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我听沧浪说宋家人待你不好,我这里有点小玩意儿,待会儿她们要是欺人太甚,你就找个机会塞嘴里,保管谁都不敢为难你。” 宋棠宁好奇接过那蜡封的药丸子:“这是什么?” “好东西,待会儿你试试。” 棠宁见她说的神神秘秘一脸你信我的模样,她便将那药丸收了起来道了声谢。 秦娘子捏了捏她未受伤的半边脸:“快去吧。”又对着一旁花芜,“小丫头,待会儿机灵些,见势不对就大声哭,要不然就来叫我。” 花芜连忙点头:“奴婢记着了。” …… 宋老夫人她们来积云巷前,邹氏还担心会被人挡在府外,可瞧着这棠府的下人恭恭敬敬地将她们请了进去,邹氏顿时松了口气。 “还是母亲有办法,棠宁那妮子终究顾及您。” “她本就乖巧懂事。” 宋老夫人随口应了一句,抬眼看着四周环境,眼中划过一抹精芒。 先前就曾听闻积云巷的宅子精贵,那萧厌府邸更是其中之最,原以为他不过随意给了座宅子安置宋棠宁,可没想到这宅子华丽珍贵丝毫不输他们国公府,就连刚才前门遇到的那些护卫都瞧着不是一般人。 宋老夫人原只当萧厌带走棠宁她是一时兴起,可如今看来,那阉人对棠宁这个“义妹”倒好像真有几分真心。 她对与棠宁修好更多了几分热切,虽然那阉人名声可恶,权势却是真切的,宋家这些年不上不下,那国公之位又久悬于空无法承继,如若能得了这阉人助力,让棠宁哄着他在圣前替他们说几句好话,宋鸿承爵便不再是难事。 第30章 宋老夫人心头火热了起来,突然觉得棠宁这次䧿山遇险倒是好事,至少能趁机攀上了萧厌那阉人。 甭管他看上了棠宁什么,宋家都能得利。 邹氏没那么多心思,她只是有些嫉妒棠宁居然能得了这么好的宅子,他们这几天着急上火的,她却过的安宁。 见棠府的下人将她们领进前厅却不见棠宁出来,邹氏忍不住就道:“这棠宁是怎么回事,母亲您亲自来了,她还不出来迎接,反倒是让长辈在外堂候着,这也太没规矩了些……” 蒋嬷嬷奉茶过来脸色一沉:“宋大夫人,我们女郎身上伤势未愈,日日都得进服汤药,你们来时医师正替她看诊。” 邹氏闻言皱眉:“不是说不要紧,就伤了点皮肉?” “惊马受伤,摔落悬崖,大夫人试试看有没有事?” 蒋嬷嬷面色冷怒, “我家王妃说过,女郎的身子比什么都要紧,二位要是等不及就先回去吧,等回头女郎好些了自然会回宋家拜见老夫人。” “你……” 邹氏开口恼怒就想大骂这老刁奴,却被宋老夫人打断。 “行了!” 见蒋嬷嬷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以前曾在铖王妃身边见过这老奴的宋老夫人,没好气地看向邹氏。 “就你话多,棠宁受伤你不知道,等一会儿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要是耐不住性子就自己出去,没得说些乱七八糟的让棠宁听了伤心。” 她抬头对着蒋嬷嬷神色温和, “蒋嬷嬷见谅,她就是嘴巴利,对棠宁还是关心的。” “你与棠宁说让她不用着急,用药看诊都得仔细,千万大意不得,我们就在这里候着,等她那边结束之后她再过来就行,亦或者是我与她伯母过去看她也行,叫她若身子不适别太勉强,免得让人心疼。” 蒋嬷嬷原是想要借机打发了宋家这两人,可是宋老夫人说话却无比周全,几乎将所有的路都给堵了不说,话里也是明明白白,她是一定要见到宋棠宁。 要么棠宁出来见她。 要么她亲自去见棠宁。 蒋嬷嬷心里头憋着气,板着脸说道:“那老夫人和大夫人先侯着,女郎待会儿过来。” 她蹲了蹲身就直接走了,邹氏直接大气:“这铖王府的人也太没规矩了些,怎么着仗着铖王妃就这么无法无天了,我们是棠宁的长辈,她就叫人这么晾着我们,她到底还懂不懂规矩?” 宋老夫人却心平气和:“你儿子差点害她丧命,你跟着你夫君塞个外室女进二房,你想让她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邹氏一噎:“可您是她亲祖母……” “我若不是她祖母,今儿个这宅门你都别想进来。” 宋老夫人想起外头守着的那些护卫,轻抿了一口茶, “我们今日是来接棠宁回去的,不是来跟她结仇的,你别忘了昨儿个早朝的事情,况且棠宁受了委屈想要发泄发泄也是常事,谁叫瑾修行事那般大意,你受不住也得受着。” “我们棠宁是府里千娇万宠的女娘,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邹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宋老夫人厉眼看了回去。 “我警告你,别想着欺负棠宁。” 棠宁被人扶着站在外面,听着里头宋老夫人的哪怕没见到她,也百般周全看似维护的话时垂眸满是嘲讽。 她家祖母永远都这般“慈爱”。 上一世她受伤回去,打了宋瑾修的是她,罚了宋姝兰的也是她,亲自跟铖王妃赔礼道歉的还是她。 她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骂着宋瑾修,骂着谢寅和陆执年,她心疼的日日在她床边垂泪,恨不得能以身替她,仿佛比受伤的她还要难过。 可是后来也是她冷漠说着让她别闹了,让她见好就收,让她要顾全宋家大局,别为点儿小事害了宋瑾修的前程。 