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市井赌档可谓天壤之别。 “来来开!四五六大!” “好!” “唉,晦气……” …… 梧桐街是京城久负盛名的销金窟,三元楼放在街上并不算顶流,但背景颇硬,大东家是在西市扎根的程宝程二爷。 程二爷出身云州大派铁佛岭,哥哥就是掌门,妹妹嫁到云州王氏,和当朝重臣都攀得上姻亲,这背景放在黑白两道,可以说是无人敢动。 掌管三元楼的程松,是程二爷的长子,平日和京城的纨绔子交情都不错。 晌午时分,三元楼临街的一间雅间儿里,文德桥的几位少爷,在桌前推着牌九,程松做富家公子打扮在旁作陪。 因为大魏武风鼎盛,江湖事儿不管在哪里,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桌上的公子少爷,挥金如土时随口闲谈: “程公子,听说水云剑潭的掌门被人宰了?” 身着白色公子袍的程松,用折扇推出桌前的银锭,笑容随和: “李公子消息倒是灵通。据传是周怀礼大半夜去城里杀人,被黑衙的人撞上,直接翻了船。” “那这事儿咋办?” “还能咋办?在朝廷眼里,下到乞儿上到八大魁,都是‘民’。黑衙按律杀人,不服去法司衙门告状。因为周赤阳身份特殊,朝廷颇为礼待,专门让刑部最铁面无私的林侍郎主审。林侍郎那可是连皇亲都敢抓敢判的人物,还因为黑衙权职不明,多次弹劾靖王……” “靖王出了名的护短,敢让林铁头来审自家人,那肯定是铁案,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法翻……剑圣周赤阳来没?” “周怀礼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周赤阳来了岂不惹一身骚。周家要是主动放弃追究,认了判罚,周赤阳再去找黑衙的人报仇,那就是阳奉阴违伪君子;但不报仇,就是无情无义,摊上这么个蠢兄长,说起来挺倒霉……” 程松说道这里,想起了什么,又道: “周家惹上这身麻烦,当前铁定不敢再顶风作案,和红花楼起冲突。广济的抱元门,也吃了红花楼产业,我估计红花楼接下来,就要去找李混元的麻烦……” “那程公子岂不是能坐收渔翁之利?” “呵呵……” 程松背后的铁佛岭,和抱元门同在云州开山立派,彼此不可能井水不犯河水。 抱元门若是被红花楼敲打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铁佛岭自然间接为此受益。 程松笑道:“江湖就和这赌桌一样,运气比财力势力重要,这运气来了,坐着都能天降横……” 哗啦—— 正说话间,窗外的楼下,忽然响起门窗碎裂的响声,以及惊呼: “什么人?” “怎么回事?!” …… 雅间里安静下来,几个贵公子略显疑惑。 程松眉头一皱,起身来到窗口打量。 梧桐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哪怕下着大雨,也有不少车马来往,此时都已经驻足。 三元楼门前,站着一个手持黑伞,身着水云锦袍子的公子,雨伞遮挡,看不到面容。 黑袍公子背后,是个穿锦袍的富家少爷,手中的雨伞掉在街面上,长大嘴巴、满眼震惊。 而原本站在三元楼门口的手下,已经消失不见,不出意外是被踹进了大门里。 裴洛? 程松认得这位天水桥的大金主,还以为裴洛带着打手来找事儿,开口道: “在下失陪片刻。” 说着自三元楼二层的窗口,翻身一跃而下,身形潇洒利落。 在坐纨绔子弟皆是好事之徒,也认识裴洛这京城小有名气的阔少,见有热闹看,哪里还管桌上的赌局,都好奇张望。 几个贵公子,本以为程松下去,会与门前裴大少爷交涉几句。 但没想到的是,程松刚跃出窗口,下方就传出一声爆响: 嗙—— 站在楼外的黑袍公子,甚至没移开油纸伞抬头打量,旋身抬腿,便是一记刚猛侧踹,目标直指从二楼跳下的程松。 