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鸣珂所做的,就是不着痕迹地借着那些或美貌或娇柔的女子之口,打探朝中隐秘,挑唆一些人野心,搅乱浑水之后安插北陵的探子,一点点侵蚀大魏。 当年的先帝后宫,朝堂权臣府宅,就连各大世家后院都有鸣珂的人,而最让人震惊的,莫过于顺着鸣珂的事情还查出了先帝之所以那般忌惮当年的太子,怨憎萧厌父子,居然很大原因是起于后宫宠妃的枕边谗言。 太祖皇帝对于太子的偏爱本就惹了先帝的眼,再有人一日日地在他耳边说着太子之好,说着太子是如何威慑朝堂众臣信服,说着太祖皇帝对太子的看重,太子总有一日会越过皇位。 先帝那本就不满的心添了恐惧怨恨,日积月累之下,才会父子反目。 月见缓缓说着关于鸣珂的事情: “白家早年应该是不知道鸣珂之事,至少在鸣珂嫁入崔家之前是不知情的,他们不过是白七娘子偏宠一些,纵容一些,但对于朝廷并无反心,后来鸣珂入京之后借了不少白家的势,也借此做了一些危及朝堂的事情,白家一步错步步错,等察觉不对时已经泥足深陷。” 白家上下纯粹是被鸣珂强行拉入了漩涡之中,不知情时已然背叛了朝廷,被迫成为了北陵的“棋子”,哪怕后面发现鸣珂身份有异,想要抽身也已经为时已晚。 “这些年鸣珂从大魏探知消息无数,夏侯令也正是借此才能好几次让北陵与大魏交战时,本该落败却每每都能异军取胜,他也因此屡建奇功在北陵日益权盛。” “好再当年太祖皇帝在世时就防着朝堂生变,将镇安军和龙庭卫独立于朝堂之外,而先帝和废帝又因谋害当年的太子殿下遗失了能够调兵的信物,以至于镇安军和龙庭卫不受朝中调遣,否则单凭着鸣珂源源不断送出去的那些布防图和朝中、军中的消息,落雁关怕是早就被攻破,北陵铁骑也已经踏平魏朝了。” 棠宁等着月见说完之后才开口:“北陵大军前些年和镇安军交手,好几次都能危时反制,而且有几次偷袭之时更是意外的精准。” “狄双成他们领兵多年都是谨慎之人,早就察觉边境布防图走漏,从那之后每次换防不仅会防着奉城的细作,也同样防着京中。” 也正是因为这样,加上废帝他们没有龙玉令,心虚之下不敢过于诘问,镇安军那边几乎成了“自治”,京中难以探听到他们消息,也送不进去任何人,所以落雁关才能守得住这么多年。 否则有鸣珂这枚埋藏极深的棋子,北陵怕是早就已经挥师南下。 御书房内几人随着棠宁主仆的话都是脸色变化,他们自然不会不懂其中凶险,谁能想到区区一个细作,就险些毁了大魏。 钱宝坤忍不住说道:“那鸣珂人呢?” 棠宁说道:“死了,她是北陵细作,暴露之后惟死一途。” 钱宝坤张了张嘴,怎么就死了?他还想着能将人抓回来之后,说不定能问出些别的东西。 棠宁似是看出他心思,扬唇说道:“鸣珂骨头极硬,对北陵感情极深不说,这些年留于大魏,夏侯令定然也会防备她万一被抓后扛不住严刑,不会告诉她太多北陵的事情。” “本宫这次寻她也不过是想要借她的手传些消息去北陵,顺便将那半块龙玉令送去夏侯令手中,至于别的从未想过能撬开她的嘴,更何况鸣珂虽然死了,但本宫抓到了更好的。” “有他在,或许能问出更多事情。” 曹德江睁大眼:“娘娘是说,这段时间藏在暗处搅弄浑水的人?” 棠宁点点头:“说起来,那人还是梁相的老熟人。” 第879章 老熟人? 梁广义神色顿了顿:“世家的人?” 能被皇后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只能是世家的人,而世家之中其他人都在京城,不在京城的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借北陵的势,唯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当初跟藩王搅合在一起,后来围杀萧厌想要引起大魏内乱,其中隐有北陵痕迹的陆九安。 梁广义抬眼:“是陆九安?” 棠宁笑了笑:“梁相英明,不过这次最大的收获不是他,而是北陵那位新晋权臣,初云公主府驸马,季容卿。” “他是当初失踪的陆家三郎,陆执年。” 梁广义猛地瞪大了眼,就连曹德江他们也是满脸愕然。 北陵与大魏是宿敌,他们自然都有关注北陵的消息,北陵新出的那位权臣季容卿,据闻迎娶初云公主乌娅之后便手握宗聿部兵力,得北陵汗王宠信,其心计超绝手段狠辣,初入北陵王庭不久就能与国师夏侯令抗衡,甚至几次夺了夏侯令的势让国师府对其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他们早对这个季容卿有所耳闻,听说他身体孱弱病痛在身,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是当初失踪的陆家三郎,更没想到他被陆家舍弃之后,竟能凭一己之力去到北陵得此“机缘”,成为北陵万人之上的权臣。 钱宝坤愕然片刻,陡然冷了脸:“他既是陆执年,那当初边境屠城……” “是他所为。”棠宁说道:“他为了跟夏侯令争夺北陵兵权,激怒大魏交战,陆九安在内替蛮兵引路,这才能选择龙庭卫和镇安军巡守薄弱的地方,急袭之后全身而退…” “这两个畜生!” 