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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与朕有何关系?” 说话那人顿时僵住。 萧厌看了他一眼就没再继续,只是朝着其他人说道:“如今平阳郡叛军已清,水磐、垣川、陇康三地也尽数夺回,曹公,你与梁公还有吏部的人商议一下,尽快挑选合适的官员接管几处。” “还有兵部那边,平阳郡驻军遭平山王蛊惑一同叛乱,其贼首也已擒拿,其下驻军全数缴降,兵部和吏部一起商议,三日内拟选合适的人选给朕,尽快整顿驻军不可有失。” 兵部、吏部的人都是头皮一紧,连忙道是。 萧厌又看向钱宝坤:“钱尚书,你从户部挑选两人,待到南地新上任的官员定好之后,与其一同前往平阳郡清算平山王府及陇康三地州府银钱来往,以及战后损耗和朝廷应补。” 钱宝坤正色:“是。” 萧厌有条不紊的交代下去,一件一件落到每个人头上。 下方原本还想着战事结束之后就能松缓一些的众人,听着新交代下来的事情都觉得压力瞬间又涌了上来。 等从御书房出来,先前还高兴的几人都是苦着脸。 “咱们这位陛下是不是太勤勉了些,这南地战事好不容易结束了,马上又是年节了,就不能轻省一些……” “是啊,再过五日就是登基大典了,陛下就不能休息休息?” “还休息?陛下这是把咱们当驴用呢。” 说话的人是新任兵部尚书严柏,当初他得了新帝看重,越过其他人拿了尚书之位时有多高兴,如今他就有多累。 严柏本是个实干的人,也高兴能遇到个赏识自己的明主,可陛下他也不能将人当成驴用,自打当上这兵部尚书之后,不过短短月余他就瘦了一大截,原本丰润的脸颊凹陷下去,脸色蜡黄蜡黄的,眼下的青黑都快挂到了鼻梁上。 先前他接连六、七日没回府中,他家夫人都以为他养了外室。 严柏仿佛被榨干了,说话都有气无力:“曹公,您就劝劝陛下,让他休息休息,这朝中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做不完,往后的日子也还长着……” 他们要是累死了,陛下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冤大头? 曹德江闻言轻笑出声:“陛下勤政不好吗?” “好是好,可也太勤了……”有人小声嘟囔。 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清廉之人,有一部分是后来提拔上来的,可再勤勉的人也不想累死在任上。 曹德江见他们都是萎靡不振的样子,缓了脸上笑容,轻叹了声说道:“陛下也想休息,亦不想这般逼着诸位,可是时不待我,前几日西北传回的消息想必诸位都知道吧。” 原本抱怨的几人都是脸色一变。 几日前,西北传回消息,说是北陵突然调军异动,佯攻落雁关,狄双成带兵迎敌,却不想北陵贼人虚晃一枪,派先遣精锐绕过落雁关急袭肇州边城,哪怕龙庭卫和镇安军及时派人增援保住肇州,那边依旧死伤惨重。 肇州之下两处边城被劫掠一空,北陵铁骑所过之地无一活口。 异族屠城,惨烈异常。 消息传回京中,陛下震怒,朝中武将更叫嚣着要与北陵死战讨回公道,可当时南地战事未平,新帝、废帝二人交锋谢天永手中私军也还在收缴之中,南境已经陷于战火,若北地再开战,无论人力物力还是兵力都难以支应。 此事朝中压了下来,知晓者也就一些紧要的文臣武将,此时曹德江一提众人就都歇了抱怨之色。 曹德江看着一众沉静下来之人说道:“朝中事事都需陛下上心,他比所有人都更累,可眼下情况容不得人轻省,如今南地战局已定,以陛下性情定会与北陵交手,诸位也当知道轻重。” “而且陛下向来赏罚分明,虽说忙碌了些,但陛下绝不会轻待了诸位。” 所有人闻言都是安静下来,陛下待他们的确没得说,虽说做错了事的落不得好下场,可只要尽心办差的那都是得了好处的。 陛下出手大方,决不苛待,不仅俸禄涨了,日常赏赐也是极为大气。 他们这些人累归累,可都是拿了大笔银子“补偿”的,这可跟之前贪腐不同,是光明正大凭劳力换来的,用得也是大大方方不必躲藏。 之前叫累的严柏几人脸上都是露出几分歉疚之色。 曹德江见好就收,缓了神色说道:“好了,都回去吧,手头的事情办好,莫要出了差错。” 众人都是纷纷应声。 “是。” 钱宝坤站在一旁瞧着曹德江三言两语将人忽悠的满心愧疚,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倒是梁广义,瞧着人群散去之后,朝着曹德江讥讽出声:“曹公倒是会替陛下招揽人心。” 第739章 曹德江闻言轻笑:“老夫不过实话实说,何来招揽人心?梁公是觉得陛下不够勤勉,还是西北战情有假?” 梁广义一噎。 曹德江看着他:“陛下早就对北陵隐忍已久,北陵屡屡挑衅陛下都一直按捺未曾下旨发兵,梁公难道看不出来是为了什么?” 