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盐利丰厚,百姓却难获利,数月食淡,情况也堪怜。我却不知道,梧州要这么多粮做什么?以祝子璋的能耐,不至于让人饿着。这番积聚,为的什么?不给我个交待,我就要认真管一管了。” 赵苏的笑容微僵了一下,又恢复了从容:“不瞒您说,梧州这些年人民安乐,人口滋繁,山中开荒,总要慢两年才能见效,应急而已。” “我的存粮也不多了。你是福禄人,福禄县除了自己卖,还从周围买粮输入梧州,她有多少钱买粮?梧州又能吃掉多少粮食?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苏依旧咬死了:“应急。” “我本可不问过你们,直接下令。但我知祝子璋曾经的本领,也不愿意生事。你将话带到,如今有民乱,朝廷或要征购粮草,我必须保证我自己境内的百姓有饭吃。少吃点儿盐,死不了人!我已容你们买粮许久,以后,这,卖不得你们多少了!请她好自为之!” 这事儿赵苏还真做不了主,他起身一拱手,道:“您这是给我下了通牒了,我可不敢接这个话。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去请示!” 江政道:“我可等不了太久。” “很快!五日内必有答复!” ………… 赵苏这次亲自跑到甘县,不想在甘县竟没有找到祝缨,他只见到了留守的巫仁! 两人大眼瞪小眼,巫仁一副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样子,对着熟人赵苏话也多了一点:“姥带着一群新兵蛋子西进了。” “什么?!” 巫仁捂了捂耳朵:“她会带新兵去太危险的地方吗?!” 哦,那倒是。赵苏缓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要亲自去?” “姥说,接下来,越往后遇到的对手越硬,吉玛比西卡凶。不从现在就开始让她们见识真正的战场,以后拉过去直接对上普生头人他们,就是送菜。咱们的心血也就白费了。强兵,不但是钱粮堆出来,更是铁和血堆出来的。” 也是,伤亡堆出来的。早点受伤吃到教训,以后能少死点儿人。新兵,本来就是最容易死的。 赵苏道:“既然如此,你给我个向导,我去见姥。哎,阿炼与姥在一处吗?” “应该是驻扎在一片地方,我让小双领你去。” 巫双到甘县的时间虽然短,竟适应得不错,开始还安静,很快话也多了起来,与巫仁性格并不相似。她笑盈盈地问赵苏:“大人,您会西卡话吗?这路上会遇到西卡人呢?” “知道一些。”赵苏自谦地说。 “那吉玛话呢?听说,他们前线与吉玛人遇到了。” “也会一点。” 巫双高兴地说:“我只见过很少的西卡人,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赵苏发现她改用了西卡话,微一顿,道:“也没有三头六臂,与大家长得差不多……” “您不是会西卡话吗?” 赵苏只好改了西卡话:“为什么用西卡话说话?” 巫双笑眯眯地说:“这样有人听到咱们说话,也会觉得咱们亲切些。” 一路上,她与赵苏说话就说吉玛话,赵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走了两天,巫双指着前面:“到了!我上次来的时候,江珍她们还在呢。您说不定能见到她们。” 辕门,祝青叶提着一只篮子、带着一些抬着担子的人正往外走,见到他们有点惊讶:“赵大人?您怎么来了?有急事?” “是。” 巫双叫了一声:“阿姐。还有我!我领的路,对了,我姑叫我拿了公文来,要请姥批示的。” 祝青叶道:“哟,你的吉玛话变好了呢。” “嘿嘿。” 祝青叶对赵苏道:“姥在里面,我们才打了胜仗,有些损伤,我拿药给她们去。