钱宝坤脸上满是怒色忍不住大骂出声,如果是北陵蛮兵也就算了,虽然仇恨他们嗜血杀伐,但是两国交战不择手段者并非没有,非我族内他们只需血债血偿,可偏偏为首的是两个大魏人。 那是他们的同胞,是他们母国的百姓,他们却为了在北陵夺权为了一己之私就将那么多人的性命当作踏脚石,那尸山血海之下他们就不怕冤魂索命吗?他们简直禽兽不如!! 曹德江几人也是脸色难看,就连梁广义也是顶着牙槽满面寒霜。 棠宁早就已经过了最初知道消息时的震怒,朝着几人说道:“陆九安已被生擒,有他在足以撬出北陵隐秘,而这次借鸣珂之手送往北陵的消息,还有陆九安的身份也足以让陆执年在北陵无立锥之地。” 陆执年以季容卿入北陵的身份本就是假的,他之前糊弄初云公主乌娅以及北陵汗王的那些事情也半真半假,北陵如果一直打胜仗也就算了,无人会质疑他作假,可一旦败了,陆执年的身份就会成了索命的刀。 届时北陵大败之后首当其冲的就是领兵的夏侯令,还有派人打探回消息致使战局失误的陆执年。 棠宁声音冷漠:“陛下不会饶了陆执年,也定会替那些枉死的百姓和将士讨一个公道。” 陆执年的命,他们要定了。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死!! 曹德江他们闻言也都是神色冷漠,对于陆执年更是深恶痛绝,曹德江沉声问:“娘娘,陛下如今是否已到了西北?” 棠宁提起萧厌时神色才松缓了几分:“十日前陛下传讯时就说已到贡康,那里距奉城不过二百余里,这几日时间下来想必陛下已经带人悄无声息融入西北战场,只待时机。” 而如今,时机已至。 棠宁抬头看向几人:“北陵细作疾行,最多十日便能到边关,钱尚书。” “臣在。” “这几日先行筹措军需粮草,五日后送往北陵,由纪王带兵押运。” 纪王愣了下,有些惊讶看向棠宁:“我去押运?” “怎么,不愿意?”棠宁看着他。 纪王迟疑了下:“不是不愿,只是我身份特殊,惠王事情在前,宗亲那边未必安分,皇后娘娘这个时候让我前往押运粮草,就不怕我生了异心从中作梗,坏了陛下的大业?” 棠宁直视他:“那你会吗?” 见纪王沉默不言,她直白说道:“你若真有反心,今夜就是最好的机会,可你没有。” “你顾全大局,深知朝中生乱之后会殃及边关,你在意大魏江山也在意天下百姓,你和惠王他们私心贪婪本质上就有所不同,本宫也相信你不会蠢到在粮草战事之上动手脚。” “况且那日本宫与你说的话不是假的,陛下并不想当孤家寡人。” 谢家是萧厌本族,太祖皇帝的血脉亦是他至亲。 他既不想赶尽杀绝,也不想登临高位之后曲高和寡,孤寂寥寥。 “眼下京中乱局虽平,但本宫须得坐镇后方,朝中武将虽多,但此时能够得本宫信任派往西北的却没几个。” “纪王叔,本宫知你有鸿鹄之志,不愿将你困缚京城方寸之地,浪费了你一身马上功夫,而且你身为皇室亲王,既享天下供奉,是不是也该担起你应有的责任,替本宫和陛下分忧?” “总不好陛下在外辛苦征战,你却躲在京中享福,小心陛下嫉妒。” 纪王看着语带调侃的棠宁,想要看出她的试探之意,可是对上她漆黑双眸,却只看到里面满满的认真。 他紧抿着嘴角,想起当年太祖皇帝在时,他亦得太祖调教出来的悍勇之将,甚至在马背上比太子更为勇武几分,他曾真心想要辅佐太子替他开疆扩土,为大魏征战四方。 可是后来太子出事,朝堂乱成一团,他一日日蛰伏起来,连他自己都要忘记了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纪王与棠宁对视片刻,忍不住低笑出声:“皇后娘娘还是这么懂得拿捏人心。” 让他不得不服,也不得不认。 他技不如人。 纪王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如同所有臣子朝着君主垂头恭敬。 “臣谢天裕,愿领皇令前往西北,助陛下征伐北陵,万死不辞。” 棠宁浅笑:“那就拜托纪王叔了。”让纪王起身之后,她便扭头交代:“钱尚书,户部那边抓紧一些,尽快准备好后续的东西,好让纪王早日上路。” 纪王嘴角抽了下:“……” 钱宝坤忍不住笑出声:“娘娘放心,臣明白。” 第880章 棠宁没让纪王一人前往,还调派了户部、兵部两名官员随同,她允了纪王六部行走之权,等他领命打算离开之时,还特意叫住了他让他莫要忘了惠王一家子除皇籍的事情,可谓是将小气记仇睚眦必报显露到了极致。 纪王满脸无语又满心复杂地领了差事离开,等出了宫门时,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王爷,王爷您没事吧?”纪王府随扈瞧见他出来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昨夜宫中的事情已经传了出来,惠王和世家联手意图谋逆被皇后擒获的消息业已传遍京中,宗亲数位王爷郡王都已经被放出宫了,惟独纪王被留在了宫中。 那随扈红着眼:“昨夜凶险,听闻王爷险些落于惠王他们手中险些出事,惠王他们可有伤您,还有皇后娘娘,他可有因为惠王的事情迁怒于您……” “行了,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闹腾了一夜都没消停,这会儿耳边一连串的话语让纪王只觉得自己脑仁都疼。 