梁广义脸色有些不好:“老夫当然知道,可是南地战事已经让得国库吃紧,朝中捉襟见肘、倾其全力才压下了一个平山王,藩王之乱尚未完全平息,如今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陛下就打算朝着北陵发兵。” “曹德江,老夫知道陛下有野心想要大魏强盛,可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的走,陛下这般激进你不知劝诫反而从旁撺掇附和,若有万一……” “没有万一。” 曹德江没等梁广义满是讥讽的话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 他脸上笑容散去,眉眼之间是和梁广义如出一辙的讽刺:“国库吃紧难道是从南地战事所起?还是没有藩王之乱之前,朝廷没有捉襟见肘?” “大魏早就被人蚕食一空,国库空虚,朝中腐朽,若非陛下大刀阔斧强行接手,这江山早就如无根山石轰然倾塌,朝中是个什么情况你不会不清楚,国力为何衰退至此你难道不明白?” “陛下是想要一步一步来,可谁会给他机会?” 曹德江直直看着梁广义的眼睛: “梁广义,你不是蠢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北陵南下势在必行,今日他们屠了肇州边城杀我大魏子民,明日他们就能发兵落雁关,带着那些如狼似虎的戎族铁骑踏遍我大魏疆土。” “陛下固然可以避而不战,可北陵会给大魏喘息的机会吗?” 梁广义脸色难看想要说什么,可没等他开口,一旁的钱宝坤就说道: “梁公,你可知道肇州被屠之地死了多少人?两座临边小城,十余个周边村落,足足九千余人,男女老少,妇孺稚童,加起来侥幸活下来的不足三十人。” “龙庭卫带人赶过去时遍地死尸,那被焚毁的村落城池之中,活下来的人不是痴呆便是痛苦疯魔,我们远在京城是能够避战喘息,北陵就算率兵南下也一时半会儿打不到这里来,可是那些人呢?梁公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白白死去?” 梁广义紧紧捏着拳心,他何尝不愤慨北陵所为,何尝不悲愤那些人之死,可是…… 他沉声说道:“我不是想要陛下避而不战,只是想要稍缓一缓,北陵兵强马壮,陛下又刚与平山王打过一场,藩王之乱还未彻底平息,想要与北陵征战总得有足够的准备才行。” 曹德江说道:“准备?北陵会给机会让我们准备吗?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为何屠城?” 北陵跟大魏交战已不是一次两次,两国之间交手多年,却从未有过屠城之举。 往年北陵滋扰也顶多是劫掠财物抢夺人口,两国若有战端彼此杀伐时也鲜少会对平头百姓赶尽杀绝,可北陵为什么这次做的这么绝? 曹德江缓了先前怒气,眼眸深沉:“他们从半年前开始就频频进犯落雁关,到十月时两国之间摩擦已经不断,朝中旧案翻起,平山王作乱,南地战事焦灼,这些消息根本瞒不住朝中埋藏的那些探子。” “自平山王作乱之后,北陵攻势一次比一次迅猛,但每每都被狄双成的人当了回去,可是肇州边城被屠却是无一人察觉。” “肇州虽在北地,却离落雁关极远,北陵之人想要绕过不仅路途艰难,途中哨卡更是比比皆是,在狄双成他们早有防备之下,你猜北陵那些人是怎么会有那般本事避开他们急袭肇州的?” 梁广义脸色一变:“南齐?” “不止南齐。” 曹德江眸色冷沉:“之前北陵滋扰,朝中一直不曾反击,加之南地战乱,他们早就怀疑大魏外强中干,不断试探陛下底线,就是想要知道如今大魏内里还存几分实力。” “若是这次屠城之下陛下依旧不敢反击,大魏一退再退,别说北陵会在确信大魏孱弱之下大举南下,就是南齐、西疆恐怕也会趁乱扑上前来狠狠咬上我们一口。” 大魏本就地处平原,国内富庶,早被诸国垂涎,一旦失了强势露出半点颓然,让他们看清虚实群起而攻之,那就离灭国不远了。 萧厌不想休养生息吗? 他想。 若是给他两、三年时间整顿朝堂军中,让大魏强盛起来,届时他们不惧任何人,可是没人愿意给他这个时间,透露出与北陵交战的意图,准备发兵之事,既是为了替那些枉死的肇州百姓讨个公道,安抚天下民心,也同样是为了震慑其他人。 梁广义早知北陵虎视眈眈,却从不知道大魏处境已经如此艰难,他脸上神色变化不断。 “可若是南齐、西疆趁乱而上……” “那也得先打疼了北陵。”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得梁广义他们纷纷回头,原本出宫的棠宁不知何时到了侧边廊下。 她不知道站在那边听了多久,见他们回头才面上清淡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等到了近前才朝着梁广义说道: “打,会乱,不打也会乱,那就打了再说。与其畏首畏尾一退再退被人步步进犯一点点蚕食,倒不如铆足了力先打疼了北陵再说,哪怕战起之后南齐、西江趁乱进犯,也好过他们与北陵联手。” “况且陛下并非冒进之人,他既然要与北陵交战,又怎会不防着其他,梁公难不成真以为文信侯他们带兵南下只为了平山王?您可曾想过,尹老将军伤重离开平叛大军多日,为何还未归京?” 梁广义闻言愣了一下,猛地张嘴:“你说是尹豹去了睦南关……” “嘘。” 棠宁抬手。 梁广义连忙噤声。 