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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父和父母留下家业,到时撕破脸皮,陆郎君不嫌丢脸就行。” 见陆执年目眦欲裂,满是震怒。 她犹嫌不够,扬唇凉飕飕地道:“哦对了,陆中书于朝堂权势滔天,京兆府未必受理,可我家阿兄管着枢密院是陛下耳目,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不平之事,还有傅老夫人也说过我若被人欺负可去寻她,想来曹公和御史台众位大人会很乐意替我这个孤女出头。” 她将狐假虎威,有钱任性发挥到了极致。 “我手中旁的没有,银子多的是,再不然接济几个京济院的寒门学子,大把银子撒出去,想来他们会很乐意替陆家传扬美名。” “宋棠宁!!!” 陆执年紧紧攥着拳心,哪还有半点君子修养,他怒视着宋棠宁时喉间呼哧喘气,脑子里嗡嗡作响之时,更觉得往日熟悉人事全部颠倒。 她跟他讨要那些东西,还想毁了他与陆家名声,曾经那么有情的人,一朝冷漠起来居然无情至此。 她当真是将过去感情践踏成尘泥。 宋棠宁看着他气得形象全无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萧厌为什么总喜欢那般毒舌,与人说话也总是将人噎得不轻。 原来与有仇之人从不需要虚妄以对,只要他们不快乐了,她就觉得舒坦快乐。 “杭护卫,送陆郎君出去,将陆家的东西也一并送出去。” “是。” 杭厉直接朝外唤了声后,就立刻有人进来,抬着东西押着陆执年朝外走,眼见着他要挣扎说话,杭厉眼疾手快地扯掉陆执年一截衣袖,团了团就塞进他嘴里。 陆执年到了嘴边的话噎了回去,想要挣扎不能,被强行扣着朝外走。 他竭力回头望向厅内时,就瞧见那脸带红痕的小女娘身形越来越远,远到看不清她脸上神情,可那眼底的寒霜仿佛依旧萦绕在他脑海之中。 直到被人一把推攘着摔下了棠府门前台阶,陆执年踉跄跌在地上。 两卷东西直接迎面朝着他脸上砸了过来,就着凌乱衣衫滚落在地上。 “陆郎君,你们陆家既然瞧不起我家女郎,拿着那些无耻之言欺骗女郎,我家女郎也不需攀附,这些年你们陆家送给我家女郎的东西已经一件不少的还给了你们,你们陆家得我家女郎的好处也请一一归还。” “三日之期,若是陆郎君没有将单子上的东西送回来,哪怕只少一件,便京兆府见。” 花芜跟在杭凌身后出来,让人将一个不大的箱子搬着放在了陆执年身前,等将棠宁先前交代她的话说完后,看着外间已然围拢过来的人群,她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陆郎君,我家女郎曾经全心为你。” 她跟在宋棠宁身边多年,亲眼看到自家女郎是如何从耀眼骄阳压抑着性子变成后来模样,女郎恨不得将一腔真心掏出来,处处都以陆执年的事为先。 可陆执年却辜负了她。 花芜满是厌恶地说道:“你配不上我家女郎对你的好。” 陆执年衣衫凌乱的跌坐在地上,身前摆放着的是从棠府里扔出来的东西,那不大的箱子里摆放着些零散小物,每一件都保存的极好,干净的像是被人时时擦拭。 只是这么多年婚约,陆家送来的所有东西就那么零零散散地摆在箱子里,竟是连一半都没装满,显得寒酸至极。 陆执年只觉得周围那些人打量他的目光变得古怪,身上先前被扯掉的衣衫也遮不住后背,他一把扯掉嘴里堵着的布团,玉白的脸上羞恼的满是通红。 身旁松墨手脚并用爬过来搀他,将身上外衫披在陆执年身上:“郎君…” 陆执年死死咬牙:“走!” “郎君!” 见陆执年快步走了,松墨急急跟在他身后狼狈离开,独留那箱子孤零零地落在了棠府门前。 周围那些人都是面面相觑,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格外的眼熟。 当日宋家老夫人便是被人这般扔了出来,没过多久宋国公府的人相继下狱。 如今连陆家郎君也衣衫凌乱地被扔了出来,还连带着一口据说是装着陆家这些年送给那宋小娘子物件的箱子。 只那箱子里放着的东西未免太寒酸了些,那当真是陆家送的? 陆家是金玉其外,“节俭”至此,还是当真抠搜小气,那些个东西稍显富贵的人家都拿不出手,更遑论是世家姻亲? 第81章 外头人议论纷纷,杭厉正想着进府回禀宋棠宁,看陆执年没带走的箱子该怎么处置时,身后就传来一道又低又细的声音。 “杭护卫。” “小娘子,你怎么出来了?” 杭厉回头有些惊讶,不知道宋茹什么时候居然站在他身后。 宋茹身上不似那夜穿着泛白的衣裳,一身粉色长裙衬得她添了几丝颜色,头上绑着的发包也将本是瘦弱的小脸显得可爱许多。 被人注目,宋茹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可转瞬想起眼前的是阿姊的人,这里是棠府不是宋家,她这才稳住没往后退。 “我刚才瞧见陆郎君欺负阿姊。” 宋茹小声说道:“陆家家世显赫,想来能送给未来孙媳的东西想也是他们觉得珍贵的,而且阿姊想要跟陆家两清,自然是要让人知道清楚,杭护卫不如叫人把这箱子给陆家抬过去,顺道也将这两张单子送到陆郎君手里。” 见杭厉诧异看她,宋茹抓了抓手心,有些紧张地说道: “阿姊不愿跟陆家纠缠,那就要与他们当面说清楚,这么珍贵的东西,去送时最好人多一些,走最热闹的街头,若是可以的话也叫人知道阿姊送还了什么,免得阿姊明明已经把东西还给他们了,他们回头还来诬赖阿姊。” 