他抬脚上了马车之后,才没好气的说道:“皇后要是迁怒本王,你以为本王还能好端端的走出来?”斜靠在马车上后,他才伸手揉着眉心:“皇后又非陛下,岂会滥杀……” 耳边滔滔不绝的声音一顿,纪王抬头就看到随扈来不及收回的神色,眼神晃动时面容苍白,仔细看还能看到一丝惊恐。 纪王眉心一皱:“你那是什么表情?” 那人张了张嘴,小声说道:“昨天夜里,东扈长街死了数百人,京郊四营和京巡城防府衙也死了好些人,黑甲卫围杀北陵余孽时,发现了不少人藏于朝臣勋贵府邸,凡与其有关之人,全数斩杀一个没留。” “听说惠王他们逼宫之前,便命人围了荣晟书院和京中不少朝臣府邸,蛰伏于惠王暂且虚与委蛇的也就罢了,可与其合谋妄图谋逆的几乎全被皇后下令杀了个干净,那些世家和惠王府的死士私兵更是一个不剩,尸首人头就垒在东市街口。” 皇后没有让那些人下狱,更没给他们什么改过自新重头来过的机会。 凡与北陵有关,与惠王合谋,敢于反抗黑甲卫的,一律全是一个字。 杀! 他偷偷去看了一眼,昨夜死去的那些人多的数不过来,那尸首人头几乎垒成了几座高高的山堆,一眼望不到头,而整个东市街口都被鲜血染红,哪怕相隔甚远也依旧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气,让人稍一靠近便几欲作呕。 随扈一想到自己看到的那画面,就忍不住脸色惨白:“几位住在东市附近的大人们途径时都被吓得不行,诚郡王他们更是当场晕了过去,皇后娘娘她手段实在是狠辣……” 纪王听着身旁的人话,看着他满眼惊恐害怕的样子,想起刚才宫里与他说笑的皇后,只觉后脊生寒的同时,心中也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皇后若非果决狠辣之人,怎敢以自身为饵,和陛下一起以江山为局引所有人入瓮。 如今所有都已暴露,西北战场却还没结束,她自然要借惠王谋逆之事,以绝对强势震慑住所有人,杀到他们不敢再生心思。 纪王抿了抿嘴角,想起皇后与他玩笑似的说的那几句话,他收敛神色说道:“对待谋逆之人,自是要雷霆手段,否则京中难以消停。” “可是……” 随扈低声道:“奴才听闻皇后判了惠王府上下死刑,连世家那边也没逃掉,皇后娘娘会不会因为惠王清算宗室?” 纪王淡声道:“心放在肚子里,皇后已经下令让本王押送粮草前往西北。” 随扈睁大眼:“您?” 皇后她怎么会…… 那人吃惊至极,怎么都没想到这种时候皇后居然会放心让自家王爷去西北,他张了张嘴:“王爷,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本王如今有什么值得皇后诈的?” 纪王扯扯嘴角,况且…… 他摸了摸自己心口,之前惠王以为逼宫得势想要让他与他们联手算计皇后的时候,曾借梁广义的手喂了他一颗世家特有的毒药,好能逼他给皇后下了那红颜枯,如今想来那毒恐怕不是世家给的,而是皇后给的。 皇后敢放他去西北,一方面是的确信他没那么蠢,想要替萧厌寻个帮手,另外一方面何尝不是因为她有绝对把握,哪怕他真的不知死活临时生变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也能随时控制得了他。 皇后啊,可没那么天真。 纪王扬唇笑了笑,心中没什么怨怪之意。 皇后若真因为一声“纪王叔”,因为所谓血脉亲缘就对他毫无保留,那她恐怕早就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下了。 “行了,回去吧,本王洗漱一下还有的是事情要忙。” 纪王望着街边枝头舒展的杨柳,春日晨曦温暖,落在人身上时明媚灿烂,而他眼眸也如那日升朝阳,带着夙愿得偿的期盼。 …… 御书房这边,纪王走后棠宁便又与曹德江他们商议了余下的事情。 除却参与谋逆之人的处置,南地战事和西北战场相关事宜,更重要的是朝中空下来的那些位置,世家那些官员要以新人取代,昨夜不少见风使舵的官员也要贬黜更替。 大魏想要强盛,边关取胜远远不够,朝堂也该进一些新鲜血液。 棠宁直接与曹德江几人商议,将之前早就提过的恩科之事放了上来。 “这次先以京城及周边永临,鹿城,源阳几地为主,先行试行之前与陛下商定之策,各地考官便以霍公,程阁老,吏部尚书,礼部尚书,中丞郎令为主,考卷是陛下离京之前便已定好那些。” “届时会由黑甲卫护送几位大人以及考卷至各地后临时取试,然后取前三十的学子入京与京中所取学子一同复试,京中这边初试便交给曹相和梁相主考。” “因是头回,也有些仓促,所以肯定会有许多疏漏之处,还望几位大人能够严加考校莫要让人钻了空子,等今年试行之后逐渐完善后面的事情,明后两年再推行至其他州府。” 第881章 霍老几人闻言都是面露激动,他们早就知道朝中变革后会开恩科取士,提拔寒门士子充实朝堂,他们若能前往主考,自己主考之地学子将来能在复试之中拔得头筹,甚至入得朝堂得了重用,他们便也沾了几分教化之功。 那些人将来若闻名朝野,他们也能青史留名。 这份机缘谁都不愿意错过。 哪怕曹德江脸上也是忍不住露出几分欣喜之色,与霍老几人一起上前:“臣等定不负皇后娘娘所托。” 棠宁看着他们:“本宫信你们,但同样也得提前告诫一句,约束好自己,也别放纵了不该有的心思,陛下对此事极为看重,若有人胆敢借此次举试谋私,一旦查实,罪诛九族。” 