他脸上神色变幻不断,心中也是震了震,他怎么忘了这么大的事情,尹豹当日被人偷袭重伤在身,陛下派镇国将军齐靖远前往代替尹豹,协同文信侯一起平叛,尹豹则是负伤归京。 可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尹豹却是连半点消息都没有,就连当日护送尹豹归京的人也不知所踪。 棠宁朝着梁广义说道:“陛下从未想过要拿江山黎民儿戏,他所做每一个决策都是为了大魏着想,我知梁公与陛下曾有旧怨,可从陛下留您在朝堂那一日起,往事便已如烟云。” “如今大魏危机重重,陛下艰难,还请梁公能摒弃旧怨,与曹公一起帮陛下,也帮大魏。” …… 梁广义满腹怨气地从御书房出来,然后神色复杂又带着几分震动的从宫中离开。 他人走后,曹德江和钱宝坤与棠宁一起回了御书房。 约莫一个时辰后,缙云就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 “陛下,抓住了。” 第740章 寒冬腊月,冷风渗人,外间雪花落在衣领之上不过片刻就覆了一层白。 缙云匆匆从宫外进来,身上披风上全是雪花,只是他却来不及掸掉,就朝着萧厌他们说道: “先前陛下命属下调查北陵细作的事情,枭卫这边每每抓到痕迹之后都像是有人未卜先知一样,没等动作就直接被人斩断了线索。” “这段时间北陵频频来犯,肇州边城被屠,陛下震怒至极之下释放出要大举出兵的意图想要钓出北陵细作,却不想那些人一直藏在暗处丝毫没有动静,属下都以为他们已经撤出京城。” “直到今日曹公与梁广义起了争执,女郎为安抚梁广义故意提及尹老将军去了睦南关之事,他们才忍耐不住。” 北陵几次突袭,每每都避开镇安军和龙庭卫巡防之地,甚至好几次都是在南地战事最为胶着难以支应北地之时,可是陛下登基之后,整个京城几乎都在黑甲卫和枭卫监视之下,偏偏这般防守之下朝中消息依旧源源不断被送往北陵。 他们差不多将京城都掀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那细作下落,如今好不容易抓着,哪怕往日稳重的缙云,脸上也是忍不住带出几分兴奋之色。 “之前梁广义与女郎说完出宫之后,就招了世家那些朝臣,还有一些依附梁家的人,属下照着陛下吩咐派人守着,等那些人散了之后就让人前往监视。” “他们回府之后都没有半点异动,属下还以为今日计划又要白费了,没成想那范家居然用个卖菜的老翁传递消息,而且留在府里的细作居然是范家老二娶了五年的继室。” “怎么会是她?”棠宁闻言瞬间轻皱眉心。 萧厌扭头:“怎么了?” 曹德江他们也是看了过来。 棠宁坐在萧厌身旁有些迟疑着说道:“之前京中几场宴席,我都见过那个范二夫人,她为人高调性子张扬,行事有些不过脑子。” 说一句不过脑子都是轻的,她简直是就是个疯子谁的脸面都不给。 光是棠宁见着她与人争执都不止一两次,有一次宴席之上更是一言不合差点跟人当场打起来,偏偏范家家世在那摆着,那位范二夫人娘家也是大族,旁人奈何不了她,更怕招惹上这么个疯子,大多都会退让一步。 棠宁皱眉说道:“我曾经跟她打过两次交道,言语之间瞧着不像是什么有心思城府的人,而且我记得她跟范家还有她娘家那边好像都不和睦,平日里在外与人撕扯也毫不顾颜面,还当众打过范家人的脸。” 钱绮月熟知京中各种八卦,棠宁曾经从她那里听说过这位范二夫人的事情,听闻她本是家中嫡次女,及笄之后说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可是后来却被人撞破与亲姐姐的夫君苟合,气死了本就病弱的姐姐。 此事当时闹的极为难堪,她父母气恨之下想要打死她,是她姐姐宽宏大度,临死之前求了父母夫君保了她一条性命,后来为了全两家情谊,姐姐死后嫁给了姐夫成了继室,也就是如今的范家二爷。 但是据钱绮月所说,这事真相恐怕和传言不一样。 那位范二夫人刚嫁进范家的时候还是个温软性子,可没过多久却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她掌掴夫家的人,跟娘家那边也是闹的极僵,后来在外更是脾气暴烈处处招惹是非,偏偏她夫家和娘家几番隐忍从不过问。 像是欠了她什么。 棠宁曾经跟那位范二夫人打过交道,说话蛮横,浑身上下都是是非。 能隐藏多年的细作,虽说需要伪装,可这般“高调”怎么瞧着都有些违和。 况且想要得知朝中消息,还是一些比较隐秘不怎么对外宣扬的,范二夫人一个后宅妇人只能靠着身边的男人和范家其他人,可是以范二夫人跟范家的关系,怎么瞧着都不合理。 棠宁看向缙云:“你们会不会是找错了人,你确定是她?” 缙云脸上喜色消退:“可是我们照着陛下吩咐盯梢之后,的确只有她最可疑,而且探子也亲眼看到她的婢女将密信交出去,顺着送信的人找到了藏了许久的北陵暗桩……” 棠宁皱了皱眉。 钱宝坤在旁说道:“说不定她之前那些只是伪装,与人争执撕扯也是故意为之。” 棠宁闻言却依旧觉得有些不对劲。 萧厌坐在一旁神色倒是平静,指尖轻敲着桌案片刻才问:“那些暗桩动了吗?” “没有,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们,属下不敢让人擅动,摸清之后就先行回宫禀报陛下了。” 