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非同寻常,现在都已经到互相讨论内衣不避讳的程度了…… 再然后遇上为了新欢弃她而去的闺蜜,对方竟然又移情别恋,已经成了夜惊堂的相好,都同床共枕了…… 这也就罢了,找夜惊堂去兴师问罪,夜惊堂竟然掏了块如朕亲临的牌子。 钰虎能给夜惊堂这么一块牌子,说明已经是绝对的心腹,指不定已经背着离人,让夜惊堂侍过寝了…… 姐妹共侍一夫也罢,骆凝算起来,还是钰虎、离人的‘师姨’,三个人大被同眠,辈分岂不是全乱了,她这占过夜惊堂便宜的师尊,以后得多尴尬…… 璇玑真人揉了揉额头,哪怕修行多年,自认已经看破了红尘俗世,还是被这局面弄得有点头疼。 好在璇玑真人自幼在道门长大,讲究‘道法自然’,对世事看的很开,梳理不清,就把这些烦心之事抛之脑后,缓步来到了‘渣凝’的房门外。 在璇玑真人印象里,骆凝是个很单纯温柔的姑娘,当年和她同居的时候,还一直劝她注意言行举止,别那么野。 两个人对比起来,她就像是江湖长大的野丫头,目无礼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骆凝则是自幼家教严格的书香小姐,她各种耳闻目染都带不坏的那种。 按照常理,成年后乱来的女人,该是她才对。 结果可好,她在山上清修至今,虽然喝酒打架调戏姑娘,但实际上冰清玉洁从未动过情丝,上次抱夜惊堂都是生平头一次。 而骆凝倒是性情大变,先弃她而去,跟了当年江湖上最出类拔萃的新秀,而后又弃薛白锦而去,和当代最厉害的新秀睡在了一起。 璇玑真人把骆凝当单纯妹妹看,眼睁睁瞧见曾经的闺蜜堕落至此,对世事看的再淡,心头又岂能没点担忧。 璇玑真人暗暗思量间,在门前侧耳倾听,发现有抖被褥的声音,就轻柔推开了房门。 吱呀~ 房间里,骆凝附身在床前,换着被她弄湿的床单,脸色已经平复下来。 虽然被闺蜜发现‘朝三暮四’的行为很无地自容,但她并未出轨,只是有些不好明说的缘由罢了。 小贼说事情暂时搞定了,水水不会找麻烦,她自然就把心头的波澜压了下来,想着等着以后白锦那边讲清楚了,再和水水解释原委。 发现门打开,骆凝就直起身,正想过去揪着小贼腰眼,来句‘你还进来?不怕女王爷瞧见?’,回眸瞧见璇玑真人,她表情就是一僵: “水水,你怎么又来了?” “天色这么晚,我回房睡觉。怎么?当年在我屋里住那么久,现在我在你屋里住一天,你就嫌弃了?” 骆凝自然不嫌弃,而是多年未见,再见就被捉奸在床,有点尴尬罢了。 以前她刚出江湖,四方寻觅良师报仇,在玉虚山住了很久,和璇玑真人舞文弄墨、切磋武艺,甚至偷偷跑去荒无人烟的山里洗野澡,关系可以用两小无猜来形容。 后来因为要报仇雪恨,加入了平天教,不得不和璇玑真人分道扬镳,骆凝心里其实一直挺愧疚。 见水水进来了,又没兴师问罪的意思,骆凝便恢复了清冷婉约之色,转身继续整理: “我怎么会嫌弃,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啪~ 话没说完,屋里就响起一声弹性极好的脆响。 璇玑真人来到床前,抬手在因为俯身而绷紧的青色大月亮上轻拍,带起了阵阵涟漪。 ?! 骆凝动作一顿,回头看向璇玑真人: “你做什么?” 璇玑真人微微耸肩:“多年不见,身材比以前好了不少,试试手感罢了。那小子还真有福气……” 骆凝无话可说,继续附身整理床单: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性子还不知道改改,当心以后被你相公嫌弃。” “我是修行中人,又不准备嫁人。” 璇玑真人死性不改,来到跟前,手放在浑圆大月亮上又捏了捏。 骆凝对这没正形的疯闺蜜也没办法了,知道越说水水只会越来劲儿,干脆不再搭理,等着她无聊自己老实。 但两人刚打闹没几下,门口就传来脚步,继而房门推开。 