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 顾鹤莲面无表情毫不客气:“况且顾家的人有什么资格不满,我给他们脸面叫一声族叔,不给脸面他们算什么东西。” “当年顾家是怎么起来的,做了什么事情你们心里清楚,若非因为老爷子临终前恳求,你们有什么资格留在顾家享受富贵混吃等死,你们若觉得我伤了你们顾家颜面,那这顾家也可以改姓,我觉得姓荣就挺好。” “顾鹤莲!” 顾老夫人脸色大变,顾二夫人也是震惊失色。 顾鹤莲:“滚出去!” “你……” “牧风,传令下去,收回二房、五房在城中三成产业,从今年起不再享族中分红。” 二房便是顾二夫人那一房,而五房则是顾老夫人的亲儿子那一房。 顾老夫人怒声道:“顾鹤莲,你敢,元江是你亲弟弟,他是顾家嫡子,那些产业是你父亲留给他的……” “收回五成!” 顾鹤莲面色冷凝:“我阿娘只生过我和大哥两个孩子,可没什么弟弟妹妹,你们若再敢多说一句,我便将他们手里产业全数收回,就算收不回来我也能让人毁了,你们大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顾老夫人脸上如同开了染坊一样难看的厉害,可无论是她还是旁边的顾二夫人却都像是被掐了脖子一句话说不出来,顾鹤莲不是当年的顾老爷子,更不是族中那些处处掣肘的人。 当年他刚以顾家走失四公子的身份回左州时,谁都不曾看好他,也觉得他掀不起风浪,可他却硬生生从一个不受宠的嫡子爬了上来,不仅将整个顾家都握在手中,甚至让顾家成了他一言堂。 顾家上下生意无数,早就已经不局限于左州,但是左州之外的生意除了顾鹤莲之外族中任何人都没办法插手,他如果真的疯起来毁了左州基业舍弃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何况眼前这人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 他们不敢赌,也赌不起。 顾老夫人和顾二夫人满身狼狈被人扔了出去,荣玥见顾鹤莲脸色难看,忍不住轻声劝道:“你这么动气做什么,不过是两个贪心不足的人罢了,也就只能说嘴几句,将人赶出去就……哎,你干什么?” 手腕突然被拽住,荣玥被拉的一踉跄撞在顾鹤莲身上,她忙挣扎着想要站稳,却不想下一瞬就直接被人扛了起来。 “顾鹤莲,你疯了?” 荣玥惊慌失措,伸手拍着顾鹤莲:“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顾鹤莲却一声不吭,扛着荣玥就走。 “夫人!”绫音吓了一跳,连忙就想上前。 牧风横身一挡拦住了她。 “你干什么?”绫音皱眉。 牧风说道:“能干什么,你家主子都要甩了我家主子了,你可别上去捣乱,要不然会出大事的。”他可是见过家主发疯的,好不容易盼了多年眼见着夙愿得偿,突然就被甩了,他都不知道家主会疯成什么样子。 绫音满脸茫然,什么被甩了,他在胡说什么东西? 另外一边顾鹤莲扛着荣玥就一路回了屋里,路上遇到府里的下人,荣玥甚至能感受到他们看过来时脸上错愕,她不知道顾鹤莲在发什么疯,挣扎半晌没被放下来,大喊大叫又丢人至极,她只能低头埋着自己脑袋手里用力掐着罪魁祸首。 顾鹤莲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等回了屋里踢上房门,才将人扔在了床上。 荣玥滚在软绵绵的被子里,感觉自己都快被摇吐了,抬头就怒道:“你发什么疯……” “我是发疯!” 顾鹤莲猛地欺身而上,红着眼:“荣玥,你又要抛下我?” 荣玥愣住:“我没……唔!” 身上人突然低头,将她嘴里的话尽数吞没,荣玥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被吞了似的,下一瞬顾鹤莲低头一口咬在她颈上,疼得她一激灵,荣玥连忙抬脚踢他,好不容易挣开了些连忙捂着脖子气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顾鹤莲眼里透着腥红:“你要回京城?” 荣玥刚想说话,就被顾鹤莲一把揽进怀里,“你明明说好不离开我的,明明说过会跟我一起,你不能说话不算数,荣玥,你不能这么狠心……” 他盼了多少年,等了多少年,好不容易才等到机会。 他死死抱着怀中人,将头埋在她颈间:“你不喜欢我痴缠你,我可以改,你不喜欢顾家的人我可以把他们处置干净,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不能不要我。” 男人双手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声音发颤,颈间片刻甚至有些湿润。 荣玥被颈间湿润惊着,也反应过来身前男人误会了什么,她既有些哭笑不得,也觉得心口被触动,伸手绕过顾鹤莲腰身,抱着他说道:“顾鹤莲,没有不要你。” 她环着他轻声道, “我是要回京城,但是是我们一起,我没想一个人离开。” 顾鹤莲感觉到怀中人挣扎了下,因为她的话手中松开了些,就见荣玥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他红着眼看着她,就听她开口说道: “我们在一起也有好些日子了,顾家的人虽然别有用心,但是有句话说的没错,咱们两总是这么没名没分的难免叫人说嘴。” “阿宁前些日子送信过来,说钱小娘子和傅家郎君要成婚了,钱家想要让我当礼宾,我想着荣宅那边应该也准备妥当了,你和我回京之后正好能把婚事给办了,所以打算过两日就走。” 