缙云连忙说道:“范家送出去的密信属下也未曾收缴,只照着陛下的意思让人放了那些暗桩将消息送出京城,命人暗中盯着那边。”他顿了顿:“陛下,可要让人将他们捉拿回来审问?” “不必。” 萧厌垂眸时眼中轻澜:“不管这个范二夫人是不是我们追寻多时的细作,送往北陵的密信总不会是假的,无论是不是有人还藏在她后面,亦或者是她被人利用,只要我们想要的消息能及时送到该送的人手里就行。” 棠宁他们都是愣了一下,随即就面露恍然。 是啊,不管这细作到底是谁,留在京城最大的用处就是替北陵刺探消息,他们之所以一直想要将其找出来,就是担心那人会送出一些不该送出的东西,影响了大魏安危,可如今既然已经找到暗桩,抓住了他们送信出京的渠道。 那个细作到底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要的只是将想要北陵知道的消息传出去,具体是谁来传都无所谓。 萧厌说道:“北陵的消息渠道应该不止这么一个,这个暗桩先留着,还有范家那边,将范二夫人身边所有的人都筛查一遍,查清楚最近与她有过接触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哪怕是稚童。” “还有那个送信的婢女,与她有所接触的也筛上一遍,再想办法送个人去范家近身盯着,别惊动她们。” 缙云连忙点头:“是。” 第741章 缙云离开之后,御书房内气氛就显得沉凝。 钱宝坤忍不住皱眉问道:“陛下也觉得那个范二夫人不是正主?” 萧厌淡然说道:“我相信棠宁的直觉,而且我之前执掌枢密院时,为着对付世家那些人曾经将他们底细查了个底朝天,那个小于氏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 于家跟范家的事情他早前就查出来了,还曾想过借此对付范家,与之相对那小于氏的底子也查的一干二净。 她自小长在京中,生活顺遂未曾有过什么波折,从小到大的生活痕迹也跟北陵没有半分关系,最重要的是北陵能够瞒过所有人埋在京城多年不被察觉的细作,想要培养埋伏下来绝非一朝一夕。 那位小于氏年岁本就不大,到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她嫁入范家之后的生活痕迹一目了然,往前五年还在闺中之时,大魏也不像是现在这般衰败。 那时候世家之力强盛,皇权尚且不及,那于家虽然比不上八大世家却也是一等一的家世,府中嫡女千娇万宠身份尊贵,断然不可能舍弃家中荣华辛辛苦苦去做北陵的探子。 “她应该不是真正的细作,十之八九是被人当了跳板。” 钱宝坤闻言吃惊:“可是今日做局的事情除了我们几个没人知道,就连曹公和梁广义起了争执也是临时起意,之前在殿外时微臣都一时没回过神来,那些人是怎么能早早防备借了范家的人的手?” 曹德江在旁若有所思:“也未必是针对今日。” “之前陛下几番命人搜查都未曾将人抓出来,朝中消息却依旧源源不断外泄,那细作行事谨慎狡猾,藏身多年必定不会轻易将自己陷于险境,估计范家是他早早就替自己留好的路子。” 京中戒严,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消息送出危险,但是尹豹去了睦南关之事又干系重大,他不敢轻易现身,消息又一定要送出去,他自然就只能动了早前留下的一些后手。 “范家那边兴许只是其中之一,陛下不让人动那范二夫人和寻到的暗桩是对的。” 动了那范二夫人,就意味着告诉旁人今日之事是饵,不仅抓不到真正的细作,还会断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 反之不动那暗桩和范家,无论隐在范家之后的细作到底是谁,在不能轻易现身的前提之下,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范家这一条“线”,反之会将其当成他与北陵联系最好的路径。 就像是陛下之前说的,只要能通过那暗桩将他们想送的消息送出去,无论那细作是谁都无甚要紧。 “可是……”钱宝坤眉心都拧成了虫子:“留这么个人在京中,终究还是祸患。”更何况那细作还极有可能是朝中的人。 萧厌见他担忧的样子轻笑了声:“这容易,尹老将军去了睦南关的事情只有梁广义知道,他今日出宫之后见过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些,而且能在出了梁府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密信送出的,必定是去过梁家的人。” “我会让人一个一个地去筛,将他们的底子全掀开来,总能将人揪出来。” 钱宝坤闻言这才神色松了松,只是转而又问道:“那睦南关的事情,将消息传出去当真无碍?” 曹德江在旁沉声道:“陛下将消息传出去本就是为了震慑,北陵进犯之后,南齐一直蠢蠢欲动,西疆那些小部更是暗中与北陵来往,肇州的事情若无他们帮忙北陵根本没那么容易得手。” “陛下放出尹老将军去了睦南关的消息,就是为了让他们知晓大魏就算跟北陵交战,也依旧尚有余力对付他们,让南齐、西疆那边不敢擅动,而且也同样是在暗示北陵,大魏兵力分散,西北那边未得朝中全部兵力。” 