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过错。” “四皇子既要复皇命,老夫便带着关氏尸身与你一同进宫,亲自跟陛下请罪。” “外祖父……” “不敢,殿下是天潢贵胄,老夫是戴罪之身,当不得殿下这般称呼。” 四皇子脸有些白,哪怕早知道事后会决裂,可真当看到陆崇远这般冷待时,他却也依旧觉得像是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拼命告诉自己他没错,错的是陆家,是他们先朝他动手想要舍了他,他才逼不得已狠心对他们。 陆崇远却没再看他,只是扭头对着萧厌时,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狠厉。 “萧督主,老夫现在能否进宫请罪?” 萧厌侧头对着他阴狠眼神,扬唇:“既是请罪,自然可以。” “来人,照四皇子吩咐,抬着关氏尸身,与陆中书一起进宫。” 陆崇远死死看着萧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杀意,他当初为什么会任由这阉人爬到高处,为什么不早早除了他。 他恨得喉间沁血,恨得心口刺疼,可是最后陆崇远却只是扭头朝着身旁道:“二郎,看顾好府中。” 陆家二郎紧握着手心:“是,祖父。” 萧厌扭头看了眼四皇子:“殿下,请吧。” …… 出了陆家,棠宁就被人护送着回了积云巷,而那从陆家抬出来鲜血淋漓的妇人,则是被放在推车之上,跟着陆崇远一起进宫。 陆崇远亲眼看着关氏尸身为众人眼下,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看着她与铖王苟且的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陆崇远扭头看向萧厌:“萧督主,人死为大,何必做绝?” 萧厌靠在马车上瞧着周围议论纷纷的那些人,扬唇淡漠:“陆中书当年派人鞭尸,挖贺家尸骨替戾太子融坛封祭,也没见惦记着人死为大。” 他斜倚在车窗边,伸手支颐:“您可是啃着贺家和戾太子的骨头,让陆家一跃成为世家之首的,本督年轻,想要立足朝堂,自然得跟您学学。” 陆崇远霍然抬眼:“萧厌,你!” “嗯?” 萧厌懒洋洋的扬眉,似是完全没留意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只是朝外指了指:“四殿下,您瞧,这世人最喜人云亦云,殿下明明是大义灭亲,怎就落得他们口中那般不堪。” 四皇子听着外间越来越沸腾的议论,间或听到他和母后的名字,他满是恼怒:“无知刁民!!” “的确是无知。” 萧厌颇为赞同。 当年戾太子和贺家落罪,他们也是这么指指点点,厌恶议论,就像是对着如今的关氏和陆家。 四皇子气恼朝外呵道:“让人将他们赶走!!” 萧厌未曾拦着,只神色散漫看着外间。 陆崇远却是阴晴不定地看着对面之人,眼底有猜忌,有怀疑,有震怒,也有一丝惊惧,萧厌提贺家,他…… 不可能,贺家和戾太子府的人早就已经死绝,他若真是,怎么敢提,可若不是,他为何死咬着陆家不放?! 萧厌余光瞧见陆崇远稳不住的神色,嗤了声。 几人一路从陆家进宫,关氏的事情也几乎人尽所知,到了御正殿前,沧浪作势搀扶萧厌下马车。 “督主,陆家藏着的东西,到手了。” 萧厌看了眼前方的陆崇远:“可有人察觉?” “没有,上次寻着地方我们就没再动过,陆家那边未起疑心,今日趁着陆家大乱去了一趟,已将假的放了进去,不会有人察觉。” 萧厌把玩着扳指,转身朝前走去。 沧浪退居一旁。 宫门森严,那长长的甬道里,红墙之上琉璃瓦片照出刺眼的阳光,萧厌穿过其中,远远看到尽头处的御正殿时,突然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父王拉着他站在那高台之上说过的话。 他说:“元晟,世家私心过重,有家无国,只要能将世家弊端铲除,大魏国力强盛,终有一日能收复诸国,让天下海晏河清。” 萧厌微一闭眼,再睁开时已是冷然。 “萧督主,陛下召见。” 萧厌朝着传话的宫人颔首:“知道了。” 第258章 陆皇后自从命金枝去过一趟陆家之后,就一直在思忖着该如何将线索告诉萧厌,还不被那阉人怀疑。 好不容易想出办法,打算命人邀陆大夫人进宫,借机拿下她时,就听闻关氏死了。 陆皇后皱眉:“怎么死的?” “自戕。”金枝语速极快:“黑甲卫今日去了陆家,搜了陆家女眷住处,芹心和先前送去大夫人那里的东西都被搜了出来,大夫人当着陆家和萧厌的面用簪子刺穿了喉咙。” 陆皇后闻言猛地松了口气,她伸手端着身旁杯盏露出抹笑:“死了就好,死人不会开口,有她这条命陪了铖王,想来萧厌和陛下那边也都能罢休了,铖王的案子也能审结……” “娘娘,今日带人去陆家的,是四皇子。” “砰!” 盏茶忽然落地,里头的水溅了陆皇后一手,她蓦地抬头:“你说什么?!” “今日带黑甲卫去陆家的,是殿下。” 