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儿紧张地拽着帘子,母亲最爱美丽,这次肯定完了! 女子在屋子门口静默地站了一会,刚开始的不能置信和惊怒,都慢慢化成了一脸无奈,“陵儿,出来!” 小儿从帘子后探了个脑袋出来,快速晃了一下,又缩了回去,“阿姊把我画的画给剪了,我是想捉弄阿姊的。我会背书,会写字,会听先生的话,会不欺负阿姊,会…… ” 女子走到小儿身前,揪着小儿的衣服领子把他拽出了帘子,用力给了小儿一个拥抱,又在小儿脸上揉了几把。 小儿越来越害怕,终于停下了嘴里的唠叨,低下了头,“我错了。” 女子看到他的样子,蓦然大笑起来,对身后的侍女吩咐,“你们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去准备沐浴用具?要最大的浴桶。” 小小的人儿本来衣饰精致,此时却也是满身墨水。他瘪着嘴,看着母亲,一脸敢怒不敢言,母亲肯定是故意的。 自从三岁时失足落过一次水,他最讨厌的就是在浴桶里洗澡。 女子看到他的样子,笑着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下,“是洗澡,还是领罚,自己选。” 小儿刚想说“领罚”,看到女子眼睛瞟着于安,立即耷拉下了脑袋。 果然是女子小人难养也,人家一个就很凄惨了,他却是两个都有,认命吧! ………… 重重叠叠的帘幕。 他曾经躲在这里让母亲找不到,在帘子内偷看母亲的焦急; 也曾经躲在这里,突然跳出来吓唬过母亲和阿姊; 也在不愿意听先生授课时躲到过这里…… 可是今天,他一点都听不懂帘子外面的人的对话。 他只觉得害怕,一种从没有过的恐惧。母亲正在跪地哀求,她的额头都已经磕出了血,可为什么父亲仍然只是视线冰冷地看着母亲。不是所有人都说他最宠爱母亲吗? “为了陵儿,你必须死!” 父亲只是说着一个最简单的句子,他却怎么都不能明白。 为什么为了他,母亲要死?他才不要母亲死! 他正要从帘里钻出,身后的于安死死扣住了他的手和嘴。 于安满头冷汗,眼睛中全是哀求。他在于安的按压下,一动不能动。 两个宫人拖了母亲出去,母亲原本的呜咽哀求声,变成了凄厉的叫声:“让我再见陵儿一面……陵儿,陵儿,陵儿……” 母亲额头的鲜血落在地面上。 一滴,一滴,一滴…… 涔透进地板中,成为他心上一生都抹不去的痕迹。 那血腥气永远都漂浮在大殿内,也永远漂浮在他的鼻端。 母亲时而哀求悲痛,时而绝望凄厉的声音,在黑暗的大殿内,和着血腥味,徘徊不止。 夜夜,日日,月月,年年; 年年,月月,日日,夜夜。 从没有停止过…… 陵儿,陵儿,陵儿…… 母亲额头的血越落越急,越落越多,已经淹没到他的胸口。 “母亲,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是你的错…… ****************** 赵陵整个人在毯子里缩成一团,一头冷汗,却紧咬着嘴唇,一声都不肯发出。 “陵哥哥,陵哥哥……”云歌轻摇着赵陵。 赵陵从噩梦中醒来的一瞬,一把推开了云歌,“大胆奴才,谁准你……” 等看清是云歌,看清楚自己是睡在苍茫广阔自由的天地间,而非暗影重重的殿堂内,他立即收了声音,眼神渐渐从冷厉变成了迷茫。 云歌被赵陵推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却只是揉着屁股,小声地问:“你做噩梦了吗?” 赵陵定定看着夜色深处,似乎没有听见云歌的话。 云歌坐到篝火旁,在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翻了一会,找出几枚酸枣丢进水中,待水煮开后,端给赵陵。 赵陵盯着云歌手中的杯子,没有接的意思。 云歌轻声说:“颜色虽然难看,可效果很好,酸枣有安定心神的作用。” 赵陵依然没有动,云歌的眼睛骨碌转了一圈,“我不肯喝药时,我娘都给我唱歌哄我喝药,我也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张口就要唱起来,赵陵看了一眼沉睡的众人,端过了碗。 云歌笑眯眯地望着他,赵陵喝完水,一声不吭地就躺下睡觉。 云歌拥着毯子看了他一会后,往他身边凑了凑。 她凑一寸,赵陵沉默地后退一寸,云歌再凑一寸,赵陵又后退一寸,云歌再凑一寸,赵陵又后退一寸…… 赵陵终于忍无可忍,压着声音问:“你想干什么?” “我睡不着,你正好也睡不着,那我们说会话,好不好?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不会。” “那我给你讲故事。”云歌未等他同意,已经开始自说自话。“有一年,我爹爹带我去爬雪山……” 赵陵本想装睡,让云歌停止唠叨,可云歌却自己一人讲得很是开心,讲完了她的雪山经历,又开始讲她的二哥、三哥,赵陵冷着声音说:“我要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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