对了,姥面前正有人,你们先通报一声再进。”说着,给他们揪来一个侍从,领他们进去通报。 赵苏与巫双听随从通报了,里面说了一句:“进来吧。” 只见大帐里一个矮而黑的中年人被胡师姐送出帐外,交给一人随从:“带他去安置,一会儿大人要请他吃饭。”这人皮肤、手脚都很粗糙,样子不好看,衣服也有些破旧。 赵苏心里嘀咕,依然进帐,祝缨面色不变,先笑着问他们路上辛苦不辛苦,给巫双一颗糖吃,接了巫双的公文,让她去休息。再问赵苏:“如何?” 赵苏如此这般一说,祝缨道:“你辛苦了,他也算实在。既然如此,你就与他谈,能谈下来多少是多少。告诉他,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也不要客气。早些平息风波,百姓日子也能好过些。” “帮他?”赵苏有些疑惑,疑惑的原因是己方现在也腾不出手来啊!江政不像是个好骗的人。 祝缨笑道:“看到刚才的那个人了吗?他叫非阳格喜。” 这个名字在吉玛语里是生铁的意思,赵苏喜道:“拿下铁矿了?” “对,准备好铁匠吧。兵器短缺,可以缓解一二了。” “是!我这便回去。” 第486章 苗头 赵苏不敢多耽搁,与江政约定的时间就在眼前了,眼看着是赶不上了。他也不慌,一面问巫双要不要跟自己回去,或者需不需要自己把公文给巫仁捎回去,一面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巫双笑道:“多谢您啦,您还有要紧事,就不耽误您了,我自己送回去,还有旁的差使一道呢。” 赵苏也就不啰嗦,率队上马,绝尘而去。路上,脑子也没停:江政,自己必得亲自去谈个条件。不过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就得给江政个说法,要准备一些特色的礼物。铁匠一定要给行辕送过去,这个事情可以安排项乐来做。对了,还有征粮征兵、迁徒…… 赶到祝县的时候,已经过了五天的日期了,赵苏匆匆换了衣服,让人取了些土产,应付江政的理由也想好了——就说是因为接触到了西番的人,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西番商人要进茶叶之类,姥正在考虑。铁的事儿,他不打算现在就说,留点底牌更好。 向项乐等人下达了指令之后,赵苏去见江政。 江政在吉远府已经多等了数日,梧州没有回音他也不敢轻易离开,唯恐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不能及时处置。待赵苏人到了,他先看看赵苏的样子——完好无损,才又板起脸来质问:“梧州用的是什么样的稀奇历法么?‘五日后’是今天?” 赵苏果然拿出西番来搪塞,江政忽然问道:“梧州苏氏与西番不是早就有些茶叶上的交易么?路不太好走吧?量也不会太多吧?为这个耽误粮草,不对吧?没听说梧州闹饥荒,难道是屯粮备兵?祝子璋要干什么?” 豁!居然真有点本事! 赵苏当然不能承认,道:“既然没有天灾,姥的治下怎么会缺粮呢?整个南方能有现在的丰足,也是她老人家的功劳。不过是一时不凑手。姥的意思,既然您的心里也有百姓,她也不会与百姓过不去,盐呢,我们照应平价供给。粮呢,我们可以少买一些,我们也只在这点儿时间里需要周转。只要手上倒腾过来了,您就算以后想卖,只怕我们也买不了这许多哩。” 江政道:“祝子璋这些学生里,你的狡猾最得真传。” “您过奖了。” 两人重又就数目开始了拉扯,江政没有说完全禁绝,但是将数目削减了许多。赵苏不过分地争,以免江政看出他的迫切,加重疑心。 到最终谈下来的时候,双方齐齐松了一口气。绝少有一个官员对地方上的掌控能够像祝缨那样,江政的手伸不到驻军,他的底气并不很足,赵苏更是不敢两面开战。