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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家蔓延的趋势,他猛地上前就打断了安帝的话。 “定……” 他想叫定国公,却看到萧厌身旁的太皇太后时,脸色难看地咽了回去,只是沉声道: “当年的事情既然已经查清楚,陛下也承认自己过错,他到底曾是大魏君主,何必让他这般难堪?” “难堪?” 萧厌定定看了梁广义片刻,直将人看的脸上有些撑不住时,才嗤笑了声,将手中的丸子扔在地上。 一直盯着他动作的安帝瞬时欣喜,他忙不迭地扑了过去,也顾不得地上脏污捡起丸子就朝着嘴里塞,待到狼吞虎咽下肚之后,整个人就瘫倒在地上,不过片刻喉间就发出舒服至极的呻吟声,脸上更是露出诡异放松的笑来。 萧厌扬唇:“诸位可还想让谢天永继续坐这皇位?” 殿中朝臣:“……” 这般不堪入目,心思卑劣歹毒之人,让他坐这皇位不如直接毁了大魏吧,他们没脸效忠这种君主! 萧厌继续:“那这皇位给我,谁有异议?” 沉默继续蔓延,无人说话。 过了片刻,曹德江上前屈膝一跪:“天子之位,能者居之,皇长孙才德出众,又是太祖皇帝亲封皇位继承之人,乃是最为名正言顺的正统,老臣愿辅佐皇长孙登基,以告慰太祖在天之灵。” 钱宝坤也是越众而出:“微臣参见陛下!” 先前就曾与萧厌交好的文臣纷纷出列跪在地上。 紧接着武将陆续跟着出列跪下。 此起彼伏的“参见陛下”出声之后,只转眼间,整个大殿之上便有大半的人跪了下去,惟独梁广义等世家朝臣还站着。 梁广义站在人群中,迎着萧厌抬眼望过来的目光只觉得浑身冰凉,他没想到之前那百般离谱的猜测全都是真的,而入宫之前的不安也都成了现实。 如今大势所趋,由不得他挣扎。 梁广义紧紧掐着拳心,许久才慢慢松了开来,缓缓躬身屈膝跪在地上。 “老臣,参见陛下。” 第690章 钟声响彻京城,安帝被废,新帝登基。 戾太子谢天昭之子谢宸安化名萧厌,伪装内侍蛰伏宫中,从最低等贱奴一路扶摇,到定国公,再到恢复身份,成为太祖皇帝亲封皇长孙的事情震惊了所有人。 而早朝之上安帝的丑态,以及他派人行刺文信侯和尹老将军,与叛军勾结谋害朝臣,还有当年与先帝一起构陷先太子的种种也是惹的天下哗然。 安帝被废之后被囚禁诏狱,萧厌恢复身份正式入主宫中。 一众朝臣从御正殿出来时,望着守卫森严的宫墙都是神色恍惚。 这大魏的天,就这么变了? …… 纪王府门前,门房伸手拦着英王等人。 “诸位王爷,我们王妃昨夜突然病逝,女郎也出了事情,王爷痛失至亲悲伤至极跟着病倒了,诸位还是请回吧。” 从宫中出来后匆匆赶来纪王府的一众宗亲都是愣住,有人凝声:“纪王妃死了?” 那门房躬身道:“正是,府中逢丧,实在不好招待诸位,还请见谅。” 纪王府大门关上之后,门外几人面面相觑。 半晌,惠老王爷才忍不住咬牙:“纪王这个浑蛋是不是早就知道萧厌的身份了,之前我们寻他的时候才百般推脱不肯答应?而且他为了避开今天的事情居然直接让他媳妇病逝,他倒是狠得下心肠!” 英老王爷沉默片刻:“他怕是早就已经察觉不对了。” 细想谢玉妍之前在京中无论闯出多大祸事,纪王都未曾真对她如何,可自从中秋宫宴之后,纪王就毫不犹豫将人送去了女观,就连纪王妃也是从那时开始缠绵病榻。 安帝和太子争得不可开交时,无论是他们还是桓王都生了心思,惟独纪王从不掺和。 惠老王爷扭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认了不成?” 旁边其他几位宗亲也是神色惶惶。 英老王爷看着皇宫的方向沉默片刻:“算了,大势已去,好歹他是谢家子孙。” “可是……” 惠王脸色不平想要说话,就被英老王爷打断。 “别可是了,你没看今日朝上情形,他早就收拢了以曹德江为首的清流一派朝臣,如钱宝坤、何埕等实权朝臣对他信服,他之前又救下文信侯和尹豹性命,有龙庭卫和狄家父子在手,尽得武将人心。” “别说宗室之中,就算是朝中上下,又有谁还能与他争锋?” 