吱呀~ 房间内外顿时安静下来。 夜惊堂刚伺候完笨笨,还想着回来和凝儿聊聊私房话,抬眼瞧见一青一白两个高挑侠女,并肩站在床前,不由愣了下。 两个人身高体态大抵相近,但凝儿气质要更清冷些,不笑的时候就是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里不染烟尘的模样,美的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璇玑真人容貌清艳,看着灵气十足,好似不问世事的山巅仙子,但平静时总微勾着唇角,透露出几分玩世不恭的妖气,给人攻击力很强之感,一看就是那种不怎么好降服的美人。 虽然气质不尽相同,但两人确实有闺蜜相,看着和亲姐妹似得…… “水儿姑娘,你……” “叫陆前辈!” 骆凝回过头来,发现夜惊堂称呼如此亲昵,开口纠正了一句。 璇玑真人搂着骆凝的腰,人家相公来了也不松手,还微微偏头示意床铺: “我和凝儿准备睡觉,你要一起睡吗?” 一起睡…… 夜惊堂觉得这应该不是邀请,他敢进屋恐怕会被混合双打,当下又退了出去: “陆仙子别开玩笑。你们先休息,有事说一声即可。” 吱呀~ 房门再度关上。 夜惊堂在门前侧耳倾听了下,没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便轻手轻脚来到隔壁,打开了房门。 隔壁房间已经熄灯,但裴湘君并未睡着,一直趴在床铺里侧,侧耳倾听怂包凝儿被璇玑真人收拾的动静。 发现夜惊堂进来,裴湘君脸色一红,悄悄挥手,示意夜惊堂出去,毕竟她再宠夜惊堂,也不可能让璇玑真人和女王爷在隔壁听活春宫。 夜惊堂过来只是看看三娘的情况,并没有让三娘带伤奖励他的意思,见三娘没大碍,他轻声道: “已经后半夜了,早点睡。”。 “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 …… 夜深人静,过道里黑灯瞎火、空空荡荡。 夜惊堂从三娘房间里出来,孤零零站在过道中间,茫然四顾,忽然体会到了什么叫‘三个姑娘没奶吃’。 客栈里还有其他房间,但夜惊堂没半点睡意,想想就来到大堂里,从柜台后拿了两瓶小酒,带着肉条干果,飞身跃上客栈,坐在了屋脊上,自斟自饮放哨。 原本躲着的鸟鸟,发现夜惊堂在吃东西,还是没忍住诱惑,从黑洞洞的屋檐下冒出来,落在了夜惊堂身边,摊开翅膀:“叽叽叽……”,看起来是在抱怨没良心姐姐坑它的事儿。 夜惊堂自然没责备鸟鸟,和在边关小镇一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零食,陪着鸟鸟唠嗑: “叽叽叽……” “一挑五算个什么厉害,下次给你见识下一打十……” “叽?” 鸟鸟满眼茫然,示意——谁说你厉害了?鸟鸟在说喂我一口,急死鸟鸟了! 一人一鸟玩闹片刻,飞檐下方忽然传来响动。 夜惊堂抬眼看去,却见洗完澡的笨笨,穿着一袭水云锦质地的黑袍,从下方跃了上来。 因为刚梳洗完,待会就要休息,东方离人水润长发直接披在背上。身材高挑纤长,男子外袍穿在身上,长短还算合适,但有些宽松在所难免。 全身上下唯一能撑起来的地方,只有比夜惊堂大得多的胸怀。 行走间衣袍晃动如水波,而原本的胖头龙,因为失去修身蟒裙的紧密包裹,明显在奶摇…… “!” 夜惊堂虽然瞧不见黑袍之下的风景,但可以确定笨笨没穿他送去的情趣小衣,不然看起来不会这么软,波澜韵律也不会这么大…… 东方离人和往日一样昂首挺胸在屋顶上行走,浑身上下捂得很严实,并没有觉得不妥,发现夜惊堂叼着根肉干,直愣愣望着她,目光还下移,英气双眸不由一冷: “你看什么?” “呵呵……” 夜惊堂瞧见笨笨真空上阵,心头有意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毕竟笨笨过来什么都没带,又不肯穿情趣小衣,就只能这样将就一下。 