她看着她被关进了那废院里,看着宋瑾修他们百般折辱她,看着他们帮着宋姝兰一点一点地掏空了她阿娘的遗物,帮着宋姝兰成为名满京城的才女,替宋姝兰隐瞒了她的身世,助她嫁给了陆执年。 宋棠宁脸上苍白着露出几分锥心的痛色,只片刻压了下去。 再抬眼,眸中已是冷然。 “祖母…” 棠宁腿上有伤,走的极慢,花芜扶着她进厅内时,露出一张惨白伤重的脸。 邹氏扭头刚想训斥就吓了一跳,宋老夫人也是一惊,等回神就快步上前:“棠宁?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棠宁走的极慢,待宋老夫人靠近时她白着脸就想要蹲身行礼,可是才刚动作就腿上一歪,整个人差点栽下去。 旁边花芜惊呼出声连忙伸手扶着她:“女郎,你腿伤还重着,秦娘子说了折腾不得,您赶紧坐着……” “可我还没拜见祖母。” “您伤这么重,秦娘子本说了不准您下床,您能出来见老夫人已是不易,老夫人不会跟您计较这些虚礼的。” 宋老夫人总觉得花芜这话有些刺耳,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可是主仆二人一个焦急一个虚弱,宋棠宁那唇色苍白的跟纸似的,脸上的伤也瞧着骇人,让原本还想拿拿祖母架子的宋老夫人也不敢多说。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见什么礼,赶紧坐下。”她瞧着棠宁坐下后虚弱至极,忍不住就道,“你伤的这么严重,该叫人唤我们进去就好。” “祖母是长辈,哪有让您去见我的道理,若不然回头让人知道了还言我不孝。” “胡说什么。” 宋老夫人轻斥,“你孝不孝顺我难道不知道,咱们府中谁不知道你是宋家最乖巧的女娘,祖母疼你还来不及,你是不知道你受伤之后我有多担心。” 宋棠宁闻言感动的眼眸悬泪,语带哽咽:“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 “这几日我身子难受,每日大半都在睡着,一闭眼总是梦到䧿山落崖的情形,我总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那崖下,毁了脸,断了腿,我拼命叫着祖母能救救我,可怎么都没人应我,最后活生生冻死在了雪地里。” “这几天哪怕回京了我也一直害怕极了,生怕活下来只是一场梦,如今祖母能来,我当真是欢喜至极。” 她说着欢喜的话,眼里泪雾朦胧,可是宋老夫人的脸却是一点点僵掉。 眼前苍白羸弱的小女娘,用着最依赖亲近的言语,刻薄冷情地撕掉了她所有的伪装。 要是疼她,她怎会不知她一夜未曾回城? 要是疼她,又怎会明知她险死还生回京数日,她迟迟才来看她? 第31章 宋老夫人仿佛头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孙女,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这孩子,落崖之事本是意外,怎好开口闭口都是死,我若早知道你这般害怕,就算前几日病得下不了床,我也得撑着身子过来接你。” 她想要去拉棠宁的手,才发现她手上包着裹布伤的极重。 宋老夫人只好伸手轻环着棠宁的肩膀,红着眼哽咽:“都是祖母的错,祖母不该让你在外间受苦。” 宋棠宁被老人抱在怀中,背脊却是一阵阵的发冷。 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祖母有多能言善辩,从不知她的慈爱有多哄人。 若非她早经历过她的冷漠,她恐怕真信了身前老人对她的偏疼。 棠宁轻掐了掐手指伤处,疼痛激的眼泪浮了出来,她满是依赖地靠在宋老夫人怀中低泣: “不怪祖母,是阿兄,是阿兄他不想我活,阿兄把我扔在山林,不管我怎么叫他,他都不肯回头。” “祖母,我好害怕,我只要见到阿兄就会想起那天的事情,想起那黑漆漆的林子里叫天天不应的绝望,我被甩下山崖那一刻,脑子里只想着阿兄就这么恨我,他居然想要我去死……” 女孩儿哭得隐忍悲恸,明明声音不大,可每一声呜咽都让邹氏脸色难看,就连宋老夫人也跟着变色。 邹氏忍不住倏然起身怒道:“宋棠宁,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䧿山的事情明明只是一场意外,你何必说的那么难听,口口声声道你阿兄想要害你?他只是一时大意才会忘了你还在林子里,你这么大个人身边不知道带几个婢女随从,出了事就来恶言诋毁你阿兄?” 棠宁被吓得一哆嗦,小脸惨白地朝着宋老夫人怀里一躲: “我才没有胡说,䧿山也不是意外,他是故意将我扔在那里的,临走前还带走了所有仆人,他明知道天色渐黑䧿山湿寒,后来下雨也不曾回去寻我,他就是想要害死我……” “闭嘴!” 邹氏大怒就想上前,被宋老夫人挡住后依旧怒火直冲头顶, “要不是你不懂事,你阿兄怎会教训你?况且他是让你回灵云寺去,他离开时天也还亮着,谁知道你会四处乱走差点摔死了你自己!” “大伯母…” 宋棠宁仿佛不敢置信,看着狡辩恶言的邹氏。 宋老夫人伸手拉着棠宁的肩语气有些重:“棠宁,你伯母的话说的虽然有些不好听,可是你不能这般说你阿兄。” “自打知道你出事之后,你阿兄就懊悔至极,痛苦难过,只怨自己一时气恼不够周全,恨不得能以身替你。” “你是知道你阿兄往日有多疼你的,这几日你伤着他亦心痛容色憔悴,你可不能因为与他置气就随意胡说,这些话要是传扬出去,你会毁了你阿兄……” 砰! 