朝权,朝权在手。 兵权,兵权不缺。 加之先太子旧案被掀翻,往日冤情昭雪,萧厌身为先太子唯一的血脉,又是太祖皇帝亲封的皇太孙,这天下还有谁能比他更为名正言顺来坐这皇位? “更何况……” 英老王爷眉心褶皱横生:“先帝和谢天永做的那些事情昭告天下之后,臭的是整个皇室的名声,你以为我们这些人就能逃得掉干系?那皇位若不是谢宸安这个苦主来坐,任何人来都坐不稳的。” 惠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想起早朝上听来的那些事,到了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 哪怕他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英王说的有道理。 英老王爷看了眼紧闭的纪王府大门:“罢了,也许纪王才是最聪明的,到底都姓谢,只要咱们乖顺不惹麻烦,新帝总不会太过苛待咱们,想想世家那些人……” 他摇了摇头,满是怜悯。 其他那几个宗室皇亲想起满脸灰败从宫中出去的梁广义等人,顿时觉得他们还算好的。 …… 梁府。 世家那些朝臣出宫之后就齐聚梁家,所有人都是神色恍惚。 虽然早就猜到萧厌昨日带人逼宫擒了安帝之后,今日早朝必不会善罢甘休,但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梁广义坐在椅子上,神色看似平静,唯有那死死抓着椅子把手、青筋毕露的指节,让人知道他心里有多不平静。 花厅之中安静的吓人,所有人都没有开口。 直到许久之后,还是冯秋荔先出声。 “太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梁广义刚想说话,外面就有人匆匆跑了过来,站在厅前急声道:“郎主,崔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崔家主和崔家大爷误食了毒菇,崔大夫人派人去了太医署请人。” 冯秋荔惊愕:“误食毒菇?” 那下人说道:“崔家那边传出的消息是如此,但崔大夫人命人将崔家二爷绑了扭送去了京兆府,有崔家下人说,是崔家二爷收买厨娘欲谋害崔家大爷,误害了崔家主。” 花厅里众人闻言都是满脸惊愕。 自打中秋宫宴崔林和宣夫人那事捅破之后,崔林名声尽毁被迫辞官,回府后就一病不起,崔家一直是老大崔奇主事。 那崔奇脑子糊涂,明知崔家被萧厌狠刮了一层皮后元气大伤,居然还被太子忽悠跟着他一起囤粮想发横财,事发之后太子被当朝训斥,崔奇却将弟弟崔安推了出来顶罪。 崔家可谓雪上加霜,崔家老大老二也是闹得不可开交。 他们都知道崔家这段时间不安稳,但怎么也没想到那崔安会给崔奇“下毒”,还连累了崔林也跟着遭殃。 有人急声问:“崔林他们可还好?” 那下人摇摇头:“崔家主说是当场就没了命,崔家大爷被太医吊着还剩一口气,不过情况也不大好,眼下崔家那边乱成一团,崔大夫人命人封了府门不允任何人进出。” 花厅之中,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低声道:“咱们可要过去看看?” 梁广义脸色难看:“活不了了,还去做什么。” 那人惊愕:“太师……” 梁广义眉眼阴沉:“那毒菇恐怕不是崔家老二下的。” 崔安就算再蠢,也断不会用这种手段去害崔奇,况且这么凑巧,宫中才刚出事,崔林父子就突然暴毙,连带着仅次于大房的二房主事的,也因为谋害崔林他们被送去京兆府。 崔家如今看似摇摇欲坠,可府中大权却尽落那位崔大夫人手里,她命人封锁崔家不允任何人进出,却又将老二绑了送去京兆府,她到底是怕有人趁乱做什么,还是怕她趁乱做不了什么。 