这一脚速度快若奔雷,在右腿周边崩出白色水雾。 程松没料到对方如此不讲武德,眼神惊怒,这一脚若踹在裆下,他下半辈子估计就得变成半个娘们,尚未落地就凌空双手下压。 嘭! 刹那之间,靴子正中下压双掌! 尚未落地的程松,整个人以数倍的速度往上飞了回去,直接把‘三元楼’的匾额撞了个粉碎。 哗啦—— 继而砸在了木梁上,发出一声闷咳: “咳——” 整个人失去平衡凌空摔下,直接砸在了三元楼外的台阶上。 扑通—— 三元楼内外陷入死寂。 过来帮夜惊堂平事儿的裴洛,瞧见这一幕都惊呆了,手抬了抬,语无伦次: “嘶……惊堂……那什么……” 夜惊堂并未回应,撑着伞走上台阶。 “咳咳咳——” 程松摔了个七荤八素,想要爬起来,双臂却已经使不上力,只能咬牙怒目,望向门外之人: “你……” 话刚出口,来人便一脚踩在胸口。 咔—— “咳——” 骨头折断伴随闷咳。 程松被靴子结结实实踩在了台阶上,脸色当即涨红,用力拍打鞋子。 啪啪啪—— 如此场景,让三元楼内外发出几声惊叫,出来驰援的赌坊打手,也惊的愣在了原地。 裴洛作为一个书生,脸都吓白了,惊恐万分跑到跟前,拉夜惊堂的胳膊: “你干嘛?疯了不成?这是京城,天子脚下……” 程松也算狠人,双目血红,硬憋着开口: “家父……” 咔—— 一脚再度落下。 程松话语戛然而止,咳出一口血水,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神惊悚,浑身颤栗,用力推着几乎踩进胸腔的靴子。 夜惊堂低头与其对视,直至其脸色发紫,眼神涣散,再踩就该憋死了,才略微收力。 “呃——咳咳咳……” 夜惊堂收起脚,以免血沫溅在靴子上: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程松捂着胸口不停闷咳,没敢说话,用力点头。 夜惊堂没有多说,撑着伞转身离去。 裴洛眼神呆滞,发现夜惊堂走了,可能是怕被赌坊的打手打死,连忙追上了夜惊堂: “你疯了不成?君子动口不动手……” 夜惊堂走出一截,才偏头看向裴洛: “你不是让我别说话吗。” “我……” 裴洛都惊呆了:“我让你别说话,你就直接打呀?!你……程二爷可是西市的大人物,手底下几百号打手,走走,我带你去官府自首,躲进牢房再赔一笔银子,这事儿说不定能过去……诶,你去哪儿?” “去找程二爷谈生意。” “啊?!你把人儿子打成这样,现在去谈生意,人家铁定揍你一顿……别别别,听老弟一句劝,京城办事儿讲规矩,你这么乱来,三姑知道肯定把你吊起来打,我可不敢给你说好话……” …… 第三章 铁头娃 西市,翠微阁。 在梧桐街出事儿的同时,翠微阁正关起大门,附近几片街区的地头蛇同坐一堂,商量着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上月京兆府特批,翻修重建染坊街,事情外包给了天水桥的豪商裴家。 染坊街占地挺大,重整下来少说百十间铺面,从翻修房舍、拉商户,到后续维护街道,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西市的程宝程二爷,在云安城辈分颇高,今天便坐在主位,和几个相熟头目,聊着此事: “京城没人拿事儿的街巷挺多,但天水桥一个杂货街,就靠银子堆出来的那点关系,口气硬到这一步,属实给看不要脸……” 程二爷年纪约莫五十上下,光头圆脸带着几分匪气,不过穿着颇为正式,像个员外郎。 在坐其他五人,也差不多打扮,但有一人较为特殊。 江安码头的杨冠,上个月差点被夜惊堂打死,已经长了记性,最近非常老实。 但因为和裴家有过冲突,算是和裴家‘打过交道’的人物,被几个城里的老大给请了过来,当幕僚出主意。 