棠宁看向曹德江:“曹相,此事暂时由你和梁相、霍老负责,本宫会命童先生他们从旁辅佐,划拨一半黑甲卫由耿霁率领从旁辅助,无论是京城还是其他几地,所有考试一视同仁。” “不过因为此次只是试行,且所选之人是为充实朝堂,届时还需一些调任地方,所以太过年迈和年纪太小的皆不录取,须得年满十七,不满三十五,非官身者,待到明年各方面完善之后,再放开年龄。” 既知是为朝堂选取官员,年龄有所界定也属正常,只是让他们震惊的是其他条件之宽泛。 梁广义蓦地看向棠宁,曹德江几人也是愣了下。 “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除了年龄限定之外,所有人都能参加这次选拔,勋爵子弟也可以?” “可以。” 棠宁说道:“无论是勋爵官宦子弟,还是世家之人,亦或是商户百姓,只要没有官职在身,非有罪之人,且家世清白者皆可参加。” 梁广义眸色颤动:“世家的人也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棠宁挑眉看他:“陛下开科取士是想要替朝廷选拔贤能,虽说是给寒门子弟出头的机会,可也从没扼杀世家有志之人,人生而三六九等,寒门出贵子,簪缨之家又怎会没有聪慧之辈。” “况且梁相忘了?这本就是当初陛下给你的承诺,只要世家安分守己,朝廷对世家一视同仁。” 梁广义脸上神色变化不断,嘴角也忍不住紧抿起来。 当初萧厌夺权之时为稳定朝堂,的确曾允诺过他会公平对待世家子弟,可那时候世家仍有余力,梁广义一直以为萧厌不过是为了让他退让所说权宜之计,可没想到如今世家落魄至此,那承诺依旧生效…… 棠宁没管梁广义心中复杂,只说道:“这次选贤凭的是真本事,初试诸位做主,复试时本宫会携朝臣亲自考校,只希望诸位大人监考阅卷之时都能够尽心,莫要他日大殿之上冒出什么酒囊饭袋来,大家颜面都不好看。” 在场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凛,这次考试有多重要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做好了自然是大功一件,往后史书工笔都有他们痕迹,可一旦出了差错,遗臭万年不说,到时候死的也不只是他们一人。 任谁都听懂了皇后言语之中的杀意。 曹德江恭敬道:“老臣遵旨,老臣定会竭尽全力助朝廷选拔贤能。” 其他几人也纷纷应声。 钱宝坤望着曹德江几人满是羡慕,这种开先河的事情只可惜他捞不着,如今户部还离不开他,不过他想起什么,在旁低声说道:“娘娘,开科取士自然是好事,可是眼下西北那边战事未停,这么大的动静恐怕瞒不住人。” 棠宁说道:“这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等到纪王他们押送粮草前往西北之后才开始准备,传讯各地准备考试,府衙登记,准备场地,押送试卷……前前后后少说也得月余时间,再加上后面阅卷排序等等,待到结束归拢入京怕得两三个月。” “西北战事要紧,朝堂取士也同样要顾,至于瞒不瞒得住外间人。”她莞尔一笑:“北陵要的消息已经送给他们了,待到他们再收到京中消息时,这边情形已不必再瞒着他们。” “届时怕是该入局的入局,该落网的落网,大战已起,他们又何来工夫顾全京城,说不定若是打得够快,复试之时西北战局已定。” 棠宁从未怀疑过萧厌能力,也从不怀疑这般布局之后这场战事大魏还会败退。 等到阿兄得胜归来,正好还他一个崭新的朝堂。 棠宁看向一直站在旁边安静的冯秋荔:“南边战事也该结束了,萧将军他们只会打仗,于议和谈判之上到底不如文臣。” “冯大人,你从鸿胪寺和礼部挑选几人,带上傅来庆,随行八百禁军即刻启程前往南齐,负责与南齐接下来的事宜,祁阁老携御史台龚柯,随行两千人护送前往西疆,与狄涛等人汇合负责西疆归降事宜。” “冯大人,祁阁老,尽快结束南齐、西疆之事,议和之时大魏为主,无需退让,明白吗?” 冯秋荔和站在一旁面容古板的祁兆都是正色:“臣遵旨。” …… 一件接着一件事情交代下去,等到外间天色彻底亮起来后,曹德江他们才从殿中出来,他们脸上丝毫没有一夜未睡的疲惫,反而都是精神奕奕,心中满是振奋之情。 钱宝坤等人匆匆离开后,曹德江和梁广义并行在宫道之上,冯秋荔落后半步跟在他们身后。 曹德江扭头:“西北战事有陛下在,皇后娘娘也一直关注着,暂时用不着我们操心,倒是科考的事情得准备起来了。” “试卷那边陛下已经准备好了,但因着这次太过匆忙,能够参加的人条件宽泛,必定会有不少没有真才实学的人存着侥幸心理想要鱼目混珠,咱们也不能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无论是监考还是阅卷,甚至后面挑选最好的一部分参加复试,都需要消耗太多精力,丝毫出不得差错。 而朝中头一次开恩科选拔贤能,若能拔得头筹便能鱼跃龙门入得官场,这种开天地的机会只要稍有能力的人都绝不会错过,哪怕皇后他们这次只选取了京城以及附近几城,但消息传出去后必定会引人沸腾。 