金枝说话时语气微颤,脸也泛白:“殿下带人闯了陆家,命黑甲卫搜了陆家女眷住处,也是殿下让人审问的大夫人她们,大夫人死后尸身被一路运进宫中,据说身上、脸上都有伤痕,是……是四皇子在她死前动的手……” “荒唐!” 陆皇后手指烫的泛红,却丝毫顾不得疼痛,猛地起身就怒道: “黑甲卫不是萧厌的吗,皇儿怎么会跟他搅合在一起,那陆家的事是萧厌在查,皇儿怎么会带人去闯陆家……” 她脸上狰狞再无端贤:“是不是萧厌,是不是他利用皇儿?!萧厌那个阉贼,他竟敢拿本宫皇儿当刀!” 金枝连忙说道:“不是的,四皇子是领了皇命去的陆家。” “皇命?”陆皇后脸上怒色一滞:“陛下怎么知道的?” 金枝摇摇头:“奴婢也没打探到消息,只听闻今日铖王妃进宫大闹了一场,要与铖王义绝,待她出宫之后,陛下就急召萧督主进宫,再之后殿下便领了彻查陆家的皇命。” 见皇后脸色难看,金枝小心翼翼地说道: “御前的消息奴婢打探不到,可听说萧督主进宫前陛下就已震怒,出宫传旨宣他进宫的人走的也很急,萧督主是从刑司直接进宫的,一身衣裳血迹斑斑都没来得及换,奴婢觉得,铖王和陆家的事应该不是他告诉陛下的。” 陆皇后眸色阴沉,她原以为是萧厌拿了四皇子当刀,可居然是陛下,然而她心中怒气不仅没有散去,反而神色越发怨恨。 陆家是铮儿的外家,铮儿身上流着陆家的血,她将关氏拉扯进来就是想要保他们母子不受牵连,哪怕最后依旧是跟陆家决裂,外人也只会以为他们是不屑陆家所为,“被迫”跟陆家断了关系。 可是安帝居然让铮儿去查此事,让他亲手掀开陆家丑事,让陆家身败名裂。 没人会觉得四皇子大义灭亲,只会说他为了讨好陛下冷血无情,说他不顾亲情忘恩负义。 陆家毁在谁手里都行,却绝不能毁在四皇子手里。 陆皇后气的脸铁青:“谢天永……他是想要毁了我的铮儿……” 金枝听着皇后直呼皇帝名讳不敢说话,半晌,皇后才寒声道:“你说荣玥进宫,想跟铖王义绝?” 金枝低着头:“陛下没允。” 不待陆皇后嗤笑荣玥异想天开,就听金枝小心翼翼地道: “铖王妃义绝,陛下不答应,她便闹了起来,最后险些血溅宫中,陛下才松口准了她跟铖王和离,还为了安抚铖王妃,允她以荣氏立府,册封她为一品荣国夫人,还将……还将铖王府产业也全数交给了铖王妃……” 见陆皇后脸色越来越难看,金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 陆皇后咬着牙掐着指尖,挥手就推到一旁的屏扇,整个人阴沉着脸重重喘息。 荣国夫人? 荣玥她也配?!! “四皇子呢?”陆皇后寒声问。 “还在御书房。” “去外面等着,他一出来就立刻让他过来!” 金枝刚想答应,陆皇后就改口:“算了,本宫亲自过去!” …… 御书房中,关氏的尸体被摆在正中央,她身上血色骇人,一双眼死不瞑目地瞪着。 安帝只看了一眼,就满是嫌恶的皱眉,让人将她尸身抬走,目光随即落在桌上的那几封信件和那只青玉镯子上。 “……儿臣带人搜查了陆家几位女眷住处,也逐一审问了她们身边下人,这些东西都是从陆大夫人房中搜出,且据她身边陪嫁丫环交代,陆大夫人在嫁进陆家之前就与铖王相识,亦是她换了陆家和铖王妃子嗣…” 四皇子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才继续:“这书信是铖王所写,那青玉手镯是铖王与她定情信物。” 安帝打开书信看了一眼:“是铖王笔迹。” 他年少时跟铖王同处上书房进学,后来戾太子死后,又跟铖王争夺皇位,他自然是认得谢天瑜的笔迹的,至于这镯子,当年先帝的确得过一方青玉,制成物件赠给宫中之人。 那时他并不得先帝喜爱,母妃也并非盛宠宫嫔,这般好东西根本没有他的份,那一年宫宴之上,看着得了赏赐的几位皇子和宫妃,他和母妃只能暗暗羡慕,所以对这件事情记忆深刻。 安帝摩挲着那镯子上的纹路,抬头问道:“所以,陆执年是铖王的儿子?” “是。” “那谢寅?” “是陆家血脉,具体是谁的,还待详查。” 安帝闻言顿时笑出声,先前只是心血来潮的猜测,没想到居然还是真的,这可真是有意思。 他目光落在跪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的陆崇远身上,见他满是狼狈,突然就神清气爽,陆崇远这些年自恃功高,仗着世家权势处处压着他,世家自诩声名,没想到居然出了这种丑事。 安帝将玉镯扔在桌上:“陆卿,你有什么话想说的?” 陆崇远何曾不知道安帝是在看他的笑话,他垂着头声音微哑:“老臣,有罪。” 见他干脆利落认罪,安帝意外。 陆崇远跪在地上说道:“老臣错在治家不严,教子不善。” “这些年老臣只顾着朝堂,顾着陛下的江山,却忘记管束府中之人,先是出了陆肇那逆子插手漕粮银款糊涂贪污,后又出了关氏这般寡廉鲜耻、毫无妇德的儿媳,是老臣有错,辜负陛下厚望。” “老臣齐家不宁,闹出这等丑事,无颜再留于朝堂之上,更不敢再担中书令一职。”他径直朝着安帝磕了个头:“还请陛下准允老臣辞官,携陆家上下返回垣川。” 第259章 四皇子蓦地回头,上首冯内侍也是面露诧异,谁都没有想到陆崇远居然会辞官。 