杭厉愣了一下,转瞬就懂了宋茹的意思,脸上忍不住露出些愕然。 那天夜里他虽然看到过这位宋家庶女不同于表面怯弱的一面,可他依旧觉得她是温软的小白兔,性子胆小怕事,万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般心思。 若是真的照着宋茹说的去做,不仅陆执年别想做人,那整个陆家下上都要丢尽了颜面。 这么损的招儿,这小姑娘居然想得出来。 “杭护卫?” 宋茹被他看的有些紧张,知道不想惹眼就不该说这些,可是陆家人欺负阿姊,那陆执年更是坏透了,她抓着袖子低声道:“你要是觉得不好,可以先问问阿姊和萧督主…” 杭厉见她脸色苍白,紧张的手指绞着衣角,直接就扭头朝着一旁站着的人说道:“去叫几个人,带上锣鼓,抬着箱子,把陆家送给咱们女郎的东西给他们送回去。” “记清楚了,这东西定要亲手交到陆郎君手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清点清楚,免得回头有人说咱们女郎占了陆家便宜。” 旁边立时就有人道:“是。” 杭厉见小姑娘松了口气,那被绞的皱巴巴的衣角也被松开,他说:“我要进去回禀女郎,小娘子可要一起进去?” 宋茹连忙摇头,萧督主和顾家那位家主都跟阿姊在一起,她虽然想见阿姊,可是不能去抢阿姊注目,也要跟阿姊亲近的人避嫌才行。 “我有些困了,先回去休息,待会儿再去见阿姊。” 小姑娘说完后,也不等杭厉回话就提着裙摆就小跑着离开。 杭厉皱眉看了看日头正盛的天:这个点,困了? “统领,陆家还去吗?” “去!” 杭厉收回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朝着一旁道:“去多找几个人,锣鼓弄多些,定要叫满京城都知道咱们女郎跟陆家两清。” 棠府的人都是萧厌那边派来的,知晓督主对女郎的在意,况且宋棠宁待他们极好,温柔大方,从不为难。 那陆家做的事情恶心人,陆执年更不是个好东西,知道要去陆家“找事”,一群人踊跃报名,等到了最后十余人提着小小的箱子,敲锣打鼓送去了陆家。 于是那头陆执年满是狼狈的刚乘车回府不久,换掉了被扯烂的衣裳,尚还没想好该怎么去见陆崇远和陆老夫人他们,就听到外间一阵锣鼓喧天。 不等他命人去询问,门房那头的人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满脸古怪地进来传话说积云巷棠府的人抬了个箱子送过来,指名点姓要他接收。 “那些人说,那箱子是宋小娘子命他们送来的,说是让郎君记得三日之期,外头现在围了好些人,那些人敲锣打鼓吵得厉害,拿着两卷单子说是要郎君亲自去接。” 陆执年眼前一黑。 “郎君!!” 松墨吓得上前扶着他,就感觉到入手一片冰凉。 陆执年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只觉得喉间满是血腥,脑中晕眩着时咬牙切齿。 “宋!棠!宁!!” 她好的很!! …… “哈哈哈哈,厉害,厉害!” 顾鹤莲亲眼瞧着被宋棠宁扔出去的陆家小子,想着今日之后那陆家名声扫地的样子,几乎不用想都知道那箱子被人抬走送去陆家之后会有多热闹。 先前因着铖王妃生出的恼怒散了个干净,顾鹤莲满是稀奇地上前瞧着宋棠宁:“你这小丫头打哪儿学来的这些本事,倒是跟你外祖父他们完全不同。” 荣太傅是个正经性子,心怀大义,眼里容不下沙子。 荣大娘子温柔娴静,荣玥则是个暴脾气冲动单纯。 宋棠宁明明年岁还小,长着一张看上去就好欺负的脸,可刚才教训陆执年那手段却是刀刀见血,生生将那陆家三郎脸皮子剥了下来,剐的他颜面名声全无。 这般瞧着阴损的手段全然不像是荣家人会的。 “还有你那个妹妹。”顾鹤莲说道,“先前听闻她处境知她是个温软怯弱胆小至极的,没想还是只长了爪牙的兔子。”挠起人来,比宋棠宁还狠。 棠宁也是惊讶宋茹会出主意,虽然意外宋茹所说,可知道她是想替自己出气,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 至于她自己…… 宋棠宁抿抿唇觑了眼不远处崖岸肃冷的萧厌,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只是下意识地去想要是阿兄遇到了这种事情会怎么去做。 先前阿兄教过她,与人对敌得摸清楚彼此长短,想要对付陆执年这种好颜面又在意名声的世家子,就得捏着他软肋下手。 陆家最大的软肋就是世家颜面,陆执年亦是。 萧厌似是看出小姑娘眼底惴惴,温声夸道:“做的不错。” 宋棠宁瞬间露出梨涡来。 萧厌又话音一转:“只是下次别扒衣裳,脏眼。” 宋棠宁脸上囧住。 一旁顾鹤莲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厌瞧见小姑娘脸红,倒也没再多说,只招手让人到了跟前。 见棠宁有些疑惑地仰头看着他,他从怀中取出一瓶伤药来,将其握在手里说道:“手不疼吗?” 宋棠宁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扯到了伤口,陆执年在时,她满腹心神都是想着该怎么对付他,如今人走了,萧厌一提,她才冷不丁地察觉到痛来,瞧着手指上的伤口直吸气。 “伸手。”萧厌说道。 宋棠宁呐呐抬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刚才没留意……” 原以为萧厌会像是上次宋老夫人伤她时那般动气训她,谁知道身前人只是隔着衣袖捉着她的手温声说道:“伤口还好,只是结痂的地方有些裂了,上些药止了血就行。” “阿兄?”棠宁怔怔。 萧厌见她水眸迷茫,揭开伤药倒在她手指上:“看我做什么?” “我以为……” “以为我会训你?” 萧厌见宋棠宁张了张嘴,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扬唇说道: “陆家跟宋家不同,他们身后还有皇后,又与世家、皇室牵扯,想与陆家退婚又能全身而退,激怒陆执年势在必行,虽然他不值得,可是与他和陆家名声尽毁比起来,你流的这点血倒也不算是完全吃亏。” 今日之后,那陆执年多年经营的好名声毁个干净,陆家也背上强占孤女家业恶名。 他们若是不能在三日内将那单子上的东西一件不少还回积云巷,那世家的颜面定然会丢到全城皆知。 萧厌垂头瞧着她伤口:“况且这次比起上一次进步了许多,知道让人守在一旁,见势不对就将人撵出去,下次再接再厉,争取让旁人流血,自个儿不受疼。” 宋棠宁万没想到萧厌居然会夸她,她先是神色呆滞,随即便是无语:“阿兄,哪有你这样教我的?” 不教训她肆意妄为,反而让她再接再厉。 她要是个嚣张跋扈的,还不得被他纵的无法无天? 顾鹤莲瞧着萧厌黑眸轻垂,仔细替身前小女娘敷着伤药,听到她嗔怪言语时嘴角扬起,暖化了一身凛厉,而宋棠宁望着身前之人时满是嗔怪却笑弯了眉眼。 顾鹤莲原本笑着的脸上突然就微凝了起来,目光锐利了些:“小海棠,你跟萧督主关系倒好。” 宋棠宁笑着回了句:“他是我阿兄。” 顾鹤莲看向萧厌,阿兄? 他可知道这萧厌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身为权倾朝野手段狠辣的宦官,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真对一个无甚交集的小女娘这般好? “萧督主怎会认棠宁当义妹?” “投缘。” 萧厌冷淡回了一句,似乎看出他眼底那丝疑惑,只将棠宁手指上了药,拿着锦帕包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等将药瓶重新收回了袖中之后,他才扭头看向顾鹤莲:“棠府地小,铖王妃需要静养,顾家主还不走?” 顾鹤莲瞬间被捅了心窝子,想起有了身孕刚跟他大吵一架的铖王妃,直接就瞪着萧厌说道:“这是小海棠的宅子,她都没赶我走,萧督主是不是太多事了?” 萧厌淡声道:“我是棠宁的兄长。” 顾鹤莲:“……” 萧厌:“长兄如父,顾家主呢?” 顾鹤莲气得怒视着萧厌,对上他凉飕飕的目光,还有一旁有些茫然的宋棠宁,破罐子破摔地道:“那我还是小海棠的舅父!” “原来顾家主是铖王妃兄长?” 顾鹤莲:“……” 萧厌说起话来能噎死个人:“只是铖王妃好像不怎么喜欢你这位兄长,她如今有孕在身,你留在棠府怕是会影响她养胎。” “要不然顾家主还是先走,反正顾家家大业大,你不愁无处栖身。” 顾鹤莲:“……” 心脏被扎成了窟窿眼。 顾鹤莲怒视着萧厌时恨不得能直接弄死他。 个狗贼!! 先前要他挡刀时恨不能将他拴在棠府,如今事成就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 宋棠宁刚开始还没觉着不对劲,可等后来却回过味儿来,待察觉到顾鹤莲跟萧厌二人剑拔弩张,这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顾家舅父也几乎快要被自家阿兄给气死,她连忙在旁开口。 “府里这么大,多的是能住的地方,做什么让舅父出去落脚?” 宋棠宁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皱着小脸说道: “我知道舅父不喜人叨扰,西厢那边安静人少,不会有人打扰到舅父,而且姨母在主院这边静养,轻易也见不到外院的人,我会叫下人将中间隔开,不会让姨母与舅父见面,这样也不会各自生气。” “舅父要是觉得还不行,西北角有处跨院跟府里是隔开的,只需堵了府中这边的门,走角门就能出府,舅父觉得如何?” 顾鹤莲:“……” 不如何! 他一口气憋在了喉咙口,这小丫头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舅父?”棠宁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是对自己安排不满,不由说道:“那舅父若是不喜欢,您便在府里自己找个顺眼的地方,我叫下人收拾起来。” 顾鹤莲脸上乍青乍白,而萧厌瞧着自家小孩儿歪着头一本正经地跟顾鹤莲商量,思虑着如何将他与铖王妃分开,他蓦地自喉间溢出些笑来。 “客随主便,你这样安排就很好,顾家主想必很是欣喜。” 顾鹤莲:“……” 他欣喜个鬼!! 顾鹤莲满脸铁青想要甩袖走人,更觉得这朵小海棠跟荣玥一样没有良心,可对上萧厌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忍了又忍,咬牙说道:“就住西厢!” 