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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 祝缨与张仙姑站在桥头,祝缨道:“要是喜欢,就在这儿多住一阵再回去。瞧,路通了,想到那边看看,早晚我带你过去。” 张仙姑又看了两眼,摇了摇头:“咱们还是回去吧。多咱朝廷想通了,你再去。” “行。” ……—— 自北关回到西州,张仙姑着实歇了几天才缓过来,又忧心祝缨的请封下不来。封爵与官职不同,这个她知道。其实她不是很在乎,她的女儿当然值得,但祝缨没儿没女的,也没个人擎着,她们有安南就够了,为这个跟朝廷讨价还价的惹朝廷骂人实在没必要。有这功夫,不如要点儿更实惠的,朝廷那点儿俸禄呢,拥有安南的人也不大瞧得上。 不过祝缨做事,应该也有她的考量,张仙姑便不多嘴。祝缨做的事,她早就看不懂了,自觉不该添乱。 朝中自然又是一番争论,然而驿路已通,先前开拓之功就没给爵位,现在再不给确实说不过去。皇帝捏着鼻子同意了政事堂的意见,给她封了个定南侯。以陈萌的意思,节度使配个国公、郡公的也不是不行,但是冼敬总觉得祝缨跟“公”不太搭。 陈萌咂摸其中的味道,好像也是有一点点的别扭,便没有坚持。 既定了下来,又没有特别的事项,便没有特意选派人员,只派了冷家的一位子弟,带着诏书、袍服等,从新驿路一路往安南册封去。 此人三十上下,模样清俊,倒合了许多人想象中的“贵公子”的样子。新路比老路短了许多,他吃得苦头也少了许多,只在走铁索桥的时候脸色铁青,从马上下来,坐到了肩舆上,闭着眼睛飞快地念了一页佛经,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对岸。 此后路就更好走了,走过盘山道,看到一片平原之后他又惊讶了一下:“竟是别有天地!” 到得西州城,城里出来个腰系白布的女官相迎,他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吧?别是我要册封的人死了吧?我这差使可怎么办? 他小心翼翼地问:“您这是……” 路丹青沉声道:“太夫人,殁了。” “阿哟!” 路丹青道:“请吧。” “哦哦,不知道娘子如何称呼?” 路丹青道:“路丹青,称呼我校尉也可以。请。” 一路沉默到了客馆,客馆差强人意,他让随从去收拾,自己却问:“不知何时可见节帅?” 路丹青道:“您先安置,明天我们节帅备好香案,我来接您去幕府。” “好。”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第513章 伤逝 冷衍背着手,目送这个自称路丹青的女官离开,心中有些忧愁。做这种使者通常是比较简单的,到了地方,收礼、享受招待、宣诏、走人,尤其还是对祝缨。 打从北关入境开始,就见安南于教化之中透了点异域风情,他就预备歇好了、办好了公务在城里转转。京城人家都知道,祝……节帅处事周到大方,必不会令人失望。冷衍没打算过来会遇到难题。 现在这叫什么事儿? 宣诏这个环节里,本来应该包含一点训诫的词句。虽然家中长辈早提醒过他,说话时一定要客气,差不多就得了,别摆谱,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一两句。如今人家有了丧事,再给人添堵就说不过去了。冷衍叹了口气,在心里把这两句话也给减免了,如今只求把这差使办好就行。 可来之前,没人教过他张仙姑如果死了要怎么办,册封祝缨,必然连她活着的娘、死的爹一起。如今她娘也死了,但是册文就不大对得上号了,得跟祝大一样是“追赠”。哎~怕不得赶紧写个奏本驿马递回京里让他们赶紧改? 冷衍站不住了,双手往身前一收,往屋里走去:“先别管旁的了,给我准备纸笔!”跨过门槛儿,忽然惊叫出声:“哎?