杨冠胳膊挨了两刀,伤筋动骨还没好透,此时左右手都打着绷带挂在脖子上,茶都喝不了,脸色很难看: “程二爷,染坊街的事儿,杨某觉得还是不掺和的好。您让人打了天水桥的人,杨某觉得还是快登门道歉,给人送点医药费过去。天水桥的夜大少,武艺相当霸道,脾气比武艺更霸道,而且和黑衙走得近,不好惹。” 听见这怂包话语,坐在旁边的一个老者,端着茶杯嗤笑: “再霸道,能有程二爷的拳头霸道?论关系,程二爷可是当朝工部侍郎的大舅子,还帮李相的三房夫人,打理着几家店面,这关系不霸道?” 坐在对面的一人道:“咱们是生意人,又不是断裴家财路。都在京城混迹,官府开了口,他家吃大头,杂活儿交给我等,理所当然……” 吱—— 正说话间,大门被推开。 外面的横风大雨,霎时间卷入酒楼,吹起了在做几人的衣袍头发。 呼~ 堂中话语一顿,所有人皆是皱眉,转眼望去。 酒楼大门外,出现了一个正在收起雨伞的俊美公子哥,背后是个满眼惊恐的富家少爷,正在用力拉着俊气公子的胳膊: “别别别,外面几百号人,咱俩被打死,裴家可就绝后了,我才十七……” 酒楼外各大头目带的人手,本来在茶肆酒铺里躲雨,瞧见此景怒气冲冲往门口跑: “什么人?” “你小子没长眼不成……” …… 酒楼里谈事儿的几人,面色皆是不悦。 杨冠坐在酒楼大门附近,察觉异样回头查看,本来也在皱眉,但看到门外公子的相貌…… “嘶——” 杨冠霎时间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半,连忙起身退出几步: “哎哎哎!夜公子,我可没掺和!天地良心,我是被硬拉来的,我刚还劝来着,根本劝不住……” 夜惊堂收着雨伞,发现两条胳膊都挂脖子上的杨冠也在酒楼大堂里,着实意外了下,微微偏头。 杨冠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点头赔笑往门外跑,瞧见裴大少爷往里走,用身体挡住: “裴大公子,这地方不是你能进的,就在外面站着。” 裴洛倒也听话,主要是不敢进去,转眼一看: “杨帮主?!你在正好,快帮忙拉拉,帮忙道个歉,别把人打坏了,事后裴家必有重谢……” “好。夜公子,您别激动,程二爷也是一时糊涂……” “你拉反了!话说你胳膊咋回事儿?” “唉,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 在坐五人,从杨冠乱七八糟的言语中,分辨出了两名贵公子身份——天水桥的两位少爷。 程二爷脸色倒还正常: “夜大少爷来了正好,程某……” “你留下,其他人出去。” “……” 夜惊堂态度算不上倨傲,但吩咐杂鱼的口气,着实让在坐地位不低的头目不满。 距离最近的一个汉子,当即一拍扶手: “亻……” 你字刚说一半,夜惊堂便抬腿一记膝撞,以奔雷之势直击汉子眉心。 嘭—— 酒楼内响起一声爆响。 坐在太师椅上的汉子猝然后仰,撞碎椅背,直挺挺摔在了地上,再无动静。 酒楼内外顿时死寂,所有人目光惊悚,唯独杨冠神色如常。 剩下三个地头蛇,见汉子被一招放倒,愣了稍许后,站起身来,如临大敌从侧面绕出了酒楼大门。 程二爷眼神颇为意外,把茶杯放下,起身慢条斯理卷起袖子: “你小子,是想用手上功夫谈?” 夜惊堂没有回应,大步走了过去。 程二爷眉头一皱,正想动手,却听地板传出‘咔——’的一声脆响。 夜惊堂身形暴起,眨眼间已经压身近前,飞身一记膝撞,落在程二爷胸口。 咚! 程二爷眼神错愕,还没来得及抬手,整个人瞬间被撞飞出去,砸烂了酒楼的中堂。 哗啦—— 墙壁顿时破开一个大洞,露出了后方的雅间,砸碎了里面的桌椅。 程二爷落地一个鲤鱼打挺,试图翻身站起,但刚起身到一半,就被如影随形的夜惊堂,一记重拳砸在额头,整个人瞬间翻倒,后脑勺撞在地板上。 咚—— 夜惊堂单手扣住程二爷脖颈,连续三拳落在额头。 