谈妥之后,都绷着面皮,免教泄露太多的情绪。 梧州能够买到的粮食减了三分之二,赵苏略带忧愁地望一眼西面。计划这场仗要打三年的,现在才一整年,接下来的两年是一年比一年艰难了,如果能够提前结束战事,就好了。 祝缨手下,别的本事没考验过,治理地方、丰衣足食的本领放眼整个天下都能提出来排在前面。 但愿可以早日获胜啊! ……—— 赵苏感慨的时候,祝缨正在询问铁矿的事。 西卡、吉玛境内有碳、有生金、有铁,又有零星不少好物,但是都是在大大小小的头人手里。祝青君等人“收复”了一些,又是同样的无暇分神管理。祝缨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地方早日恢复生产。 采矿比盐场灶户还要更苦一些,灶户好歹能见着点儿阳光,深山矿洞暗无天日。一些深坑还是靠人往上背矿石,一不小心矿沿塌了,就是个活埋。埋了没死爬出来了,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干这个活儿大部分是奴隶,少量是贫民。 黑矮的非阳格喜又被叫到了祝缨的面前,诉说着矿里的情况。祝青君与他分开的时候特别说了:“姥是很好的人。”这话也就随便听听,不过祝青君杀了欺负他们的头人和监工,又给大家多分了口粮,非阳格喜回头看看周围的伙伴,咬咬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到了营前。 只要踏进大营的人,就能感受到氛围的不同。这里有许多执刀枪的女人,这里最地位最低的人也能有一件完整的衣服,他们的脸都干干净净,有鞋穿,他们的身上只有刀剑之类的伤,没有鞭挞的痕迹。他们看起来都不枯瘦,他们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非阳格喜的心情也舒缓了一点,他仍记着自己要做的事——为自己、为伙伴求一条活路。非阳格喜的头人倒不随便杀矿工,因为矿工本身就已经很容易折损了,还得留着干活呢!但是监工和头人却让他们每天干太长的时间,每天能让大家多睡一会儿,哪怕一小会儿也是好的。能让多喝两碗水,如果喝水是在地面上,喝水的功夫能够多直一会儿腰,就更好了。 头人们将祝青君等人形容成凶神恶煞,祝缨更是一众恶鬼之首。第一次见面,祝缨会说吉玛话,这让非阳格喜感觉更好一些。 祝缨问了他的名字,问了他矿上的一些情况,发现这个奴隶虽然不识字、只会说吉玛话,但人却很聪明。他没有学过算数,但是识数,他不是头人指定的监工,却熟知矿上的一切情况,能够叫出矿工们的名字、说出他们家里的情况。 祝缨需要这样的一个人,于是有了第二次的见面。 非阳格喜这几天吃得比之前几十年吃得都好,说话声音也宏亮了几分:“咱光有铁也不够,还要有碳。” 这个祝缨当然知道,但她不打断,只是频频点头,示意非阳格喜继续说下去,间或问一句:“以前碳从哪里来呢?” 引得非阳格喜继续说下去。 等到非阳格喜说完,她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这个矿,她上次踩点的时候没来过,不过有听说,印证一下,差别不大。又询问了冶炼的事情,非阳格喜也一一回答了。 祝缨想了一下,说:“我派人过去,与你一同管这个矿,怎么样?” 非阳格喜开始没听明白,怔了一下才不太敢相信地看向祝缨:“我、我,我吗?” 祝缨点点头:“就你了。你不识字,不过也不妨事,我让会写的人跟着你去。唔,不能把人都累死了,是得叫人喘口气……” 她的脑子里很快划拉出了新方案。且不论要新设的州县,就是这些矿藏,也都是需要可靠的人打点的。现在哪有这么多的人可用?当然也有一种解决的方法,就是“外包”,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法子,朝廷有时候也会用。