若是连最基本的门槛都没有,当真让所有附合年龄条件的人都来参加,怕是能直接累死他们。 第882章 曹德江虽然对于开科取士的事情十分高兴,但其中零碎杂事却也让人头疼。 “皇后娘娘那边还得顾着西北战事,各地考举的事就得我们多操心些,晚些时候我叫上霍老他们去你府中一趟,商议一下接下来的具体细则,再与皇后娘娘定下之后好能尽快施行,免得徒耗人力。” 梁广义侧眼看向曹德江。 曹德江皱眉:“看什么看,这可是皇后交代的事情,你别想躲懒,我这段时间忙的脑袋都疼,说起来也都怪你眼瞎,往日里挑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一桩事赶着一桩事的,半点儿都不消停……” 梁广义听着曹德江骂骂咧咧,见他神色不耐的拿眼睨他,与往日在朝中跟他作对时一样冷嘲热讽半点不留情面,他原本有些漂浮不定的心突然就落到了实处,像是无根之风寻到了羁绊。 梁广义扬唇嘲讽了回去:“老夫眼瞎,你也不见得多清明,当初偷偷摸摸和陛下一起将王怀鲁送到老夫跟前,结果还不是养了个吃里扒外的,要不是皇后有手段,这江山早就赔在了你手里。” “你!”曹德江瞪眼。 梁广义嗤了声:“你什么你,少阴阳怪气老夫,待会儿早点带人过来,别误了老夫的事。” 说完他对着曹德江翻了翻眼皮,转身就走。 曹德江瞧见他这般气性忍不住骂了声“老匹夫”,可目光落在他重新挺直的背脊和意气风发的衣袂上时,却是染上了几分笑意,而前方已然离开的梁广义嘴角也是微微上扬。 宫道上安静极了,地上的鲜血早已经被擦洗干净,丝毫瞧不出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耀眼的阳光落在琉璃瓦上熠熠生辉,冯秋荔跟在梁广义身后半步,等快到二道门时,梁广义瞧着等在宫门前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持钰,老夫这一辈子教了不少人,自诩为天下半师,执世家权势盛于朝堂,自负自傲了半辈子,却从未有你看的通透,也许你那日说的是对的,你不用后悔,你选择的人也不会让你后悔。” 冯秋荔,字持钰。 冯秋荔身上血迹未祛,面庞从容舒朗间又多了几分冷毅,他侧身对着梁广义恭敬谦顺:“学生一直秉承老师教诲,择明君辅佐盛宥于天下,学生不会后悔今日选择,老师亦然。” 舍弃了世家荣耀,背弃了多年坚持,与皇后一起设局亲手毁了世家的超然,希冀于能够换来他日江山一统,海晏河清。 梁广义缓缓抬头,似乎是在回答冯秋荔,也像是回答自己。 “希望老夫不会后悔。” 冯秋荔没有再说什么劝慰之言,只是看了眼外间说道:“天亮了,学生送老师回府?” 梁广义露出笑来:“好。” …… “娘娘,曹公和梁相他们走了。”潘喜回来禀告,低声将曹德江与梁广义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棠宁听完之后忍不住笑起来:“果然还是宿敌最了解彼此。” 花芜扶着棠宁起身,忍不住小声说道:“娘娘,那世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梁广义以前可没少仗势欺您,陛下还没登基那会儿他就是最大的祸头子,如今世家好不容易被打压了下去,您为什么还要留他。” 任谁都能看的出来如今的世家再无任何底气,哪怕这次皇后娘娘未曾赶尽杀绝,可世家之人除了冯秋荔外再无人能触到权利核心。 所有人都觉得惠王他们落网之后,待到闵安等人处置完后,梁广义是决计不可能再留于朝堂执掌右相之权的,可谁能想到皇后娘娘不止是留了,还特意让曹德江“开解”于他。 花芜长开了不少的脸上满是疑惑:“娘娘为何不趁机解决了梁广义?” “解决他干什么?” 棠宁轻笑出声:“他当了多年文官之首,能力出众,手段了得,于朝政朝策之上的见解更是远超于旁人,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本宫和陛下都抽不开手,让他闲赋在家,本宫去哪里找这么好一个得用之人?” “况且朝中有他才安稳,若是没了梁广义才是麻烦。” 花芜瞪圆了眼茫然地“啊?”了一声。 潘喜早就已经识趣退了下去,月见整理好桌案上的东西,见花芜没想明白,从旁边过来敲了她脑袋一下:“还不懂吗,朝中需要的是平衡之道。” “世家败了,但娘娘却刻意饶过石家、李家,加上梁广义和冯大人,为的就是不想朝中只留下清流一派的人,那些人虽然好些出自寒门,初心或许清廉,但是是人都会有贪心,如果朝中没有足以牵制他们的人,一家独大之下,他们早晚会成为第二个世家。” 月见往日不善权谋之事,可后来跟随陛下和皇后娘娘时日久了,多少也能明白一些。 “如今世家实力大损,已在陛下娘娘掌控之中,梁广义留于朝堂不仅仅能够帮助陛下娘娘分忧,用他和清流一派彼此牵制,朝中也能更加安稳。” 曹德江浸淫朝堂多年,最是睿明不过,他就是看穿了陛下娘娘的心思,所以无论之前对于惠王等人的处置,还是对石家的高拿轻放,他都未曾开口想要落井下石,将世家那边赶尽杀绝。 棠宁见花芜眼睛圆溜溜的模样,轻笑了声:“曹德江和梁广义斗了大半辈子,看似是宿敌,实则情谊与旁人不同。” 他们走的路虽不同,但心中所愿却是殊途同归。 