嘭嘭嘭—— 程二爷抬手还击,不忘怒骂:“你娘的……” 嘭—— 最后一拳重拳落下,程二爷直接撞碎地板,半个脑袋陷入地面,话语戛然而止。 门外众人看的是心惊胆战,觉得程二爷这次不死也残了! 但程二爷遭受此等重击,还是不服输,晃了两下光头,便再度抬起拳头还击。 夜惊堂眉头一皱,也不啰嗦,摁着势如武松打虎。 嘭!嘭!嘭…… 空荡荡的酒楼里,传出一声声闷雷。 数拳下去,程二爷上半身都陷入地面的凹坑,却依旧不服输。 门外无数打手脸色发白,不少人被吓得手中棍棒都掉在了地上,发出‘叮铃咣当’的响动。 直至锤了十余拳后,夜惊堂怕这二愣子被打死,想停手,但最后一拳下去,却发现程二爷额头,隐隐显出裂纹。 裂纹看起来像被打裂的冰面,拳头抬起的瞬间,就因为毛细血管破损出血,皮肤迅速化为乌红,再难看到踪迹。 如果不是摁着打,光线又好,这点细微异样,根本不会被人察觉。 ? 夜惊堂拳头一顿,感觉这厮身体不对劲儿,绝非寻常横练功夫。 而脑袋已经陷入地面的程二爷,也在此时抬起了手,用力拍打夜惊堂的胳: 啪啪啪—— “服……服了……” 夜惊堂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但再打就坏规矩了,想想还是收拳起身: “铁佛岭,名不虚传。” 程二爷躺在坑中,口鼻满是血水,呼吸粗重说不出一句话。 夜惊堂又看了眼程二爷的额头后,才把心中疑惑压下,起身离去。 门外的头目脸色惨白,连忙让开道路,外面围聚的数百打手,也左右退开。 杨冠则是点头哈腰:“夜公子慢走,以后常来……不对,以后有事差人打声招呼即可,不劳您亲自过来…… 裴洛跟着夜惊堂,从几百打手中间穿过,见真没人敢拦路,小声道: “惊堂哥你这也太厉害了!不过京城这地方,光靠拳头不行,程家在官府有人……” 正说话间,就发现街口停着一辆马车,帘子挑开,露出了一张不怒自威的脸颊,正冷冰冰看着这边。 “这位是?” “靖王。” “哦……” 裴洛脚步一顿,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和陈彪一样小跑追到跟前: “哥,我帮你撑伞得了,拜见靖王,总得有点大少爷的架势……” 夜惊堂把伞递给叽里哇啦一路的裴洛: “你先回去吧,以后好好读书考功名,江湖不是读书人该来的地方。” “好,我这就回书院读书……” 裴洛想老实巴交回去,但看到被驱散的打手,又有点心虚。 马车上,东方离人开口吩咐:“送裴公子回府。夜惊堂,你上来。” 话落放下了车帘…… 第四章 啥意思? 咕噜噜—— 马车在街上缓行,大雨落在车顶,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响动。车厢外随行的护卫,彼此正低声交谈: “这铁牛程宝还真名不虚传……” “铁佛岭好歹云州名门,掌门程世禄诨号‘怒目金刚’,一身横练功夫练到全身刀枪不入,连佘捕头都赞誉有加,他弟肯定有点真本事……” “夜公子也算狠人,看的我都手疼……” “夜公子好像没江湖名号,以后叫无情铁手得了……” …… 宽大车厢里颇为安静。 东方离人在主位正襟危坐,身着银色蟒袍,墨黑长发依旧以玉冠束起,唇上点着很淡的红胭脂,银丝勾勒的蟒龙,被下方的团团撑起了完美的半圆弧度,在车厢里龙熠熠生辉。 虽然姿容明艳到惊心动魄,但久居高位的威仪气质,配上鹤立鸡群的身段儿,看起来就像个冷酷无情的顶尖高手。 夜惊堂在车窗旁正座,脸色一如既往的冷峻不凡,心底却有点飘——他常年习武,眼力毒辣,刚才程宝额头出现的裂纹,绝非幻觉。夯实皮骨的横练功夫,练好了能像佘龙一样刀枪不入,但皮肤被打破,绝不可能出现冰面被打碎时一样的蛛网纹路,这里面绝对有古怪…… 东方离人打量夜惊堂砸破皮的右手,从身侧取来红木质地的小药箱,放在了小案上: “自己治伤。” 