宋棠宁蓦地绽出笑来:“好,我这就让人去收拾。” 她转身便去叮嘱花芜,让她交代府里的下人去将西厢最大的院子腾出来安置顾鹤莲,还有顾家跟来的那些下人。 这边顾鹤莲则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萧厌:“萧督主过河拆桥的本事,顾某佩服。” 萧厌闻言扬唇:“桥拆了就拆了,顾家主不是依旧心甘情愿当这樵夫?” 只要铖王妃在。 不怕顾鹤莲撒手走人。 第82章 积云巷一片“其乐融融”,陆家这边却是乱成一团。 看着脸色灰败的陆执年,陆老夫人用力拍着桌子。 “混账,那个混账东西!!” 明明往日是她自己送来的那些东西,是她百般讨好想要融入陆家,如今她居然敢跟他们清算这些外物,竟还敢当众扒了他孙儿的衣裳,将人从棠府扔了出来,让他们整个陆家都成了笑话。 陆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那宋棠宁竟敢这般折辱三郎,让那些个下人羞辱陆家,她还想不想嫁进我们陆家了?!” “她要真想,又怎会与我们撕破脸。” 陆崇远的话让得厅内几人都是蓦地抬头,而他则是捏着腕上的珠串,想起外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话,神色冷然:“那宋家女恐怕早就生了退亲的心思了。” 至少她根本就没想继续跟陆执年走下去。 “怎么会……”陆老夫人满脸震愕。 宋棠宁有多依赖陆执年没人比她更清楚,她满腔心思都在陆执年身上,一身骨头都被她驯的服服帖帖,陆家说左她不敢行右,她怎么会突然就生出了反骨? 陆肇站在一旁看着放在厅内的那箱东西,他不在意宋棠宁是不是反骨,只是想起刚才那积云巷的下人站在府门前,当着所有人念这箱子里的物件有多丢脸。 “永安十一年三月,陆郎君送木簪一支,女郎还礼澄泥玉砚,赤金珍珠镶红宝石头面三副。” “永安十一年四月,女郎赠前朝大儒冯何先生临安春晓图一幅,兰亭旧章两卷,陆老夫人还礼珊瑚珠一串。” “永安十二年一月,赠陆老夫人水心玲珑瓶一支,松鹤紫檀屏扆一套……” 陆肇瞧着那卷上写着的东西。 若只是陆家之物就也罢了,偏偏之前积云巷那些人在门前念一句陆家赠礼,便补一句宋棠宁送来的东西。 宋棠宁送往陆家之物无一不是珍品,可陆家的“还礼”却几乎都是随手可见、毫无用心的东西,而且收那宋棠宁五六次东西才会还上一次,这般对比之下,陆家抠门小气的嘴脸显露无疑。 陆肇只要一想起当时门外那些人望向他时那古怪至极的目光,就觉得窒息。 “母亲,那宋棠宁好歹也跟府里定亲多年,咱们陆家也不缺金银之物,往日您赏给那些亲戚小辈的东西都不止这点儿,您怎么对宋棠宁就这么小气?” 陆肇看着卷上记录的那些,满是难堪的道: “往日宋棠宁大件大件的朝着府里送东西,我只当是府里与她礼尚往来,可怎想你们居然就送了她这些,定亲十年居然连一个箱子都装不满,你们知不知道外头人怎么说咱们,刚才那些人的议论我听得脸都被臊得没处安放。” 所有人都说他们陆家贪墨一个孤女的东西,世家脸面被扒了个干净。 陆老夫人被亲儿子说的脸上乍青乍白。 陆执年也是紧抿着唇低头看着箱子里的那些物件。 他对宋棠宁的存在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他知道她喜欢自己,依赖着他,不管他怎么冷脸,那小姑娘总会软着嗓音唤着他“陆哥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有时候心情好时,或是被她缠的不耐烦的时候,就会随手一指送她些小东西,那些都是他不曾在意的,可无论是什么,那小姑娘得了后都会欢天喜地的小心珍藏。 陆肇口中那支木簪,是他烦闷时在路边瞧见小摊贩雕的有意思,随手买回来的。 那日宋棠宁受了委屈哭啼啼的来见他,他嫌她眼泪闹人,便将木簪随手给了她,她只以为是他亲手雕给她的,捧着簪子就扬着雾蒙蒙的眼睛笑着说“陆哥哥真好”, 那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宋棠宁哪怕身着绫罗锦裙,梳着精致发髻,那乌发之中也总是插着那支简陋至极的木簪,哪怕被人笑话她也不管不顾,依旧乐的美滋滋的。 陆执年想起小姑娘甜甜叫他“陆哥哥”的模样,就仿佛被人攥紧了心口,疼的窒息。 陆崇远抬眼看着陆执年:“三郎,你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自然是退亲,我们陆家可容不下这尊大佛…”陆家二叔在旁怒道。 陆执年却蓦地开口:“我不退亲。” 陆家二叔扭头满是震怒:“三郎,那宋氏女都将你的脸踩在了地上,你不退亲还想干什么?!” 陆执年抿着苍白的唇,想起宋棠宁之前在积云巷与他说的那些话,心里涌着不甘,他是喜欢宋棠宁的,哪怕当初的确因为宋姝兰生了怜惜之心,可他心里未来的陆夫人只有宋棠宁。 陆家二叔皱眉:“大哥,你难不成也还想要那宋氏女当儿媳?” “宋国公府如今都没了,宋鸿这次下狱恐怕也没机会再出来,那宋氏女害的宋国公府满门倾颠,全然不顾骨肉亲情,这般心狠歹毒的女子怎配嫁进陆家?况且他都这般折辱三郎,陆家若再接纳她,往后旁人怎么看我们?” 陆肇也同样厌恶宋棠宁心狠,他扭头看向陆崇远:“父亲,不如这婚事就此作罢吧……” “不能作罢!” 