顾鹤莲整个人都愣住,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我们的婚事?” “是啊,你不是一直闹着要个名分,我和阿宁商量了,她在京中命人帮着筹备,原本是想要回京之后再给你个惊喜,没想到顾家人会上门……” 荣玥嘴里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鹤莲猛地抱进怀里,这一次比刚才抱的还要更紧。 “顾鹤莲?” 荣玥拍了拍他后背想要让他松开些,却不想他靠着的地方又感觉到湿润,那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她颈上,让她有些无奈: “怎么又哭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掉眼泪,也不嫌丢人?” 顾鹤莲埋首声音哽咽:“我跟我媳妇哭,丢什么人。” 荣玥失笑摸摸他脑袋:“好,不丢人。” 顾鹤莲紧紧揽着怀中人的腰,一边哭一边低声问:“芝芝,你真娶我?” 可怜巴巴,委委屈屈,像是讨要糖果又害怕被拒的小兽,说话都带着颤音。 荣玥心头泛软,侧头贴了贴他脸:“回京就娶。” “那明天就走。” “好。” “到京城就成婚。” “可以。” “那我往后要住在荣宅,你不许赶我走。” “好。” 荣玥任由他抱着,圈着他腰身认真说道:“等我们成婚后,荣宅也是你的府邸,谁也赶不走你。” “顾鹤莲,往后我们一起住在那里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顾鹤莲听着耳边细语,听着那些他梦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话,抱着她的手都在发颤。 他用力埋着头,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 “好。” 年少欢喜,多年等待。 他盼了无数日夜,终于将他的月亮揽入怀。 从此再也不放手。 第1015章 阿窈一直都觉得自己应该叫谢窈,因为谢珺玺实在太难写了。 刚学写字的时候,她怎么都不能把那么多笔画凑在一起,每次“玺”字都写的像是四散的王八壳,等跟着师公念书之后,每次小考,人家都开始答题了她名字才写好。 她觉得父皇就是故意为难她。 父皇是她见过最小气的人,表面威严冷厉说一不二,实际上就是个爱缠着母后跟她争宠的讨厌鬼,每次母后多疼她一些父皇就会吃醋,然后将她扔出宫去,她就轮流住在师公家,姨姥姥家,阿茹姨姨家,花芜姑姑家,阿月姨姨家…… 不过阿月姨姨和花芜姑姑家的小孩有点缠人,总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玩那些幼稚东西,姨姥爷跟父皇一样是个缠人精,又爱吃醋嘴巴又毒。 还有师公家里,师公倒是疼她,但是曹家其他人心思多。 阿窈撑着下巴深深叹了口气。 薛茹端着点心出来,就瞧见窝在院子里摇椅上捧着脸叹气的小姑娘,七、八岁的年纪,穿着朱红褙子,白里透粉的脸颊带着几分婴儿肥,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像极了陛下,但嘴巴脸型却像是阿姊翻版,让人一瞧就忍不住心软。 此时她捧着脸故作深沉地叹气,皱着眉毛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无端逗人生笑。 “我们阿窈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阿窈捧着脸仰头:“阿茹姨姨,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呀?” 她噘着嘴不高兴地说道: “我昨天才过了生辰,今天就多了三张课业,武课要多上一个时辰,父皇居然还说我长大了要我看折子,还说我不能再跟母后一起睡觉,他明明就是想要自己占着母后!” 薛茹闻言忍着笑,这些年陛下和阿窈“争宠”的事时常都有,阿窈还小的时候阿姊总是偏疼一些,小家伙一哭一闹陛下就只能服软,可是等阿窈稍大一些进学懂事后,对上陛下就再也没有赢过,陛下总有千百总理由占着阿姊。 这些年陛下对阿姊始终专宠,哪怕朝中因为阿姊诞下阿窈之后就再没怀过子嗣,不少人为着江山社稷皇室传承闹翻了天,陛下后宫也没进过第二个人。 薛茹想起当年陛下为阿窈开太庙祭祖,以国器为名,甚至像是早就知道阿姊之后会子嗣艰难,一早就开始替阿窈铺路,她就隐约猜到当年阿姊生阿窈那场意外恐怕是伤了身子。 薛茹将点心放在一旁小桌上,柔声道:“陛下喜爱你母后,自然想要时时一起,至于课业,阿窈可觉得辛苦?” 阿窈摇摇头:“倒也不是。” 她杵着下巴说道, “我知道父皇是想要我厉害些,母后就我一个孩子,宫里又没有第二个子嗣,朝中本就好些人碎嘴,成天说着我万一夭折父皇就绝了嗣,而且指不定多少人想要我去死,我要是不厉害些出了事,母后会难过的。” 