夜惊堂好久不见笨笨,说起来还有真有点想念,但一看到真人,脑子里不免就回想起上月在灿阳池,那终生难忘的…… 夜惊堂迅速扫开杂念,往前坐了些,打开小药箱,却见里面一堆瓶瓶罐罐,拿起来打开闻了闻……这啥? 这也不能怪夜惊堂孤陋寡闻,女王爷随身的急救药物,无一不是名家出手的疗伤神药,市面上就不可能见到。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面露疑惑,暗暗摇头,往跟前坐了些,拿起一个红色瓷瓶,取来茶盘当洗具: “笨手笨脚……手伸出来。” 夜惊堂手就破了点皮,完全没必要上药,不过女王爷这么贴心,他还是把手放在了茶盘上: “这是什么药?疼不疼?” “不疼。” “哦……嗯——?!” 红色瓷瓶打开,茶褐色药酒倾倒在右手背上,冲掉了血迹和些许污迹。 夜惊堂儒雅随和的微笑消失不见,冷峻双眸瞪大了几分,硬没把手抽开,尽力心平气和: “殿下平时……也这么用药酒?” 东方离人慢条斯理冲洗破皮的手背: “医女给本王处理伤处,会先封住穴道。很疼吗?” “殿下怎么不给我封住穴道?” “你自己不会?” 夜惊堂微微摊开左手:“人无完人,我也不是全知全能。” 东方离人少有看到夜惊堂对武艺不精通的样子,摆出高人姿态,抬指戳向夜惊堂胸口。 咚~ 夜惊堂四肢瞬间麻痹,痛感是消失了,但身体也直挺挺往前倒去。这次脸上不是小西瓜、胖头龙,而是结结实实的红木茶案: “诶诶?!” 东方离人也没管杀不管埋,抬手扶住夜惊堂肩膀,把他推到在榻上,继续处理右手。 夜惊堂瘫在榻上,感觉和上次被骆凝点差不多,连手法都大同小异,疑惑道: “这招叫什么?” “沾云十四手,玉虚山璇玑真人独创的招式。” 夜惊堂心底颇为意外,但是不好明说——这不小西瓜的招式吗,你俩同一个师父教的? 东方离人冲洗完伤处后,以药棉擦拭破皮的右手,不悦道: “你不是通大魏律法吗?可知当街私斗,该当何罪?” “当场被逮住,拘役十五天,罚款五千文。没被逮住,民不举官不究,程老二不会去衙门告我。” ? 东方离人动作一顿:“为何?” “他知道我在黑衙有关系,为防事情扩大,不会惊动朝中的靠山,肯定用江湖规矩解决,叫他哥来打我一顿。” 东方离人坐直些许:“说了半天,还不是本王在给你撑腰?” 夜惊堂笑道:“他告我,我以红花楼的身份去铁佛岭坐坐,他会自己撤诉。” “……” 东方离人哑口无言,缓缓点头: “厉害呀,黑白两道通吃。你知不知道本王是干什么的?” “管束江湖。我生来就是江湖人,碰巧遇上也没办法。红花楼没作奸犯科,正儿八经的船帮……” 东方离人淡淡哼了声:“本王要治江湖人,还需要理由?红花楼可是土财主,本王帮他们平事儿,见面礼得有吧?” “有。” 夜惊堂见肢体稍微缓和,又慢慢坐起来:“殿下习武天赋不错,体格修长适合练枪,红花楼让我把霸王枪教给殿下,当做见面礼。” 红花楼这么识时务,东方离人还真不好狮子大开口,点头道: “算他们聪明。你不是想给本王办事儿将功补过吗……” 夜惊堂略显疑惑:“补什么过?”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银光闪闪的胖头龙,肉眼可见的臌胀了几分。 夜惊堂抬手:“明白了,洗澡的事儿。不过我和红花楼是一清如水的关系,不会当楼主,殿下想霸占家产……” 啪—— 东方离人没想到夜惊堂能把话说这么直白,轻拍桌案: “你什么意思,本王像是缺家产的人?” “不像,我随口说说罢了。嗯……殿下是什么意思?” 东方离人意思是想让夜惊堂拿到红花楼的主动权,但被说的不好开口了,就随口道: “你说好了回来就帮本王办事。本王带你去竹籍街看一桩命案,让你熟悉下衙门的办事儿规矩。” 夜惊堂见笨笨不讹三娘了,暗暗松了口气,笑道: “好。对了,周家的事儿……” 东方离人淡淡哼了声:“你别以为懂几句大魏律法,就能无法无天。