陆老夫人陡然出声。 厅内几人都是蓦地扭头看向上首,陆老夫人捏着袖中的手唇色有些发白:“这婚事是皇后娘娘定下的,为着的不仅仅是宋国公府,四殿下还需要荣家留下的那些人脉。” “而且眼下外头闹的沸沸扬扬,若是陆家真的就此跟宋棠宁退亲,那岂不是坐实了陆家亏待宋棠宁,还会让人觉得陆家凉薄寡情,见着宋国公府颓败就弃了这桩婚约。” 陆肇和陆家老二陆钦都是皱眉,陆崇远则是定定看着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强撑着脸:“荣迁安虽死,可朝堂之中记着他的人不在少数,曾受过荣家恩惠的人也绝不会看着他血脉被人欺负,先前宋国公府之所以败的这么快,其中不乏那些人推波助澜。” “三郎的仕途才刚起步,四皇子也在夺嫡关键之时,皇后娘娘那边是绝不可能答应让两家退亲的……” 第83章 陆崇远直接打断了陆老夫人的话:“皇后娘娘那边自有我来开口,宋棠宁和三郎不合适。” “可是……” 陆老夫人张嘴就想要说话。 陆崇远微眯着眼看着她沉声说道:“你不愿让三郎跟宋棠宁退亲,是因为四皇子和三郎的前程,还是有其他顾忌?” 陆老夫人脸色瞬间惨白:“我能有什么顾忌…” 她想强撑着狡辩几句,想说她只是为着大局,可是见陆崇远神色冷然地看着她,那双利目似乎能将她看穿似的,她到了嘴边的话说不出来,只脸色发白地垂眼避开。 陆崇远眉心紧皱,扭头朝着陆肇他们道:“你们先出去,三郎留下来。” “父亲……” “出去!” 陆崇远在陆家向来说一不二,陆肇和陆钦虽然疑惑自家母亲态度,可对着陆崇远冷声却也不敢辩驳。 二人出了门外之后,那房门就再次被人关上,等屋中只剩下三人后,陆崇远沉声道:“现在只有我和三郎,说吧,那宋氏女到底怎么回事?” 陆老夫人脸色泛白,原想辩解几句。 陆崇远就道:“陆家被宋棠宁推到了风口浪尖,你若隐瞒了什么让陆家出事,就算你我夫妻数十载,也休怪我无情。” 陆老夫人脸上一抖,没人比他更清楚陆崇远的心狠,他眼里只有家族利益,无论任何事情与族中冲突都能被他舍掉,妻子、儿女也一样。 陆老夫人不敢去赌陆崇远会不会对她心软,对着他满是冷厉目光压低了声音:“宋棠宁的婚事不能退。” “为什么?” 陆老夫人嘴唇微抖声音更低:“荣家当初留下很多东西都是外间寻不到的古籍孤本,宋棠宁先前送来的那些有很多都被四皇子拿走了,被他用来拉拢朝中一些老臣,送去他们府里当了赠礼……” 陆执年满脸震惊:“祖母?” 陆老夫人不敢去看他目光,只是朝着陆崇远说道:“那些东西早就经四皇子的手送进了旁人府里,四皇子亲手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去讨要回来?” 陆崇远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情,脸色瞬间难看:“四皇子拿走了多少?” 陆老夫人低声道:“一大半…” “皇后娘娘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 陆老夫人白着脸:“先前宋棠宁送东西来时,我只想着她往后是要嫁给三郎的,既是一家人,又能帮衬到四皇子,便由着他将东西取走了……” 朝中一些老臣对于身外之物都不怎么看重,四皇子想要拉拢他们自然就得“别出心裁”,多费几分心思。 荣迁安三朝为官,在世时又是大儒,手中的银钱或许比不上世家底蕴,可是那些孤本古籍,藏书字画等物,却是远比金银更加珍贵,万金难求。 宋棠宁就是个单纯好哄的,丝毫不知自己抱着宝山,每次只需她说上几句便捧着那些珍贵之物送上门来。 她以为陆执年喜欢那些,便从来都不吝啬,那时候陆老夫人笃定了宋棠宁是会嫁进陆家的,既是陆家儿媳,自然也有义务帮衬陆家得四皇子的好,所以她将那些东西交给四皇子时半句都没提及宋棠宁,只说是陆家祖上积攒下来的贵重之物。 四皇子借此得了一些朝臣依附,因此对他们越发亲近感激。 陆老夫人那时候只觉得自己聪明,能够拿捏宋棠宁这么个金疙瘩,可她哪里想到宋棠宁会突然跟他们翻脸,甚至还将之前送的东西列了单子寻陆家讨还…… “你糊涂!!” 陆崇远听着陆老夫人的话气得豁然起身,哪里还能稳得住先前模样:“那荣家的东西你怎么能够拿去送人,居然还交给四皇子让他送去给朝里的大臣?!” “我也没想到宋棠宁会突然翻脸……” “这跟翻脸有什么关系?” 陆崇远怒不可遏:“我们陆家是缺这点银钱,你怎能这么目光短视,寻常人家都知道不能动女子嫁妆,那宋棠宁就算嫁进了陆家,你也不该去算计她的东西,更遑论他还没跟三郎成亲!” 这要是传扬出去,外头人怎么看他们陆家?! 陆老夫人脸色煞白:“我也是为了陆家,为了四皇子能早日收拢朝臣,得登大宝……” 陆崇远闻言却是更气,怒视着仍在狡辩的老妻:“你这是想要害死四皇子和陆家,那荣迁安是什么人,荣家的东西岂是那么好拿的,宋棠宁如今摆明了是要跟陆家翻脸,这单子更是闹的人尽皆知。” “你说你想要帮着四皇子,那如今该怎么办,陆家拿不出这些东西,那宋棠宁也死抓着三郎之前的事不放,这单子上所写的一旦流传出去,让人知道荣家的东西进了那些人府邸,你叫四皇子如何自处?” 不去讨要,陆家拿不出东西,定会撕扯的难看。 可是去讨要,送出去的东西又去要回来,四皇子先前拉拢的那些人恐怕都得翻脸。 