花芜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相爱相杀?” 棠宁扑哧笑了声,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扭头朝着月见问:“阿月姊姊她们呢?” 月见道:“宫乱的时候就已经去寿康宫了,钱小娘子带人护着太皇太后。” 顿了顿又道: “惠王妃和王小娘子也过去了。” 棠宁想起之前主动说要以自己丧仪做局的太皇太后,想起秦娘子说的她命不久矣的断言,神色冷沉了几分:“她们去寿康宫做什么?本宫不是说了,不许人打扰太皇太后。” 月见连忙道:“是太皇太后吩咐的。” 棠宁脸色有些不好,抬脚朝着御书房外走去:“去寿康宫。” 第883章 春日雨多,前一刻还是大太阳,下一瞬天就阴了下来,花草新芽被吹得摇晃,湿漉漉的伴随着草木生长的清香。 棠宁刚进寿康宫,外间就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参见皇后娘娘。” 门前宫人连忙行礼。 “太皇太后呢?” 棠宁发上沾了一点湿润,念夏忙有眼力见的取了干净的帕子递了上来。 棠宁拿着帕子一边擦着额上,一边朝着她问道:“她老人家今日可好?” 念夏缀后站在一步开外,望着眉眼清淡却日渐威势更重的女子,不敢有半丝不敬:“回皇后娘娘,太皇太后一个时辰前便醒了,瞧着难得的精神,她老人家知晓宫中事情,便命人将惠王妃她们带了过来,留了她们在后殿叙话。” 棠宁侧眼看向她:“本宫说过,瞒着太皇太后。” 明明不带任何起伏的一句话,却惊得念夏后脊出了冷汗。 她只觉得那目光仿佛能将身上肉都剐下来,双腿发软噗通跪下:“是太皇太后执意要问,秦娘子说……”她顿了顿,脑袋恨不得含进胸里:“太皇太后已到尽头,让她念头通达,兴许能多挨几日。” 棠宁手里擦水的动作停了下来,片刻后湿了的帕子落回了念夏怀中:“起来吧,好生伺候着。” “是。” 棠宁凤架已入了殿内,念夏这才有些发软地跪坐在地上,她只觉得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浸湿,贴身的里衣黏在身上,被夹杂着雨汽的春风一吹,冷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念夏姑姑,您怎么了?” 旁边小宫女见她脸色苍白连忙上前搀扶,她有些不解的小声说道:“您是跟着皇后娘娘从积云巷子出来的老人,又是太皇太后逼着您问的惠王他们的事情,皇后娘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定然不会罚您的……” 她说着就想起了伺候皇后娘娘的花芜姑姑还有月见姑姑。 月见姑姑什么都懂,一身威严甚重,可是花芜姑姑却只是个小姑娘,比她还小一岁呢,听说是她和念夏姑姑是一起从积云巷棠府出来的,早前未曾进宫前都是伺候皇后娘娘的。 花芜姑姑什么都不懂,瞧着比她还不如,可皇后娘娘却一直护着,还专程寻了教养嬷嬷教着她宫中之事,皇后娘娘性子那般好,对身边人也极为念旧,她不明白念夏姑姑有什么好怕的。 “皇后娘娘性子最是温和善良,又疼惜身边老人,太皇太后眼看着就要不成了,念夏姑姑也该求求皇后娘娘回她身边伺候才是……” 她若是念夏姑姑,有着积云巷的情分在,定然能替自己寻一条青云路…… 啪! 小宫女眼里野心才刚冒出来些许,脸上就猛地挨了一巴掌,没等她惊愕抬头,念夏又是反手一巴掌,直接将人打的摔了出去。 “念夏姑姑……” 念夏面染寒霜:“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诅咒太皇太后,与皇后娘娘谈旧情?” “来人,素果以下犯上,拖出去杖责二十,打完送去刑司。” 小宫女蓦地瞪大了眼,张嘴就想要求饶,却不等她发出声音念夏就先一步团了帕子堵住了她的嘴。 那小宫女甚至连句辩解的话都没机会说,人就呜咽着被两名太监拖了出去。 殿前安静至极,念夏扫了一眼其他人:“皇后娘娘性子再好,那也是主子,太皇太后更是容不得一点冒犯,既在寿康宫当差,就给我收好了你们那些小心思,好生伺候主子,若再有人敢轻忽怠慢说些有的没的,素果就是下场。” “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一哆嗦:“是,姑姑。” 等周围人散去之后,念夏站在殿前时脸上才露出一丝苍白。 她太清楚素果刚才在想什么,也何尝没有生出过同样的心思。 她和惜春等四人是当初娘娘尚在闺中时便买回府中伺候的丫鬟,与皇后娘娘同患难过,后来更是伺候过荣国夫人很长一段日子,她们与娘娘之间的情分总归是与宫中其他下人不同的。 当初娘娘入主中宫,惜春和冬梅留在了荣国夫人身边,她和秋兰则是随娘娘一起进了这世间最为富贵之地。 娘娘顾念旧情,待她们一直极好,哪怕将她们分来照顾太皇太后也未曾短缺半分,她们刚一入宫便领着一等宫女的分例,哪怕宫中那些老人见到她们时,也得恭恭敬敬的行礼叫一声“姑姑”。 天长日久,她们便也有了一种自己仿佛是半个主子,与皇后娘娘足够亲厚,无论犯下什么错娘娘总会护着她们的心思。 