路丹青?我以前好像知道哎!” 仆人听了他的声音一回头:“郎君?您说什么?” 冷衍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路丹青曾在京城为官,但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冷衍当时也年轻,更不会留意祝缨府里的一个小丫头,只对赵苏、祝青君、苏喆等人有点印象。 痛失一个可以拉关系、探听一点情况的机会,冷衍扼腕! 旋即,他又催促起来:“怎么回事?纸笔呢?怎么还没备下?” 仆人个个低头,匆匆准备,冷衍到了桌前,提起笔来想写,又觉得缺了点什么。仔细一想,对哦,还没见到那位节帅,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这奏本就写得干巴巴的,不能显出自己的能力来。还是明天见了面,回来再写。 他又在心中模拟明天见面时的情形,作了种种推测,在脑子里把自己累了个四仰八叉。晚上躺在床上还在想:不知她如今是个什么样子,还好相处不?可别迁怒埋怨啊! ……—— 祝缨抱着张仙姑,将她放到棺材里。棺材是早些年就备下的,保养得很好,板材很厚、刷的漆也很厚。里面铺着厚厚的锦被,祝缨弯下腰,将张仙姑小心地放到枕头上。 花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眼睛红红的。白天,两人不假手他人,仔仔细细地给张仙姑擦身、穿衣、梳头,花了好长的功夫。 四下一片死寂,无人敢说话,连往来的脚步声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祝缨直起身来,看向门口,路丹青走上前来:“姥,使者已入客馆了,我请他明天再来。” 祝缨声音微哑:“知道了。” 路丹青眼中带着忧虑,花姐悄悄对她摆了摆手,路丹青说一声:“那我寻她们一道准备了。”又小心地离开。 天色已晚,杜大姐过来请她们去吃饭,祝缨道:“你们去吧,不用陪我熬着了。” “那您……” 花姐道:“拿过来吧,我陪你守灵。” 幕府的人很多,真正称为“家人”的也就这两个人了,灵堂已经布置了起来,确乎该守灵的。花姐往盆里化了些纸钱、元宝,拖过两个蒲团:“来,坐这个,别往稻草上坐。” “孝子”通常要趴在草堆里显得凄苦,花姐实在担心祝缨的身体,她盯着祝缨鬓边两道细细的白发很久了。这个时候祝缨是万不能倒下的,身体也不能受亏。 祝缨把蒲团拖到身下,盘腿坐了,慢慢往盆里续纸钱,火苗烤得脸很热。杜大姐带着几个小侍女,搬了张矮案过来,将饭菜从食盒里一一取出摆好,花姐对她们摆一摆手,她们却并不走远,都担心地看着两人。 直到祝缨拿起筷子端起碗,挟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米饭上扒进嘴里,几个人才都松了一口气——肯吃饭就好。 祝缨连菜拌饭吃了半碗,腮鼓鼓地,突然停止了咀嚼,将碗筷往案上一放,口里的饭都吐了出来。杜大姐等人慌忙上前收拾,祝缨抬起袖子抹了抹嘴:“给我点儿茶水。” 花姐轻抚着她的背:“天儿还热着,是容易胃口不开。” 很快,地上收拾干净了,杜大姐看着花姐的眼色,把饭菜也收走,将茶放到了矮案上。祝缨道:“你们都去吧,让我静一静。”花姐道:“好。”对杜大姐等人招招手,将人带了走。 祝缨慢慢喝了一杯茶,伸出腿在地上蹬了两下,蒲团带着她往后一滑,背“嘭”一声靠在棺材上,轻轻地叫了一声:“娘。” 她沉默地倚着棺材,板着脸坐着。 花姐抱着枕头,又走了回来,杜大姐等人在后面抱着毡毯、被褥,她们安静地在一边地下了地铺,又安静地离去。花姐也拖了张蒲团到棺材边,挨着祝缨坐着,伸手揽过她靠在自己身上。 祝缨歪了一会儿,又挣扎着靠着棺材,抽噎着说:“你矮。”靠着别扭。 