钱宝坤蓦地瞪大了眼:“示敌以弱?” 他是文官不懂打仗的事情,可是这段时间暗中送往西北的粮草,还有各处军需调动,以及朝堂之上隐约少了几道武将的身影都让钱宝坤察觉到了什么,他忍不住看向萧厌。 “尹老将军是真的去了睦南关吗?” 萧厌轻笑了笑没说话,棠宁则是戏谑:“钱伯父觉得呢?” 钱宝坤:“……” 见他呆头呆脑满脸震惊的样子,曹德江和棠宁都是忍不住笑出声。 萧厌摩挲着指尖,眉眼清朗地抬头透过半开的窗棂,望着大雪纷飞的殿外。 再过五日就是登基大典了,也不知道北陵那些据传千里无影的探子够不够快……可千万,别让他失望。 …… 越临近登基大典,宫中就越发忙碌。 新帝登基是近来最重要的事情,无论是宫里宫外,朝中六部,没有一个人敢大意。 礼部的人一遍一遍对着流程,十二监的宫人则是准备着所需之物,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人当作两个人使,反倒是当日最重要的正主二人难得闲暇下来。 棠宁每日去陪陪太皇太后说说话,间或陪着萧厌打理朝中事情。 南地消息源源不断送回京城,平山王被文信侯生擒之后,被他撺掇一同谋反的洛川王惊惧不已,洛川王本就势弱兵力不如平山王府,平山王落败之后他慌忙前往凤林郡意欲联合询王父子对抗平叛大军,被询王拒绝。 询王父子不愿与其同流合污严词拒绝,却不想被洛川王所害,更想借此嫁祸朝廷挑破凤林郡与新帝关系,被询王次子识破之后,洛川王带人狼狈逃窜出凤林郡,后遭平叛大军击杀。 继平山王府之后,洛川王府也被朝廷平定,加上换了新主已向朝廷投效的询王府,所有人都看出来风势不对,原本那些蠢蠢欲动各有心思的藩王都是瞬间停下来。 原本喧嚣的藩王之乱就这么突然消停,棠宁倚在萧厌身旁瞧着各地送来的折子摇摇头: “这些人倒都是懂得见风使舵。” 先前萧厌夺了皇位,南地战事未平时,这些人都不得消停,张嘴闭嘴都是萧厌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结果这会儿倒是懂得献殷勤,请安的折子上一个比一个乖顺。 第742章 之前未曾表露反意只是观望的那几位也就算了,折子上一如既往的“乖顺”,可先前曾经暗中跟平山王往来,甚至暗中动了些心思险些一起造反的,那折子上的服软之意就差直接写了出来。 棠宁翻看着各地藩王“请安”的折子,忍不住轻笑出声:“这新上任的询王也就算了,阿兄好歹送了他一场前程,他将询王府钱财分了一半上交朝廷用以征战还能理解,那个安顺王是怎么回事?居然送了金矿给阿兄……” 这金矿、铁矿一直都是朝廷管制之物,州府若有寻得必须立刻上报朝廷,若敢私藏就是灭九族的事情,但是之前谢天永在朝中威望不足,又有世家分驳皇权,朝中乱成一团,各地藩王明面上尊崇皇室,实则暗地里各有各的心思。 安顺王和洛川王一样都不是谢家子弟,祖上是与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以军功封授的异姓王,这些人本就野心勃勃,安顺王握着那金矿更是藏的严严实实,当成是他最大的底气,如今居然就这么上交朝廷。 安顺王不仅半分酬劳不要,还一口一个是为恭贺新帝登基送上的“贺礼”。 棠宁靠在萧厌怀里,抬眼望向身旁人:“阿兄怎么他们了,将他们吓成这样?” 萧厌指尖轻绕着她垂落的青丝,神情惫懒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将洛川王的脑袋扔到了他房里。” 安顺王私下跟洛川王有所往来,之前也没少暗中“支助”平山王,只是比起另外两者明面上造反,安顺王只是悄悄投注了一些未曾直接表露过反意,萧厌自然也不会像是对待询王和洛川王那般赶尽杀绝。 他只是让人将洛川王的脑袋砍了,扔进了正在跟小妾欢好的安顺王房中,那死不瞑目被剜了眼鼻子全是血窟窿的人头吓的小妾当即昏死过去,安顺王也雄风不再险些就此不能人道。 “平山王败了之后,文信侯未曾留手,当场斩杀叛军贼首足有千余,平山王府除了个平山王被生擒其他死了个干净,后来询王父子和洛川王的死也让他们知道我跟谢天永他们不同。” 以往的皇帝会顾忌名声,会在意身后事,哪怕心思再深沉恶毒,面上也会以仁慈治天下。 可是他不会。 萧厌轻笑了声,指尖交替搅弄着缠绕在上的青丝:“我这恶名早就传遍天下,人人都知道我心狠手辣狠毒凉薄,事后必定会清算藩王之乱的祸首,他们想要平安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拼死一战跟我决一死活,要不然就只能跟我服软。” 这服软的代价,自然不可能是口头上一两句话而已。 其他人顶多就是送些金银财宝奇珍异玩,惟独安顺王,因着那颗挂在他床帐顶上淋了他和小妾满头人血的脑袋,惶惶不可终日之下,直接将手头最大的底牌送进京城。 棠宁听着萧厌轻飘飘的话,忍不住伏在他肩上笑出声:“难怪他们一个个的这么舍得。” 