若没有本王的关系,凭周家的人脉财力,对簿公堂能把你驳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夜惊堂点头:“明白。这事儿记殿下恩情。” 东方离人这才满意,用白布包扎着破皮的右手: “周老太公听到消息,直接以‘家门不幸’为由,把周怀礼逐出家门了,还给青阳的衙门送了块‘铁面无私’的牌子。而后对朝廷回复:人当死,仇难消,让你去周家切磋一场,不伤你性命,一战了结江湖恩怨,免得你担惊受怕。你要不敢去,周家以后再找你麻烦,就不理亏了。” 夜惊堂觉得‘不伤性命’的意思,是给他留一口气,皱眉道: “现在去?” “怎么可能。本王说公务繁忙,帮你定了个十年之约。” “十年……谢殿下。” 东方离人用药棉擦拭着右手背: “先别谢,周家有的是钱和人脉买凶,还有你的刀法和八步狂刀一模一样,被君山台瞧见,铁定找上门,你以后还是要当心。” 夜惊堂点了点头:“我好好习武,争取过段时间就再出去一趟,打的着两家心服口服。” 东方离人倒也没质疑夜惊堂,略微斟酌: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得给本王办大事儿,可不能死外面。明天来宫里一趟,本王把《屠龙令》还有‘玉骨图’教给你,让你多个自保的资本。” ? 夜惊堂一愣,看着面色威严包扎右手的东方女王,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也就抓了几个小贼,殿下对我如此厚待……” 东方离人抬起眼帘:“人情要还的,你以为本王白给你?” 夜惊堂笑着点头:“大恩不言谢,我日后定然把这些恩情还上。” 东方离人包好右手,重新正襟危坐,稍微琢磨,忽然随口询问: “对了,夜惊堂,你可知‘后门别棍’是什么意思?” ??! 夜惊堂冷峻不凡的面容,明显抽抽了下,又迅速恢复,左右打量,看马车外的护卫有没有听见。 东方离人瞧见这么模样,就知道夜惊堂明白,声音压低了几分: “但说无妨,今天在路上听见,不明白意思,给本王解惑罢了。” 夜惊堂眼神非常怪异:“殿下真要听?确定不会生气?” 东方离人挺胸抬头,从容而贵气: “你觉得本王,是连一句话都容不下的人?难不成这是大逆之词?” 夜惊堂实在没法启齿,摆了摆手: “嗯……这个日后再聊,指不定殿下哪天就明白了。”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不肯开口,轻哼道: “你别装模作样,亏本王还一直把你当君子看,结果是个深藏不露的色胚。” “嗯?” 夜惊堂眉头一皱,表情严肃: “殿下,我上次真不是故意,殿下光溜溜离我那么近,我都闭着眼睛……” “你住嘴!” 东方离人面带薄怒,转身从放杂物的匣子里取出《侠女泪》,丢到夜惊堂怀里: “上次你说什么‘这本书写的全是感情’,本王还真信了,结果可好……你自己看看!” 夜惊堂就知道靖王会买来看看,含笑拿起装裱精美的书籍,随手翻阅几眼,而后就是一愣: “嚯!!!怎么还有插图?这确定是侠女泪?”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这就是《侠女泪》,前朝国子监刊印的官版,你别说没看过。” “是吗?” 夜惊堂拿着精装书籍,如获至宝仔细打量: “我在梁州边关看到的《侠女泪》,和这真不一样,我那本是用两只野鸡从私塾先生那儿换来的,还被撕了几页,估计是盗版。没想到正版还有插图,哦……原来‘双娇献桃’是这么个姿势……” ? 东方离人理直气壮质问的表情一僵暗道:是啊,梁州边关,读书人都没几个,哪儿来这么精美的书册?有侠女泪,估计也是小作坊私印,不说带图,能不缺字少节都算良心…… 那本王这些天是看了些什么? 