花姐磨了磨牙,祝缨掏出手绢儿糊在脸上,含糊地说:“你也别绷着了。” 花姐呜咽着往棺材上一靠,挨着祝缨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祝缨把脸上胡乱一擦,说:“明天还有事,京里来使册封,都要出席的,你去躺会儿吧。” “你呢?” “我一向睡得少。”祝缨打了个嗝。 花姐吸着鼻子倒了杯茶递给她:“喝、喝点儿,压、压一压。” 祝缨慢慢又喝了一杯茶,两人都倚着棺材,花姐道:“我叫她们都走了,没人打搅你,你也睡一会儿,这么些人都指望着你呢。” “没那么邪性。” 花姐不赞同地说:“哪里邪性了?本来就是,安南系于你一身,她们都还嫩着。” “我要是现在死了呢?” “呸呸呸!” 祝缨道:“你就是操心太多,没有我,别人也还是要活的。你也不用担心她们,我只要把她们放到那个位置上,她们自己就会自己想办法,挣扎求生。我已经把她们放上去了。” “就怕挣扎不出来……” “那就死。”祝缨面无表情地说,“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我小时候,也没人教我要读书做官,我有现在,也不是谁教出来的。不也过来了?” “别人怎么比得过你?眼下这样的局面,正在好的时候,也正在不能松劲的时候,你要做的大事不可以坏掉。我不想你有遗憾。” 祝缨道:“我不会遗憾。”她给了花姐一个奇怪的眼神,把花姐给看懵了。 祝缨道:“我想要的,都做到了,至于以后,谁能管得到千秋万代?我从来也没觉得要凭我一人之力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别人都是木偶傀儡,哪怕我死了也照着我画的符做行尸走肉。那样想,就是错的。都是大活人,有脑子有、有私心、有野心。人性如此,多好? 我也不担心她们,只要刀子还往身上扎,人就会疼,就会叫唤,就想还手。我只做我能做的、想做的就好。哪怕安南以后变成外面的样子,我也不难过、不担心,只要有脑子,她们就会自己找路。哪怕她们都不行,斗不过别人,也没有关系的。怎么可能不挨打、不受伤、不死人?终有人能做到就没行。” 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靠自己脑子选路,才有办法。只因信任,听了别的指的路就一气走,什么都不知道掉坑里就爬不出来了。” “可是眼下。” “眼下也没什么好为难的。” “青君?” 祝缨道:“或许吧。都是人,身上有好处也有毛病,接着练吧。” “那小妹她们你要怎么安排?别人还罢了,小妹是从小带大的。” “她?先能把她家里摁下去,再说。” 花姐听到苏喆家里,又是一愁:“她那个孩子,是重华的孙子吗?” 祝缨道:“祝重华能给那个孩子一个县?能让他继承三百户?不能,他就姓苏,听他亲娘的。重华家想要这个孩子,苏喆一定会再另生一个与重华没有关系的孩子,阿苏家的一切,归那个真正的苏家人。她要不这么做。我会失望的。” “重华会想要说法吧?” 祝缨道:“重华能要什么说法?苏喆又不是她家的什么。我本来想定律的,比礼乐制度安南是不成的,山外千百年缝缝补补,积累下来的底蕴,比不了。那就定律法,简单,明白。让所有人都能讲道理,把尺子放在那儿,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她现在有点倦,许要休息几天才好将这件事理顺。 “法家?” “也是,也不是,没有那么严苛。” 两人絮絮聊了一阵儿,花姐催促祝缨:“歇了吧,明天还要见使者。” 两人才合了一会儿眼,天亮了。 …… 冷衍一大早就醒了,装束停当,又仔细检查了所携物品,下令随从:“都不许笑!” 路丹青如约来接他,他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话也更少了,只说了个:“请。” 