宋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感觉身前人突然推开她的手。 棠宁满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棠宁?”宋老夫人伸手想拉她。 宋棠宁就“唰”地站起身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女郎!”花芜吓的连忙上前。 棠宁依在她身上才勉强站稳,只是脸上血色已然褪了个干净,一双杏眸里溢满了泪水:“所以连祖母都不信我?” “棠宁……” 宋老夫人心中一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棠宁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 “一时气恼,他就能够置我于不顾,训斥我几句,就能不管我生死。” “我也想要告诉自己,阿兄是疼我的,可是他明知是我母亲冥诞,却带着宋姝兰去灵云寺招眼,他明知是她犯错在前,却不问黑白一意偏袒。” “山中路险,雪地湿滑,他害怕跑出去的宋姝兰迷路出事半步不敢离开,却丝毫未曾想过那里离灵云寺有多远,他带着宋姝兰回城,带着她游湖买首饰,亲自送她去钱家赴宴,他可还曾记得被他扔在䧿山的我?!” “祖母说他懊悔痛苦,说他心中不安,可这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他只是容色憔悴,我却差点死了!” “您说我毁了他,怎么不说他差点毁了我……您看看我这张脸,您看看我!!” 小女娘浑身是伤,脸上瞧着可怖,那眼泪顺着脸颊落下,问到后来声嘶力竭。 “我原以为祖母是真的疼我才来看我,可您居然是为着宋瑾修,难怪我回京这么久,您从未问我半句,昨日他遭人弹劾你今日就亲自过来。” 宋老夫人被她喝问的心中恼怒,起身却是上前:“棠宁,你别瞎想,祖母怎么会不疼你,祖母先前只是病了才没来看你……” “我不信!” 宋棠宁“啪”的一声打掉宋老夫人的手,将人推开红着眼怒道:“你若疼我,为何明知宋瑾修害我,却还让我忍让?” “你们是亲兄妹,瑾修是你阿兄……” “他不是,他是宋姝兰的阿兄,我没有他这种阿兄!” 宋老夫人眼皮猛地一跳,乍一听之下险些以为宋棠宁知道了宋姝兰的身份,可是看她只是满眼是泪满是怨愤,心知她只是脱口而言,她压下心头惊惧尽量温和地开口:“别说胡话,你们才是至亲兄妹。” “我知道你不满你阿兄偏袒宋姝兰,他也是一时糊涂迷了心智,祖母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等你回府之后,祖母立刻将宋姝兰送走好不好,再让你阿兄与你道歉,到时你要打要罚都可以……” 她说话间上前想要抱着宋棠宁, “棠宁乖,跟祖母回去好不好?祖母疼你。” 宋棠宁闪身避了开来,只流着泪看着宋老夫人。 “您想让我回去?可以……” 宋老夫人尚且来不及高兴,那笑就僵在了脸上。 “让宋瑾修滚,让他带着宋姝兰一起离开宋家,我只要一看到他就噩梦连连,就会想到他是怎么将我扔在了山上让我摔下悬崖。” “祖母如果真的疼我,那就让宋瑾修离开,只要他离开宋家我立刻就回去。” 第32章 “你疯了?!” 邹氏满眼不敢置信,在旁嘶声怒道,“瑾修是宋家嫡子,是宋家承嗣,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想要他离开宋家?!” 宋老夫人也是沉了脸:“棠宁,你别胡闹!” 宋棠宁低低笑了起来,那眼泪之下藏着嘲讽:“我胡闹?难道不是祖母不慈,想要我忍下委屈息事宁人?” “您对我的疼爱到底藏着多少偏心和算计,您今日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您怕我坏了宋瑾修的名声,怕让人知道他自私无德凉薄寡情的嘴脸,你怕叫人知道你们宋家抬着个不要脸的外室女充作庶女欺辱嫡出,你怕丢了您诰命夫人的脸。” “您口口声声说您疼我,您疼的哪里是我,您疼的是宋家的名声,是您自己的脸……” 啪!! 宋老夫人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勃然大怒:“你个混账东西,我是你祖母,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万没想到宋棠宁居然这么大的胆子敢与她撕破脸,更没想到她会这般尖锐不留余地。 眼前的小女娘再也不是过去乖巧,她懂了心计,心有怨憎,甚至以前好用的那些言语也将她哄不回去。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毁了宋瑾修,打从她们一开始来这里时就根本没打算要跟着她们回去。 宋老夫人看着捂着脸的宋棠宁心头冷了下来。 她原是不想走这一步的,可是这个孙女太过不知好歹,也太不懂事。 若是再让她这么闹下去,她非得毁了宋家! 