安帝微眯着眼:“你要辞官?” “是,老臣无颜留于京城,还望陛下看在多年君臣情谊,让老臣归乡。” 安帝定定看了他半晌,似是想要看清楚他想干什么,就当冯内侍和四皇子都以为他会答应时。 安帝却是沉声道:“漕粮一案还没审结,是否与陆家其他人有关尚还待定,铖王的事虽然查清,可关氏到底是外姓之人,若因此就让陆卿辞官,恐怕外间之人都会议论,说朕苛待朝中老臣,刻薄寡恩。” 陆崇远抬头:“老臣主动请辞,陛下无须担心外间谣言。” 安帝沉声道:“朕说了,不允。” 四皇子脸上忍不住露出愕然,父皇跟世家之间早就水火不容,若非世家势大,轻易不敢动他们,父皇怕是早就除之而后快。 陆崇远这次主动请辞,父皇不是该一口应下吗,除了陆家在朝堂的势力,再慢慢削弱其他几家。 可是父皇为什么不准? 陆崇远虽然跪在地上,抬眼时面色却是冷静:“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老臣?让老臣一直禁足府中,还是等着一次次有人找上陆家,亦或是让老臣跟着陆家一起身败名裂,陛下才觉得满意?” “陆崇远,你放肆!”安帝陡然厉色。 陆崇远平静抬头:“老臣自不敢放肆,可老臣不明白,陛下为何这般对待陆家,老臣从未亏欠过陛下,陆家也没负过皇室。” “漕粮一案,陆肇那逆子入狱已久,既有账本人证,又曾动刑严审,论理早该审结,可是陛下却一直命我禁足,让人深挖此事,陛下是想证实老臣也涉案其中,还是觉得陆家上下皆不干净?” “还有先前宋家一事,旁人不知缘何,陛下难道也不知道?若非因为四皇子糊涂贪心,哄骗老臣妻子动了宜阳县主之物,陆家何曾需要赔出半数藏书,遭人耻笑谩骂,来保全四皇子和皇室颜面。” “外祖父……” 安帝还没开口,四皇子脸色已经变了,他急声说道:“父皇,那些东西是老夫人赠给儿臣的,儿臣并不知来路……” “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佯作不知?” 陆崇远满脸冷讽,看向四皇子时没半点留情:“陆家是有底蕴,于金银之物从来不缺,可那些东西许多都是孤品,有一些上面更是有荣家落款。” “你外祖母频频相赠,次次都选无人之时,你却从未询问过半句来历,更不曾让陆家任何人知晓你从府中拿走了东西,你是心虚不敢被人知道,还是早就猜到那些东西来路不正?” “我……” 四皇子被问的语塞,想要辩解,陆崇远却已经转头看向安帝。 “铖王与关氏苟且,换了陆家嫡子,老臣悉心教导多年的嫡孙竟非陆家血脉,还因他连累陆家上下遭人耻笑,这也便罢了,可就连四皇子,老臣疼爱多年的外孙,也得陛下授意亲手推着陆家身败名裂。” “陛下既然容不下陆家,老臣主动退去,带着族人偏安一隅,陛下还想要如何,当真要对陆家赶尽杀绝吗?” 陆崇远的声音并不疾厉,可话中逼人之意却是让得冯内侍和四皇子都冷汗直流。 四皇子几次都想要打断陆崇远的话,可往日处处周全行事谨慎的人,今日却像是因关氏之事受了刺激,全然不顾安帝已然铁青的脸,一句比一句犯上。 “老臣于先帝在时就已入朝堂,二十年前南地水患,十六年前颍州之乱,十三年前戾太子谋逆,陛下几次凶险陆家都从未退过半步,如今换来不过陛下猜忌,既然如此,老臣还留在朝中做什么?” “还请陛下赐罪,或恩准老臣辞官告老,给老臣一个痛快!” “砰!!” “陆崇远,你放肆!!” 安帝气的猛地起身,抓着案上之物就朝着陆崇远砸了过去,那凌乱之物散落一地,镇纸落在陆崇远脸上,划破一条口子后咕噜滚在地上,而安帝怒视着陆崇远喉间喘息。 他脸上乍青乍白,像是急怒,可细看那浑浊眼中却又带着一丝忌惮。 安帝和陆家暗中较量已久,不提往事几乎成了他和陆家之间的默契,他从未想过陆崇远会这般豁出去了跟他撕破脸。 二十年前…… 十三年前…… 他脑海里浮出那场倾天大火,仿佛看到那被映红了半边天的东宫,安帝死死抓着桌角,气的有些发抖时,脑袋里面也突然剧烈疼了起来。 踉跄朝后时,冯内侍吓了一跳:“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父皇!” 四皇子也是吓到了,连忙上前搀着他朝外急喝:“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外间乱了起来,安帝突然发病的模样也让得众人慌乱,萧厌冷眼旁观,看着安帝大口大口喘气的模样,才冷声道:“陆崇远圣前狂言,实在放肆,来人,将陆崇远拿下……” “别!” 安帝死死抓着冯内侍的手,忍着头疼嘶声道。 “陛下?”萧厌皱眉。 安帝呼哧喘息,剧烈的头痛让他难以忍耐,体内那不断叫嚣的空虚也让他手上止不住地发抖。 他摸不到金丹,只能竭力维持着清醒,看着跪在那里却神色冷漠的陆崇远,朝着萧厌说道:“陆中书乃朝中肱骨,今日之事是朕思虑不周,铖王一案就此落定,不得再牵连陆家其他人。” “父皇?”四皇子满脸震惊:“可谢寅的身世还不明,关氏她也是……” “够了,朕意已决,无须多说。” 安帝没等四皇子说话,就不耐打断。 “父皇……” 四皇子还想要说话,安帝就满是烦躁的甩开四皇子扶着他的手,忍着头疼看向萧厌:“送陆中书回府,解他禁足,尽快查清陆肇贪污一案,陆中书辞官之事不必再提。” 萧厌看了眼安帝,低头时眼底划过抹讥讽:“微臣遵旨。” 太医匆匆赶来时,安帝被冯内侍扶着去了后面的内室,听着里面脚步声,四皇子满脸苍白无措的站在原地。 他不懂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明明父皇憎恶陆家,今日之事也能定陆家的罪,哪怕关氏不是陆家人,可她早年就嫁进陆家,所做那些陆家根本撇不清干系,最差一个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他跟陆家决裂,就是因为笃定了陆家逃不过今日,可是父皇,父皇他居然半点都没惩处,反而还去了陆崇远的禁足…… 四皇子脸色白的厉害,看着陆崇远从地上起身,错步上前:“外祖父……” “殿下忘了,你是皇家的人,与陆家无关。” 陆崇远一句话就让得四皇子摇摇欲坠,面无人色。 “外祖父,我……” 他想说他不是有意,他也是奉父皇之命逼不得已,可对上陆崇远满是寒霜的黑眸时,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崇远伸手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转身看着身旁站着的萧厌:“多谢萧督主厚赐,只是陛下待陆家的情谊,以萧督主这般阉人恐难理解,今日的事老夫记着了,定当回报。” 他说完挥袖就朝外走去,萧厌也不急,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等陆崇远快要跨出御书房时,萧厌突然低笑了声:“陆家对陛下的情谊,是二十年的事,还是十三年前?” 陆崇远身形一僵。 萧厌抄手走到陆崇远身旁:“说起来,关氏死的实在可怜,混淆皇室血脉,论罪当诛,陆中书凭着三言两语就能保住陆家,若关氏活着进宫,陛下说不定会看在陆家的情谊上饶她一命,可惜……谁都不想让她活。” 他声音不大,里头的四皇子听不太清楚,可落在身旁的陆崇远耳朵里却如轰雷。 “不过说来也奇怪,陆家一个不管事的长媳,居然能驱使兵部的人,本督倒觉得,她说不定真冤枉呢……” 陆崇远霍然转身,死死看着萧厌:“萧督主,万事留一线!” 萧厌神色散漫:“本督不想留,怎么办?” 见陆崇远紧抿着嘴唇,神色阴沉,萧厌扬唇突然看向外间远处:“那不是皇后娘娘吗,陆中书,快去父慈女孝。” 陆崇远:“……” 这阉贼真的知道! 他原以为今日尽在掌握之中,也是他拿了安帝软肋,平了铖王之事,可是萧厌居然知情,他明知道是皇后,明知道是四皇子,却任由关氏“顶罪”。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陆崇远对着萧厌,头一次生出惧意。 …… “父亲。” 陆皇后本是来见四皇子的,却没想到先看到陆崇远和萧厌。 见陆崇远径直过来,陆皇后脸上闪过抹心虚之色,随即却还是稳住心神:“本宫听说府里出事了,父亲没事吧,陛下可有为难……” 啪—— 陆崇远狠狠一巴掌扇在陆皇后脸上。 陆皇后整个人都被打的蒙了,跟在她身旁的金枝几人也都是目瞪口呆。 这里是宫里,是御书房外。 陆崇远居然敢打皇后?! 四皇子远远瞧见这边不对,匆忙跑了过来:“母后!”看着陆皇后肿起来的脸,他急声道:“外祖父,今日之事是我做的,跟母后无关,她什么都不……” 啪!! 陆崇远又是一巴掌,打断了四皇子的话。 四皇子难以置信地捂着脸:“外祖父……” “别叫我,我陆家没有你们这种吃里扒外的蠢货。” 陆崇远越过四皇子,看着陆皇后:“陆青凤,我原以为你是聪明人,却没想到你的聪明都用到了自家人身上。” 陆皇后动怒:“父亲,这里是宫里……” “宫里又如何,你大可去找陛下替你们母子做主!”陆崇远冷讽。 陆皇后这才想起,陆崇远居然是自己出来的,而且除了脸上那道小伤,身上没有半点落罪的痕迹。 她眼神一缩,语气软了下来:“父亲,我也是逼不得已……” “你用不着跟我说,放心,从今往后,你们母子的事情跟陆家无关,老夫看着皇后娘娘和殿下千秋万岁!!” 陆崇远说完冷冷看了他们母子一眼,转身就朝着宫外走去,他从头到尾都仿佛不怕被人看到他朝皇后母子动手。 陆皇后心中急跳,看着陆崇远走远后,萧厌施施然地过来,她急声道:“萧督主,陆家为何……” 明明陛下该落罪陆家,为什么陆崇远没事? 萧厌轻叹了声:“虽已查明跟铖王苟且之人,可谁知陆中书提及了些往事,陛下就变了态度。” 他有些怜悯地看着皇后母子:“陆崇远行事狠辣,那关氏被他们活活逼死,本督就算想要追查也难。” “皇后娘娘,四皇子这次让陆家恨极,早知陛下对陆家留有情谊,本督就该劝说四皇子不要插手其中,哪怕得罪陛下也好过得罪陆家,毕竟这些年死在他们手里的人……” 萧厌摇摇头,言语未尽,可皇后和四皇子都是脸色惨白。 “皇后娘娘和殿下多保重。” 