她本就早慧,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皇对她是寄予厚望的,父皇和别的皇帝不同,他只有母后一个人,膝下也只会有母后的孩子,父皇让身为左相的师公为她启蒙,让安国公尹豹教她兵法,就连传授武课的也是定国公和临王他们 她自小所得到的都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她是真的不觉得累,虽然偶尔抱怨几句父皇小气,但她知道父皇做这些都是为了她好。 薛茹听着阿窈的话顿时神色一厉,居然有人敢咒阿窈?!“是谁说陛下会绝嗣?” 阿窈鼓鼓脸:“还不就是宗室那几个,还有几个满嘴为着大魏基业的朝臣,成天不是劝着父皇选妃,就是劝着父皇过继子嗣,父皇烦他们,打了两个人板子,但是那些脑袋硬的接二连三的就没断过。” 父皇这些年在朝政上独揽大权说一不二,哪怕与母后分权让她插手政事,朝中那些人也无人敢于置喙,但唯独在子嗣的事情上,不管父皇怎么教训,每隔一段时间总有人再跳出来。 父皇每次都会严惩,可严惩之后依旧有人前仆后继,朝中那些人为了让父皇选妃再孕子嗣,什么法子都用过,剑走偏锋的甚至还有那胆大包天给父皇下药将女人送上床的。 那一次父皇雷霆大怒险些大开杀戒,还是母后出面阻拦才只惩罪首,父皇护着母后本欲对外说他伤了身子再难有子嗣,可他又怕真这么说了,她这个唯一的皇嗣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阿窈虽然还小,却也知道人心险恶,知道多少人觊觎她这个皇嗣的小命,所以哪怕偶尔嘀咕几句,她也从未拒绝过父皇安排的课业,而且无论走到哪里,哪怕是在宫中,她也从不让暗卫离开她半步。 薛茹眼底冷意浮现,她知道朝中不少人不满陛下专宠阿姊,又多年没有子嗣,可居然诅咒阿窈…… 只打几板子,太便宜他们了。 薛茹心底杀意浮过,陛下不好动手不代表她不能动手,她有的是法子让那些人比死难受,她面上未曾露出什么:“那些个老家伙就是闲得慌,不必理会,总有他们难过的时候。” 她将点心递给阿窈:“我这几日新得了个方子,做了些点心,你尝尝喜不喜欢。” 阿窈闻言接过塞进嘴里,随即眼睛一亮:“好吃。” 薛茹笑了笑:“那等你回宫时,给你母后带一些。” 阿窈原本笑盈盈的脸瞬间一垮:“茹姨,你就只喜欢母后!” 薛茹见她噘着嘴不走心的轻哄:“怎么会,我最喜欢阿窈了。”阿窈可是阿姊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 阿窈小脸质疑:“真的?” “当然真的。” 薛茹琢磨着,前几日去宫中时见阿姊胃口不好,连向来喜欢的鱼羹也不怎么吃,阿窈和阿姊口味极像,她喜欢的甜糕阿姊定然也会喜欢…… “我还特意给你做了梅子糕,是你喜欢的口味。” 先让阿窈尝尝,好吃了再给阿姊送进宫。 阿窈有些怀疑地看着薛茹,薛茹面不改色一脸温柔:“怎么了?” 阿窈:总觉得她在糊弄她! …… 棠宁成了皇后住在宫中,积云巷的宅子却保留了下来,薛茹这些年一直都住在棠府未曾离开。 隔壁萧厌登基前住过的府邸也和棠府一并留了下来,不仅有人专门看守、打扫,当初的何伯他们留在府中,薛茹偶尔会过去看一看,两边也都给阿窈单独留了住处。 阿窈自从五岁后就时不时出宫住一两日,留在棠府倒也自在,等一夜过去第二天去上武课时,就被告知父皇带着母后出城赏花去了,不仅打算去温泉庄子上住几日,还特意叫月见姑姑传话让她别去打扰他们二人世界。 阿窈木着脸,她就知道! 气呼呼地带着人回积云巷时,自小伺候她的汤圆突然道:“公主,那好像是杭将军呀。” 阿窈连忙扯开帘子探头,果然就看到杭厉朝着棠府里面走去。 汤圆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有些好奇:“杭将军这是来找茹娘子的?” 阿窈眼珠子转了转,她是知道杭将军的,据说他原本是父皇身边的暗卫统领,后来去了西北龙庭卫。 父皇征战北陵那一年龙庭卫和镇安军都是立下大功,杭将军随父皇在战场厮杀几次凶险又曾救驾被封了官职成了龙庭卫之首,那之后几年杭将军就一直带着龙庭卫留在西北,不仅镇压过几次草原内乱,还在西北剿匪、藩王平叛中屡立战功,如今已经是三品昭武将军。 龙庭卫一直留在西北,杭厉也只有每年述职或是父皇召见时才回京,这一次是因为杭厉的兄长成婚他才会回来。 阿窈曾经听月见姑姑说过,杭将军喜欢阿茹姨姨,也曾出言求娶,二人一度都已经快要定亲了,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婚事突然取消了。 这些年喜欢阿茹姨姨的人不少,像是狄少将军,封家七叔,还有两年前成亲的李大人,而且还有好些权贵官宦子弟想要求娶阿茹姨姨,可是阿茹姨姨一直没有答应。 阿窈对于薛茹和杭厉他们的事情早就好奇极了,瞧见杭厉进了棠府,忙拽着汤圆就下了马车: “走,咱们去瞧瞧。” …… 杭厉被棠府下人领着进去时,刚好撞上薛茹正在处置下面背主的管事,瞧见两个管事血淋淋的躺在地上惨叫,而薛茹面色冷凝站在那里眼底满是漠然,杭厉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女郎,杭将军来了。” 