宋老夫人颤抖着手脸上苍白下来,老泪纵横时身形也有些站不稳。 “宋棠宁,我自认从未亏待过你,你父母走后我更是处处偏宠着二房,你不喜宋姝兰我便如你意送她走,可你居然能说出这种伤人的话来,你……” 她刚想佯装着受了刺激闭眼晕过去,却不想对面宋棠宁突然抬头。 那是怎样的眼神,无恨,无怨,却犹如深水黑潭,阴沉沉的溢满了冷漠和讥讽。 宋老夫人被棠宁这一眼给骇的愣住,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就见宋棠宁缓缓开口:“祖母,您是要逼死我吗?” “宋棠宁……” 噗—— 棠宁猛地张开嘴,呕出一口血来,宋老夫人闪避不急直接被溅了一脸。 面皮上的温热让她瞪圆了眼,来不及反应,身前的宋棠宁就突然松开了手,整个人如同凋零的落叶一般陡然朝着身后倒了下去。 “女郎!!” 花芜震惊大喊出声,一把抱着宋棠宁踉跄坐在地上就哭喊出声, “老夫人,您和大夫人是要逼死我家女郎吗?她好不容易才从䧿山活着回来,大郎没害死女郎你们还不肯罢休,竟是要活活打死女郎。” 小丫鬟嚎啕大哭,朝外嘶喊, “来人啊,快来人啊,老夫人要打死女郎……” “你闭嘴!” 刚想碰瓷的宋老夫人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没倒,宋棠宁就先一步吐血晕了过去。 眼见着那婢女胡乱大喊,外头一堆人涌了过来,她脸色是真的开始消了血色,快步就想要上前去看棠宁的情况,却不想身后一道冷风突然袭了过来。 下一瞬宋老夫人侧腰一痛,直接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母亲!”邹氏吓坏了,急奔过去。 刚才还哭喊的花芜也是猛地打了个哭嗝,眼泪差点给吓没了。 萧厌伸手将棠宁捞了起来,看着她脸上如纸苍白,唇边血迹刺眼,他陡然戾气勃然:“杀了她们!!” 宋棠宁吓了一跳,没想到萧厌会突然过来,眼见着宋老夫人她们惊恐尖叫出声,她连忙伸手躲在披风之下拽了拽萧厌后腰的系带。 “沧浪。” 萧厌戾气一滞,垂头看向怀中,就见小女娘紧闭着眼长睫不断颤动,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低头凑近她脸边,就嗅到她嘴角挂着的那殷红血迹里传出些古怪味道,脸上有一瞬间的沉默,萧厌眼底生恼,忍不住用力掐了下棠宁的腰肢。 棠宁疼的险些叫出声来,忙用力环着萧厌的腰,脑袋蹭了蹭他手无声示弱。 萧厌低哼了声,握着她腰肢的手松开了些。 宋老夫人后腰都差点被一脚踢断,萧厌刚才虽叫的及时,可沧浪也一剑划破了她的脸。 她往日里就算与人争执,或是有所摩擦,也大多都是口角争端,她何曾遇到过这般凶残之人。 宋老夫人满是惊慌的跟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邹氏抱成一团,明明浑身发抖却还色厉内荏: “萧督主,我是朝廷诰命,是宋国公府的老夫人,你若敢杀我,朝中的人是不会放过你,陛下也不会放过你……” 唔! 沧浪手中一挥,就一剑柄打在宋老夫人嘴上,她顿时疼得险些晕过去。 “吓唬我家督主,嫌命长了?” 宋老夫人脸色惨白,邹氏也是瑟瑟发抖。 萧厌抱着怀里“昏迷”的小姑娘朝着二人走去,衣袍落在二人脚前就吓的她们猛一哆嗦。 “哪只手伤的她?” 宋老夫人瞳孔剧颤。 邹氏咬着嘴唇瑟缩出声:“萧督主,我们不是有意要伤棠宁,是她说话太过不孝,还言语辱及尊长……” “本督问,哪只手伤的她。” 邹氏脸一白。 萧厌扭头看向花芜:“你说。” 花芜本就是宋棠宁捡回去的丫环,跟她一起长大,只一心一意对自家女郎,她毫不犹豫就指着宋老夫人说道:“是老夫人打的女郎,用的右手。” “萧督主……” 宋老夫人慌了神,张嘴刚想求情辩解,哪想萧厌直接一脚踹在她肩头,将人踢翻了过去,没等宋老夫人手忙脚乱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他就猛地抬脚踩在她右手手腕上。 啊!!!! 宋老夫人眼前一黑,疼的凄厉惨叫,伴随着骨头都碎裂的声音,下一瞬她那条胳膊如同废布瘫软在地。 “本督有没有告诉过你们宋家的人,宋棠宁,本督护着。” 宋老夫人眼泪横流,嘴里断断续续的全是惨叫。 “还是你们宋家将本督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萧厌碾动了下脚底,宋老夫人惨叫更甚,刚眼前一黑晕过去就又疼醒了过来。 她哭的鼻涕眼泪一团,不断趴在地上求饶,哪还有半点刚才尊贵。 萧厌嫌恶:“再有下次,本督摘了你们脑袋。” 他说话时抬眼看向邹氏,眼神如淬了冰,阴鸷而又戾气十足。 邹氏吓得脸惨白,死死抱着自己躲在宋老夫人身后发抖,唇色比棠宁还要更白。 萧厌是面色冷然地抱着棠宁:“把她们扔出去!” 第33章 宋老夫人和邹氏是被人直接扔出了棠府大门的。 积云巷本就在繁华闹市取静之地,隔了两条巷子就是城南最大坊市,这附近的人都知道督主府的主子喜静。 此时突然瞧见萧府隔壁扔出来两个惨叫的妇人,那二人衣着华贵却满是狼狈滚地,路过的马车和行人都是停了下来。 “那是……” “是萧督主府上的人。” 周围人纷纷围观,花芜红着眼睛哭的好不凄惨。 “老夫人,我家女郎险些被大郎害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她不敢与大郎争执,已经躲得远远的只求好好养伤,你们为什么非要上门来咄咄逼人。” “大郎和郎主遭人弹劾,那是他们自己行事不端,可你们非得将事情栽在女郎身上,她不愿出面替其辩解就说她不孝,将她打得吐血晕厥,还故意伤她的脸。” “奴婢原以为只有大郎心狠,没想老夫人也想要了我家女郎的命。” 小丫鬟年岁尚小,哭的眼眶通红,每一字都如泣血。 “我家女郎也是你嫡亲的孙女,就因为二爷和二夫人死了没了爷娘庇护,你们就要为着个外室女逼死女郎吗!” “你胡说……胡说!是宋棠宁不孝……” “你们这种恶毒之家,宋小娘子若是孝了怕是得逼死自己。” 沧浪没等邹氏辩解话说完就陡然打断,满是嘲讽地冷笑道: “世人皆道我家督主心狠,可我瞧着倒不及你们国公府凉薄,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们国公府倒是专朝着个小女娘下手。” 他说话朝着一旁道:“宋小娘子吐血晕厥,立刻拿着督主的牌子去太医署请人过来。” “是。” 门前有人快步离开,沧浪朝着宋老夫人她们啐了一声。 “宋小娘子的命是我家督主捡回来的,督主有令,往后这棠府宋家人敢踏进半步,往死里打!” 漆红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棠府门前空地上只剩下狼狈至极的宋老夫人二人。 昨夜下了小雨,门前有些积水,二人方才被扔出来时滚了泥浆,满头珠钗失了华贵,长发混着泥水散落耷拉在脸上,身上衣裙更是脏的不成样子。 周围人都是纷纷朝着二人看去,不少人指指点点。 “这是……宋国公府的人?” “是她们,我认得那个年轻些的,是宋侍郎的夫人,宋家那位大夫人,以前京中好些宴会上属她尾巴翘得最高,最喜欢炫耀她那个年少出仕的儿子,那位宋家大郎好像还被人叫做玉台公子吧……” “我呸,什么玉台公子,没听说吗,那人为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女,险些害死了他的亲堂妹。” “这算什么,你们没听刚才那婢女说的吗,那宋小娘子伤重都躲了出来了,这宋家的人还恬不知耻的找上门来,想着用孝道来压那宋家小娘子替他们宋国公府挽回名声,还将人打得吐血晕厥。” “这可是积云巷萧督主的宅子,她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不就仗着自己是长辈,打了骂了宋小娘子也只能忍着,稍有反抗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了她,可真是不要脸。” 周围那些议论纷纷的声音如刀剑落在宋老夫人和邹氏身上,让得本就狼狈的二人脸色惨白。 邹氏想要解释,没人愿意听她,宋老夫人又疼又怒委顿在地人已经半厥过去。 宋家等在外面的下人先前被督主府的人拦着,只能眼睁睁瞧着周围议论喧嚣于尘,等谩骂声四起,督主府的人才放了他们,他们急匆匆地入了人群扶着宋老夫人和邹氏起身,面对谩骂抱头鼠窜。 哪怕钻上了马车朝前走了,还能听到身后那些“无耻”和“不要脸”的骂声。 宋老夫人一条胳膊被生生踩断,刚上了马车就晕了过去。 邹氏抱着人事不知的宋老夫人,满脸惨然地跌坐在马车上。 完了。 宋国公府的名声,全完了。 …… 这头萧厌抱着棠宁回了她住处,将人轻扔在榻上后,就垂着眼帘坐在一旁。 沧浪进来说了外头情形,将宋家那二人狼狈着重说了一遍,然后就朝着宋棠宁竖了个大拇指: “宋小娘子好样的,不愧是我家督主认的妹子,连你家这丫头作戏都格外有天赋,你是没瞧见外头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快将宋国公府给淹了。” 花芜被这夸赞臊的脸皮通红。 棠宁则是瑟缩着望了一眼萧厌,见他俊美冷逸的脸上神情淡淡,可那双清泠泠的眼却莫名透出一股子凶煞气,她猛地打了个哆嗦,努力缩着脑袋。 沧浪笑眯眯地夸她:“先前瞧着宋小娘子文文静静的,没想着还挺厉害,这次宋家被你这么一整,不死也得脱层皮……” “说完了没有。” 旁边人突然开口。 沧浪这才发现自家督主好像不高兴,见他浑身上下都冒着煞气,连忙闭嘴:“说完了。” 萧厌抬眼。 沧浪一哆嗦,不等他开口就转身,出门,自个儿圆润的滚了出去。 “还不看伤?”萧厌抬眼看向秦娘子。 秦娘子这会儿也是头皮发麻,撑着脸讪讪道:“我原只是想着她们来找棠宁麻烦,想要给她粒药丸子吓唬吓唬她们,可谁能宋家那老婆子居然这么心狠,明知道棠宁脸上有伤还照着上面打……” 萧厌手指微合,发出喀的一声。 秦娘子顷刻安静。 棠宁察觉气氛不对,小声开口:“阿兄,是我求的秦姊姊,也是我故意激怒她们的…” “先看伤。” 萧厌一言打断,棠宁张了张嘴,有些害怕地不敢多言。 秦娘子拿着帕子和药粉快速替棠宁卸掉了脸上先前涂抹上的伪装,她受伤的那半边脸瞧着比先前严重了许多。 宋老夫人那一巴掌是用了大力气的,指甲划破了面皮,此时棠宁伤口浮肿,嘴角眼角也跟着肿了起来。 萧厌眸色更冷了几分,花芜站在一旁掉眼泪。 “这老婆子也太狠了,她这是诚心想要毁了你的脸。” 