最重要的是,堂堂皇子送礼,用的居然是个未过门的表弟媳妇的“嫁妆”,陆家磨着宋棠宁贪墨荣家遗物,拿去替四皇子铺路,这消息要是传扬出去,别说四皇子名声扫地,就是他们陆家也会丢尽了颜面。 “你,你简直是……” 陆崇远气得胸口起伏,指着陆老夫人就想怒骂:“你明知道那宋棠宁今非昔比,更跟萧厌那阉人厮混在一起,宋国公府都被她弄的全数下狱,这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陆老夫人被骂的脸苍白:“我以为三郎能将宋棠宁哄回来的,他与宋棠宁的情分不一样……” 谁能想到被她抽了傲骨驯化的乖巧的小女娘,一朝反目会这么狠,直击陆家七寸。 陆执年手心发抖,突然就想起先前在积云巷时宋棠宁清泠着眼,对着他说“你们陆家还不起”的模样,脸上惨白成一片。 那时候他只觉得宋棠宁的话格外可笑,这点东西陆家怎么可能会还不起。 可如今看着那卷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他却觉得头眼犯晕,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可笑至极的人。 他嫌她市侩庸俗,他府中却贪了她的东西。 如今别说是原模原样的还回去,就是想要凑齐恐怕都不易,这些东西,陆家还真的就还不起。 第84章 “祖母,您怎么能拿着棠宁的东西去讨好四皇子。” 陆执年脸苍白,说话也发抖:“棠宁铁了心要与我们清算,如今还不上这些,她会怎么看我们陆家?” 陆老夫人心口惶惶,却强自辩道:“那些都是宋棠宁自己送来陆家的,我们又未曾强求,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谁知道东西去了哪里,就算真闹出去,人家也只会说她小气,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讨要回去的……” “那她若真告上京兆府呢?” 陆老夫人一滞:“她怎么敢……” “她连宋国公府都能告了,亲伯父、祖母都能送进狱中,你凭什么觉得她不敢告你?” 陆崇远看着听到他话瞬间惨白了脸的陆老夫人,满是怒其不争: “她也就罢了,你是不是忘记了她身边还有个萧厌,那阉人本就一直想抓世家把柄,想尽办法的来对付我,宋家和铖王府的事情还没过去,你又闹出这些,你简直就是……” 哪怕素日冷静的陆崇远也忍不住气得手发抖,最后一甩袖子扫落了桌上的杯盏。 “糊涂东西!!” 陆老夫人从没被人这般喝骂过,更何况屋中还有陆执年这个小辈,她羞得脸上青紫,既是臊怒又是难堪,可是对着盛怒的陆崇远丝毫不敢出声反驳。 站在外间的陆肇、陆钦兄弟二人听到房中动静都是面面相觑。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父亲居然动这么大的怒气? “大哥……”陆钦皱眉想要进去。 陆肇摇摇头将人拦住:“父亲没叫咱们,先在外间侯着。” “可是母亲……” “父亲有分寸的,况且三郎也在里面。” 陆肇对于父亲陆崇远的话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且他也隐约猜到陆老夫人怕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父亲将他们打发出来已是留了颜面,他们这个时候进去才会让陆老夫人更难堪。 陆钦闻言只能按捺住心底担忧。 那边屋中陆崇远动气扫落一地东西,陆老夫人和陆执年都是安静至极。 陆崇远气得一直在踱步,片刻后才寒声道:“你自己进宫去见皇后娘娘,将此事与她说清楚。” “不行!”陆老夫人急声道:“我不能去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直都想要让三郎娶宋棠宁过府,要是让她知道这些,她定会对陆家生了嫌隙,四皇子也会厌憎了咱们……” “厌憎总比事后从旁人嘴里知道的强!” 陆崇远厉声打断了陆老夫人的话,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沉着脸说道: “陆家跟皇后、四皇子本是一体,他们就算生了嫌隙也舍不得陆家助力,往后总能想办法与他们修好。” “可是你若不将此事先行告知皇后,让她有所应对,回头等她从旁人嘴里知晓这些,四皇子猝不及防下直接被架在了高处,那才麻烦大了。” 四皇子想要夺嫡,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谨慎,宋棠宁跟陆家翻脸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人,有萧厌那阉人在旁护着,他们根本就没有信心能够逼着那女娘退让。 那些送出去的东西收不回来,宋棠宁追究之下定然会牵扯到四皇子,与其等着皇后从旁人嘴里知晓后责问,倒不如他们主动与皇后说了,这样还能商议如何处置。 陆崇远根本不容陆老夫人辩驳:“你现在就进宫,带着这两卷东西去,与皇后原原本本的将这事情说清楚,不许说谎。” 他顿了顿:“三郎,你也去。” 陆执年唇色苍白,刚想说什么,就见陆崇远沉着眼看他: “你与宋棠宁的婚事不可能再继续下去,若有机会,拿这桩婚事换取宋棠宁对陆家放手。” “祖父……”陆执年猛地抬眼。 