个丫鬟,看起来还挺讨喜,瞧见她走进来后,便准备撑着轮椅起身。 东方离人正准备示意免礼,但不曾想这北梁才女,见面就给了她一棒子。 华青芷起身盈盈一礼,如见好友般含笑道: “离人何时至?几度凉风吹梦断。靖王殿下,小女子可是在此等候多时了。” “……?” 话语一出,本就安静的大厅,彻底变得鸦雀无声。 诸多文人的笑容一僵,转眼看向了刚进门的靖王殿下,暗道不妙。 毕竟就算是门外汉,也能听出这燕京第一才女,是在给下马威,直接出了道难题。 离人何时至?几度凉风吹梦断。 这上联不算难,但相当刁钻,把东方离人的名字给放在了里面。 被点名的一方,肯定要把名字合理还回去,不然进门就被压一头,还比个什么? 大魏诸多文人暗道不妙,心头开始急急思索。 而东方离人脚步微缓,眼皮也跳了下,显然没料到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姑娘,杀气这么重! 虽然感觉到了对方的来势汹汹,但东方离人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紧不慢走到厅中,行了个书生礼: “游龙此刻来,三钱青芷祛身寒。 “衙内公务繁忙,来晚一步,让华小姐天寒地冻在此等候,着实惭愧。听闻华小姐身体不便,本王特地给华小姐送了些白芷过来,冬日煮粥煲汤可解体寒,还望华小姐别嫌弃。” “……” 话语落,整个大厅的嘈杂荡然无存。 在坐名师大儒脸上的凝重,直接化为惊异。 后方学子则是叹为观止,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非得啪啪鼓掌喝句彩。 白芷又名青芷,有祛风止痛散寒的药用,若是慢慢琢磨,在座大儒也能想出合适下联。 但刚进门就忽然遇上这当头一棒,他们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在几步之内,就把下联对的如此巧妙,既不失东道主晚到一步的歉意,又王爷仪态十足,没把大魏亲王的姿态放的太低。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博学广识、巧思急智却展现无疑。 在座众人眼底皆露出惊艳之色,连华青芷都面露意外,眼底的从容化为了正视。 毕竟华青芷是坐在这里想的上联,而这女王爷进门都没停步,便做出了合理回应,这实力在她所遇女子中,绝对是最强的一个。 而要说在场受震撼最大的,莫过于夜惊堂。 夜惊堂正在上楼梯,听到大厅里的两句后,眼底满是惊讶,心中暗道: 我靠…… 这能是我家大笨笨? 就我这江湖匹夫,能配得上这种出口成章、才貌双绝的大才女? 夜惊堂想起以前老笑话笨笨,还让人家画本子,只觉得自己是在焚琴煮鹤、牛嚼牡丹,笨笨没嫌弃他真不容易。 心上人出风头,夜惊堂自然满心欢喜,但就在他暗暗感叹,走上楼梯推开雅间房门之际,却发现雅间里竟然有个女人。 !! 夜惊堂以为不小心走错门,迅速把门关上了。 嘭~ 但抬头看了看,上面确实写着兰竹轩,便又重新推开房间打量。 雅间颇为宽大,里面铺着地毯,窗口垂有珠帘,摆着棋案及文房四宝等等,以便贵客观战的同时复盘;后方茶榻也很宽敞,可以坐四五个陪酒的姑娘。 此时房间里素洁整齐,并没有外人,只在窗口处站了个红衣女郎。 