秦娘子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脏话,仔细检查了一遍才松口气,“好在伤的是皮肉,先前敷的药也挡了一部分,我重新替你上药,这段时间一定要忌口……” “先别上药。” “阿兄?” 棠宁扭头看向萧厌,就听得他淡漠:“你既费尽心思挨了这一巴掌,总得让人瞧见才行,沧浪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 惊动了太医署,今日之事就再也瞒不住人。 第34章 棠宁神情怔了一下,随即便温软了下来。 她能感受到眼前的男人动了怒,那张脸上冷的能掉下冰渣子来,可是明明恼怒至极,他却还记得替她周全,让她一番功夫不至于白费。 棠宁刚刚升起的那点儿害怕突然就没了,只乖巧朝着秦娘子出声。 “秦姊姊,先听阿兄的,你把药留下,我待会儿见过了太医之后再让花芜上药。”她柔声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还有事要忙吗?” “啊?” 秦娘子先是茫然了一瞬,见棠宁朝她使了个眼色连忙回过神来。 “哦对,我今日还约了旁的人看诊,这药我就先给你留着,你待会儿记得让这丫头给你敷上,用量用法都与先前说过的一样,我就先走了。” 她语速极快地说完,一把将桌上瓶瓶罐罐揽进怀里。 “那什么,督主,我先走了。” 秦娘子一挥手,没等萧厌开口就抱着怀里的东西哧溜跑了出去,“棠宁,我明日再来找你!!” “花芜,你也出去。” “女郎……” “没事,出去吧。” 花芜有些不安地看了萧厌一眼,她挺怕这位督主,可是女郎让她出去,她只能磨磨蹭蹭地离开。 她出了房门并没远离,悄悄站在门外不远,竖着耳朵生怕自家女郎吃亏。 屋中没了外人,一时安静至极,萧厌不知道棠宁想做什么,只那般静静看着她。 棠宁从榻上起身一步步挪到萧厌身旁,双手交放在身前轻轻拉扯着,垂着脑袋低声道:“阿兄别生气。” 萧厌双腿修长,手置于膝上没吭声。 棠宁鼓足了勇气细声软语:“我不是有意要吓阿兄的,我也不知阿兄会来,而且当时我若不先一步晕厥,我那祖母就会倒在我府上。” “她们占尽了天时地利,又是我祖母伯母,我若是不用些手段,只会被她们压得动弹不得。” 她太清楚宋老夫人的为人,上一世她一晕,姨母就满身恶名,她一吐血,哪怕明明受委屈的是她,最后落得千夫所指也是她。 一句尊长,一句孝道,就能轻易洗清宋家先前所做的所有事情,将恶名全推到她和姨母身上。 棠宁只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宋老夫人的手段来对付她们。 她蹲在萧厌身前,小心翼翼地替他擦了擦衣袖上沾着的“血迹”: “我知道我这手段不算光彩,也有些下作,可是我没别的办法,我不想回宋家,也不想被她们拿着尊长身份要挟……” 脸被人抬起,萧厌眸色清寒:“宋棠宁,你可知道本督是如何爬上如今这位置的。” 棠宁抬头仰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本督入宫第一日,就用手段弄死了意图拿我顶罪的库司太监,入内侍监两年,死在本督手里的人不计其数,本督踩着无数人尸骨才入得圣前的眼走到了今日。” “宫里无数人想要往上爬,为了权势地位不择手段的比比皆是,想要保命,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再下作的手段本督都做过,你今日所为算得了什么?” “阿兄……”棠宁瑟缩。 萧厌松开手,垂眸时下颌绷紧:“本督不是怪你不该用这些手段,只是宋家不值得你伤害自己。” 若是宋家那老婆子手再狠些,若她那一巴掌真毁了棠宁的脸,想起他先前听闻宋家人来,赶过来时刚踏入厅门就看到女孩儿满脸是血瘫软在地上的模样,那一瞬间的惊悸让他到现在稍一回想都忍不住戾气盈眼。 “想要对付宋家,办法多的是,何必自损……” “我知道,可我等不及。” 萧厌拧眉,就见女孩儿那裹着白布的手隔着衣袖放在他手背上,乌溜溜的杏眼里满是沉静。 “我知道想要对付他们,阿兄有许许多多的办法,也能更周全更加妥善,将我毫发无伤地摘出去,可是我不想等下去了。” “我不想与宋家一直纠扯,我不想再回那个地方,我不想他们一次一次的找上门来,将满京城的目光都落在积云巷,更不想他们借我之名来诋毁你。” 这段时间府里的下人甚少提及外间的事情,偶尔说起也只说宋家如何如何,宋瑾修如何被人谩骂。 可是棠宁毕竟活了一世,也非耳聋眼瞎,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钱家的事情出了之后,萧厌也同样受了波及,被人口诛笔伐。 他本就恶名昭彰,为人唾弃,如今更落得个仗着权势“强抢”宋氏女娘的恶名。 他插手宋家后宅家事,那些与他不睦的朝臣世家怎会放过这么好攻讦的机会。 “我知道阿兄会护着我,可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阿兄的羽翼之下,宋家不值得我如此,可是阿兄值得。” 小女娘仰着头轻声道, “我也想要保护阿兄的。” 她不想让人诋毁这么好的阿兄。 萧厌迎着她漆黑的眼,看着她红唇启阖,说出有些天真的让人发笑的话来。 