薛茹听到念夏的声音,抬头瞧见杭厉之后,这才收敛了几分厉色:“把这两人带下去仔细审问,查清楚所有他们经手过的账目,等问清楚是否有同谋之后,让他们把吞下去的东西一分不少的吐出来。” “那些被调换的货物尽快换回来,已经拿货的那几家照着之前定价提高三成给他们赔偿,好生安抚他们,别闹出乱子。” “是,女郎。” “先出去吧。” 院中几人堵了那两个管事的嘴将人拖了下去,念夏忙端着装好水的铜盆上前。 薛茹走过去一边将手浸泡在水里清洗,一边朝着杭厉说道:“你怎么过来了?” 杭厉看着那水中漾开的血迹,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眼前女子刚被皇后娘娘从宋家接出来时的样子,那会儿的她瘦弱胆怯,与人说话都压着声音低着头,哪怕聪慧也从不敢展露。 而如今的她谈笑从容,手段凌厉,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自信,她平日里瞧着依旧温温柔柔,可杭厉却知道,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靠在他怀中孱弱苍白的小女娘。 第1016章 “杭厉?” 薛茹见他没说话,拿着帕子擦手时面露疑惑。 杭厉回神说道:“没什么,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要回西北了。” 薛茹手中顿了顿:“怎么这么快就走?” 杭厉说道:“我这次回京本就是为了我兄长大婚的事情,原本是打算多待些时日,可是昨儿个副将传信来说龙庭卫下面有人闹出了点儿乱子,我得回去瞧着,要不然不放心。” 薛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后日。” “那真是不巧,明天我要去鹿城一趟处理些铺子的事情,三五日都回不来,到时候恐怕没办法给你送行了,待会儿我让人准备些东西给你带走,就当是提前给你践行了……” “阿茹。” 杭厉听着薛茹的话嘴角紧抿:“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一旁站着的念夏手一抖,端着的铜盆里水都晃了晃,薛茹见状说道:“念夏,你先下去。” 念夏连忙端着东西退走,薛茹这才朝着一旁走去,在院中石桌边坐下,朝着杭厉道:“我新得的好茶,要不要尝尝?” 杭厉沉默着走过去坐到薛茹对面,薛茹提着茶壶替他倒了杯茶。 她面色从容,眉眼也随着年岁增长像是彻底长开来越发出众,被杭厉那么直直看着,她没有半分不适,一举一动都仿佛没受到影响。 杭厉只觉得心中沉了沉:“阿茹,你还是不愿意答应我吗?” 薛茹闻言轻笑:“你每年都要问一次,不累吗?” 杭厉抿着唇没回答她的话,只有些执拗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去西北,也不愿意离开京城,只要你说一声我可以跟陛下请旨调回京城,你不喜欢与人相处,我可以陪你住在积云巷,若你担心往后的事,我可以辞去官职……” 薛茹打断他的话:“那你当初何必在战场舍生忘死?” 杭厉张嘴:“我……” “别说是因为我。” 薛茹没等他说话就先开口:“我知道你当初去西北时,有一些原因是想要建功立业迎娶我,可是杭厉,你也曾经说过你不该让我背负你的前程将来,我和你的事从头到尾都并非是你的原因,你就算回了京城我给你的答案也是一样。” “况且今日情浓时,你能为我舍了前程,舍了官职,可来日感情淡去之后,你每多看我一眼,都会因为今日所放弃的一切而心生怨憎。” 薛茹说话时一如往常温温柔柔,但每一句都直刺人心。 “而且我们当初的赌约你输了,愿赌服输,你说的。” 杭厉脸色一白,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院中一时间安静极了,二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等过了许久薛茹才软了神色轻声道:“杭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也早就告诉过你答案,我并非你想的那般好,也不值得你等下去,而且我相信你以后也能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人。” “我明日还要出城,就不特意给你践行了,就以此茶代酒,祝你回西北一路顺风。” 杭厉没在棠府待多久,走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他没拒绝薛茹给他准备的“践行礼”,神色黯然地提着东西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薛茹将手里的茶饮尽才说道:“看够了吗?” 周围安安静静,薛茹将茶杯放在桌上, “阿窈,你身上染上的雪中春信还是我亲自调的香。” 阿窈原本还以为薛茹是在诈她,可当听到她的话后,想起自己腰间还挂着薛茹给的香囊,她这才从墙头探出个脑袋来,有些讪讪的一笑:“阿茹姨姨,你好厉害……” “还不下来。” 薛茹生来便五感敏慧,过目不忘,更何况这雪中春信是她自己寻来的古方,只有阿窈和阿姊有,瞧见小家伙爬在墙边的大树上朝着她招手,她忍不住瞪她:“这么高的地方,你也不怕摔了。” 