就是把某一项事分包给某人,此人只要交足了朝廷需要的,其他的都随便他去发财。 但是盐、铁之类,必得自己手里握着才能安心。 祝缨当下决定:“谁说原来做奴隶的就不能管矿上的事呢?谁说不识字的就笨呢?你一边管事儿,一边学。” 如此一来,她就能省下大量的人手,只要掐住关键的位置就行。还能让新附之地的人,能够尽快地产生归属之感。凡征服一地,最担心的不是攻占,而是占领之后的反叛。 祝缨温和地对非阳格喜道:“你的名字我要记下来,给你一份腰牌、印信,以后你有什么事儿要同我讲,就拿这个证明你的身份。” 非阳格喜这名字是真不错,果真有喜事,他喜出望外,跪下来道:“我一定为您办好事!” 祝缨为他取了个新名,谐音为杨,叫杨喜。她看杨喜这个人,经历数十年的搓磨,脑子依然够用,不识字却能事情说得清楚明白,便认为此人次来大小会有些成就,多少会有点名气。 如果自己现在不给他取个名儿,过一阵儿万一遇到了朝廷心情不好,一翻译让他姓“吠”也说不定。微言大义,关系好的时候即使音译也用美意之字,关系不好了,直接怎么恶心怎么叫。 杨喜并不知道她这样讲的意思,但是改名字呗,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喜”的意思也挺好的,现在确实是处在一件喜事之中。磕头同意了。 祝缨让祝青叶领他去做腰牌,自己则开始草拟一些管理的章程。这也算是户部的长项,包括矿工如何管理,矿石的运输。她手上也有一处新得的产石碳的矿,不过那里没有一个像杨喜这样能干的文盲,她不得不多派了几个人过去帮忙。 两种矿如何运输、配合,以后有了更多的矿之后,又要如何协调……她都写了个大致的方案出来。至于每年上交多少,如何防止私下偷采之类,朝廷针对这些早有经验,借鉴起来也很容易。 待杨喜的行头准备好,祝缨又派了两什的土兵、两个文书,与杨喜一同到矿上去。 巫双好奇地问:“姥,他不识字,能行么?” 祝缨道:“不识字又不是因为笨,只是因为没学。有些傻子倒是因缘际会读了几本书,可终究是个傻子,也不能派出去办事的。有些聪明人,种种原因不识字,不是他没这个本事,只因没这个机会。现在我给他这个机会。以后要更加注意筛选本地能干之人了。” 巫双想了想,觉得有理,郑重地点了点头。她胆也大,又问起自己能不能不回巫仁那里了,她想跟在祝青君的尾巴后面,又或者再有矿她也想去帮忙:“我吉玛话也会一点的,可以西进。我姑那儿不差我一个,只要您不在,她就轻松……唔。” 熊孩子捂住了嘴巴。 祝缨看了她一眼:“轻松啊?你先在我这儿吧!”她这儿也缺人手,否则不能把一群毛孩子这么使。 巫双从此与江珍、江宝混在了一起,与她们一起的又有两个男孩子,也都十五、六,一个父亲是祝县的猎户,另一个父亲是在刺史府里充个班头。都跟着祝缨的姓,一人叫祝飞,另一个叫祝冲。 五人一组,先是江珍混了个“伍长”当着,整日里在营中穿梭。他们的任务极重,因为新兵识字的人极少,他们又分担了教识字的任务。此外巫双又要襄助一下开支、仓储,江珍、江宝不时要被拉去帮忙制药——亏得大家不知道她俩的家学是验尸,祝飞、祝冲二人则要不时协助男营的一些事务——林风回家了。 春耕的日子又到了,他们以及他们的小伙伴们还在在祝缨的安排下,协助祝炼等人安排春耕生产。梧州不可能靠买粮来填肚子,还得靠自己产粮。 前线,祝青君她们在不停地推进,伤兵不断地运回,新兵又不断地补上。随着地盘的扩大,祝缨手上可用之人越来越少,祝炼已经尽力自己就地解决了,仍然不得不向祝缨请求支援。 情势所迫,祝缨又从梧州官学里再次调了二十名学生过来分一分。同时着手从西卡、吉玛两族中甄选合用之人。选人也需要经验,祝缨亲自坐镇考查。 