一路上,不断地看到有腰缠白布,又或者头戴白花的人,许多人深色沮丧。他又好奇了起来:难道在安南,祝氏就是……呃,如国主一般? 当地百姓是不需要为官员的母亲戴孝的,但是平民百姓需要为国君的母亲戴孝,这是有区别的。 进了幕府,才是重孝。 冷衍板着脸,被领到了灵堂,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先致奠,而是对祝缨道:“奉诏。” 冷家子弟,见过祝缨,她比在京城的时候憔悴了许多,眼睛累得抠了进去,脸色苍白,语气仍然和缓稳定,声音却低了一些。 冷衍匆匆宣完旨,对祝缨一礼:“君侯,节哀。” 接着讨了香烛致奠,再转达问候。本来想到安南揩油的,如今冷衍少不得开了自己的箱笼,凑一份奠仪出来。 冷家子弟,大面儿上的礼仪都不错,祝缨微微点头,道:“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不敢不敢,您遇到这样的事,晚辈岂能无礼?” 祝缨道:“请到后面奉茶。” 冷衍跟着她往后走,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打量这座幕府,宽敞气派又显质朴节俭,与祝缨在京城时的气质很像。幕府里除了悲伤,竟还有一点点嘈杂,他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心道:不是说,没有子女么?哪里来的后辈?想是收养的?哦,对了,她有义子,还有学生,也不算后续无人。 一通胡思乱想,已到了小花厅,奉了茶,冷衍先说:“太夫人的册封当转追赠,我这便具本回京,想来京里不会为难的。”追赠与册封稍有区别,有时是嘉号不同,有时候追赠会加一级,都要看朝廷的讨论。 祝缨道:“有劳。” “份内之事。” 祝缨又命人拿了一份礼单来,冷衍微微吃惊:“这?” “安南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一些土仪,你远道而来,怎么能让客人空手而归?不是交往的道理。” 冷衍小心翼翼地收了,又说:“我这便去具本,就在西州等朝廷消息。”也免得再派个别人跑一趟。万一来个傻子要抖威风,那不是找事儿么? 冷衍就在西州住下了,不时往丧礼上看一眼,还想搭把手。他总觉得西州的礼仪“简陋”,想掺和一点。然而他与许多人语言又不通,这让他十分气闷。 没过两天,各刺史、县令、故人统统往幕府赶来。不但自己,还拖家带口,吃奶的孩子都拖了来。 冷衍咋舌:好大排场,这是都来了吧? 他却不知,整个幕府也都很紧张,西关与北关都加强了戒备,往来客商多有阻滞,以防有人趁乱生事。西州城内也加强了巡逻,侯五也不养老了,每天都要在幕府里巡查。 他只知道这丧礼上大人哭孩子叫,小孩儿着实不少,他脑瓜子嗡嗡的。奏本往来也需要时日,这边丧礼已经到尾声了,那边批复还没到。冷衍只好缩在丧礼上,一声不吭,听他们讨论太夫人安葬的情况。 祝大葬在梧州,现在是不是得祝缨扶灵去合葬?还是老两口就分葬两处了?那冷衍就不好被留在西州,难道要一起去?如果同去了,旨意下来了,怎么弄? 本来没这么麻烦的,主要还有一个大家都不好说出来的:一家三口,如果分葬两地,祝缨以后……跟谁住? 冷衍终于遇到了合适发表意见的事,说了一句:“死者为大,我跟过去也没什么。” 祝缨道:“不用,梧州的过来吧。” “诶?卑不动尊……”冷衍瞪大了眼睛,没这个道理啊! “哦,那个啊?当我昨天做了个梦,先父想过来看看新城。”祝缨说。 那理由就充分了,赵苏道:“我这就回去主持迁葬!” 祝缨道:“也好。” 一面又开始“营建”新墓,各个品级有各个品级的规格,祝缨也不破格,在城外二十里选了处“吉地”,开始堆土,工匠们从山中采来大石,开始刻碑。工程未完,朝廷的诏书又至,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多生事端。 