秋兰妄图攀附高枝,怠慢太皇太后,对主子没了奴才的恭敬,下场便是被乱棍打死。 那一日她亲眼看到秋兰在血泊中断气,看到往日温和柔善的皇后娘娘眼眸含霜,轻声细语便要了一人性命,她才猛然明白,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再亲厚温善也不能越了规矩。 否则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而且如今的皇后娘娘,早已经不是当初积云巷中那个需要人护着的小女娘。 念夏深吸了口气,竭力压下心底阴霾,抬头朝着身旁道:“皇后娘娘方才淋了些雨,去将热水、姜汤都备着,万一娘娘稍后要洗漱今儿个留宿寿康宫,好能随时送上来。” “是,念夏姑姑。” …… 棠宁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她入了殿内便径直朝着后殿走去,还没到寝殿时就已经听到里间隐约说话的声音。 钱琦月似在说笑,太皇太后声音有些虚弱。 “你倒是个皮猴子,这么大的事情也敢贸贸然跟人动手,也不怕伤着自己。” “他们哪儿能伤我,要不是之前忽悠我,说是宫里头出了事骗我出府,后来又拿着我阿娘和嫂嫂她们要挟我,我早就一鞭子抽得他们脸上开花,哪能被他们拿了去威胁阿宁……” “你那鞭子还是收着吧,免得回头你阿娘又揪你耳朵。” 厚重帘子被撩开,棠宁站在门前似笑非笑。 钱琦月回头瞬间惊喜:“阿宁!!” 第884章 “阿宁你回来了!” 钱琦月瞧见棠宁过来满是惊喜,她连忙起身几步迎了过来。 “你还好吗?顺不顺利?那些狗东西有没有伤了你?我都跟你说了让我跟你一起出宫去抓人,你非得将我留在宫里,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久没回来我都快要担心死了……” 明明方才还故意作怪逗着太皇太后的少女,此时脸上全是外露的焦急,嘴里的话更是跟豆子似的一句接着一句蹦出来。 她不像是旁人那般恭敬生疏,反而拉着棠宁的手就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仿佛连她身上破点儿皮都要瞧出来的模样。 俏目微红,眼底满是嗔怒的急色和担忧。 棠宁伸手拉着钱琦月的手轻笑:“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该回你哪一个?” 钱琦月噎住,红着眼瞪她。 棠宁笑起来:“好了好了,我没事,有耿霁他们护着没人能伤得了我,况且外间大局已定,我出宫本就是为了收尾,顺带着瞧一瞧藏在京中的那只老鼠到底是谁,何必让你跟我跑这么一趟?” “你可是我最放心的人,太奶奶还在宫里,有你守着我才安心。” 对着钱琦月时,棠宁没了在外的威严,脸上笑盈盈的,眉眼如月微弯。 钱琦月向来就是个好哄的,两句话的功夫就破涕为笑,却还忍不住绷着脸朝她嘟囔:“你就知道哄我!” 棠宁哄好了钱琦月,这才抬脚朝着里间走去,原本床前或坐或站的几人都是连忙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起吧。” 棠宁随口让人起身后,掠过其他人径直到了太皇太后身前:“太奶奶身子可还舒坦?方才我听念夏说您今儿个精神头不错,能与人说笑了,看来是秦姊姊的药开得不错,今日我就不扣她药材了。” 秦娘子站在一旁顿时出声:“皇后娘娘您讲讲理,我连诊金都没拿,您怎么还好意思克扣我药材。” 说完她朝着床上的老人抱怨:“太皇太后您也管管皇后娘娘,哪有她这样欺负人的?” 太皇太后脸上消瘦了许多,哪怕日日汤药奉着也依旧带着病弱的苍白。 她被秦娘子的话逗笑,伸着手指虚点了点棠宁:“你呀,别欺负秦娘子性软。” 复又朝着秦娘子说道: “这段时日外间不少人送了各种药材过来,好的坏的哀家也分不清,待会儿你自个儿去哀家私库里寻,寻着什么喜欢的,都归你。” 秦娘子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太皇太后是如今宫里唯二的尊长,但昭贵太妃更多是陛下娘娘为了施恩,惟独太皇太后是这大魏顶顶尊贵的人,萧厌登基之后,因着对太皇太后的看重,外面的人自然也想着要借讨好太皇太后来亲近帝后。 能够送进太皇太后宫里的药材,莫不都是些极为难寻且年份很高的天才地宝,那些东西对于秦娘子这种行医之人来说,可是万金都难求来的宝贝。 秦娘子顿时笑靥如花:“民女多谢太皇太后!” 棠宁瞧着有些失笑,她知道秦娘子并非贪婪之人,不过的故意配着她逗乐。 她和萧厌都曾受过秦娘子恩惠,更曾得她救命之恩,当年若非秦娘子,萧厌怕是早就没了性命,又怎能改头换面入了京城甚至瞒过了所有人。 秦娘子从未曾自居救命恩人对她和萧厌求过什么,她本也是一心为医之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走遍大江南北,学习钻研医术,然后将一身本事传承下去,她是为了太皇太后的身子才留在了京中。 棠宁眉眼软和了下来,朝着秦娘子说道:“太皇太后都这么说了,本宫也不能不表示一二,本宫那私库你也去一遭吧,太医署那边由得你取用,省得回头说本宫苛待了秦大医师。” 