他本该笑她不自量力,笑他何需个小女娘来保护,可是这双澄澈干净的眼里却看不出半丝虚妄,满满都是认真和诚挚。 他放在膝上的手僵硬着又缓缓放松,嘴角轻抿着时,心中一点点塌陷下来。 当年那场杀戮席卷而来时,漫天火光中,阿娘推着他让他快跑,薛姨护着他逃出来后,藏着他说让他活下去。 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得干净,只留下他自己拼命隐忍着求活一日日到了今天。 已有多少年,无人说想要护他。 沉默良久,萧厌才伸手覆在她额前。 “谁教的甜言蜜语。” 比小时候还会哄人。 棠宁被揉乱了额发,听他语气松缓下来,歪着头轻蹭了蹭他掌心,嘴角露出两个梨涡。 “阿兄珠玉在前,我当然也要自学成才。” “比不过阿兄谋略城府,便嘴甜一些,哄阿兄开心。” 萧厌声音低缓,似是在笑:“没大没小。” 棠宁噘噘嘴。 就听他又是一笑,那手重新覆上她额前:“唤声阿兄,允你没大没小。” “阿兄!” 棠宁笑眼弯弯梨涡醉人。 萧厌喉间溢出声笑,似日升暖阳,寒雪初融,山间冷玉染上霞光,低沉却轻缓温暖。 “乖。” …… 第35章 太医署的人被人匆匆忙忙扯来棠府时,手里的药箱子都险些摔飞了出去。 萧督主的人去了太医署时就一副急切仿佛死了人的模样,闹的整个太医署的人都知道,宋国公府先前闹的天翻地覆的那个险些摔死的小女娘,被国公府的人找上门去给打的吐了血。 那个差点被扯烂了衣衫的太医气恼于心,原只以为萧督主的人夸大其词,可真当到了地方,瞧见躺在床上的小女娘时,哪怕见多识广的太医也是一惊,连忙放下药箱就匆匆上前。 “这是谁下的手,也忒狠了些,这是想要毁了小娘子的脸。” “是,是老夫人……”花芜哭哭啼啼:“求求太医,我家女郎什么都没有了,求您一定要保住我家女郎的脸。” 太医闻言倒吸口冷气。 棠宁脸上的伤瞧着是实在厉害,这小半个时辰功夫,宋老夫人那一巴掌落下的痕迹发挥到了极致,她半张脸肿的不成样子,原本就受伤的地方因为肿起来有些撑裂,加之萧厌让人特意做了些手脚,殷红血迹流了一脸,太医瞧着都有些心颤。 “这……”他回头看着萧厌,“督主,宋小娘子伤的实在是厉害,我这……” 他也不敢保证不落疤啊。 萧厌目光冷凝:“尽力医治,需要什么药物尽管开口。” 太医连忙点头应是。 宋棠宁脸上的伤势清理之后只能用些外伤用的药,再好生调养,而太医替她把脉后就察觉她气血亏虚,又因受寒体内弱症,加之花芜在旁哭着说她先前被人打得吐血晕厥,太医丝毫没察觉出异常,只越发觉得宋家人心狠。 等留下方子伤药,顶着萧督主满是寒霜的脸离开棠府回了太医署后,他还心有戚戚。 周围人上前好奇询问,太医就忍不住摇摇头。 “那宋国公府的人实在是心狠,那宋小娘子才多大年纪,一张脸就被宋家那老夫人给打的伤痕累累几乎毁了,而且她气血两亏,寒疾体弱,我去时她那婢女都险些哭晕了过去…” “真是宋老夫人动的手?” “不是她能是谁,听闻她和宋侍郎的夫人今日去了积云巷,为着昨日宋家父子被人弹劾的事情,想要逼着宋小娘子回府澄清那外室女的事情,宋小娘子惧怕那宋家大郎不肯回去,她便直接动了手。” 周围几位太医闻言都是哗然。 “不能吧,那宋小娘子可是她的亲孙女。” “对啊,那可是嫡嫡亲的血脉,她怎能这么心狠?” “嘁,亲孙女又怎样,哪能比得过承嗣嫡出的亲孙子?那宋家大郎为着宋小娘子的事被陛下训斥,宋家二房夫妻也死了多少年了,再多的情谊哪能比得过活着的人,若不然他们也不会拿着外室女充人庶女,堂而皇之纵其欺辱嫡出女娘了。” 一群人说起宋家干得这事,就都是鄙夷。 就算宋姝兰是宋家二房血脉,可外室女放在哪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谁家遇着了不是藏着掖着,偏宋家跟魔障了似的,居然能干得出来这种事情,简直丢尽了清流世家的脸面。 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次萧督主是动了大怒,先前他认了那宋小娘子当义妹,宋家还跑去积云巷欺人,萧督主不只打断那宋老夫人一条胳膊,还留了话不准太医署的人去宋家看诊。” 旁边一人嗤了声:“何止是太医署,我听说京里头其他医馆也都给了话,谁敢上宋家的门,黑甲卫明儿个就上谁家的门。” 那萧督主是谁,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煞神。 宋家明摆着得罪了他,谁敢去摸老虎尾巴,找死呢? 外间有人匆匆进来,手里拿着张帖子:“咦,诸位大人都在呢,外头宋国公府递了帖子,说他家老太太有恙,想请位太医过府看诊……” 人群里瞬觉乌云罩顶,连忙七嘴八舌地开口。 “我没时间,我要进宫替欣嫔看诊。” “我家中老娘病了,要回去侍疾。” “别看我,我还要去给洛老王爷请平安脉,早就约好的。” “我家儿子摔断了腿,耽搁不得……” 一群人乱七八糟的借口出来,只片刻功夫,原本还熙熙攘攘的太医署鸟兽群散,只留下一位稍年轻的太医。 眼瞅着传信的人拿着宋家帖子上前想要递给他,他脸皮一紧,随即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我,我好像染了风寒,头晕目眩实在无法出诊……” 门侍:“……” 大人,您面色红润有光泽,病的太假了。 