因西进,气候与梧州又小有不同,五月后雨水变多,行军变得困难了起来,进入六月简陋的道路被冲毁,祝青君被迫停下了进兵的速度,所有人都缓了一口气——除了巫仁。 仗不打了,兵可以休息,但兵的嘴是不会停的。大雨又让运输变得困难。原梧州境内还好些,驿路多少像个样子,新附之地就是泥水道。巫仁紧急起草了一份公文向祝缨请示:要不,轮休的兵赶紧让他们回家休息吃饭吧。 祝缨批准了她的请示。 巫双等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因大雨,祝青君、苏喆、路丹青等人也相继回撤,齐聚祝缨的大营。几人先回报战况,再说善后:“道路泥泞,他们也是无力进攻的。我们留下了哨卡,一旦有变,就有消息传来。” 接下来是轮休,祝青君已经很久没有休整了,苏喆右臂用两根绸布在颈间,还受了伤,路丹青也黑瘦了许多。祝缨先对众人好言慰问,又问苏喆:“伤,仔细看过了吗?” 苏喆这个伤也有来历,但是她不说,只笑眯眯地道:“看过啦,如今到了您的跟前,越发不用担心的。” “还是要仔细。这回吃上了苦头了。” “以前您和阿妈护得太好了,现在我是还账,早还早轻松。” 众人都说笑,祝青君又要为将士将赏,祝缨道:“不会忘了的,待仔细算来。” 大家都是一笑,正笑间,祝冲快步走了进来:“姥!”他扫视了一下帐内的其他人,欲言又止。 路丹青就说:“那我们先去梳洗啦。”三人一同走了。 祝冲这才一抱拳:“姥!林校尉回来了,样子不太好!” 林风回家几个月了,别说协调家里的事儿,就算现奔丧埋个亲爹,丧礼也早该办完了。之前,林风捎来的消息是,家里哥哥们闹得很大,暂时抽不开身。如今居然回来了,还样子不太好? 祝缨问道:“他是自己来的吗?” “还带了他的侄子。” “带他们过来。” 林风带了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进到大帐,两人的靴子上都是泥,头发也湿着贴在脸上。见面先跪下:“姥!” 这男孩子祝缨也认识,是林风大哥的儿子,祝缨问道:“怎么了?快,打水过来给他们洗洗脸,坐下,慢慢说。” 林风哪里敢坐?跪着说:“姥,我家闯祸了。” “起来说话,说清楚。”祝缨说。 大侄子拽了拽小叔叔,两人爬了起来,依旧不敢坐。林风小声道:“我二哥,跑了,要下山找山下的刺史向朝廷告状。” 祝冲吸了口凉气,往后一退,脸上现出生气的样子来,抿紧了嘴唇。 祝缨道:“没谈拢?” “这事儿就谈不拢,他要做司马。” 这还是当年祝缨给协调的,各家轮流出人,顶梧州副职的衔儿,不用做事、也没实权、也不领钱,但是有身份。各家也都同意的,执行得也不错。 林风道:“本来该轮到我家的。阿爸在世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这次是给叔叔家。可二哥说,只有头人的兄弟才能有这个资格,阿爸死了,大哥有敕封,该他,不该叔叔。说各家都这样的。” 当年也差不多,各头人为了安抚自家人,一般也是尽着兄弟,譬如苏飞虎这样的。 林风也不愿为自家事麻烦祝缨,主要隔太远了,他还想自己与大哥合作,把家里平息下去,也好在祝缨面前显他的能耐。不想这利益相关的事,不可能凭嘴给平息,得拿出利益交换,他们又拿不出来。林风三哥倒是愿意跟林风一起到军前效力,二哥又不肯。 争执了许久还是没个定论,二哥以为大哥分家不公,给他分的又少,大哥又无能,还得到了敕封,是祝缨偏心。小弟林风得父亲的偏爱,给送到祝缨面前,一路呵护。现在只是要轮流的名额也不给自己,这个家是没法呆了! 梧州各头人家的孩子,多少学了些官话、识一点字、读过一点番学,这原是祝缨的政绩之一,却有了另一个不出意外的影响——他们知道朝廷、知道官府,知道这名义有用。 林家老二跑下山告状去了! 林家哪里敢耽搁?老大带人去追二弟,让弟弟带着自己的儿子赶紧找祝缨。