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还有……”小女孩又从衣领内掏出一个小竹哨呜呜吹了两声,仰头望着天上两只随笛声落下的雕说:“还有小谦和小淘,这是爹爹给我找的朋友。” 两只白雕还不大,但展翅间已露天空霸主的威严。 一只落在了骆驼背上,一只却想落到狼头上,狼警告地呜叫了一声,伸爪欲扑,雕儿悻悻地飞起,却还不甘心地伺机盘旋着。 小女孩笑说:“小淘,不要逗雪姐姐了,就在铃铛背上休息一下吧!” 众人看得又是惊奇,又是好玩,也明白过来为何小女孩能找到他们。 赵破奴身子一震,心内骤然间翻江倒海,他一面细细打量着女孩,一面问:“你娘姓什么?你爹爹姓什么?你叫什么名字?你娘为何命你带我们出沙漠?” “哎呀!大叔叔,娘亲就是娘亲呀!我叫云歌,我娘说有位赵叔叔对她有恩,就让我来领路了。你们走不走呢?还要两天才能出沙漠呢!” 云歌侧坐在骆驼上,说话时,两只脚一荡一荡。 一双葱绿的鞋子,鞋面上各缀着一颗龙眼大的珍珠。一只鞋她倒是规规矩矩地穿着,一只鞋却是半趿着,露着一截雪白的纤足,随着她一荡一荡,在绿罗裙间若隐若现。 云歌看到少年望着她的脚看,因为还是天真烂漫的年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反倒朝少年甜甜一笑。 少年却是年少早慧,已懂人事,本只是因为美丽而欣赏的无意之举,被云歌一笑,脸却不禁红起来,匆匆移开了视线,身上不合年龄的清冷漠然淡了几分。 赵破奴看不出来这个小姑娘是天真未解事,还是故意相瞒,知道再问也问不出名堂来,只能作罢。一对雕儿的名字触动了往事,心中伤痛难说,虽知道万分不可能,可还是隐隐盼着自己的胡思乱想是真,“我就姓赵,云歌儿,那就烦劳你领路了。” 云歌跳下骆驼,笑向赵破奴恭敬地行了一礼,“赵叔叔,云歌代娘亲给您问安。”又指着骆驼背上挂着的一排水囊,“这是给赵叔叔的。” 众人未等她语落,已经齐声欢呼,一扫先前的沉郁,笑闹道:“赵爷,就知道您是我们的救星。” 赵破奴解下一个水囊正要给少年送去,却发现云歌已经拿了自己的水囊给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仿似没有听到云歌的问题,沉默地接过水囊,沉默地喝着水。 其他人都一连声地对云歌道谢,少年却没有一声谢谢,甚至一个表示谢意的眼神都没有,神情清淡到近乎冷漠。 云歌倒是一点不见怪,背着双手,仰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少年。 少年将水囊递回给云歌时,望见她弯弯如月牙的眼睛,终于淡淡说:“赵陵。” 云歌立即清脆地叫了一声“陵哥哥”,配着一个明媚如人间四月天的笑颜,从未被人如此唤过的赵陵只觉惯常黑漆漆的心中也投入了一线阳光。 ―――――――――――― 富丽堂皇的屋宇,青铜熏炉中的渺渺青烟让高坐在上端的人面目模糊。 一个四岁的小儿正立在宴席中央,背着双手诵书。 “……众圣辅德,贤能佐职,教化大行,天下和洽,万民皆安仁乐谊,各得其宜,动作应礼,从容中道。故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此之谓也。尧在位七十载,乃逊于位以禅虞舜。尧崩,天下不归尧子丹硃而归舜。舜知不可辟,乃即天子之位,以禹为相,因尧之辅佐,继其统业,是以垂拱无为而天下治。孔子曰‘《韶》尽美矣,又尽善矣’,此之谓也。至于殷纣,逆天暴物,杀戮贤知,残贼百姓……” 两侧旁听的人都面露惊叹,神童之名果非虚传。 高坐在上方的老者也难得地笑着点点头。 小儿背完书,刚想如往常一般扑进母亲怀中,又立即记起母亲事先一再叮嘱的话,于是一副大人模样地作揖行礼,然后挺直腰板,板着面孔,一步一顿地度着小方步退回自己的位置。 他看没有人注意,立即冲母亲做了个邀功的鬼脸。 侧坐在老者一旁的女子含着笑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坐好。 ………… 风和日丽的夏日,蝉声阵阵。 五岁的小儿藏在书房的帘幕背后,一双乌黑灵动的大眼睛盯着外面。 外面脚步匆匆,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陵儿。” 小儿惊慌下,立即想出声阻止,可已是晚了一步。 只听见齐齐的尖叫声,放置在门上面的水桶已经随着女子推门的动作翻到。 一桶混了墨汁的黑水全部倒在女子身上。 女子从头到脚变成了落水的黑乌鸦。一旁的侍女吓得立即黑压压跪了一地。 小儿的贴身侍从于安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心里万分悔恨。他才刚做贴身奴才,才刚学会谄媚,才刚贪污了一点钱,才刚摸了一把侍女姐姐的手,难道天妒英才,不给他机会做天下第一奸诈奴才,就要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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