刚才她粗略瞧了一眼,不算安顺王送来的那座金矿,光是其他人送来的金银钱财就足有近二十万,余下的马匹粮草才是最要紧的,这些人倒也都是乖觉,知道朝中缺什么就给他们送什么。 棠宁眼底的笑完全掩不住:“前些日子钱伯父还在操心阿兄从世家那边糊弄来的金子不够北陵这一场大战,户部那边又掏不出更多的银子,如今有这些藩王贴补一番,钱伯父也能轻省一些。” 萧厌笑了声,可不是,钱宝坤这几日那还有半点之前愁眉苦脸的样子,脸都快笑烂了。 棠宁靠着萧厌与他说着闲话,桌上摆着的茶壶被下方火舌舔砥,壶中沸水翻滚时,水汽缥缈间升腾起浅浅白雾。 棠宁说道:“阿茹传信进宫,说是狄涛命人送信给她了,信中说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回京,阿兄是打算让他和齐澄一起镇守睦南关?” 萧厌淡声道:“也不算,睦南关有朗珂镇守,用不着他们,我对他们有些别的打算。” 棠宁闻言隐约猜测到什么,低声道:“西疆?” 萧厌点头,棠宁就没再多问,军中的事她没萧厌了解,且有些安排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只是有些好奇:“那狄涛知道询王父子死因吗?” 萧厌“嗯”了声:“齐澄没瞒他。” 当初狄涛二人出京时,他便下过密令,询王父子对外说是洛川王所害,实则是怎么死的萧厌再清楚不过,虽说当初他曾告诉过齐澄瞒着狄涛行事,怕他少年意气闹出事端,可二人同处军中,齐澄做了什么不可能全然瞒得过狄涛。 “前几日齐澄就已经送信回京,说是询王之事他是与狄涛商议之后才行事,狄涛刚开始不愿,还跟齐澄起了争执,可后来齐澄在凤林郡内遇到麻烦,还是狄涛帮忙遮掩才能将事情办的妥当。” 询王父子早就防着朝廷,齐澄动手时险些入了陷阱,若非狄涛及时出手,洛川王谋害询王父子的“罪名”恐怕也难以坐实。 萧厌伸手搂着棠宁说道:“我原以为狄涛少年意气还得磨练几年,没想着他远比我想的更聪明。”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动了让狄涛、齐澄二人留在南边儿对付西疆的打算。 棠宁迟疑:“那他往日那些直率单纯都是装的?” 萧厌笑了声:“谁知道呢。” 也许是装的,也许是真的。 可无论狄涛以前是伪装,还是这次去了南地之后突然开了窍,对于萧厌来说都没什么分别。 他不厌恶装蠢的人,只要不是真蠢就好。 屋中碳炉烧的正旺,暖盈盈的如同春日。 萧厌只着里衫,将棠宁手里的战报抽出放在桌上之后,将人揽进怀里:“明天要开太庙祭祖,还要迎父皇母妃尸骨入皇陵,钦天监和礼部的人看的时辰有些早,歇息吧,明天还要忙碌一整日。” 棠宁脸贴在他身前轻蹭了蹭:“阿兄陪我一起。” 萧厌低头亲了亲她眼角:“好。” 第743章 寒冬大雪,天地一片素白。 比起大魏盛京,北陵皇城越发的冷。 入夜之后皇城之中四处都已熄灯,初云公主府却还灯火透亮,屋中炭盆燃烧时“噼啪”作响,门外站着个身材壮硕的护卫,一双鹰目满是警惕地望着四周,而院中下人早就已经被人遣走。 外面安静异常,里面几人席地而坐,穿着宽敞厚皮袍子,皮肤黝黑。 上首坐着的女子穿着赤色束腰长裘,额间珠宝坠串衬的她容颜艳丽,而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则是一身云锦厚夹长袍,衣着与其他人完全不同,那张脸也是与下方诸人全然背驳的斯文清隽。 下方一个胡子大汉猛地一拍桌子,声音粗粝。 “该死的夏侯令,陛下今日原本都已经答应让桑齐纳领兵,驸马监军,可却生生让他从中作梗给我们拦了,他居然还跟陛下谗言让万鹄部的狗崽子来跟咱们宗聿部抢兵权!” “还有万鹄部,当初他们伙同散部一起造反,要不是汗王留他们性命,就该把他们全都杀了!” 旁边一人闻言脸上满是阴云:“夏侯令也就算了,那个死瞎子野心勃勃一直想要国师府掌权,这些年没少跟咱们对着干,可他好歹还是向着北陵的,倒是那个姓宋的,一个被大魏驱逐追杀的叛国贼,汗王是疯了不成居然信他?” “何止是信他,有夏侯令作保,汗王居然让他入王帐为官,简直是脑子被狼啃了。” “那可是魏人,生来狡诈,最是心机叵测奸猾无耻,更何况他还入魏朝当过官,那些魏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拓林!” 上首的女子突然低斥出声,手里石骨酒碗“砰”地落在桌上。 刚才说话那人愣了下,抬头看向女子脸上不愉猛地想起什么,连忙扭头望向她身旁坐着的男人脸色变了变。 “公主,我不是在说驸马……” 他刚才怎么忘了,他们这位驸马爷季容卿也是魏人。 听闻驸马爷遇到公主之前一直生活在北陵和大魏边境,父母亲人也都是被魏朝人所杀,天然对北陵亲近,但是他的血脉、身份,容貌、长相都跟那些软骨头的魏朝人一样,瞧着斯斯文文全然不像是他们北陵汉子。 但是拓林丝毫不敢小瞧了季容卿,不仅仅是因为王后和公主对他极为看重,更因为他曾经轻描淡写之下让国师夏侯令都吃了大亏,替他们宗聿部夺回很大一部分朝权,让他们险些盖过汗王身后的宗延部势力。 这位驸马爷瞧着文文弱弱的,手段却是凌厉狠辣。 