那崔奇,怕是也活不了了。 第691章 冯秋荔扭头:“您老是说,崔大夫人……” 梁广义紧抿着唇“嗯”了声后,又满是怒其不争:“老夫早就说了,那崔奇是个蠢的。” 崔家自崔林开始就烂了根子了,惟那位大夫人还能瞧清形势有些手段,可自打崔林出事之后崔家就百般苛待那女子,听闻就连当初给萧厌替崔林“买命”的金子都是崔大夫人嫁妆出的。 那般聪慧又有情谊的女子,生生与崔家离了心。 那崔林父子死了也是活该!! 其他几家的人听着梁广义他们的话后,都是隐约明白过来,崔林父子竟是栽在一个女人手上,那崔大夫人想要掌崔家的权。 “她怎么敢的?!”李昌文震惊。 梁广义低嘲:“她有什么不敢的,你还当如今的世家是曾经那般?” 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他们手上沾着先太子和贺家的血,萧厌登基之后会如何对他们尚且不知,眼下连自己都顾不过来,还有谁能有那闲心去替两个已死之人跟崔大夫人讨要公道? 更何况,下毒的是崔家老二。 那位崔大夫人敢将崔安绑了送去京兆府,还这般堂而皇之将崔林父子的事栽在崔安头上,就说明她定然是扫干净了尾巴,那崔安手上恐怕也不干净,崔家二房没了,崔大夫人是长房长媳,膝下又有儿子。 她来掌崔家的权,顺理成章,谁又能说什么? 李昌文被梁广义的话说的瞬间没了话。 其他人也都是面色惶惶,想起如今自家处境,所有人都是垂头丧气。 冯秋荔扫了眼众人,抬头对着梁广义:“太师,有曹德江和冯来等人的证词,还有废帝今日在朝中招认的那些,足以替先太子和贺家平反,太皇太后认了萧厌,加上文信侯和尹豹等人效忠,新帝已是大势所趋。” “咱们如今是拦不住他上位了,可新帝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要彻查当年贺家和先太子的事情,替那些枉死之人昭雪,咱们这些人……” 他的言语未尽,可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李昌文急声道:“当年的事情是陆家和谢天永合谋,是他们出手加害先太子,先帝又暗地里推波助澜才会让得谢天昭跟贺家那些人惨死,这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对啊,我们也没对太子出手,更没害过他!”范家的人也是在旁出声。 其他几人闻言都是在旁七嘴八舌的附和。 “那赈灾的事情,还有屯兵的事,我们半点都不知道,就连谢天永他们给太子下药我们也是今日才知晓,我们可没害过太子,新帝他总不能因为我们是世家就冤害我们。” “就是,况且陆家都已经没了,谢天永也罪有应得,咱们之前可是给了他那么多金子,他也答应不再追究当年的事情,如今难不成想要出尔反尔?!” “对啊,咱们可是给了金子的!” 冯秋荔瞧着义愤填膺的几人说道:“诸位怕是忘了,当初新帝收了金子,答应与我们了断的是贺家的事,并非先太子。” 所有人脸色大变。 冯秋荔沉着眼:“我们是没有害过先太子,也未曾直接朝他出手要他性命,可诸位扪心自问,当年太子出事之时你们难道未曾怀疑真假?事后没有顺着先帝和谢天永之意推波助澜送太子一脉的人和贺家全族去死?” “先太子和贺家出事后,谢天永和陆家得了天大的好处,咱们几家也跟着吃了不少,事后清查太子谋逆时也给了不少助力,我们几家手里可都是沾过先太子和贺家人的血的。” “如果新帝执意追究,谁都逃不过。” 冯秋荔一席话说的所有人都是脸色发白,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他们心里都清楚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固然没有出手谋害太子,可对陆家所做的事情难道半点不知?