他转开目光,左右看了看,发现已入深夜周边没外人,就把还在埋头干饭的鸟鸟挪去远处,拍了拍身侧: “殿下怎么上来了?晚上睡不着?” “你在房顶和它瞎扯,让本王怎么睡?” 东方离人不紧不慢走到屋脊中间,在夜惊堂身边坐下,摆出不怒自威的模样,扫视灯火稀疏的小镇: “在官场任职,就要有当下属的觉悟,若非你办事尽心尽力,又屡建奇功,几次冒犯本王,本王已经把你丢地牢里面了……” 夜惊堂看着笨笨兴师问罪的模样,有点好笑,拿起酒壶道: “那我自罚三杯,给殿下赔罪。”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完全没当回事,眼神微微一沉,但她拿夜惊堂也没办法,想想还是算了,从身侧拿起一个没开封的小酒瓶,打开塞子和夜惊堂碰了下,凑到嘴边轻抿,而后就微微皱眉: “这是什么酒?” “市井的烧刀子,一钱银子一斤,殿下喝不惯很正常。” “这么难喝……你喝的下去?” “这都算好酒了,以前在红河镇,我义父喝的都是几文钱一壶的杂酒,除了烈没其他滋味,省下的银子全给我打底子了…… “其实能喝上酒,对边关百姓来说已经很难得了,酒是粮食精,据说酿一斤酒要三斤粮食,寻常百姓饭都很难吃饱,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能喝上一点……” 东方离人在卷宗上看过很多关于贫苦之地的记载,但实际自幼在京城长大,根本没出过几次远门,出来也是前后呼应,地方官吏更是会清理道路、装修房舍,甚至驱赶乞丐,根本没看到民间疾苦的机会。 听见夜惊堂诉说边关的生活,东方离人皱了皱眉,略微斟酌: “梁洲那边民风过于彪悍,又缺乏水脉,自古以来都贫苦。以后你带本王过去实地勘察一下,要是可行,等圣上收复北梁,看能不能在天琅湖开条大运河,把水引到梁洲……” 夜惊堂见笨笨开口就是这种千年工程,眼神颇为无奈: “这种事,还是得交给工部去搞。我带殿下去边关看看倒是没问题,红河镇虽然贫苦了点,但民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彪悍,平时还是挺太平的,我从小到大也就宰了些烧杀抢掠的马匪,还没来京城两个月杀的人多……” ? 东方离人都不知道如何评价这话,一个品性端正的少年郎,长大十七八岁,手上都能染上不少人命的地方,若能称得上太平,那中原地区恐怕算的上世外桃源。 东方离人拿起酒壶抿了口,想了想好奇询问: “夜惊堂,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夜惊堂面对这个问题,稍加沉默后,摇头道: “习武是为保家卫国,而非取人性命。人皆有父母妻儿,一辈子只活一次,杀人不是什么好事情,若非十恶不赦之徒,当留一线劝人改过自新,才称得上‘侠’字。讨论以前杀了多少人、怎么杀的,不太合适。” 东方离人觉得这‘慎杀、慎刑’话很符合黑衙主官身份,但从夜惊堂嘴里说出来,她就有点半信半疑: “你留一线劝人改过自新?你能留全尸都不容易,今天来五个人你杀了四个半,一个斩首一个直接打炸了,本王感觉你动手之前开口说句狠话,都是优柔寡断……” 夜惊堂知道自己从来都是能动手绝不动口,必须动口也是打完再说,不过他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对此反驳道: “我杀人大部分时候都是正当防卫,除了程世禄死在意料之外,其他都是其罪当诛之人。对于罪不至死的,我可是相当包容,就比如青莲帮的杨冠,原本多嚣张一地头蛇,被我连揍几次后,现在懂事多了,与人为善怂的和鸟鸟一样……” “叽?” 鸟鸟抬起爪爪就踹了夜惊堂一下。 东方离人听着夜惊堂瞎扯,腰背笔直的坐姿有点累,就慢慢放松下来。 稍微聊了片刻打架后,东方离人又起来琢磨武艺的性质,开口道: “你不是想和师尊切磋吗?