陆崇远对上他的眼:“宋棠宁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事事依顺的小女娘,宋国公府若在,还能拿捏宋家人,可宋家没了,再无人能钳制她,我们如今唯一能够与她谈条件的只有你身上这桩婚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退婚,可不管你是真因宋氏女不甘心,还是被人折辱心有不忿,都别忘了我以前教过你的道理,也别为着一时之气损了家族利益,明白吗?” 陆执年脸上一点点沉默下来,伸手抓着挂在腰间的锦穗,用力到手指都忍不住发白。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跟宋棠宁的婚事居然变成这般模样,他竟是要拿着婚事去逼宋棠宁退让…… 陆执年仿佛已经看到那小姑娘知道这些后,对他满是嘲讽的样子,他敛眸苍白着脸哑声道:“我知道了,祖父。” 陆崇远拍拍他肩膀:“去吧,你与四皇子交好,此事好好与他说,若他当真介怀,也不必在意,他离不开陆家的。” 陆执年麻木点点头:“是。” …… 陆皇后知道陆家人进宫时,刚从太皇太后的宫里出来。 她满是嫌恶地拿着帕子擦手上沾上的水迹,朝着门前的宫人问道:“太皇太后的病情怎的这么重了?” 那宫人连忙低头回道:“早些时候太皇太后就已经不大好了,一日里只有一两个时辰清醒着,别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她癔症愈发厉害,不只是会念叨先帝他们,偶尔嘴里还叫着皇长孙的名字……” “闭嘴,这宫里哪来的什么皇长孙?”陆皇后身边的女官呵斥出声。 那宫人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磕头:“奴才失言奴才失言,求皇后娘娘恕罪。” 陆皇后沉声道:“本宫也就罢了,容得你们这些糊涂东西,可是这话若是叫陛下听了去,小心你的脑袋。” 那宫人瞬间脸色惨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陆皇后冷眼了许久才开口:“行了,好生伺候着太皇太后吧。” 皇后仪仗离开后,门前跪着的宫人,才站起身来,他摸了摸额前磕出的青紫,朝着陆皇后离开的方向嗤了声。 “无事献殷勤。” 说完吩咐身旁的人:“带人进去看一看,老祖宗身边有没有多出什么不该多的东西,我去跟督主说一声。” 第85章 这头皇后丝毫不知道自己走后那人的变化,她只是被身旁女官扶着朝前。 金枝是皇后还在陆家时就伺候她的贴身女使,后来随皇后一起入宫,是陆皇后最为信任的人。 她敏锐察觉到主子心情不好,扶着陆皇后低声道:“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早就已经不经事,连陛下跟太后都不怎么来看她,娘娘何必过来辛劳?” “你懂什么。” 陆皇后声音冷凝,“她再糊涂也是皇室尊长,是陛下的亲祖母。” “陛下和太后不用太过敬重,那是因为他们不需要,可是皇儿尚未立储,若是能以此换得朝中那些老人的支持,别说只是区区奉茶送饭,就是要本宫亲自伺候她起居都行。” 太皇太后疯疯癫癫,说话也时常前言不搭后语,可耐不住她身份高,而且这段时间京中屡屡出事,四皇子多少受了波及。 宋国公府没了,铖王府眼看着也失了圣心,加之戾太子一事上说不得还会牵扯到陆家,她总得想办法找补回来。 陛下被萧厌那阉人迷了心智,太后又精明难应付,唯独太皇太后这里既能尽孝,又不会费太多心思。 陆皇后抬脚跨过月牙拱门:“方才你说母亲进宫了,她人在哪里?” “老夫人已经去了凤禧宫。” 陆皇后闻言皱了皱眉,她只以为陆老夫人是来找她诉苦的,宋国公府出事之后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本宫还当她会早些时候来,没想到忍了这么久。” 金枝迟疑道:“娘娘,来的不只是老夫人,三郎君也跟着一起进宫了,奴婢瞧着老夫人脸色极为不好,三郎君也是。” 她顿了顿见周围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娘娘还不知道外间的事情,奴婢听闻今日午后,三郎君去过积云巷了,可却被人扒了衣裳扔了出来……” “你说什么?”陆皇后神情震愕。 金枝低声道:“奴婢听说这事的时候也很是震惊,那宋小娘子多恋慕三郎君,咱们都是亲眼瞧见的,可偏偏今日就发了狠。” “三郎君被扔出那棠府时衣不蔽体,而且宋小娘子还叫人抬着陆家这些年送给她的赠礼送还了陆家,还跟他们讨要她这些年赠送陆家之物,说是要跟陆家退去婚约与他们两清……” “她放肆!” 陆皇后闻言瞬间大怒,这婚约是她亲口赐下的,虽比不得安帝赐婚,可皇后懿旨又能由着她说退就退? 更何况宋棠宁一个小娘子,不思温顺乖巧,婚约在身居然还这般荒唐,她所言所行代表的都是陆家,她这么胡闹,将陆执年和陆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陆皇后冷沉着眼回了凤栖宫,见到陆老夫人后就想问宋棠宁的事情,却不想陆执年直接跪了下去。 “三郎,你这是做什么?”陆皇后皱眉。 陆执年低声道:“侄儿为棠宁之事请罪,还请皇后姑母恕罪。” 