冷衍在西州多呆了近一个月,终于可以回家了,祝缨率众送他出城,冷衍来时一队人,去时多了一队车,对祝缨愈发客气,频频劝祝缨保重、节哀。 祝缨道:“时候不早了,再耽误下去就要走不成啦。” 冷衍才又转身离去。 苏喆上前道:“姥……” 祝缨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道:“我心里乱得很,幕府的事情你们要多担当。” 自此,她便将心思扑在了安葬、改葬上,平日不是在后宅里靠着棺材坐着,就是往工地里去看,将大部分幕府事务都放手给了祝青君、苏喆等人。 第514章 安葬 临近秋收时,祝缨暂停了墓地的营建,将大部分的劳力遣散回家准备秋收,只留一些工匠做些装饰之类的手艺活。 今年安南的收成尚可,各地的官吏较往年更有经验了一些,从秋收之前就预估了当年的产量,较之山外风调雨顺时为少,于山区而言则完全可以接受。苏喆、巫仁、项安等人在西州,赵苏、祝炼等人在各地,紧张地忙碌着。 祝缨与花姐却闲了下来,连同二江,都在幕府里看着池塘里的锦鲤。她们的话也不多,许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坐着,有时在亭子摆下桌子,各干各的事。祝缨不时写些东西,花姐与小江则是写写画画。 宁静也有被打破的时候,譬如前面事务涉及几方,需要祝缨决断。 这天,巫双拿着一些公文过来:“姥,这些须与祝将军协调。” 安南五州,刚好剩下一州,这一州里有祝青君的屯垦。虽然“剿匪”是祝重华提出来的,实则匪患最严重的是这里,这里便被祝缨取名为“普安州”。因而祝青君的军屯大部分也落在这里。 这一州又是没有刺史的,幕府有时会直接下令管一管这一州,它的司马职务级别较低,与军屯不相对等,出了事不免要央求幕府调节。司马也是个妙人,他官职略低些,却要管普安州的事务,遇事必要抢个先,吃没吃亏先叫两声痛。 小江与花姐相帮祝缨把桌上的稿纸收了起来,巫双将手上的公文放了下来,她性格活泼,看祝缨的表情没那么沉郁了,小声说:“姥,这都第三封公文了,上一次是黛州,上上次也是普安州,总这么弄……也太麻烦了。” 祝缨批了公文,道:“是吗?” “嗯。”巫双乖巧地发了一个音节。 祝缨道:“好了。” “诶?” 祝缨把公文推一推:“拿去吧。” “哦……”巫双吐吐舌头,接过公文,溜了。 小江道:“她也没说错。” 祝缨点了点头,对祝青雪道:“到前面儿说一声,晚上一起吃饭。” “是。” 小江与花姐对望一眼,都猜到了一点。 晚饭时,苏喆等人都到了饭厅,人还没到齐,祝缨便到了,路丹青抬眼看去,见祝缨依旧清瘦,步子轻灵了一点,之前手里拿一手杖已经不见了,不由放心。 项安有事,来得最晚,到了告一声罪,祝缨道:“都坐吧。” 这么忙的时候突然请吃饭,一定有事,几个小辈坐下的时候心中都有些不安,将自己近来所作所为想了一遍,连在心中闪过的一些念头都掏出来反省了一下,十分惴惴。 祝缨道:“普安州与军屯那里又争道?” 苏喆道:“是。两下争起来,又报损,说对方弄翻了自己的车,坏了两车秋赋。” “不但这两处,还有梧州、博州、黛州等处,他们或是资历老、或是功劳大、或是年纪大有成算,你们难以驱使,又难以兼顾协调,所以心浮气躁。”祝缨说。 路丹青虽在幕府,但这个事不是她的责任,出声为苏喆说话:“青君姐姐倒是多有容让,普安司马唯恐被人排挤了,遇事总先叫嚷,他就是声音大,事情并不大的。” 苏喆脸上一红:“也是我本事不够,没能先安排好。” “人力有穷时,哪能事事都安排了?找个人管这一摊子吧,这事儿你们行文不灵,镇不住。还须我来。” “您的意思是?” “明天一早,青叶去把普安刺史的印章取来,让青君暂兼刺史之职。之前普安州不归她管,还要争路,现在手心手背,我看她怎么办。” 小江听了有点想笑,忙低下了头。 