若真有人因为他长相就小瞧了他,那恐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在场几人都是见识过季容卿的手段的,刚才口出狂言的拓林脸色有些惊惧低头:“驸马,我方才并非说您,我只是厌恶那姓宋的帮着夏侯令那瞎子坏我们好事。” “明明肇州的事是您几番筹谋,原是想用那两处边城做一局大的,可夏侯令却是命人横插一脚摘了果子不说,如今还想跟那个宋瑾修一起坏咱们好事。” “我只是替驸马不平,没别的意思……” 季容卿闻言露出抹笑:“我知道。” 他容颜极好,只是久病未愈气色显得苍白,身上蓝色长袍是与北陵衣衫不同的素雅清淡,显得他整个人越发温润如玉。 季容卿说道:“那宋瑾修自打入了北陵开始,就仗着知晓大魏官场事情谄媚汗王身前,频频帮着夏侯令与我们作对,我自然明白拓林将军对他的厌恶。” “至于肇州的事情……” 他目光闪了闪,想起前几日传来的战报,眼底一抹阴沉转瞬即逝。 “肇州的局被他们坏了我也生气,咱们费尽心力才促成那机会,却不想被他们钻了空子,好在公主及时察觉将我们的人撤了回来,要不然那一日恐怕要被他们当做魏人一起屠了。” 拓林闻言咬牙:“对,他们实在是可恶!!” 只屠了两个边城有什么用,明明还有更大的用处的,却被夏侯令那个死瞎子,还有姓宋的狗贼给毁了。 夏侯令也就算了,在北陵多年积势已久,又一直奸诈让人厌恶,他能做这些事情他们不觉得奇怪,可是突然冒出来的宋瑾修简直就是戳人肺管子。 大魏的丧家之犬,被一路追杀狼狈逃窜,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北陵“新贵”。 一想起宋瑾修来历,在场几人都是满脸鄙夷厌恶。 那个姓宋的狗贼是数月前来的北陵,入北陵之前一路被大魏朝廷派人追杀,大魏闹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夏侯令留在那边的探子,那探子好奇查探时被重伤的宋瑾修发现,宋瑾修磕头求饶,言语间更流露出对大魏的憎恶,探子被他“打动”,这才将几近垂危的宋瑾修带回了北陵。 刚开始时夏侯令只是想要借着宋瑾修曾经在大魏为官,探听一些大魏朝中之事,他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那宋瑾修留在了国师府取信了夏侯令不说,竟还被引荐给了汗王。 北陵朝中大多都是粗野之人,经擅朝堂之事的“文人”极少,那宋瑾修凭着在大魏朝堂的经历和那张花言巧语的嘴,那双随时都能弯下去的膝盖,竟是博得了汗王看重。 拓林忍不住骂道:“那宋瑾修就是个没骨头的孬种,他能背叛大魏能是个什么好东西,指不定哪日就背叛了咱们北陵。” “汗王居然还想把他弄进军中,而且先前他还想污蔑驸马,险些让汗王误会了公主,要不是夏侯令护着,我早派人弄死了他。” “行了,成天喊打喊杀的干什么。” 初云公主名叫阿日善,汉名乌娅,她坐在上首绒毯之上皱眉斥道: “那宋瑾修是汗王跟前新宠,又有夏侯令护着,哪能是说杀就杀的。” 要真能随意弄死了,她早就已经动手了,何必还忍着? 乌娅教训了两句,才扭头看向季容卿: “容卿,今日桑齐纳被阻,领兵的事落在了夏侯令的人手上,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744章 乌娅实在厌恨夏侯令至极,那厮屡屡与她和母后作对,更是好几次都坏了她大事,今日更是拦了宗聿部掌兵的事情,别说拓林他们想要杀了夏侯令,她何尝不想。 “国师府的人实在是可恶!” 季容卿见她面色不愉,伸手将桌上打翻的石骨酒杯扶起来后,朝着她柔声安抚:“公主不必动怒,大魏内乱不止,汗王派兵南下势在必行,今日我们虽然棋差一招,可未必就是坏事。” 乌娅有些皱眉:“什么意思?” 季容卿温声解释:“往日宗延部乃是众部之首,其他各部均要逊色,可自从上次胡马作乱之后,宗聿部趁机得了十三散部支持,强势压过了宗延部不说,就连公主的声望也堪比汗王。” “那宗延部本就是汗王最大的底气,你与汗王之间说是父女实则也不过相差十岁而已,北陵并无女子不能继位之说,汗王对你生了忌惮之心,就算今日没有夏侯令和宋瑾修进言,汗王也不会将领兵之权交给桑齐纳。” 乌娅抬眼看着他:“我无不臣之心。” “公主是没有,可是汗王未必相信。” 季容卿说道:“汗王本就是从你父王手中得的王位,加之他如今身边多了个曾经的大魏朝臣,魏帝谢天永在位时就喜欢弄什么权衡之术,宋瑾修必定会在汗王耳边谗言。“ “公主细想,这段时间汗王待公主是否与以往不同,就连王帐之中也提了新人宠爱,王庭里原本是王后一家独大,可如今却多了两位宠妃与王后分庭抗礼,若非汗王有意放纵怎会如此?” 乌娅闻言脸色难看,汗王近来对她的确多有疏远,好几次她因大魏进言都被驳回,反之国师府那边近来多有得势。 季容卿说道:“汗王是对公主起了猜忌之心,夏侯令本就精通人心算计,如今又加了个宋瑾修,有他们在汗王身旁进言,除非公主直接放弃十三散部势力,让宗聿部暂且退出此次征战,否则汗王是不会将领兵之权交给公主举荐的人。” “可公主能退吗?” 乌娅面色一沉:“当然不能!” 十三散部向来与王庭不和,且多年游散在外不受王庭管束,她好不容易才借着胡马之乱将其收服,怎能轻易放弃? 