阿窈笑眯眯的叫了声“暗七”,就有人抱着她从树上跳了下来,顺便还拎着抱着树干脸都吓白了的汤圆。 等落地后汤圆双腿打颤,阿窈倒是半点不怵,反而一溜烟的跑到了薛茹身旁抱着她就撒娇:“阿茹姨姨,我好想你。” “要我提醒昭宸公主,你昨儿个夜里还赖在我床上让我给你讲故事来着?”薛茹伸着手指抵在她额上,将她脑袋推开了一些。 阿窈顿时嘿嘿一笑,死皮赖脸的抱着她胳膊:“那到现在都大半日了,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都两个秋没见了……” 薛茹被她话逗笑,忍不住轻拍了她脑袋一下:“油嘴滑舌,都跟谁学的。” 阿窈本就长着张惹人喜欢的模样,撒起娇来更是让人招架不住。 薛茹原本也没恼她,不过是故意逗她罢了,被阿窈抱着胳膊来回几晃也就作势“原谅”了她,旁边的暗卫退了出去,汤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念夏带走。 薛茹佯装没瞧见阿窈那副欲言又止的好奇模样,只翻着账本又见了几个下面的人,一直到用过晚膳,薛茹洗漱完上了床,就听到门前动静,抬头就看见只穿着寝衣抱着枕头的阿窈一溜烟跑了进来。 阿窈个头不高,扑到床上时蹬了蹬脚无比熟练的就钻进了被窝里,然后眨巴着大眼先斩后奏:“阿茹姨姨,我想跟你睡。” 薛茹挑眉。 阿窈小脸一垂,可怜巴巴:“父皇又带着母后去玩了,都不带我,还让我不准去打扰他们,阿窈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阿茹姨姨,你是不是也嫌弃阿窈,那阿窈走就是了……” 薛茹:“走吧。” 阿窈:“???” “!!!” 她满脸震惊的瞪圆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薛茹。 薛茹被她这幅模样逗笑,挠了她脑袋一把,这才靠在枕头上说道:“说吧,想干什么?” 阿窈连忙抱着被子扑腾着爬起来,双眼奕奕地看着薛茹:“杭将军想娶姨姨?” “嗯。” “那姨姨为什么不嫁呀,你不喜欢他?” 薛茹摇摇头:“喜欢的。” 她不避讳提及杭厉,说起他时也格外平静:“杭厉是个很好的人,能力出众,品行上乘,而且他从不会因身份就低看任何人,有责任心,待人也真诚。” 阿窈瞪圆了眼睛:“那姨姨为什么不嫁给他?” 她以为薛茹是不喜欢杭将军,所以才会拒绝他,而且她下午偷听时还听到他们说杭将军每次回京都会来问薛茹一次,显然他对阿茹姨姨也是真心的。 阿茹姨姨也喜欢他,那为什么还要拒绝? 阿窈团着腿抱着被子,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我之前听月见姑姑说,你和杭将军很早前是有意定亲的,而且母后都准备赐婚了,但是后来突然就不了了之了。” “是杭将军做了什么,惹阿茹姨姨生气了?” 薛茹靠在枕头上摇摇头:“没有。” 杭厉是个很周全的人,待人真诚,对她也很好。 当初他从西北回来陛下封赏之后,杭厉就跟她表明了心意,她那时候对杭厉是有心动的,毕竟一个在她落魄时能护着她,一心一意的对她,又能在功成名就之前颇有隐忍,宁肯去战场拼杀爬上高位后,再风风光光迎娶她的男人。 薛茹又怎么可能不为所动。 那时候杭厉跟她表明心意,她意动之下自然没有拒绝,加上阿姊也觉得这桩婚事不错,她便已经准备要和杭厉定下亲事,可是后来她见过了杭家人,又经历了一些事情后就果断抽身。 薛茹见阿窈不懂,浅声说道:“阿窈可知道我幼时在宋家的事情?” 阿窈点点头:“知道一些。” 薛茹说道:“当年在宋家时,我从未想过会有将来,只混混沌沌等着哪日就溺死在那滩泥沼里,是你母后将我拉出了泥沼,也是她带我见到了光明,告诉我,我值得这世间一切的好。” 可在她眼里,阿姊就是一切。 她愿阿姊所愿,喜阿姊所喜,也竭尽所能护着阿姊在意的一切。 她要努力成长,努力的让自己强大,努力的去学着做她曾经不会的一切,她想要让自己有朝一日能庇护阿姊,让阿姊无论将来面对什么都有无所畏惧的底气。 阿姊进宫之后,就将宫外所有的家业都给了她,她靠着顾家短短两三年时间,就已将那份家业做成了参天大树,而阿姊在宫中,宫外无论是荣晟书院还是女院的事情也都是她在经手。 薛茹最初时其实并未想过成婚会影响什么。 杭厉是陛下心腹,对她也是真心,她曾与他说过婚后她不会居于后宅只做相夫教子的事情,杭厉也答应了她,就连后来见到杭家的人,他们对于她的要求也未曾有过异议。 杭厉父母慈爱,兄长温润,杭家上下没什么不好的,是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嫁进去会家宅和顺的人家。 薛茹与他们相处的很好,彼此也走的亲近,她一度也觉得这桩婚事会顺畅走下去。 可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蕊姨将新成婚的郎君安排进了济孤院,而那个之前老实巴交的男人挪用了济孤院的银子,蕊姨哪怕怒极,可因为有了孩子却还是偷偷替她补上了亏空。 薛茹突然一下子像是被冷水当头泼下。 她蓦地就发现,她和杭厉互明心意之后,对杭家有了偏倚。 第1017章 “私心?”阿窈疑惑。 薛茹垂着眼,“你可知荣晟书院入院的规矩?” 