皇后沉声道:“宋棠宁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是她太过胡闹,不知女子淑慧,好好定下多年的婚约说不要就不要了,她想干什么?” “本宫这就招她进宫好生问问她,是不是宋国公府被她送进狱中之后,她就真的无所顾忌了,本宫赐下的婚约岂是她说退就能退的,她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 陆皇后说话间,就想让金枝去传旨召宋棠宁进宫,就听陆老夫人急声道:“娘娘别去!” 皇后扭头:“母亲?” 陆老夫人脸色发白:“那宋棠宁早不是当初那般好拿捏之人,宋氏一族被她害得不得安宁,她对三郎也心狠的厉害,这般灾星实在不适合嫁进陆家,我瞧着这桩婚事不如就此作罢吧……” “您在胡说什么?”皇后眉心蹙起,“本宫当年废了多少心思才得以让荣迁安松口,这婚约是本宫千辛万苦才求来的。” “您该知道本宫为的从来都不是区区一个宋棠宁,您若是真的不喜欢她,等她过门之后过些时日,再替三郎纳几房合眼的妾室就好,可三郎正妻的位置必须是宋棠宁。” 只有宋棠宁嫁进陆家,荣家留下的那些人脉才能为四皇子所用,荣家的门生,荣迁安的故交,甚至那些避世不出的大儒也才能借着荣家之名被他们收用。 陆家和四皇子也能因荣家血脉之故得以攀升好名声,入得那些油盐不进的老臣和皇亲宗室的眼。 最重要的是,荣家大娘子当年留下一份很重要的东西,极有可能在宋棠宁手中,只有等她嫁进陆家之后,她才能名正言顺的弄到手,不惊动任何人。 “这婚事绝对不能退,你们若是担心宋棠宁,本宫可以帮你们约束她。” “她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娘,本宫殿里有的是教规矩的嬷嬷,再野的性子也能让她收敛……” 陆老夫人原本还抱着侥幸之心,想着若是皇后直接答应让陆执年跟宋棠宁退婚,四皇子那事儿就不必再提,可谁想到皇后一口否决。 陆执年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姑母,不是为着棠宁不好,而是这婚事非退不可。” 皇后闻言皱眉:“什么叫非退不可?” 陆执年低声道:“姑母应当已经知道我今日被赶出棠府的事情,棠宁对陆家嫌隙极深,也因䧿山之事恨极了我。” “她先前便曾与我说过退婚之事,我只当她是置气玩笑,可是今日她将两府过往所赠之物全数列了单子,还让人敲锣打鼓将陆家所赠之物,连带单卷送去了陆家,誓要与我们两清。” 陆皇后完全没领会陆执年的意思,只随口道: “那有什么,不过是些小女儿家使性子的事,她既讨要还给她就是……” 陆执年摇摇头:“还不了。” 陆皇后神色不解。 陆执年声音苦涩:“姑母看看这两卷东西便知缘由。” 他将陆崇远让他带进宫中的东西,直接交给了金枝,让她呈给陆皇后。 陆皇后刚开始还满脸疑惑,可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 她先是快速扫过那卷单薄卷纸,等看完后目光才落在那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单子,她手指微抖: “你别告诉本宫,这张才是宋棠宁的。” 陆执年声音晦涩:“那张的确是棠宁的,而且其中大半都被祖母交给了四殿下,被四殿下拿去赠了人。” 第86章 “你说什么?” 陆皇后原本不经意的脸色瞬间呆滞,不敢置信地看向陆执年二人时,手一抖险些撕碎手里的东西。 一旁的金枝也是满脸愕然,老夫人她疯了? 陆老夫人承受不住陆皇后的目光,满脸苍白地瑟缩道:“荣家家底极厚,荣迁安留下那么多东西,我只是让宋棠宁取了一点点古籍孤本跟字画珍玩,想着她将来早晚是要嫁进陆家的,大家都是一家人,若这些东西能够帮衬到殿下是她的荣幸,我哪里知道她会突然反骨……” “您糊涂!!” 陆皇后倏地起身,捏着手里的东西气得脸都在抖:“您这是在帮峥儿吗,您这是想要害死他!!” 她气得想要怒斥大骂,想将那单子摔在她脸上,可是眼前这人是她母亲,是她血脉亲长,她只能扭头朝着陆执年怒斥。 “你祖母糊涂,连你也糊涂吗,你怎能纵着她做这种事情?” “那荣迁安留下的东西是好,世人谁不想要,可你们看到有谁敢朝着荣家血脉动手吗,那宋棠宁还没嫁进陆家,你们就敢贪墨她这么多东西,居然还敢交给四皇子,你脑子都去了哪了?!” 陆执年被骂的默不吭声,丝毫没去争辩,反是陆老夫人见到心疼的孙儿替她受过连忙起身。 “娘娘,这事三郎不知情,我原也没想到将东西给四殿下,实是四殿下有次过府刚好瞧见……” 那日她娘家侄孙过府,因一些小事与宋棠宁起了争执,二人闹的有些不好看,她因此动了怒气训斥宋棠宁没有当家主母该有态度,宋棠宁隔日便送了一件金蟾衔珠绯玉墨床,连带着一套镇纸、砚滴来给她侄孙赔礼,结果恰巧就被四皇子瞧了个正着。 那段时间安帝下令让四皇子修典,四皇子为博文名,也想在士子之间积攒威望,几次想要邀大儒贺蕴相助都难入其门,金银之物送过去无数都被还了回来,正发愁时见到那套东西顿时喜出望外。 贺蕴有个孙儿正当进学,四皇子将那套文宝送了过去,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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