女子裙装很单薄,丰腴高挑的身段展现无疑,双臂环胸斜靠在窗口墙壁上瞄着下面,虽然仪态很是闲散,但那双杏眸却睁的很大,和鸟鸟似得,显然是看愣了。 ? 夜惊堂都不用看脸,就从世间罕有的豪气身段儿上认出了屋里是谁: “钰虎姑娘?” 夜惊堂左右看了看,而后进入房间把门关上,很是意外: “你怎么也在?” 大魏女帝前几天被气的吃不下饭,妹妹跑来给她找场子,她怎么可能不在。 不过虽然看得心潮澎湃、叹为观止,但帝王气场还是得撑住。 大魏女帝慢条斯理站直,走到棋榻上侧坐,示意对面: “太后在宫里无聊,听闻靖王过来与人对弈,出来看看,我便也跟着。” “嗯?”夜惊堂转眼望向外面的:“太后娘娘也在?” “怎么,想去请安?” “……” 夜惊堂自然不好过去,只是笑道:“意外罢了。” 大魏女帝转眼看向楼下,感叹道: “如此刁钻的上联,都能短短几步相出应对,靖王这才智,当真让人……” “望尘莫及。” 夜惊堂在对面坐下,感叹道: “这么快答上来,感觉都不用过脑子,实在太吓人了。” 女帝深有同感,虽然前天被虐的很惨,但这改变不了她的爱好,虽然不敢去和下面那俩神仙比划,但在雅间里菜鸡互啄偷偷乐呵倒是可以。 为此大魏女帝斜靠下来后,便开口道: “瞧见靖王为国扬威,我倒是也来了兴致,夜公子文采不俗,要不咱们也来对对子?” 夜惊堂有些好笑,摇头道: “我对这些一窍不通,钰虎姑娘出个‘天地有情人共醉’,我能对个‘乾坤无仇鬼同醒’出来。” 大魏女帝眨了眨眸子,略微琢磨: “乾坤无仇鬼同醒……还挺工整……” ? 夜惊堂倒酒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钰虎姑娘,欲言又止。 大魏女帝开玩笑罢了,虽然文采不好,但身为一代帝王,也没到不学无术的地步,她手儿撑着侧脸,开口道: “公子不乐意陪我吟诗作赋不成?” 眼神很媚,还带着些许楚楚可怜之感。 夜惊堂哪里禁得住这个,当下无奈道: “怎么会,你想对就对吧,我瞎说你可别嫌弃。” “玩玩罢了,我岂会较真。” 大魏女帝转眼看着楼下,稍加琢磨: “春风得意花枝俏。” 夜惊堂把酒杯放在钰虎姑娘面前,脱口而出: “夏雨丢人树叶丑。” ? 大魏女帝嘴角抽了抽,差点没憋住笑出声,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错。嗯……虎跃龙腾天地阔。” “猫落蛇摔水山窄!” “公子果真大才~……” …… 两人坐在桌前,你一句我一句瞎扯,虽然对子对的乱七八糟,但无论相貌仪态,还是气质谈吐,都颇像是对酒当歌的才子佳人,你侬我侬温馨和谐。 而与此同时楼下,气氛则要剑拔弩张的多。 东方离人进入大厅,和华青芷交流几句后,便在正中心的棋案前坐了下来,仪态风轻云淡询问: “本王听闻,华小姐琴棋书画四绝,巧合本王也略懂此道,不知华小姐,想从那一门开始切磋?” 华青芷坐在轮椅上,眉眼弯弯,语气平和: “书画我稍逊于殿下,琴棋殿下不如小女子,比这四样,最后终成平手。要我看来,不如我们先定一轮胜负,这样待会正式较量,败者明知必败,可能会知耻而后勇,让对局更精彩些。” 东方离人在鸣玉楼研究过华青芷的书画棋谱,书画她不放在眼里,但棋风过于凶悍,她胜算不高。 至于弹琴这一门,她碰的少,最后四轮比下来,真有可能是平局。 眼见华青芷气势这么盛,平局都不要,必须分胜败,东方离人倒也不怂,询问道: “这第一局,姑娘想比什么?” 