秦娘子眉开眼笑,连忙故意作揖:“那皇后娘娘可别心疼。” 棠宁没好气睨了她一眼轻哼了声。 太皇太后和钱琦月也是被逗得笑起来。 屋中气氛一时极好,太皇太后脸上也因欢快多了几分血色。 太皇太后问起了昨夜的事情,棠宁也没做隐瞒,简单跟太皇太后说了一遍。 得知鸣珂身份,寝殿里所有人都是面露错愕。 知晓藏在暗处的人是陆家那个庶子,更知当年与棠宁订过亲的那个陆家三郎成了北陵权臣,与人合谋屠杀大魏边城百姓,太皇太后更是动怒连声骂了几句“畜生”。 棠宁生怕太皇太后气出个好歹,连忙替她抚背顺气:“太奶奶别动气,那陆九安已被生擒,陆执年也不会太远了,我和阿兄定会替那些枉死百姓讨个公道。” 秦娘子也是在旁说道:“是啊太皇太后,您可别气坏了自己,陛下什么性子您是知道的,那陆家二人做出这等恶事,陛下定然不会饶了他们,您呀就好好养着身子,等着看他们的下场。” 太皇太后闻言这才稍减怒气。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秦娘子见太皇太后精神还好,先行退了下去。 钱琦月在宫中呆了一宿,也挂心着钱夫人她们,也紧跟着出了宫。 等人都走后,殿内就只剩下惠王妃婆媳以及王玉珍。 之前人多的时候说说笑笑,三人还能勉强能撑着不露怯意,可这会儿再无旁人,棠宁也静默不出声时,三人只觉得仿佛置于火上,浑身都紧绷着几乎发抖。 太皇太后突然出声:“阿宁,昨夜事情已了,惠王他们你如何处置?” 棠宁淡声道:“惠王携子谋逆犯上,撺掇边关将领造反,勾结世家祸乱江山,我已命人将他们逐出皇室,惠王父子及惠王府其他子嗣亲眷,全部斩首,以儆效尤。” 惠王妃脸色虽然变白却还能勉强稳得住身形,惠王世子妃却是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 棠宁朝着她们看了过来。 惠王妃紧跟着也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妾身有冤。” 没等棠宁说话,她就已然矮了身形,整个人跪伏在地。 “妾身当年并非自愿入惠王府,实乃被逼无奈才成为谢倬续弦,但妾身入府多年与谢倬无半丝恩爱,谢倬为替其子保住世子之位,不愿续娶血脉威胁原配之子,早早便以药物绝了妾身为母的机会。” “妾身怨恨谢倬,不甘替他野心陪葬,还望皇后娘娘明鉴,能饶妾身一命。” 第885章 惠王妃本是亲王正妃,论理也该自称一声“臣妇”,但她却一口一个“妾身”,言及惠王时更是遮掩不住的厌恶,而她口中所说的那些更是让得一旁的世子妃满脸惊愕。 “母妃……” 惠王世子妃子忍不住抬头,神情错愕:“您和父王明明……” “明明什么?明明很是恩爱?” 惠王妃似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便冷笑了一声:“你见过哪个恩爱夫妻常年分房而居,你又见过谁家当家主母日日都在佛堂?我不过是他拿来装样子的继室!” “当年我嫁入王府虽非自愿,可也曾想过要与他好好过日子,我收敛脾性,照顾原配子嗣,主持王府后宅,想要与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可他却给下绝子药。” “他给我下药不久我便知道他真面目,与他也撕破了脸皮,要不是因为我娘家尚有几分底气,要不是他怕被人知道他庸碌模样下从不甘屈于人下的野心,他怕是早就让我病死在王府后宅。” 惠王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怨憎,而嘴里的话也说的世子妃满是苍白。 世子妃嫁入惠王府后的确知道父王待母妃不似世子待她热情,可是他从不下母妃颜面,母妃掌着府中中馈,所有姨娘也都规规矩矩,父王对她虽无宠爱却十分敬重,许多事也都是母妃说了算。 可是她从不知道二人竟是早就撕破了脸,父王的那些“敬重”也全都是假的,或许里面还藏着几分断了母妃子嗣的心虚。 惠王妃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皇后娘娘,惠王从未视我为妻,也知我与他嫌隙,他既是怀疑猜忌于我,也同样存着成事之后将我舍弃的心思,否则他此次谋逆绝不会放过我娘家助力。” “他送我入宫为质,若非同行的还有世子妃和她腹中嫡孙,估计不等娘娘做什么他就能先舍了我。” “我知谢倬谋逆罪不可赦,可我实在不甘为他去死,求娘娘能够饶过妾身一条性命,妾身愿意剃发出家,从此青灯古佛再不问尘世,求娘娘开恩!” 惠王妃用力磕头伏在地上,只盼棠宁能饶她性命。 棠宁看着她沉默不言,旁边太皇太后轻声开口:“容慧当年的确并非自愿嫁入惠王府。” “太奶奶?”棠宁看她。 太皇太后唏嘘:“她是姚家嫡女,姚大人与你外祖父还有几分交情,容慧当年本有喜欢的人,是位战场悍将,二人也快要议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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