东方离人瞧见夜惊堂目光认真的研究,偏头瞄了眼——看的是书上的彩绘插图,插图为书中‘双娇献桃’一词的注解,大概就是两个美人在榻上,并肩跪坐,献大桃子…… 啪—— 夜惊堂正在欣赏画作,一只白皙玉手,便摁在了插图上,差点把书打掉。 抬眼打量,却见女王爷眼神微冷: “你看什么?”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看书,殿下给我看的,有问题?” 东方离人觉得问题大了,可能是怕书上乱七八糟的插图,带坏夜惊堂这还算君子的大好青年,连忙把书拿回来: “嗯……可能是下面人会错意,拿错书了。本王只扫了一眼,觉得上不得大雅之堂,就扔去一边儿了,没看。” 夜惊堂半点不信,但也没点破: “原来如此。吴胜邪巨作的正版,我还真没看过,殿下能不能……” “不能!” “我只是借阅,一本闲书罢了……” 东方离人表情严肃:“读书意在‘学以致用’,你看这些东西,还想实践不成?” 不然呢? 夜惊堂不好反驳,放弃了借书的想法,转而道: “那什么……这本书上就能给殿下解惑……” ?? 东方离人难以置信望着夜惊堂: “你记这么清楚?” “边关没几本书,看了几十遍,我记性又好,记住也正常。” “……” 东方离人身前的胖头龙微微起伏,审视夜惊堂半天后,才低头翻看书籍,找到还没看过的第四十八回,仔细查看内容…… 不要不要,那里不可以…… !! 东方离人明白隐晦文字背后的意思后,双眸逐渐瞪大,脸色如同盛开的二月桃花,越来越红,威严气度全无…… 夜惊堂坐在榻上,手肘撑住膝盖捂嘴,以免笑出声破坏了冷峻气质,被笨笨打死。 啪—— 东方离人把书猛地合上,左右看了看后,手伸向夜惊堂腰间,想拔螭龙环首刀。 嚓~~~ “哎?!” 夜惊堂握住东方离人的手腕,把刀按回去,和颜悦色: “殿下,你别冲动,当心蟒体……” “松手!” 东方离人柳眉倒竖用力拔刀,眼见夜惊堂不松手,拉扯了几下。 然后动作就忽然停顿下来,看向自己被男人握住的白皙右手。 “……” 夜惊堂连忙松开温凉玉手,把刀护住: “我江湖出身,懂得多理所当然,只是给殿下解惑。殿下生气,该去掘吴胜邪的坟,收拾我可就没道理了。” 东方离人眼中带着三分杀气,想训两句,但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殿下,竹籍街到了。” 夜惊堂如释重负,站起身来: “走吧,下去看殿下办案,今天这事儿我只当没发生。” 说着快步出了车厢。 东方离人攥了攥手心,憋了半天,才深吸了口气,闭目凝神,想把刚才长得‘见识’忘掉。 但,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第五章 刀感 夜惊堂走下马车,撑开油纸伞,抬眼看向街面。 竹籍街周边是住宅区,住的多是富商、退休小吏等中层百姓,街道很是整齐,街后可见白墙青瓦的宅邸轮廓,以及探出枝头的柳桂。 此时街边的一条巷口,围着不少百姓,有书生有员外郎,撑着伞交头接耳: “赵老怎么死了?” “听说是被杀的,劫财吧。” “无儿无女,老来还遭这种横祸,真是……咦?这来的是?” 人群听见马车响动,回头看来,面露惊色,连忙退到街边垂首行礼。 夜惊堂把伞撑在身着银色蟒袍的东方离人头顶,抬手示意。 “……” 东方离人也不知为何,看到夜惊堂,就回想起刚才看到的‘新知识’,心里十分别扭,目不斜视带人前往巷口。 夜惊堂在身侧随行,注意着周边风吹草动,来到巷口后,可见青石巷深处的一间宅院前,站着四名捕快。 三法司衙门俗称‘六扇门’,是官方司法机构,衣着和黑衙一模一样,区别仅是官差胸口绣着‘捕’字,而黑衙捕快算‘义警’,衣服上没有任何纹饰。 站在宅院外的官差,发现靖王过来,一人进去通报,其余人则快步过来,躬身行礼: “拜见殿下。” “免礼。