要不要本王把师尊叫上来……” 夜惊堂脚踏三只船刚被水儿姑娘抓住,现在可不敢给对方揍他的借口: “陆仙子武学造诣太高,我现在去切磋是自取其辱,还是日后再说吧。殿下想交流武艺?要不我继续教殿下?” 东方离人让夜惊堂教武艺,总是被打击,心底觉得还是让师尊教要好些,她婉拒道: “本王自己会练,你先把自己的定力练好。来,本王继续考你定力。” 夜惊堂对此自然没拒绝: “也行,这次我绝对不动如山。” 东方离人对自己的‘手法’相当有自信,也不啰嗦,让夜惊堂坐好,而后把手放在了胸肌上,捏捏。 夜惊堂腰背笔直正座,面容如入定老僧,心里暗暗琢磨起——薛白锦杀过来可怎么办,和凝儿的事被发现,不加入平天教肯定被薛白锦打死;加入了得被璇玑真人打死,横竖都是死…… 这法子简单粗暴,在大难临头的压力下,夜惊堂想心猿意马真不容易。 东方离人在胸口摸摸片刻,发现夜惊堂有所长进,竟然真没反应,胜负欲当时就上来了,微微眯眼,凑到耳边呵气如兰: “呼~~” 夜惊堂想要强压心神,但笨笨凑过来,胖头龙就靠在了胳膊上。 真空状态下,感觉就好似两个软软的暖水球,那让人血脉偾张的触感…… “哼~” 东方离人眼底闪过得意: “你就这点本事?” “呃……” 夜惊堂一败涂地,也没再狡辩,转眼望向身边明艳动人的大笨笨: “要不我试试殿下定力,看殿下能不能比我稳的久?”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暗道:这还用比?她听见这话心都开始乱了…… 不过为了证明自己,东方离人还是站起身来,摆出霸王枪的架子,警告道: “你不能和本王一样另辟蹊径,只能帮本王矫正发力姿势。你只要不动手动脚,本王不会有半点波澜。” 夜惊堂一点都不信,压下心底杂念,起身来到背后,双手扶住笨笨的腰,前后晃了晃。 咚咚~ 这次的波澜尤为强烈,冲击力惊人。 “你别晃本王!都没教好,本王如何站得稳?” “好。” “你先别动,等本王压下气息,你再动手。” “呵呵……” …… 月色之下,身着黑衣的男女,一前一后站在屋脊上演练招式,鸟鸟则在旁边闷头大吃。 风波不断的一天,也在此时走到尾声,彻底宁静下来…… 第四十章 父与子 十八年前,冬至。 呼呼~~ 横风扫过梁洲关外的无尽雪原,一轮弯月挂在天际尽头,惨白月光照亮了一望无际的大地。 荒原之间,生着一堆篝火,旁边是油布临时搭建的三角帐篷,木桩上拴着两匹马。 两个身着羊皮冬袄的男人,在篝火旁席地而坐。 一人手拿酒囊,以木棍穿着兔肉,在火上烘烤。 对面之人,则拿着一根银簪轻轻摩挲,身边插着一把黑鞘老刀。 烤着兔肉的男人,拿起酒囊灌了一大口后,口鼻吐出白雾,茫然眺望北方雪原: “远峰,都找个把月了,你到底在找什么,至少和我说一声。” 对面的男人,面相三十出头,相貌颇为俊朗,名为裴远峰,江湖上也称郑峰,不过这些早已成了过去。 现在的裴远峰,只是个远离江湖与俗世,漫无目的在外游历的边城浪子。 面对询问,裴远峰收起了银簪,接过酒囊灌了一大口: “在找一样草药,叫雪湖花,长在天琅湖畔,冬天开花。” “你每次都这么说,我杨朝在边关混迹十多年,就没听说过关外有这种东西。就算有,天琅湖北边听说在打仗,兵荒马乱的,就咱俩这三脚猫武艺,过去就得被拉壮丁……” 三十出头的杨朝,独自唠叨了片刻,见裴远峰不说话,又好奇道: “远峰,我看你长得细皮嫩肉,还识字会写对联,像是城里的富家子,怎么想不开,跑来这穷乡僻壤混迹?” “我是家里老二,想继承家业,当爹的不给,不服气吵了一架。本想着出人头地再回去,混着混着,就没脸回去了。” “这有啥没脸回去的。混不出名堂,知道自己斤两了,老实巴交回去当二叔,帮大哥打理家业,你不还是家里二把手……” 轰隆隆…… 正说话间,雪原之上传来轰鸣,遥遥听去,犹如闷雷滚滚。 