苏喆微愕,点了点头:“这也是个办法。不过,正在忙碌的时候让她现在就接手,会不会忙不过来?只怕误事。” 祝缨道:“哪里就这么娇贵了?让她干。” “是。” 次日,幕府便发出了任命,至此,安南五州都有了刺史,至于祝青君会面临什么样的难题,祝缨就不管了。不经些难事,怎么能磨炼出本领? 很快,其余三州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事情只在心里转了几转,三人就又忙着秋收去了。一眨眼,便到了几州刺史到幕府述职的日子。按照安南与朝廷的约定,今年安南还是不交钱粮的,幕府今年依旧是个肥年。 赵苏离得最远,赶得最急,他已隐隐感觉到祝缨似乎在培养祝青君。倒也不是不行,祝缨没有亲生儿女,孤儿出身的祝炼、祝青君从小被祝家抚着长大,又姓了祝,是十分合适的。祝青君还有一个别人都不具备的长处:她长于征战,但又不是只会想着军功的莽夫。如今西番亮刀在明面上,朝廷的小算盘在暗地里,安南需要祝青君这样的人。 这个他也不眼红——他自己的年纪在那里了,儿子又还小,眼下还是在安南把根扎牢更划算。 至于以后,安知他的子孙不能做节度使呢?反正祝缨说话是算数的,并不要将这个职衔固定在哪一家。赵苏以为,这个职位可与“丞相”相仿,丞相也没有父传子的,不是么?但是可以表现、可以争竞。 以后会不会有人有私心,想窃取安南家天下,那就是以后的事了。可能性不算小,但也不必介怀,几家可以互相制衡。 真正让他急着赶路的原因是,祝缨下令时的状态,她是在什么情况下下的令?梧州经过两大丧,一场是祝大,一场是张仙姑,父丧母丧,祝缨表现得完全不同。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且近来祝缨疏于政务,突然下令,很有点不祥的味道。 中途,他追上了祝炼,看得出祝炼也有点着急,两人寒暄几句,并辔而行,口里说的却是:“也不知墓修好了没有,这次能多留几天,送二老入土就好了。” 赵苏道:“吉远士绅也打听呢。” “他们。”祝炼说。 赵苏道:“我省得。” 二人赶到西州城,在城外与祝青君相遇——祝重华已经到了——三人碰了个头,接着就要与巫仁打交道了。 提到巫仁,赵苏有点头疼:“她以前没这么难缠的。” 祝青君笑道:“现在她与您熟了,当然就难缠了,不熟的人,她话很少的。”巫仁的话一多,就会冲,赵苏也拿她没办法。 祝炼道:“先见老师!” …… 三人赶到幕府,祝重华也在,正与苏喆说话,看两人的表情,仿佛交情不错。苏喆面带微笑,正说着什么,看到赵苏叫了一声:“舅舅。”与祝重华止住了话头。 几人碰面,第一要问祝缨。苏喆道:“一大早出城去工地了,西州秋收完了,工地开始复工了。” 赵苏道:“那我们去看看。” 苏喆道:“我陪你们去。” 天色还早,工地不算很远,几人纵马很快赶到。祝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老远看到祝缨提着支短杖指指点点,不像衰颓的样子,他把马驱得更快了。 几骑到了跟前,祝缨将短杖支地,问道:“都来了?” 几人滚鞍下马,祝缨对祝青雪道:“扶着点儿重华。”祝重华年纪不小,以前没怎么骑马过,不如其他人娴熟。 祝炼先说:“老师!” 叫完一声,又没了词儿,祝缨一笑:“哎!” 她一笑,大家都笑了,赵苏环顾四周,道:“进展还算顺利。” 祝缨道:“唔,再有几天就得,你们若是无事,还能吃一杯酒。” 祝炼道:“我是一定要留下来送殡的。” 赵苏道:“吉远士绅也想来吊唁。先前阿婆走的时候,他们并不知情,这些日子消息才传到吉远府,都说要来尽一份心。” “行,回家再聊吧。”祝缨说着,对着监工低声吩咐几句,让他留意工匠的饮食。 祝炼与祝青君上前要搀扶,祝缨道:“不用你们,走了。”说着,将短杖扔给祝青雪,自己扳鞍上马,看着比祝重华利索多了。 