萧厌跟在陆崇远身后离开,陆皇后脸上乍青乍白,她捂着被打过的地方,扭头看着四皇子:“陆崇远跟陛下说了什么,让陛下饶了陆家?” 四皇子茫然:“儿臣也不知道,他一见父皇就先辞官,后来还言语顶撞父皇……” 皇后沉声到:“都说了什么,你跟本宫再说一次,一句都不要漏!” 四皇子不解看着皇后,可见她脸色难看,也不敢迟疑,连忙将刚才殿内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陆皇后脸色变化,最终定格在那句“十三年前”…… 四皇子说完就问:“母后,父皇到底为什么饶了陆家?” 陆皇后掐着手心,她没回答四皇子的话,只是眼神不断变化,十三年前,戾太子谋逆,还有贺家,东宫大火…… “母后?”四皇子推了推皇后。 陆皇后回神时,沉着眼:“没什么,你父皇大概有别的思量。” 四皇子皱眉,总觉得母后好像有事瞒着他,可皇后已经捂着脸说道:“走吧,先回凤禧宫。” …… 哄走了四皇子,陆皇后就一直惴惴不安,她总觉得陆崇远离开宫里时那个眼神叫她心慌。 入夜时,凤禧宫的管事太监端了一盅鸡汤过来。 “娘娘,您今儿个一整日都没用膳,厨房炖了些鸡汤,您喝几口。” 金枝也在旁劝道:“娘娘,外间事再多,您也得注意身子。” 陆皇后有些烦闷的放下怀里的小猫,让管事太监将鸡汤送过来,然后心不在焉地说道:“陛下怎么样了?” 那管事太监一边端着鸡汤放下,一边说道:“陛下先前就醒了,听孙太医说,陛下是受了风寒又动了怒气,才会诱发了头疾,只要好生养着就无事了……” 他揭开盅盖,拿着汤匙放在其中,就想要递给陆皇后,却不想突然像是踩到了什么,手中一歪,那参汤就直接洒了出来。 金枝吓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取了帕子就替陆皇后擦着膝上:“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那管事太监也是慌乱,连忙就跪在地上:“是奴才不好,奴才有罪。” 陆皇后皱眉不喜:“粗手粗脚的,自己去领十板子……” 那管事太监连忙谢恩:“谢皇后娘娘。” 他连忙爬起来就退了出去,陆皇后看着那剩下的半盅鸡汤也没了胃口:“算了,本宫不吃了,收走。” 金枝也不敢多说,忙将鸡汤端走放在一旁,扶着陆皇后就朝着里间走去,想要服侍她洗漱,可就在这时,却听一声惨叫。 主仆二人回头,就见刚才陆皇后抱着的那猫儿,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那滩鸡汤里。 金枝惊恐尖叫:“啊——” “闭嘴!” 陆皇后猛地喝了声后,脸上也是惨白。 只差一丝,那鸡汤就进了她嘴里。 金枝吓的发抖:“娘娘,这汤……” “把德顺叫进来!” 管事太监十板子还没来得及去领,就被皇后叫了回来,当看到倒在地上的猫时,他也是吓坏了。 德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娘娘,不是奴才,奴才断不敢害娘娘。” 陆皇后深吸口气:“本宫知道不是你。” 如果真是德顺,刚才这汤已经进了她嘴里,她寒声道:“去把小厨房的人全部拿了,将凤禧宫上下全数禁足,别让消息传出去。” 德顺连忙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时,脸色就极为不好。 “娘娘,小厨房的桂娘,不见了。” 金枝顿时道:“定是她谋害娘娘!” 德顺也是开口:“娘娘,奴才这就去禀报陛下,让人封闭宫门锁拿桂娘那贱婢,定要将她捉回来!” 谁知陆皇后闻言却是沉着眼:“不用了。” “娘娘?”德顺和金枝都是茫然。 陆皇后用力抓着手里的琉璃珠,脸色难看至极,这事她知道是谁干的,也知道是谁想要她的命,那桂娘十之八九已经被人灭了口。 她脑海里突然就浮现白日里萧厌说的话。 “陆崇远行事狠辣,那关氏被他们活活逼死……皇后娘娘和殿下,要多保重。” 陆皇后手指用力到青白,那琉璃珠串突然断了,挂在上面的珠子稀里哗啦地滚落一地。 第260章 朗夜星空,突然就下起了大雨,瓢泼一夜,第二天早上,宫门前的石台上都积起了水潭。 安帝突然头疾,休朝一日,可无论宫中还是京里,关于陆家的事情依旧热闹至极。 陆家昨日的事情瞒不住人,四皇子带人闯了陆家,那关氏尸身又被抬着招摇过市,满京城都知道她与铖王“苟且”,陆家与铖王府“易子”,原以为这次陆家定受责难,可谁也没料到,入宫请罪的陆崇远安然出来不说,还突然解了禁足。 钱绮月伏在桌上说着外间八卦,薛茹拿着小锤敲着核桃。 等盘子里剥好的核桃仁快要堆不下时,她才将其一分为二,多的给了棠宁,少的给了钱绮月。 “小阿茹,你偏心。”钱绮月指了指棠宁身故作不满:“为什么她的比我多?” 薛茹说道:“阿姊喜欢。” “可我也喜欢。”钱绮月故意逗她。 薛茹也不恼,抿嘴笑了笑:“那我再给阿月姊姊剥。” 话是这么说,可手里的核桃剥完之后,她依旧将多的放在棠宁身前,少的才给钱绮月。 