杨朝把烤好的兔肉递给裴远峰,而后趴在雪地上,耳朵贴着地面: “好像是北梁边军……估计又要打仗了,快走吧……” 裴远峰从身侧拔出螭龙环首刀,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往北方眺望一眼: “你先入关,我再找找看。” “那你可得当心,别和北梁兵撞上……驾——” 蹄哒蹄哒—— 裴远峰目送杨朝远去后,骑着马继续朝着北方行进,走出不过半里,就瞧见雪原尽头出现了兵荒马乱的战场,喊杀声震天。 裴远峰提刀坐在马上眺望,并未靠近,绕过两军接敌的区域,继续朝天琅湖行进。 但走出几里路后,却听到雪原中传来隐隐啼哭声: “呜哇——” 裴远峰稍作迟疑,驾马顺着声音来到雪原一处山丘后,却见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在冰雪中缓慢行进。 拉扯的马匹中十余箭,车厢上亦是如此,破破烂烂的车厢前方挂着幡子,上面隐隐可见一个部族的古老徽记,啼哭声从其中传来: “呜哇——” 裴远峰快步来到马车跟前,挑开车帘查看,却见车厢里躺着个仆人打扮的人,背上插着箭矢,靠在车厢角落已经气绝。 而仆人怀里抱着个襁褓,里面是个小婴儿,正在嚎啕大哭。 裴远峰翻身下马进入车厢,把婴儿抱起来,却见仆人身边还放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不少玉质药瓶。 裴远峰抱着婴儿提着包裹,来到雪丘上眺望,荒凉雪原了无人际,只剩下远方的战火,逐渐往此地蔓延…… …… 不久后,梁洲边塞,红河镇。 老旧城镇被厚重雪被覆盖,到了夜间没有半点人迹,镇子边角的一个小镖局里,却能听到一道啼哭声。 “呜哇——” 镖局的后院厢房里,亮着昏黄灯火。 杨朝端着碗热羊奶,站在桌子跟前,不停念叨: “小祖宗,你别嚎了,来来来喝奶……” 裴远峰提来热水,倒进水盆里,用手试了试水温,而后把玉质药瓶打开,倒了几滴在其中: “这小子身体好像有毛病,不用这药泡着,就一直哭;让镇上的郎中瞧,也看不出这是什么药,不知道能活多久……” 杨朝端着奶碗,往宝宝嘴里喂: “我看这娃儿长得挺壮实,那估计是养身体的药,泡着舒服才不哭。” 裴远峰待喂完后,把小娃娃抱起来,放在温水之中。 杨朝站在跟前打量,瞧见小娃娃不哭不闹,还左右打量,笑道: “这娃娃看着就聪明,雀雀也大,长大不得了。这也没见爹娘过来找,以后怕是得养着了,是不是得给他取个名字? “是得取一个,叫什么?” “嗯……要不以后当我杨家人,跟我姓杨,名字吗……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以后就叫杨重新,重新开始……” “呜哇——” “嘿?还不喜欢?那你想叫啥……杨大鸟?” “哭声这么响亮,晚上吵的人睡不着,就叫惊堂吧……” 裴远峰转眼看向遥遥的北方,想了想又开口道: “夜惊堂。” “夜惊堂……不错……” …… 四年后,年关。 红河镇的小镖局里,因为多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娃娃,原本只有死气沉沉的气氛,活跃了许多。 养娃是个精细活,也烧钱,为此以前常年在外奔波的裴远峰安定了下来,把心思全放在了镖局的生意上,又招揽了七八个镖师。 年关时分,十余人都聚在镖局里吃着年夜饭,隔壁的林嫂,背着刚满一岁的小六子,在厨房里做着饭菜,而刚四岁的少东家,则站在背后,手里举着个糖葫芦,逗着林嫂背上的胖小子。 “堂堂,外面在放炮仗,你不出去看看?” “小孩子才放炮仗……” “呵呵,这么大点娃娃,说话和小大人似得……” 而相较于逐步走上正规的镖局,担任大东家的裴远峰,则因为把精力全放在养子上,放弃了心中所求,一口气散了,变得日渐消沉。 年夜饭尚未结束,裴远峰就独自回到了后院,孤零零坐在屋檐下上,望着横放于膝的螭龙环首刀发呆;沉默不过片刻,醉意便袭来,沉沉睡了过去。 