华青芷隔案端坐,柔声道: “文无第一,诗词歌赋的好坏,除非差别过大,不然在座各位前辈,也不好公正评价;而对联则不然,对的上对不上,一目了然。小女子与殿下互相出题,直至分出胜负,殿下觉得如何?” 文人切磋大半都是这个,东方离人早有准备,当下也不啰嗦,微微抬手: “华小姐是客,先请。” 华青芷点头一笑,声音柔和开口: “我近日从一名大才子口中,听到了一句上联,为‘松下围棋,松子每随棋子落’,我对了一句‘雪中观梅,雪花常伴梅花飞’,虽然对仗,但意境稍逊,不知殿下可还有妙解?” 话落,在做的满堂名士大儒,皆蹙眉思索起来,还左右交头接耳讨论。 而东方离人则是眸子睁大了些许,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 你说什么? 近日从一名大才子口中听到? 这不夜惊堂那色胚,偷偷给本王支的招吗? 摸了本王一整天,才说这么一句,竟然给对手提前泄题…… !! 东方离人余光瞄向了上面的窗户,满眼杀气。 而夜惊堂已经一头翻了起来,在珠帘后无措挥手,嘴还在乱动,看模样在说——笨笨,你听我解释,都是误会…… 本王不听! 东方离人眼神都变了,方才看着华小姐,还是可敬的对手,此刻则变成了‘表面单纯、内心腹黑’的北梁狐媚子,欺负她姐不说,还偷偷勾搭她情郎,甚至还敢当面在这里对她骑脸嘲讽? 北梁这是两手抓,派刺客的同时,还用了美人计不成?! 东方离人心中刹那百转千回,但神色依旧毫无变化,开口道: “那位大才子,是不是长得很俊朗?” 华青芷可不知道,对面的女王爷是在试探,笑眼弯弯,说起来甚至带着点欣喜: “确实如此,非常俊朗,世间仅见,殿下知道是谁?” 本王能不知道?! 那是我男人! 东方离人看对方喜笑颜开的模样,心中便已经了然,看在场合不对的份儿上,没有把在多问,只是平静开口: “自然知晓,是本王一名下属,以前和本王说过此联,下联是‘柳边垂钓,柳丝常伴钓丝悬’。” “哦……” 在场名士大儒,皆是点头,觉得这下联,意境韵味确实要切合多了。 至于这下属是谁…… 前天夜国公在芙蓉池大展雄风,又是接待北梁使臣的主官之一,见过华青芷半点不稀奇,靖王都快明示了,还能是谁? 念及此处,在场诸多文人的目光有古怪起来,察觉到两个才女之间气氛不太对…… 怪不得靖王急急叫人过来切磋,这是教训外面的狐媚子来了…… 华青芷倒是没这多想法,听到下联后,若有所思点头: “原来如此。该殿下出题了。” 东方离人并未占这点便宜,开口道: “提前知晓下联,胜之不武,华小姐可再出一题。不过最好不要出本王听过的,他人之力,终究不是自身本事。” 华青芷见此,也不再小孩子过家家,稍加斟酌之后,以自己最擅长的春闺词为题,开口道: “伊人何处?玉笛吹残,只剩得满地落花,一庭芳草,几番春梦。” 啥?! 东方离人眼角微微抽了下,觉得眼前这女子是真不怕死。 还伊人何处? 伊人就在楼上! 什么‘玉笛吹残,只剩得满地落花,一庭芳草,几番春梦’。 你腻歪不腻歪? 北梁女子脸皮都这么厚的吗? 东方离人知道这是对方的心理攻势,故意让她动气稳不住心神,为此强压心念,想了想回敬道: “明月当空,清风似剪,最难断当年旧事,千里相思,万种柔情。” 这话意思是本王和夜惊堂日久生情,心里没你这狐媚子的位置,你别做春梦,做白日梦去。 在场诸多文人骚客,都不傻,能听出这两人话里有话的样子,眼神又惊艳又古怪。 