林风诉说完,又是一跪,顺手掐了大侄子一把,大侄子开始哭:“姥!我家丢人了!对不起!” 祝缨问道:“人追回来了吗?” “嫂嫂和侄儿侄女还在,二哥就……” 祝缨道:“我知道了。正好,我也要回家一趟,兵士也该整休了,咱们一同回去。” 林风大喜:“是!” ………… 祝缨临行前,先调在祝县整休完的土兵回来,与本地新训的土兵一道布防,然后才带着新撤下来的疲惫队伍回到山城。 祝县,土兵家眷们都欢天喜地地等着自己亲人的回归,大雨也不能浇灭她们的热情。赵苏等人披着油衣出来相迎,雨幕遮掩下,他的表情没有刻意挂笑,明确无误地带着些凝重。 将祝缨迎进府,祝缨先说:“上回运回来的锄、犁都分派下去了吗?” “是。” 祝缨又问府内其他事务,再说:“雨大,道路、沟渠都要仔细,要防着有灾。” 然后是询问花姐等人:“学校,还应付得来么?接下来我还要更多的学生,也会送一些过来学习。” 花姐道:“我们一定尽力!不叫你为难。” 问完庶务,解散了官吏,祝缨再次问赵苏:“林家,究竟怎么了?” 赵苏说的与林风讲的大差不差,但重点却有所不同:“先时为了名份,总要向朝廷请封,竟弄得有人开始分不清轻重了!姥,梧州不能让朝廷插手太多,不能让那些人决定梧州官员的任免黜陟!” 祝缨道:“想到啦!你现在就召集工匠,我要铸印,颁令!以后凡梧州等几州官员,有我给的印,才算是梧州官员、能管事。只有得到我颁令承认,才能向朝廷申请敕封,没有我的承认,不得申请。” 或者说直白一点,没有得到祝缨的首肯,你有朝廷敕令整个梧州也不认!你人也别想踏进梧州一步! 赵苏眼睛一亮:“妙啊!” “正好,打了一年多的仗了,你们做了这许多事,咱们又多了数州的土地,许多人辛辛苦苦设州立县也只是权宜、代理,早该重新分辨一下大家的身份了。” 赵苏心砰砰地跳,道:“是!只怕……朝廷那里如果知道了……” “他们现在不用知道。我什么时候做过夹生饭?饭煮熟了,再知会客人吧。” “是!那林家……” “江政不傻。次子,争爵是争不到的。至多是家产纠纷,询问本地情由,从中斡旋。又或者恶心恶心人。准备铸印去吧!铸完了印,让他们开始试制铜钱。只有把自家篱笆扎牢,野狗才进不来。” “是!” 第487章 颁印 赵苏压抑着激动,正想告辞,忽然想到——印要铸成什么样子的? 他将辞出的话咽了下去,稳了稳神,额上也沁出点汗来,放在之前,他是不会忽略这样的细节的。他忙问:“姥,印的质地、尺寸、等级、字体、印钮纹路?要铸什么样的字呢?总要有个名目。” 祝缨看他冷静了下来,反问道:“你觉得呢?” 赵苏当然不敢自己拿主意,而是说:“请您示下。不过,等级有差,大小、质地、绶带也应有差。既是您颁的印,与朝廷也该有些区别。可是这大小……” 赵苏心中已经有了一点点想法,既分金、银、铜三等,金印对应的得是祝缨,也即未来的节度,银印对应的是即将任命的刺史们,铜印对应的是县令。三定好这三个标准,其余的人比照着这个来。 反正手上金银铜铁都有,工匠也有,字也都会写,铸造的技术或许稍逊,但能完成。 难的是“定制”,即印的大小样式之类,完全模仿朝廷的,不太容易一眼看出区别来那肯定不行,小朝廷一号,又不甘心。 但他不肯多言了,就等着祝缨示下。因为最难的“定制”他还没有把握。 祝缨略一思索道:“不用方印,用圆印。” “诶?”赵苏眨一眨眼,又说了一个,“妙!” 大家形制都不一样,也就免了攀比,与朝廷磨牙的时候也容易搪塞,则尺寸上大点儿小点儿,也就没那么多的计较了。圆印一出,其他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赵苏又问:“那……各要铸多少?您的金印要铸什么字?刺史一级又要多少?此外新州县的名称呢?还是,只铸其品级,名称在颁布的令上写明?印要如何保管、更换?也如朝廷的法度么?” 这些都是大问题,尤其是印章的保管、启用、废止,在府中印档等等。 