而三更半夜,镖师全部散去,整个镖局都安静下来之时,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忽然惊醒了醉生梦死的裴远峰。 睁开眼打量,屋檐下的灯笼散发出些许微光。 一个灵气十足的小娃娃,脚下踩着板凳,手里拿着外出用的羊皮袄,搭在他身上。 发现他醒过来,还奶声奶气训了句: “去床上睡,冻出病了咋办。” 裴远峰眨了眨眼,曾经从未感受过‘父慈’,此刻却忽如其来的明白了什么叫‘子孝’。 稍作沉默后,咧嘴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 “惊堂,你想不想当高手?” “打打杀杀不好,镇子口那家人,儿子就因为和人打架,被捅死了……” “习武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是为了打打杀杀。刀在手不用,总好过遇上事情力不从心连家都保不住,我是过来人,这话你可一定得记着。” “哦……” “再者这年头,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过的不是一般憋屈。你要是不习武,长这么好看,以后长大了,准被镇外的那群山大王闺女抢走,那一个个的,胳膊比你大腿粗……” “……” “呵~还知道嫌弃,更喜欢漂亮姑娘?红河镇这地方可没有漂亮姑娘,世上最漂亮的姑娘,都在京城,从小衣食无忧,长得都是屁股大好生养,胸脯大奶水足……” “京城在哪里?” “在东南方,过了清江就到了。怎么样?想不想习武,我教你刀法。” “嗯……好。” “哼!习武不是儿戏,去一个时辰扎马步!” “诶?” …… …… 转眼又是四年。 时值初夏,位于西北大戈壁上的红河镇,大地呈现土黄色,看不多少绿树,也瞧不见多少行人。 镇子外的小河畔,被一天打三顿打了四年的夜惊堂,独自站在齐膝盖深的石头滩上,用大锤砸击小河里的石块,而后翻开,从石头下捡起手指长的小鱼。 不远处的石头滩上,几个镇上的妇人在洗着衣裳,随口聊着闲话: “听我男人说,现在当皇帝的是个女人,前些日子刚接班……” “女人也能当皇帝?” “女人怎么不行?你瞧瞧油坊那家子,婆娘凶得很,半条街都骂不过,男人瘦的和鸡仔一样,那不就是女人在当家……” …… 河边上,还放着一个小竹篓,里面点着干草,一只满身灰色绒毛的丑鸟鸟,懒洋洋趴在竹篓里,远看去就好似一个麻球,正眼巴巴望着夜惊堂手里用狗尾草串起来的小鱼: “叽叽……” “整天就知道叽,你再长胖,小心过年被人偷去炖了……” “咕……” “嘿?” 夜惊堂发现捡回来的小雏鸟,竟然还会回应,回过头来,满眼意外。 尚未弄清所以然,一阵马蹄声就从远方传来: 蹄哒蹄哒…… 夜惊堂抬眼看去,却见官道的尽头,有一匹马从远方跑来,往北方行进,马匹很是雄壮威武,和镖局的寻常马匹天壤之别。 红河镇位于边境荒凉之地,平日里极少有外人来往,夜惊堂瞧见此景,提着小鱼抱着鸟鸟,快步跑到了官道旁的小土包上打量。 飞驰而来的人影,看起来长途奔波,却没有风尘仆仆,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干净衣裳,头上带着帷帽,看起来是个出身很好的女人,和土黄色的边关小镇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白衣女侠飞驰而来,即将擦肩而过时,马匹缓慢停下步伐,马上的白衣女子举目四顾,而后望向了他: “小娃娃,天琅湖走那边?还有多远?” 声音很是轻灵,带着股出尘于世之感。 夜惊堂打量一眼后,并未跑下土包,只是指向远方: “前面二十里的岔道往右走,等出关往东北方走,具体多远我不清楚,没去过。那里是关外,寻常人不准出入,你去那边做什么?” “说话还挺有条理……去找一种草药。谢了。” 