宋家下人站在外面等了许久,先前拿着帖子进去的人才走了出来,只是身后却没太医跟着。 那人神色抱歉地说道:“你们来的实在太不凑巧,今儿个太医署里无人当值,诸位大人都有事不在衙中。” “一位太医都没有?”宋家下人满脸惊愕。 太医署的人摇摇头:“今日宫中请医的人多,太医署里原是有一位当值的,可是突发急症人刚晕过去了,实在是没办法出诊,不如你们去寻寻京中别的大夫,若非急症那些大夫也能看的。” 帖子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宋家下人无奈只好离开,等转身想要去城中药堂请人,却哪想到跑遍了整个京城,却没找到一个可以出诊的大夫。 宋家,宋鸿一把掀翻了桌上的东西。 “这偌大的京城,你跟我说请不到大夫?那太医署没人,满京城的药堂也没人吗?!” 那些大夫都死绝了?! 那下人被砸的连忙跪下求饶,国公府的管家在旁低声说道:“郎主息怒,这事实怪不得他们,他们的确跑遍了整个京城,不管是药铺、药堂都问过了,可那些人不是大夫已经出诊了,就是今日有事坐堂的大夫没来。” “我好不容易寻着了一个往日相熟的,塞了些银子才从他口中探问出来,原来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不准他们来给宋家看诊。” 宋覃嘴唇抖了抖:“是萧厌?” 陈管家点点头:“督主府的人放了话,说老夫人的胳膊是萧督主打的,今日谁敢进宋家替她看诊,明日黑甲卫就登谁家的门。” 这满京城谁不知道萧厌手中的黑甲卫就是一群疯犬,别说是那些平头老百姓不敢招惹,就是出身极好有品阶在身的那些太医也没人敢逆了萧厌的意,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大的太医署居然没有个当值的人。 明明有人瞧见那些太医未曾出来,可是以宋国公府的地位却请不回一位太医来? “萧厌那阉狗简直欺人太甚,他这是想要逼死祖母!” 宋瑾修气红了眼睛,怒气勃然间转身就欲朝外走,却被宋覃一把拉住, “瑾修,你干什么?” “我去太医署找人,我就不信这世间没有天理王法了。” 宋瑾修年轻的脸上全是怒色,“祖母是朝廷诰命,是国公府老太君,太医署若不肯出人医治,我就进宫去告御状,我就不相信他姓萧一个阉人当真能够只手遮天,这满京城的人都怕了他一个心狠歹毒的太监!” 宋覃死死抓住宋瑾修的胳膊:“你别糊涂,那太医署的人若是想来早就来了,你这般强行逼迫也没用,而且太医署医者牵扯颇多,身后大多有宫妃朝臣依仗,你若是一状将人给告了,萧厌如何先不说,那太医署的人就能被你得罪个干净…” 那些人自家背景先不说,光是与朝中牵扯就够宋家喝上一壶,得罪太医署是最不明智的事情。 “那就这么看着那姓萧的欺我宋家,让祖母活活疼死?”宋瑾修怒道,“三叔怕那姓萧的,我不怕,大不了我去敲登闻鼓……” 啪! 宋覃被宋瑾修喝问的脸色难看,用力拽着将人甩了回来。 见宋瑾修撞在桌边疼得低叫了声,他满是怒气地骂道:“你厉害,你聪明,这宋家就你最知事?” “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你祖母受过,你以为我肯跟姓萧的服软,可你不想想今天的事情是因什么而起,你祖母先去了积云巷跟棠宁动了手,多少人看着她将棠宁打伤吐血被萧厌扔了出来?” “你信不信这会儿外头的人骂的都是我们宋家刻薄歹毒,骂的都是你祖母不慈宋家不要脸面,逼迫一个父母双亡没了依仗的孤女!” “你这会儿喝问我倒是厉害,你怎么不想想要不是你在䧿山上惹出的麻烦,你祖母何至于如此?!” 宋瑾修怒气猛地一滞,脸也苍白。 宋覃也是恼怒的很。 先前宋姝兰回来的时候,大哥要将人塞进二房他就已经觉得不好,可他说不过宋老夫人和宋鸿,也为着那将要袭爵的国公位只能随了他们,还迫着宋姝兰手里头的东西将人充作了庶女。 这事本来都已经消停了,棠宁也答应了下来将人留在府里,他们只要好好将人养着,回头找个人嫁出去了就行了,可他们偏偏要将人捧的跟心肝儿似的,屡次纵她跟棠宁争执,宋瑾修还没脑子的为她扔了棠宁险些害死了她。 如今倒是有脸来质问他怕事? 宋覃气怒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你现在知道要替你祖母出头,怎不想想那一日在䧿山时但凡你能长个脑子,不说将棠宁带回京城,哪怕留个仆人将她送回灵云寺,今日宋家也不会如此受困。” “你惹来的麻烦,倒好意思这般喝问我?!” 宋瑾修脸上血色消退,张嘴低声道:“我不是有意的……” “是不是有意你去跟棠宁解释,看她愿不愿意信你!” 宋瑾修神色惨白。 宋鸿也是气恼宋瑾修糊涂,可是事情已经出了,就算再气也没有任何用处,他朝着宋覃就道: “行了,眼下是翻旧账的时候吗?外头已经够乱了,母亲也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就算再追究先前事情又能有什么用?” 见宋覃拧着眉毛,宋鸿竭力压着怒气说道:“三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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