阿窈点点头,荣晟书院是如今大魏第一书院,比起当年刚建的时候扩大了好几倍,甚至在其他地方也有分院。 这些年朝中选拔贤能,科举也彻底落实,荣晟书院中出了很多实干的朝臣,也有不少从书院出来的人如今在朝中官职不低,所以想要入书院进学的人前仆后继,无论是分院还是主院,就连女院那边每年招生时都是人山人海。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想要入荣晟书院的条件很严格,而且入院的规矩是当年母后创建书院时就定下的。 薛茹望着床顶的幔帐幽幽道:“书院从立院开始规矩就从无例外,但是你母后为我破了例。” 她替杭家兄长说情让他进了荣晟书院,替杭厉母亲求了阿姊问秦娘子讨药,杭厉的父亲喜欢砚墨,她借着手下铺子花费无数人力寻了最好的砚台当寿礼…… 杭家的人对她很好,但每每见面都会先提两句皇后,杭家几个走得近的亲眷也时常上门,每每见面满脸热切打量着她手中的生意。 杭厉其实从未过问过她手中之物半点,甚至每每她有赠礼他都会想办法回赠一份,也从不让杭家的人主动占他便宜,可是薛茹却发现自己因为这桩婚事生了私心。 明明她以前从不沾染阿姊的东西,对于旁人觊觎也会心怀戒备,可如今她却开始利用本该属于阿姊的东西来替杭家谋利。 当时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薛茹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未成婚便如此,那如果成婚之后呢? 她对杭厉只是一点点喜欢便已做到这般地步,那若是她对他情根深种,甚至有了孩子,和杭家牵绊更深时,她会不会忘了自己初衷,将私心放在了阿姊之上? 阿窈张了张嘴:“可是母后不在意这些……” “我知道阿姊不在意。” 薛茹面色温柔:“阿姊希望我好,盼着我能安乐,甚至很乐意在杭家的事情上面照拂他们,好能嫁进去后有足够的底气和脸面。” “可是阿窈,你不明白。” “是我自己不允许自己心生偏倚,更不允许自己有朝一日会将旁人放在阿姊之上。” 无论这人是谁都不行。 薛茹知道自己这样想有些极端,可是谁都不明白,阿姊对她意味着什么。 她本就是个很自私的人,也远不像是旁人所看到的那般良善。 那日惊觉自己私心之后,她就直接跟杭厉说清楚也绝了定亲的心思,可杭厉不愿意,甚至觉得她的“担忧”是杞人忧天。 他说杭家绝不会贪图她手中半点,他也绝不会去碰她手中任何属于皇后娘娘的东西,就算成婚也不会改变什么,所以薛茹和他打了一个赌。 阿窈眨眨眼:“什么赌?” “人性贪婪。” 薛茹告诉杭家,她和杭厉成婚的条件便是要将手里所有的东西全部还给阿姊,只以薛茹的身份嫁入杭家。 她从此往后再不插手荣晟书院和女院的事情,不再有荣氏商行带来的便利,她让杭厉跟她演了一出戏,只要杭家人能够不多问,不质疑,不贪图他们不该得的,也不求她违背意愿,他们便成婚。 杭厉笃定他能赢。 但薛茹笃定他输定了。 杭家人刚开始听闻她的话后什么都没说,虽有错愕却也体谅,也道杭家不图什么,可后来薛茹不过是用了一点小手段,让杭家遇到了一些麻烦。 哪怕他们明知道以当时杭厉的官职能够解决那些事情,只是要多费些时日劳些心神,可是杭家依旧下意识找上了她,只因为她是皇后娘娘的妹妹。 他们打心眼里觉得阿姊不会让她一无所有,也不会让她的婆家陷入麻烦之中。 阿窈年岁虽小,但聪慧,她抱着被子小声道:“所以杭将军输了,你们婚约就没了?” 薛茹“嗯”了声。 阿窈皱眉:“可是阿茹姨姨,这个赌约本就不公平。” 人生来都有私心贪欲,谁都不能免俗。 父皇母后有亲近的人,她也有,就算是朝中最正直无双清正廉明的朝臣也会有私心,况且杭家觉得迎娶薛茹,自然是一家人,家中有麻烦他们自然会条件反射的去找最有能力平事的那一个。 至于薛茹那些话,换作是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原本手握财富能力出众替皇后操持外务的儿媳妇,突然之间就和皇后割裂,放手一切什么都没有。 阿窈皱皱鼻子:“你立这赌约就没打算让杭将军赢。” “是啊,我本就没打算让他赢。” 薛茹承认的很坦然,她就是不想嫁了,又不能因为她突然反悔影响杭厉对陛下、阿姊的忠心,所以才会卑鄙的立下一个他根本赢不了的赌约。 她就是自私。 她不不愿意冒一点风险,不愿意让自己有任何生出私心的机会,所以毫不犹豫就舍了杭厉。 那时候薛茹就知道,她其实是个远比任何人都要冷情心狠的人。 阿窈看着她这般坦然的样子张了张嘴,小声道:“杭将军有点倒霉……” 薛茹认同。 喜欢她是挺倒霉。 那之后其实狄涛、封七他们都曾跟她坦露过心意,就连李驰也曾私下寻过她,但是薛茹全部都拒绝了。 他们都有家人,都有牵绊,有的家中甚至比杭家还要更复杂,甚至在她还没有表露心意前,就已经压不住对她手中那些东西的觊觎。 薛茹一个都没答应,他们穷追不舍几年,见她不为所动,李驰被他母亲压着娶了亲,封七也回了封家娶了门当户对的女娘,狄涛如今也有了心仪的人。 唯独杭厉,年年问,年年被拒,始终不死心。 阿窈忍不住说道:“可是我瞧着杭将军对你挺深情的,阿茹姨姨就没想要跟他试试,万一他能压得住杭家,也能让你保持初心呢……” 薛茹摇摇头:“你还小,不懂。” 