白衣女侠取出一锭银子,丢给土包上的夜惊堂,而后就纵马继续往远方飞驰。 夜惊堂把乘人不备偷吃小鱼的鸟鸟挪开,望着白衣女侠远去的背影,有点疑惑,还没思索两下,腿就被刀柄敲了下。 “嘶——” 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的裴远峰,脸色很不好看,严肃训斥: “这世道不太平,遇上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切记不要随意打量接触,若是碰上心狠手辣的,随手一飞镖下来,你就死了。” “那是个女人……” “一个干干净净的女人,孤身在边关行走,身上能没点真本事?在江湖上,这种人远比那些浑身匪气马匪可怕……” 夜惊堂觉得有道理,认真记下了这话,又问道: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看扮相应该是玉虚山的人。” “玉虚山……就是那个很厉害的道观?” “知道的还挺多。怎么?想娶个这样的媳妇?” “我好奇问问罢了……” “知子莫若父,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这样的女人,没个宗师的本事傍身,根本没机会娶回家,你就别想了。等你长大,再练成宗师,人家早就嫁人了……” “我现在都打遍红河镇十五岁以下无敌手了,怎么才算宗师?” “你差得远。武学宗师都是神仙般的人物,你脚踏实地勤学苦练,不好高骛远,估摸三十岁能踏入宗师门槛;要是和现在这样整天打鱼遛鸟,你就等着被镇外的山大王闺女抢去当压寨夫人吧……” …… …… 转眼十年后,又是一年年关。 边关小镇的镖局内,摆开了四张大桌子,十余名镖师坐在席间把酒言欢,为首之人,是个身材颇高的年轻男子,身着黑衣,面容极为俊朗。 毛茸茸的白色大鸟鸟,则站在凳子上,眼巴巴望着桌上的酒肉。 已经有了白发的镖师杨朝,端着酒杯坐在身侧,轻声说着: “和北梁通商后,这日子过的确实舒坦了不少,镖局的生意,较之往年翻了几倍,这女皇帝看起来还是有几把刷子。要是没了洪山帮、马帮这些匪寇,这日子就真舒坦了……” “红河镇终究是小地方,周边连个县令都没有,朝廷根本管不到,拿着马匪人头去领赏钱都得跑百十里。想过的安稳,还得去中原。” “以东家的本事,去哪儿都能混出点名堂,就是以前少东家年幼,舍弃镖局产业带着少东家去外面奔波,风险太大。现如今东家年纪也大了,身上有旧伤又整天喝酒,估计跑不动了……” “我都十八了,武艺比爹都好,足以当家了。我待会去劝劝,实在不行,我先去中原看看,等打下底子,再接爹过去享福……” “少东家是想外面的姑娘吧?” “唉……” “少东家生的这般俊俏,都十八了还是雏,都快把镇子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馋哭了,洗个澡都得提心吊胆让鸟放哨,这日子换我我也过不下去……” 闲谈良久后,夜惊堂先行离席,来到后院。 只有两人居住的后院里,摆满了石锁、木桩等习武器具,因为日日勤学苦练,上面并没有覆盖上白雪。 老屋的屋檐下放着张椅子,已经头发花白的裴远峰,如同十五年前一样,长刀横放于膝,靠在椅子上醒酒。 与往日不同的是,看起来邋遢了几分,留了一脸胡子,脸上也多了不少皱纹。 夜惊堂暗暗叹了口气,从屋里取来毯子,搭在裴远峰胸口。 窸窸窣窣~ 细微响动传来,裴远峰醉醺醺睁开了昏黄老眼,看着已经不用站在凳子上,甚至需要弯腰给他搭衣裳的小娃娃,眼底闪过了一抹恍如隔世。 “进屋睡吧,在这里小心着凉了。” “习惯了……” 裴远峰身形坐直了几分,示意旁边的板凳: “又过年了,这日子真快……眨眼一辈子就快过去了。” “大过年的,说点吉利话。我听说江湖上的高手,正常都能活百来岁,五十岁都算正值壮年。” 夜惊堂在跟前坐下,看向月朗星稀的夜空: “现在我都长大了,镖局的事也不用你操心,要不咱们去外面闯荡?