至于宗聿部退出征战更不可能,如今北陵最大的战力便是宗延、宗聿和万鹄三部,宗延部将士虽说最为骁勇,可其他两部之人也不会太弱,若是大魏安帝在位之时,魏朝内里混乱,世家门阀争权不断。 他们埋在大魏的探子从中搅合,魏朝皇帝和那些世家拖了后腿,就算没有宗聿部也未必不能取胜,可是如今魏朝当政的却是新帝。 乌娅声音冷沉:“魏朝新帝本就是当年魏朝太祖皇帝亲自调教出来的,他与当初的谢天昭,还有后来的谢天永都完全不同,其心狠手辣城府谋略都非寻常人可比,手段凌厉更是骇人。” “当初他以内监之身还未上位之前就将我们的探子清除了大半,上位初始更是绞杀一空。” “他当时逼宫夺位之时,谁都以为魏朝会就此大乱,你更是想办法激起平山王内乱,让得大魏藩王皇权争斗,可他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强行镇压,收服了大魏那些武将不说,更将过往安帝的人手清除的一干二净。” “这等人物岂能轻忽?” 乌娅虽然没跟魏朝新帝打过交道,可观他短短时日就能坐稳皇位,派兵镇压各地藩王,更将朝权、兵权尽皆握于一手就能知晓,这人绝不是当初那废物谢天永可以比拟的。 北陵如今的确是强势,大魏那边也因内乱削弱兵力,可如若因此就大意觉得随便就能拿下大魏,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别的不说,光是落雁关那个莽夫狄双成就不好对付。 乌娅冷沉着声音:“去岁接连灾旱,水草不丰,今年入冬之后更是大雪不断,王庭部众早就口粮不济只能宰杀牛马用以渡冬,否则咱们也不会急着想要大军南下。” 北陵最强的战力便是铁骑,可冬日里是铁骑最为“虚弱”之时,大雪纷飞更是不利于交战。 若非北陵形势不好,他们怎么也会等到开春之后。 “宗延部的战力因为粮草削弱了三成不止,汗王若想一举拿下大魏,宗聿部绝不可能退出,否则若是战败北陵必定元气大伤,说不定更会被大魏趁虚而入。” 哪怕汗王猜忌,乌娅也绝不可能去冒这种风险。 季容卿早就料到乌娅会这么说,他笑了笑:“所以,公主何必因为今日之事动气,那大军主帅汗王早就有属意的人选,夏侯令他们进言也不过是恰逢其会,况且他们得的不过是主帅之权,实际军中调遣依旧靠的是各部领将。” “眼下最重要的是南下之事,夏侯令若敢拿着兵权行私心对付我们,汗王第一个容不下他,最重要的是,汗王未必会让夏侯令一人掌兵。” 乌娅闻言眼前一亮,下方几人更是意动。 那满脸大胡子的拓林急声问道:“驸马的意思是……” 季容卿说道:“夏侯令毕竟是南齐的人,他能帮着北陵和南齐暗中联络,与南齐皇室一直未断过往来,安知他会不会有别的心思。” “汗王会忌惮公主,同样也会忌惮国师府,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派个跟国师府不和之人前往监军,和夏侯令互为牵制,而朝中与国师府不睦,又有能力钳制夏侯令的人,惟有公主。” “所以公主和几位将军不必着急,最迟明日,汗王必会宣召公主。” 乌娅惊讶:“你说真的?” 季容卿:“公主不信我?” 乌娅连忙道:“当然是信的。” 自从季容卿来了之后,他所说的无一不应验,所做的事情更是没有一件不成功的。 他算无遗漏,心计让人生惧的同时也让她倾心不已,而且乌娅也明白,若非眼前这个清隽好看的男人助她,她也走不到今日。 乌娅喜欢季容卿,对他更是言听计从,她柔声道:“我怎会不信你?” 第745章 屋中气氛松缓下来,原本气愤的拓林几人也是喜笑颜开。 有人开口:“算日子魏朝新帝这两日就要行登基大典了,要不是夏侯令那狗东西坏了驸马在肇州的安排,咱们还能送这个魏朝新帝一份大礼。” “是啊,只可惜这个魏帝不好美色,也不贪欢享乐,要不然还能想别的法子。” “哪有皇帝不好色的?”有人嗤笑。 先前说话那人回道:“这个魏朝新帝就是,听闻他与那皇后相识已久,二人感情深厚,那新帝为了她空置六宫不曾选妃,先前咱们仅剩的细作想要借此挑起魏朝争端,让大魏朝廷里那些老古板逼迫新帝选妃,结果那新帝愣是没有松口。” “我记得魏朝那个皇后叫什么来着……宋棠宁?听说跟宋瑾修还有些关系呢……” 季容卿神色微顿,脸上苍白了些。 下方几人却继续说着。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那宋瑾修还是那宋棠宁堂兄呢。” 宋瑾修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隐秘,当初他入北陵时宋家那些底子就已经被查的一清二楚,他和大魏皇后之间的那些渊源自然也有不少人知道。 他们虽然厌恶大魏,也见不得魏朝安好,可同样对于背信弃义之人同样没什么好脸色,宋家做的那些事别说是放在最重礼义廉耻的魏朝,就是落在北陵那也是要遭人唾弃的,再加上宋瑾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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