人性都是贪婪的,欲望更是无穷尽,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意味着麻烦和不可控,她也怕将来守不住自己的心,所以她宁愿早早斩断了,也不去赌那一丝偏离她所愿的可能。 她本就是没什么良心的人,所有的良心都给了阿姊。 就算她和杭厉在一起,也会防着他,防着杭家,她不可能对他全心全意,所以倒不如让他好好当他的大将军。 世间女子千千万,钟灵毓秀者比比,对待感情真挚的人也无数,何必吊死在她身上,他如今对她情深,可再浓烈的感情也有褪去的一日。 等时间久了,他总能找到一个合适他的。 她呀。 就好好做她的薛茹,她还想要有朝一日,让荣氏商行比封家,比顾家都大,让阿姊所有愿望都能得偿。 到时候就算陛下不再眷顾,她也能护着阿姊,护着阿窈,让她们不必受任何人欺负。 薛茹靠在枕上目光闪烁,眼底旁人看不见的野心,见阿窈一副还没聊够想要继续问的表情,她伸手捏了捏她脸颊:“行了,满足了好奇心就赶紧睡觉,你明日还要回宫中上课。” 她顿了顿, “杭厉的事情,不许告诉你母后,也不许与旁人说,否则以后再也别想从我这听故事。” 阿窈连忙举着手:“我不说,说了是小狗。” 薛茹笑了声,拍拍她:“快睡。” …… 第1018章 阿窈是个守诺的人,那天夜里她和薛茹的谈话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只是那时候她不太明白薛茹的顾虑,也不明白她那些担忧是为什么。 直到阿窈成了谢珺玺,过了十岁生辰被父皇带着入朝之后,她才明白那一日薛茹的话。 谢珺玺身边的人一如往常,可渐渐的,那些原本待她还算纯挚的人隐隐生了变化。 她每次去曹家见师公时,都会凑巧遇见曹家那两个最出色的小郎君,见到玉嫦姨姨时,何老夫人会一个劲儿的称赞她家孙子。 她身边的“青梅竹马”多了起来,就连那个最风风火火的钱家姨姨,虽然一如既往地对她好,护着她和母后,可是那份好里面也多了几分替她娘家兄长的几个儿子谋前程的私心。 谢珺玺没觉得这私心有错,她是父皇的女儿,是皇室唯一的公主,若是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将来能变成别的,所能带来的利益和好处足以让所有人眼馋,他们会有想法很正常,甚至并不会伤害到她。 可是那一瞬间她还是突然明白了那个晚上,阿茹姨姨斩钉截铁说着“人心贪婪”时的心境。 她也有些明白,阿茹姨姨为什么会从一开始就毫不留情斩断她和杭将军的关系。 十三岁时,谢珺玺已经成长的很好,她虽然是公主,却如苍松青柏,文武双全,谦逊又肆意,她从不做男儿装扮,亦不遮掩女子特征,可无论朝中京中都从无任何人敢小瞧于她。 这十三年间,萧厌给了她最好的一切,她跟随萧厌入朝三年飞速成长,她聪慧果决,胸有丘壑,于政事之上敏锐,又有萧厌凌厉手段。 而经历这十三年间种种,朝中上下也都看出了萧厌的打算。 谢珺玺除了没有一个太子的名分,满朝上下都几乎默认了她将来会承接皇位,哪怕宗亲和一些顽固老臣再有不满,可面对态度强硬的萧厌和越来越优秀的谢珺玺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下来。 可谁知道皇后时隔十三年,居然再次有孕。 朝中上下沸腾,早已经支持谢珺玺的人开始动摇,所有人都盯着棠宁的肚子。 要知道陛下如今才不过三十来岁,身子瞧着康健,在位个十来二十年不成问题,万一皇后腹中是个皇子,陛下完全可以等到将其养成,那到时候如今的昭宸公主可就尴尬了。 萧厌命人叫谢珺玺来永昭宫时,外面日头正盛。 “拜见父皇母后。” 谢珺玺行了礼之后,就呲溜蹭到了棠宁身旁,瞧着棠宁的肚子比画了下:“弟弟好像比昨天大了点儿。” 不错,弟弟。 棠宁六个月后,太医就已经能诊出性别了,棠宁腹中是个皇子。 棠宁靠在椅子,小腹已经隆起,见女儿满是惊奇的模样失笑:“一天而已,哪就能长大了多少?”她拉着谢珺玺坐在身旁,“这大夏天的走这么急做什么,没叫人抬个轿辇吗,脸都晒红了?” 谢珺玺笑眯眯道抹了一把汗:“这不是父皇召见,我刚从武场那边过来嘛,没事,凉一会儿就不红了。” “女孩儿家家的,越活越糙。” 棠宁嗔怪了声后,她扭头吩咐:“月见,让人送些凉水过来,让阿窈擦把脸,再取点儿酸梅汤来给她降降暑,记得别加冰,免得太凉了伤胃。 月见笑盈盈地应声下去。 谢珺玺顿时撒娇:“还是母后疼我。” “怎么,朕不疼你?” 萧厌在旁一边剥着葡萄一边出声。 谢珺玺翻了个白眼:“你疼什么?你要是疼我早该教训朝里面那些个碎嘴老东西,成日里没安好心的瞧我热闹,要不是人人都说咱们眼睛长得像,我都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崽。” “胡说什么。”棠宁伸手拍了她一下。 萧厌倒也不恼,只将剥好的葡萄放在白瓷荷花盏里,然后淡然道:“你懂什么,我这是历练你。” 谢珺玺毫不犹豫就又是一个白眼过去,对自家父皇的话嗤之以鼻。 不就是因为去年她带着母后偷偷出宫去玩了三个月没带他吗,她就只是带母后去喝了喝酒,看了看小倌跳舞,被姨姥爷带着欣赏了一下左州美男,父皇就记仇到现在。 不仅想方设法的给姨姥爷使绊子,如今居然还故意看她笑话。 小气鬼! 记仇精! 哼! 棠宁瞧着父女俩谁也看不惯谁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明明小时候萧厌还喜欢抱着阿窈心肝宝贝的哄着的,阿窈也挺黏他这个父皇,可长大了怎么反而“水火不容”。 