回到幕府时已是天黑,祝缨索性招呼大家一起吃饭,祝缨花姐、幕府心腹、几个刺史、赵霁等人,满满坐了一屋。 祝缨平素颇为随和,屋里很快就呼朋唤友,热闹了起来,到上完菜,赵苏等人一齐向祝缨问好,屋里才暂时安静下来。 赵苏祝酒,祝的是祝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看到祝缨恢复了平静,所有人心情都不错。 祝缨道:“好。” 赵苏等人祝酒毕,各自重新坐下,冷不丁听到祝缨轻描淡写了一句:“今天有旨意到,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省得我再派人发抄了——皇帝立了太子。” 口气平淡得与刚才说“这是新酿的米酒”一模一样。 赵苏手抖了一下,米酒从杯沿流到他的手指上,他将酒杯放下,问道:“不知是哪一位?” “长子。” “啊?!!!”除了祝重华,赵、祝、苏、陆等人都失声惊叫。 祝缨道:“是啊,不是好事。” 皇长子他是个傻子!然而他又占着个“长”,在没有“嫡”的情况下,也不能说这样的选择有毛病。但是众所周知的是,一个傻子是当不好皇帝的,傻子的兄弟们也不会服气。选了个傻子做太子,还能说明一件事——傻子他爹如果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那就是遇到了难题、被人掣肘了。 皇帝的处境或者心境也非常的不妙。再联系一下郑、冼没有分出胜负的党争,这个朝廷…… 苏喆感慨道:“陈相公又要犯难了。” 祝缨道:“他犯难的事儿将来还多着呢。三件,东宫,党争,边患。哪一样都不能掉以轻心。不止是陈萌,这三件事还可能会影响到我们。你们都是安南的菁华,要心里有数,天下大势,必会影响到安南。” “是。”众人一时失了谈笑的兴致。别的可以不管,这个边患怕不包括西番?安南如今可不想对上西番啊! 祝缨道:“怎么这么个表情?天塌不下来,还没到眼前呢,准备着就是。没有这几件事,以后也会有别的事把安南牵扯进去。要沉住气。” “是。” “好了,来,今天只管吃饭。” 接下来她便不再说朝廷大事了,祝缨又说起安葬父母的事情,这个事大家都能说上两句。苏喆说她母亲在信里也问起了,也说一定要到场的。郎睿也说他父母也要来。路丹青、林风就不提各自的家人。 祝缨对赵苏道:“吉远的人要来,路途太远,不必都到,有几个年轻力壮身体好的能赶过来就好。我给他们发帖子,来了你管待他们,多半还要提路的事儿。” “是。”西、北两处关卡要紧,梧州同样重要。吉远士绅磨了赵苏有一阵子了,希望进出安南能够更方便一些,如果可以,希望可以在西州设个会馆。 聊了一会儿,氛围又渐渐好了起来,颇有几个人微醺。 过不数日,新墓建好,苏鸣鸾等人也陆续赶到,吉远士绅到得最晚,奠仪却最丰厚。荆纲这次没有来,他又被起复,已不在吉远府,打头的依旧是赵苏的父母与顾翁。 祝缨先不与顾翁深谈,只让赵苏先把他招待到客馆去,留赵氏夫妇在幕府说话。 她对赵娘子十分直接:“阿姐,你有事。” 赵娘子咧咧嘴:“瞒不过你。这可真是……这事也只有我来说了,飞虎,死了。” 苏飞虎死了,但是苏晟还在北关看大门,他连西州都很少回来,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回家奔丧。按说应该是愿意的,不过这几天的犟劲儿,回去还要面对兄弟、嫂子,难讲。 祝缨看向苏鸣鸾,苏鸣鸾也是苦笑:“还请姥同他说一说,他或许会听。” 祝缨道:“让新乐去替他回来。” 苏鸣鸾姑姪俩齐声道谢。 祝缨对苏喆道:“你也回去一趟吧,一旦发生口角,也好劝解劝解。” 苏鸣鸾会意,道:“我也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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