本王途径此地,听闻出来命案,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住在此处的工部小吏赵德,前天被歹人所害,尸体到今天早上才被发现……” 说话之间,夜惊堂来到了宅邸门口。 宅院是两进院,一进院种着花花草草,不过此时大半损毁,院墙廊柱上也有创痕。 五个官差,撑着伞在院内检查,大堂里躺着一具白布遮盖的尸体,几人快步走出来,为首是个头戴纱帽的中年男子,着红色官袍挂官刀,剑眉虎目,看起来颇为威严,见到靖王便驻足拱手一礼: “卑职宇文承德,拜见靖王。” 东方离人走进案发现场,做蹙眉深思之色,打量周边: “尔等先忙公事。朝中老吏,遇害于天子脚下,不是小事,务必尽快破案,给朝廷一个交代。” 宇文承德知道靖王要插手此案,但不敢说什么,恭敬点头: “卑职必然不负殿下厚望。” 话落回到屋里,继续和仵作检验尸体。 东方离人保持若有所思之色,双手负后,在院墙下驻足,看起来什么都懂,但看了半天也没说话。 夜惊堂站在旁边撑伞,等了半天见东方离人没反应,小声道: “殿下不是来查案吗?” 东方离人负手而立,低声回应: “上位者岂能事事躬亲?验尸追凶自有仵作捕头去做,本王行的是监督之责。” “监督……那我学什么?” “你只会打打杀杀,以后遇上这种情况,和佘龙一样,装作很懂的样子,随便说点葫芦话应付,等私下里再询问商讨,免得被手下人看扁,或者瞎指挥,让下面人左右为难把事情搞砸了。” 夜惊堂上次被铁臂无常佘龙试探刀法,就看出佘龙是个懂哥,满脸严肃的胡扯。 此时他也明白了意思——笨笨过来,是教他怎么当‘双手负后、挺着大肚子视察蹭功劳’的领导。 夜惊堂余光瞄了下女王爷的腰——腰间束玉带,尺寸盈盈一抱,看不到小肚子,但双手负后若有所思的站姿,颇有几分狄仁杰的味道。 夜惊堂有些好笑,但身处案发现场,死者就在不远处,本着死者为大,表情还是很深邃严肃。 五名官差,在院子里认真打量痕迹。 宇文承德在堂内验尸,可能是觉得靖王在场,搭理或者不搭理都不对,又来到了跟前,打量墙上的痕迹: “经过卑职探查,凶手用的是剑,但痕迹是何种招式所留,一直不敢确认,不知殿下可有见解?” 墙上的痕迹,是剑招‘白鹤扫尾’所留,江湖上烂大街的剑招,只要有点功夫底子,就能看出来,宇文承德这么说,显然是为了让靖王有点参与感。 东方离人见宇文承德如此长眼色,心头颇为赞许,认真解释道: “痕迹乃剑招‘白鹤扫尾’所致,从力道来看,武艺不低……” 本来话说到这里,靖王有了参与,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宇文承德受到靖王的‘点拨’,结案时把靖王名字写在首位,上书赞誉‘靖王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以后免不了被靖王照拂。 但宇文承德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原来如此,殿下高见”,就发现站在靖王背后的黑衣护卫,摇头道: “别乱说,这是刀砍的。” ?! 此言一出,院落内的官差、仵作乃至黑衙捕快都沉默了下来。 东方离人话语戛然而止,背负的手儿紧了紧,瞥向夜惊堂。 (→_→)! 宇文承德眼角都抽了下,暗道:这哪儿来的疯子,敢当面拆靖王的台…… 但回头一看夜惊堂的相貌,宇文承德又心中了然——长这么俊,但穿着不似王侯之子,大概率是靖王带出来遛街的男宠,怪不得口无遮拦…… 宇文承德面色严肃起来,示意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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