宫人送了水上来,谢珺玺取了帕子洗了脸,又喝了一碗酸梅汤,脸上热气才下去恢复了往日白皙。 棠宁瞧见她放下碗说道:“我和你父皇听说你今儿个打杀了两个奴才?还给了曹家那小子两鞭子?” 谢珺玺淡声道:“他们心生歹意,该杀,至于曹豫,我不仅打了他两鞭子,他回去之后还得挨打,以师公的脾气估计会打断他狗腿。” 那两个奴才是她宫里伺候的,收了旁人好处,在她耳边念叨弟弟出生后会抢了她如今尊荣,说父皇会偏心皇子,收回对她的优待,还说将来弟弟长大之后会容不下她,到时候朝中无她容身之处。 心怀不轨,挑拨离间,该杀。 那个曹豫更是个蠢东西,被人唆使着竟是来跟她说,让她趁着弟弟未落地前想办法弄掉母后的胎,还贼兮兮的跟她说曹家能够帮她。 她只是赏他两鞭子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要不是知道曹家其他人没这个心思,怕曹豫这些话传出去牵连到师公,他今日下场不会比那两个奴才好。 谢珺玺那两鞭子打得狠,抽得曹豫嘴上见了血,完事之后她还让她身边内侍带着人亲自将疼晕的曹豫送回了曹家,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师公曹德江。 估计这会儿曹豫不死也半残了。 萧厌闻言笑道:“你倒是果断,我还担心你会心慈手软,你今日这番杀鸡儆猴,之后那些声音会小些了。” “该说的还是得说,有些人记吃不记打。” 谢珺玺撇撇嘴:“朝里那些老古板本就一直不满意你看重我,要不是打疼了还闹着让你过继嗣子,如今好不容易多个皇子,他们能消停才怪。” “还有之前盼着你能哪天回心转意的那些宗亲藩王,如今没希望了,他们哪能盼着我们消停。” 自打母后有孕的消息传出后,她一天能听八百回挑拨离间的,如今外间还不知道腹中胎儿性别就已经这么忍耐不住,等孩子生产之后,不用想都能知道会有多“热闹”。 谢珺玺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瞪了自家父皇一眼:“您说说您,人干事?您就不能小心点儿,早几年,晚几年要弟弟都行,非得选这么个时候。” 早几年她还小,没被推到现在的位置,指不定她能发展些别的爱好。 晚几年她也已经彻底接管朝权,弟弟就算生下来。养个十五、六年长成时她也早就当够皇帝了。 偏偏就是这么个不尴不尬的时候。 她打小学的是帝王之道,干的都是当皇帝的活,这权也沾了,朝也入了,偏偏年岁又还有些小镇不住那些人的嘴。 谢珺玺越想越气,扭头就道:“母后,您也不管管他!” 棠宁哪怕不似年轻时那般脸皮薄,可闻言也依旧忍不住脸上发热,前几年她不知身子受损,可后来一直不曾有孕她就猜到了。 萧厌怕影响她身子,这些年虽然床事不断但他一直都有避孕,唯一便是那次他哄着她在山里新开的温泉池子里……想起腹中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她就忍不住也瞪了萧厌一眼。 萧厌脸皮子厚只佯装没看到:“这是你们姐弟缘分。” 谢珺玺:呸! 永昭宫里没有外人伺候,谢珺玺过来时其他宫人都退了出去,唯独月见和潘喜守在隔扇外,二人听见里面父女对话都是忍着笑。 陛下和公主果真是一如既往的“父慈女孝”。 胡闹了一会儿,棠宁才瞧着女儿认真问:“阿窈,你介意这个孩子吗?” “有什么好介意的。” 谢珺玺想也没想就说道:“他是我弟弟,一母同胞,血脉相连,他的到来或许会有些麻烦,可是比起那点儿麻烦我更盼着他能平安降生。” 她其实挺羡慕那些有至亲兄弟姐妹的人,可是很早前她就知道母后伤了身子,父皇不愿她冒险有孕所以以后都可能不会再有孩子。 母后如今这个孩子虽说是意外,可既然有了,她就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出生。 见棠宁眉宇间忧色,她凑近自家母亲身边,靠在她肩头: “阿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你要相信我呀,爹爹倾尽全力培养了我十三年,等翻过年后弟弟出生我已经十四,我不惧他的到来。” 虽然耳边议论声众多,乱七八糟的挑拨不少,可谢珺玺觉得她有能力坐稳这个皇位。 如果因为一个稚童的到来就畏惧将来,惶惶不可终日,甚至因为那一点点猜忌就对血亲狠下杀手,那她又有什么资格来当这个君主,来护佑她的子民和整个魏朝。 谢珺玺伸手覆在棠宁肚子上:“所以弟弟,你要乖乖的长大,别折腾阿娘。” “要不然,阿姊揍你。” 棠宁看着自家女儿的模样,在她眼里看不到半点惶恐迷茫,反而一如往日骄阳灿烂。 她眼底忧色散去,侧头贴着靠在她肩上的小姑娘。 “是阿娘小看了阿窈,不过阿窈要记得,无论有没有弟弟,娘亲和爹爹都爱你。” “那当然。” 谢珺玺蹭了蹭棠宁,哼了声:“你们要是偏心,我就揍弟弟。” 爹娘不能打,会天打雷劈,可是弟弟还是可以打的。 敢跟她争宠。 哼! 一天三顿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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