华青芷见靖王对上来了,面露赞许,微微抬手: “殿下请?” 东方离人轻轻吸了口气,平静道: “求而不得,去之可否,世上何处无风月?” “嚯……” 在坐大儒听见这话,彻底可以确认,这是两个女子在争风吃醋了。 华青芷在打擂,靖王在守擂! 女人吵架,都这么精彩的吗? 华青芷听这话的意思,是让她滚,在这里没机会,去别处扬名,这火气自然上来了,温温柔柔道: “学则有成,行乃如是,胸中岂肯少文章。” 华青芷的意思,是‘我读书就得有成就,做事当然也得有结果,心中自有打算’。 而东方离人听的意思,就是‘你别多管闲事,这狐媚子我当定了’。 东方离人都惊了,这辈子还是头一次遇见头这么铁的对手,当下微微颔首: “姑娘请。” 华青芷最擅长的就是春闺词,当下继续道,“人言可信,天说能欺,东风嫁与东君,杏花村里,悄携春色至。” “嚯……” 众人见华小姐如此直白表露心扉,眼神惊讶,迅速看向靖王。 东方离人袖袍下的手捏了捏,暗道: 你怕是有点过分了哦! 还东风嫁于东君,你想嫁谁? 当着本王的面,你演都不带演的? 东方离人银牙暗咬,心平气和回应: “水唱难和,山歌易断,白雪迷藏白鹭,枯木崖边,难见佳人还。” “情意缠绵,难舍相思一缕……” “心弦断续,可怜寂寞三更!……” “嚯……” …… 鸣龙楼,数百人在大厅或雅间之内来回转头,不时发出惊呼,起初还在看热闹,最后都惊呆了。 如果不是瞧见这俩,他们都不知道女人扯头发吵架争风吃醋,还能吵的这种地步,也太精彩了。 目前看来,华青芷是占上风的,毕竟不管靖王这东宫大房怎么明示暗示,华青芷都是面不改色,持续嘲讽输出,感觉是想把靖王气死好接盘。 而靖王可能是头一次遇见这么跳的狐媚子,脸都快黑了,说话明显暗暗咬牙切齿,些许臣子甚至担心脾气向来不小的靖王,当场起身揍人。 而全场最惊心动魄的,莫过于站在窗口的夜惊堂。 夜惊堂连钰虎姑娘都没时间管了,甚至有些慌,很想下去说一声: 你们不要吵啦! 牛头不对马嘴,你们吵个锤子? 这不要我命吗! 大魏女帝也没管夜惊堂,站在窗前满眼异彩,和看武魁打架似得,时而还倒抽一口凉气,显然是听出了华青芷出招有多狠辣,妹妹回应有多暴力。 就这拳拳到肉的架势,她凑进去怕是得被人怀疑没长脑子。 此时女帝也觉得前天输了真不丢人,能和这种狠人切磋一场,她该虽败犹荣才对。 而夜惊堂眼见两人互怼十几句,硬没分出胜负,怕笨笨误会深了,事后把他打死,在两人一轮交锋过后,直接挑起帘子,开口道: “两位且慢。” 清朗话语传出,本来议论纷纷的龙吟楼,顿时安静下来。 华青芷全神贯注御敌,忽然听见夜惊堂的声音,迅速转头看向楼上,眼底明显多了几分惊喜,也不乏得意,意思估摸是——夜公子你也来啦?我厉不厉害? 东方离人则是眼神微冷,看向楼上: “本王与华小姐切磋技艺,你因何打岔?” 而在坐诸多大儒,见夜国公冒出来了,便明白夜国公这是见后宅起火,跑出来拉架了,眼底都带着古怪。 夜惊堂面对几百双眼睛,神色颇为平静,面带笑意开口: “前日在芙蓉池,我和这位华小姐有过一面之缘,见她才气颇高,就随口考了一句,没想到华小姐能记这么久。 “我和靖王两情相悦,也曾时常讨论诗词……” 啪—— 话语未落,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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