祝缨道:“朝廷的法度,也有好的,也有坏的,只要是合用的,何妨拿来用?他们也是因袭前人,我如何不能效法先贤呢?多铸几枚备用,先铸品级。对了,军士的信印也要有。” “是。太夫人的印,也一起么?” 祝缨怔了一下,道:“她呀……也好。” 两人又估算了一下数目,金印二,银印七、铜印百余枚,祝缨又指定了祝青叶兼管印章。 赵苏又问:“您的‘令’就只称‘令’么?公文行书是否还要重订规范?”朝廷的政令也分为数种,皇帝的诏书虽然口头上说时比较随意,或曰诏、或曰谕、或曰旨,事实上还是有区别的。有的更严肃、有的更随意,有的有特殊的场合。赵苏深受熏陶,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个模板。 祝缨道:“先分两种吧。”一种是公文式的,一种是她亲自下令的。 赵苏打开招文袋,奋笔疾书。记完了,意犹未尽,很有点想自告奋勇给这整个梧州重新定点礼仪的冲动。 不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他很快压住了这种冲动,犹豫着要不要提……不不不,询问谁做什么官也不合适,也不能提。赵苏向祝缨一礼:“您要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去如召集匠人去做了。” 祝缨却又说:“也好,明日你再来,咱们与青君她们一道,议一议各人的职司品阶。” 这正是赵苏想问而不敢问的,他马上答应,飞快地跑去找工匠了。 祝缨敲了敲桌子,起身往苏喆的住处去。 ……—— 苏喆带着兵又带着伤,祝缨没有让她马上回阿苏县,而是先在山城稍作休整,等苏鸣鸾等人来了,颁了印,再让她回去。等到雨季过去,再携她西征。 苏喆在府里比在自己家里还熟悉,一进屋就蹬掉了鞋子换了双拖鞋,侍女给她打来热水,不多会儿,花姐就带着两个小姑娘,提着药箱来亲自给她看伤了。 苏喆的队伍里有军医,也是心细的女子,然而行军途中什么都没法讲究,她也不能静养。打开绷带,花姐就不赞同地说:“也不照顾好自己!疼了吧?” 苏喆其实是疼的,依旧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没事儿,上阵哪有不受伤的?姥不也受过伤?” “你这伤得有点儿……”花姐轻轻地说,“怎么伤的?” 怎么伤的?苏喆的侍女们也是她的近侍女兵,脸上都现出不满的样子来,其中一个还轻轻哼了一声。花姐正低头看伤口,苏喆道:“哎哟,你们怎么跟青叶学会了?她念叨姥,你们就这样的声音对我。”说着,扫了侍女一眼,侍女们低下头,沉默了。 花姐不觉,絮絮地说:“怪道说,谁养的像谁,你这话,说得也像她!自己伤了,还要顽皮,不叫人管着……” 苏喆故意与花姐聊天:“那这话不太对,您看林风,就不像姥。” 花姐嗔道:“你这张嘴,像。” 苏喆道:“那是。” 她脸上的笑真诚了一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唇角又压了下去——她这伤来得就很气人。 她的装备是最好的,也不是特别追求冲杀在前,又或者与敌军大将单挑。真正的战争里,“双方大将先单挑,赢了的一方再挥军掩杀,然后一阵大胜”的情况是不多的,她又有许多护卫,想受伤机会也不多。 这次的伤太冤枉了。起因是她的那些个表兄弟,她舅舅多,表兄弟自然也多,带这些人上阵本身有她的私心。表兄弟们自己也有私心,两下的私心凑不到一块儿。表兄弟们各人又各带了些随从土兵。她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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