钱绮月见状就朝着棠宁努努嘴:“瞧瞧,瞧瞧,你家小阿茹当真是只疼她阿姊,真真儿是偏心眼……” “吃还堵不着你的嘴。”棠宁拿着核桃仁就丢她,见她装模作样“哎哟”一倒,扭头朝着薛茹道:“别理她,她就爱闹人。” 薛茹抿嘴露出两个酒窝,她是喜欢阿月姊姊的,哪怕她总喜欢逗她玩,可她是能分辨得出来阿月姊姊待她是和善的,不像是往日那些人,说着所谓的玩笑话实则处处讥讽,钱绮月只是爱笑,性子闹腾的些。 钱绮月咯咯笑了声,抓着手里的核桃仁就扔嘴里,继续说起刚才的话题。 “你是不知道,今儿个外头说什么的都有,有议论陆家的,有说关氏的,还有说四皇子的,你说那陆大夫人怎么会跟铖王搅合到一起呢,以前我见过她,她也不像是那种人。” “还有陆执年,他居然是铖王的儿子,陆家以前还把他当成了嫡子培养,人人都说往后他会是陆家家主,这要是没出先前那些事情,铖王没被牵扯进来,他岂不是当真就承继了陆家……” 钱绮月刚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简直咋舌,那话本子都写不出来这么精彩,光是想想陆家百年家业拱手给了铖王的儿子,别说陆崇远他们会被气死,怕是陆家十八辈的祖宗都能掀了棺材板。 “还好你跟陆执年退了婚约,要不然这回肯定被他拖累死,还有那个谢寅,说是他是被关氏从陆家抱来的孩子,可陆家女眷产子都有定数,这是不是陆家血脉都还不一定。” 堂堂皇室子孙,王府世子,一夜之间变成了来历不明的孽种,那谢寅也真够可怜的。 棠宁安静在旁听着,对于外间那些议论和传言不置可否,她倒了些果子饮递给钱绮月后,才说道:“议论四皇子的那些人都说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外乎就是说他狠心冷情,为博储君之位忘恩负义,也有骂他没脑子的,反正没什么好话。” 钱绮月端着果子饮:“对了,听说陛下病了,今儿个早朝都没上,说是得了风寒,不过我觉着不像。” “我爹昨天夜里知道陆崇远解了禁足,在府里骂了一晚上,早上出门时脸都是黑的。” “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陆家接连出错,陆大夫人这事也闹的沸沸扬扬的,不说申饬陆家问罪,反而让陆崇远重入朝堂,我觉着他今日不开朝,指不定是怕御史台那些老古板撞柱子。” 这完全是昏君行径! 棠宁见她愤愤然的样子扬扬嘴角,安帝的确是病了,阿兄跟她说安帝服食金丹已久,且酗酒贪欢,他将那金丹当成了不老仙药,用量日益加大,丹毒入体又受了刺激才会头疼剧烈,只是外人不曾知晓。 太医署的人对外说的是安帝风寒入体,可朝中之人却半字不信,觉得哪会这般凑巧,如钱绮月一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那御史台的人听说一大早就去叩了安帝寝殿大门,这会儿怕都还在闹着。 安帝休朝也不得消停。 钱绮月嘀嘀咕咕跟棠宁聊着外头的事,棠宁和薛茹都是安静听着。 外头还在飘着雨,淅淅沥沥的落在瓦上,流淌下来在檐梁边汇聚成雨线滴落下来,溅起一地的水花儿。 午后宫里的人才过来传旨,棠宁领着薛茹陪同铖王妃一起领了圣旨,待到给了红封将传旨的宫人送走之后,顾鹤莲才不知道打哪飘了出来。 “萧厌说安帝已经给铖王定了罪,铖王府的家业得尽快理清楚,还有立府的事情,你是打算留在积云巷,还是另寻府邸?” 顾鹤莲虽然瞧不上谢天瑜那点儿东西,可那都是他和皇家欠荣玥的,一分一毫都得给荣玥拿回来。 荣玥随意将圣旨扔在一旁:“另寻府邸。” 既是以荣氏开府,往后荣家祠堂就会搬了过去,将来若是可能她还会替荣家寻个合适的嗣子,况且这棠府是棠宁的地方,也是萧厌赠给她的,荣玥从来都没有打算过要让棠宁改了匾额,让这里变成荣家。 顾鹤莲刚想说他有宅子,可想起眼前人的性子,将话咽了回去,只是说道:“那我让人帮你去找。” 荣玥没有拒绝,只看着他:“还得烦你借我几个帐房,铖王府产业太杂,想要理清楚有些麻烦,我手中无人,想要重新找人也得花费些时日,顾家能人颇多,先借我用一下,我会照顾家双倍月银给他们,待铖王府的事理清楚后就让他们回去……” 顾鹤莲眉头皱了起来:“几个帐房而已,给你就是。” 荣玥神色温和地摇摇头:“不用了,暂借一下就够了,岂有只借不还的道理,我眼下手头没太多银子,买宅子的钱还得劳烦你帮忙垫付一下,等铖王府的产业清算完后,我会立刻还给你。” 第261章 顾鹤莲眉毛皱的更紧:“我缺你那点儿银子?” 话一出口,他就懊恼,刚想想办法弥补,就听荣玥平和道:“顾家主自然是不缺银子的,谁不知道左州顾家富可敌国,只是我如今能拿出的也只有那些银钱,若是顾家主瞧不上眼,那宅子还是我自己让人去寻。” 顾鹤莲一口郁气憋在心里,陡然生出烦闷来。 “荣玥……” 顾鹤莲想要说话,见她抬眼凤眸平静,旁边还杵着棠宁和薛茹,外加一个刚过来的钱绮月,他满心的话顿时憋在了喉咙里,焦躁地甩了甩袖子:“我没瞧不上眼,你用不着跟我这么客气。” “不是客气,是礼数,这段时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荣玥柔声道:“先前将你从左州匆匆叫来本就失礼,更何况往日还有误会,你看在父亲和阿姊的面上愿意帮我和棠宁,我已经十分感激。” “我不是…” “嗯?” 顾鹤莲张了张嘴,见屋中几人都是看他,他嘴角陡然抿直,片刻后恼怒:“你也说了荣家于我有恩,就算你不叫我,知道小海棠有难我也会进京的,况且一点破事哪就那么多废话,磨磨唧唧个没完!” 见荣玥神色顿住,顾鹤莲像是被人掐了喉咙:“我去找房子了,帐房晚些让他们过来找你。” 他匆匆忙忙地就撩开帘子朝外走了出去,撑着伞到了院子里,回头看了眼那边房中,想起荣玥刚才眼底的错愕,顾鹤莲忍不住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就你长了张破嘴! 好好说句话要死?! 顾鹤莲心头堵着石头,抬脚就想朝外走,谁知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端着东西过来的花芜。 “……顾家主?” 顾鹤莲脸一僵:“有蚊子。” 花芜“啊”了声,看了眼雨淋淋的天气。 这天还没彻底热起来,就有蚊子了吗? …… 荣玥被顾鹤莲突如其来的动气弄的愣了下,见人走后脸色有瞬间的尴尬。 她对顾鹤莲心怀愧疚,当年要不是她误信谢天瑜,顾鹤莲也不会摊上那等恶名,被逐出荣家狼狈离京,虽然他后来进了顾家,如今也过的极好,可荣玥总觉得亏欠了顾鹤莲。 荣玥知道往日对顾鹤莲态度不好,才想和和气气与他相处,可没想到惹了他不高兴。 她垂眸压下了心头无措,见身旁三个小姑娘都在看着她,荣玥脸上扯出抹笑来说道:“这圣旨下来,明日起怕是少不得有人过来。” 京中向来都是这样,若她依旧是铖王妃,或只是跟铖王和离,怕是没人会关心她如何,可偏偏她得了铖王府家业,还被封了荣国夫人,加上铖王跟陆家那起子“勾当”,想要过来看热闹、打探消息,或者是攀关系示好的人不会少了。 棠宁说道:“姨母要是嫌烦,我让杭护卫他们直接拦了就是。” 荣玥却是摇头:“拦是拦不住的,荣氏立府早晚是要跟京中那些人打交道的。” 她这些年顶着铖王妃的名头,事事都是替铖王府筹谋,那些人情交际也都落在了铖王府身上,她要护着棠宁,要在京中立足,就不可能一直缩在乌龟壳子里,她得让人知道棠宁是有娘家可依的。 “我身子还没养好,也不想让人冲着陆家事来,这样,如果真有人来就告诉她们,十日后我会在府里设宴,陛下赐我一品诰命,邀她们过府同庆,等过两日我身子好些了,会让人送帖子过府。” 棠宁想了想觉得可行:“那我吩咐惜春她们。” 钱绮月一听有宴会顿时心喜,她连忙在旁问道:“夫人,您设宴,我能来吗?” 荣玥笑道:“当然可以,我会让人单独给你和钱夫人下帖,钱小娘子务必赏光。” 钱绮月高兴起来。 …… 钱绮月在棠府赖到天色渐暗时才离开,若不是身边丫鬟催促,她都打算留在棠府过夜。 送走了钱绮月后,棠宁陪着薛茹看了会儿书,等薛茹困倦回去歇着,她才收拾了一番,让花芜她们也下去歇着,她靠在床头想着陆皇后和陆家的事,昏昏欲睡时,就突然瞧见窗外仿若有影子晃过。 棠宁定睛一瞧时那影子已经走远,她眼神一喜,连忙赤脚走到窗边推开窗扇,就瞧见正朝着外间离开的萧厌。 “阿兄。” 萧厌回头,就瞧见小姑娘伏在窗棂上,探头看他时满眼惊喜。 萧厌阔步走了回来:“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棠宁趴在窗边:“阿兄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刚从宫里出来。” 那皇宫之中全是鬼魅魍魉,安帝头疼消减之后,就传他进宫,听着安帝絮絮叨叨骂着陆崇远犯上,满脸狰狞斥陆家该死,却又拐弯抹角的让他暂放陆家之事。 虽然他早就知道,陆家握着安帝把柄,哪怕闹的再大,陆家敢拼着鱼死网破安帝也会退步,可真瞧见安帝那副无能狂怒遮遮掩掩的样子,却依旧觉得这种人当年害死父王当了皇帝,实在是可悲。 萧厌看着不断大骂又色厉内荏的安帝,有那么一瞬间动了杀意,等从宫中出来后他就莫名想要见见棠宁,哪怕只是在她窗边站一站,也能让他翻涌嗜血的心里宁静下来。 棠宁觉得今夜的萧厌有些不对劲,她朝着他招招手,待萧厌靠近后才低声问:“是宫里的事不顺利吗?” 萧厌摇头:“没有。” “那阿兄怎么不高兴?”棠宁问。 萧厌没想到她这般敏锐,收敛了些身上冷意,垂眸看着她时放松下来:“不是不高兴,只是有些累了。” 见小姑娘担心看着她,他说道:“陆崇远昨日解了禁足,今日上值之后就上了折子给陛下,言及他与我有私仇,漕粮一案交予我来审不妥,要求将漕粮一案移交刑部,由三司会审,安帝准了,命人将陆肇送去了刑部大牢。” 棠宁错愕:“陛下是想要暂放陆家之事,停了漕粮的案子?” 萧厌“嗯”了声。 “陛下疯了?” 棠宁皱眉,这满京城谁不知道萧厌跟世家“有仇”,陆家跟他之间也早就不死不休,安帝先前就是因为这样才将陆家的案子交给他来办。 