你辛苦半辈子,是该享清福了。” 裴远峰缓缓摇头,毕竟他清福已经在二十岁前享受过了,老来是为年轻时的冲动鲁莽赎罪。 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夜惊堂,裴远峰想了想道: “我老了,懒得跑,你肯定是要出去闯闯,不然这辈子白活。以后准备去哪儿?到京城找媳妇?” 夜惊堂摇了摇头:“江湖中人,去天子脚下不是自讨没趣。听说泽州那边刀客很多,我从小练刀,去那边估计能遇到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 “呵呵……” 裴远峰对此言丝毫不奇怪,江湖上的年轻刀客,刚刚出山的第一站,一般都是君山台。 那是刀客的起点,也是所有刀客追寻一生的终点。 “君山台不着急,还是先去外面见见世面的好。对了,你别往北梁跑。” “嗯?为什么?” “这是江湖规矩,大魏江湖是故乡,走投无路了,才会去北梁江湖当个无家可归的浪子,想办法重新开始。你还有路可走,现在过去闯荡,就是断了往后的退路。” “哦……是我也没去北梁的打算,还是想去中原看看。” “准备什么时候过去?” “初三就得送镖趟镖去沙洲,回来估计三月份了,到时候再说吧。你也出去走走吧,老待在这里喝闷酒没啥意思。” “呵呵……” 裴远峰摇头一笑,没有多言,只是从椅子旁边拿起酒壶,给夜惊堂倒了一碗酒: “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生,过一年就长一岁,今天过后,你就十八了,以后的路,得你自己走,出去了可别给我丢人。” “那是自然。” 夜惊堂端着酒碗,和裴远峰碰了下: “大过年的,是不是得说两句吉利话?” “嗯……万物迎春送残腊,一年结局在今宵。新的一年,愿你小子找几个漂亮媳妇。” 夜惊堂满眼笑意,稍作酝酿后,憋出来一句: “新年快乐!” 裴远峰呵呵两声,拿起酒碗一饮而尽,而后靠在了椅子上,看向镇子里冲天而起的烟火,片刻后又望向夜惊堂,眼底有深深的不舍,但也没有半分遗憾。 毕竟江湖也有辞旧迎新的时候,他虽然一事无成,但一个江湖客该走了路,在儿子成年之日,也算彻底走完了,接下来的路,本就该交给新人,没什么好遗憾的…… 第四十一章 邬王府 滴滴答答~~ 东方泛起鱼肚白,一场蒙蒙细雨,在宣鸿十年的夏末秋初,悄然落在了屋脊上。 夜惊堂撑开了油纸伞,遮在怀中人头顶,毛茸茸的鸟鸟,则蜷缩在跟前,一人一鸟皆酣睡正香。 昨夜和笨笨在房顶上喝酒、习武、闲聊。 他说起了在红河镇的日常点滴,从一天打三顿的习武,到独自外出遛鸟摸鱼,再到四处躲着如狼似虎的大姑娘小媳妇,一直讲到了十八岁的年关。 往后的故事,他便没再讲了,毕竟自从正月初三离开红河镇,走完一趟镖后,再度回到故乡,等在家里的已经不是自幼抚养他长大的义父,而是一封信和一把老刀。 东方离人也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姐妹懵懵懂懂时,被母妃带着游览梧桐街的夜景。 读书识字时,她学的更快,而姐姐则因为写不好字,经常被父皇罚抄书。 习武强身时,姐姐一骑绝尘,她则笨手笨脚,天天被父皇罚着扎马步。 两人一个喜文、一个爱武的性子,便是在那时种下的种子,毕竟姐妹俩都是天生好强之人,不擅长什么便想学会什么,而已经拥有的东西,反而不是那么看重。 等到再长大些,东方离人便没讲了。母妃离世、父皇驾崩,兄长视她们姐妹如仇寇,姐姐逼宫篡位清洗朝堂之类的事情,说起来太沉重,她和姐姐一样,过去了就不想再提起。 两人聊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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