他一直想要铲除世家,那漕粮的案子也是安帝一直压着让人深挖,关氏一死,陆肇和陆家必定反目,只要稍用些手段,陆肇那边说不定就能开口将陆家的事吐露出来,可他居然将陆肇移交到了刑部,显然是不想要萧厌再插手。 棠宁沉声道:“陆家是抓了陛下什么把柄?” 陆崇远不过进宫请罪一趟,先是解了禁足,后又按下漕粮的案子,这根本就不正常。 萧厌见她瞬间就想明白关键,扬唇:“大概是他得位不正,陆家又跟他狼狈为奸,彼此都知对方死穴,鱼死网破下大概同归于尽,所以不得不退后一步。” 见棠宁闻言后神色凝重,小脸紧绷着时,抓着窗框的手指都用力极了。 萧厌说道:“只可惜,有些事情是他喊的开始,却由不得他来说结束。” 陆家想退。 安帝想退。 可有的人,早无退路。 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陆肇,能要陆家命的,也不是陆家其他人,有些事情陆肇死都不会开口,可别的人会。 他要断了她所有希望,逼她自断臂膀,让她陷入绝境,只能朝着他留的路去走。 萧厌眸中染上些寒霜,伸手落在棠宁发间时,动作却是轻揉:“去睡吧,过几日有热闹瞧。” 第262章 关氏自尽,喧嚣于野,陆家颜面尽失,却因陆崇远突然重回朝堂被压下来几分,反倒是铖王妃跟铖王和离,受封荣国夫人的事更加热闹。 宗亲那边不敢置信,纷纷求见安帝,结果连面都没见到就被冯内侍挡了回来,朝中一些老古板也言及铖王妃此事太过逾制,莫说皇室无和离,就算真的和离,男婚女嫁既不相干,铖王府产业查抄之后也该归于国库。 御史台明里暗里接了不少异言,亦有人撺掇弹劾,曹德江接连见了好几位老臣,对于他们质疑左耳进右耳出。 “曹公,那铖王妃的事,咱们真不管?” “你想怎么管?” “可她这……不合制啊……” 曹德江翻看着手中那些折子,只将其中一封递给了开口那人:“看看。” 那人愣了下,接过一看,下一瞬就睁大眼,他蓦地抬头:“这,铖王的案子还没过堂,怎么就直接处决?” 那是圣上御笔勾画,铖王五日后于菜市口斩首。 那人看向曹德江:“铖王可是亲王,他的案子不过宗正寺吗……”说是谋逆,可到底只是勾结兵部、私藏军械。 往日若遇到这种情况,大多只是被削爵圈禁,或贬为庶人,铖王怎就直接处决了? 曹德江垂眸冷讽,铖王的案子拖了这么久,又跟陆家牵扯上,以他们这位陛下的心思,不拿着大做文章才怪,可如今既是将陆肇移交刑部,准陆崇远突然归朝,又急急将铖王处决。 无端透着一股子不愿让人再追查下去的心虚。 曹德江心中只觉得可笑,说话时却是冷淡:“陛下既已定罪,此事就没有再辨的可能,册封铖王妃的圣旨是宫中给的,你此时进言,是想说铖王妃不该领受圣旨,还是陛下不该下旨?” 那人脸上变化。 曹德江说道:“铖王府的产业说到底是皇家私产,就算真有人过问那也是宗正寺的事,轮不着御史台插手,你们与其盯着个无辜被骗好不容易才解脱的女子,倒不如多瞧瞧陆家那头。” “陆家长子贪污,长媳偷情,混淆皇室血脉多年,又家宅不宁,这段时间陆家丑事不断,陆崇远却还堂而皇之留于朝堂,御史台有着肃清纲纪,纠察弹劾之责,如今满京城的眼睛都落在咱们身上。” “你们有功夫去管荣国夫人的事情,倒不如多想想怎样才能不让御史台成了个摆设。” 曹德江的话让得周围那些个御史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有人说道:“曹公,我们不是没有弹劾过陆家,可陛下的态度您也瞧见了。” 自从陆崇远归朝到现在已有四日,他们何曾没有弹劾过陆家和陆崇远,可是陛下突染头疾,先是罢朝了三日,好不容易上朝了,他们才开口提陆家时,陛下就说刑部审结之后,再提此事。 有位御史神色愤愤:“陛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日对陆家明明冷淡,可这次却跟变了个人一样,弹劾的折子留中不下,朝中那些人见风使舵,眼下居然还有人逢迎起了陆家……”当真是荒谬! 曹德江脸上微冷:“既然留中,那就再上,御史的职责便有规劝圣上,至于荣国夫人的事,若再有人提及,就让他们去找桓王,皇家私事让宗正寺去解决,御史台做不了这等闲事。” 他一句话就将铖王和离的事定性成了皇家私事。 御史台的沉默,安帝的置之不理,加上宗亲那边屡屡进宫不见成果,铖王妃依旧成了荣国夫人,叫不少原还想拱火的人消停下来。 积云巷这边全然没理会外间议论,只派人开始清算铖王府家业,眼见着一箱子一箱子的东西从铖王府抬出来,铖王处决的消息也跟着传开,原还打算观望的那些人便知道荣国夫人这事成了定局。 积云巷越发热闹起来,接连过府想要探望的各府女眷更加多了,送礼的,道贺的,几乎将棠府门槛都要踩破。 荣玥只见了文信侯夫人几个往日与她关系亲近之人,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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