甚至因为太子有削弱世家之心,他们心中不忿,还帮着陆家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事后更在太子“谋逆”后,吃了先太子和贺家倾塌而留下来的“红利”。 若非有他们帮忙,光凭陆家和谢天永,怎么可能将先太子和贺家赶尽杀绝? 范家家主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猛地一拍桌子起身:“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等死不成?!” 向来胆小的李昌文也是有些咬牙切齿:“他萧厌是恢复了身份当了皇帝,可是咱们几家也不是任由他宰割的,他要当真想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大不了咱们跟他拼了!” “就是,跟他拼了,集我们几家之力,我就不信当真比不过他,大不了,咱们投奔其他藩王,这天下也不是只能谢家人来坐……”陈家家主满面寒霜:“总好过留在这里束手待毙!” 冯秋荔听着他们义愤填膺满是凶狠的话,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消音。 “如今的我们,走得出这京城吗?” 刚还凶狠的几人瞬间僵住。 冯秋荔:“我们几家家业都在京城,这么多年所经营的家底势力也大多都在京城一带,虽说各自都在外留了退路,族中祖籍之地也各有后手,但主支所有人几乎都在京城。” “一旦我们有所动作,如你们所言打算投奔其他藩王与新帝殊死一搏,那便等于是舍了京中的一切,拿着各家数百条嫡支一脉的性命来博你们口中的出路,你们当真想好了?” 刚才叫嚣的最狠的陈家家主脸色僵硬,李昌文神色苍白。 那范家家主脸上更是如同开了染坊,拳头握紧了松开,松开又握紧,半晌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梁广义坐在上首位置,瞧着刚才还凶狠的几人如同霜打的茄子,深吸口气看向冯秋荔:“你觉得,该如何?” 冯秋荔抿抿唇:“我虽然不知道新帝是怎么想的,但至少眼下他应该不会直接对我们动手。” 见厅内其他人都是抬头看他,冯秋荔说道: “新帝与先太子还有先帝都不同,他手段凌厉,城府极深,而且性情冷毅从不受人裹胁,但他也同样有软肋,他和太祖皇帝还有先太子一样存了仁爱之心,在乎百姓民生和大魏天下……” “他仁爱?”范家家主古怪出声。 “那不然呢?” 冯秋荔看着他:“他若不在意江山安稳,不在乎战火燎原,当初中秋宫宴之上他就可以揭穿当年的事情将谢天永取而代之,不是吗?” 第692章 范家家主被说的无言以对。 冯秋荔淡声道:“新帝手握龙玉令,能够调动龙庭卫和西北镇安军,而且这些年他能一步步爬到今日,暗中不会没有筹谋底牌。” “当日他兵符在手,又占着大义,谢天永倒行逆施闹得朝中众叛亲离,他若想要强夺皇位没人能够拦得住他,但他终究没有,反倒因为顾忌废帝手中那支私军隐忍多日。” “这段时间谢天永多番朝他动手,屡屡设计陷害,新帝是没能力对付他吗?并不是!他只是比谢天永顾虑更多,在意更多,所以才会屡屡退让。” “若非这次谢天永露了痕迹被他抓住那支私军下落,要不是他想要赶尽杀绝动了那宋棠宁,以新帝的心性恐怕会等到南地战事结束,甚至解决北陵后患之后,才来替先太子昭雪。” 说白了,如今朝中局势会变成这个样子,大半原因都在谢天永身上。 是他不愿意好好坐着那皇位,不择手段的百般折腾,也是他动了不该动的人,才会逼得萧厌提前动手。 梁广义是最先听懂冯秋荔意思的人,细想这段时间新帝所做的事情,再想想中秋宫宴之后朝局变化,他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新帝为了朝局安稳,不会动我们?” “至少暂时不会。” 冯秋荔说道:“皇位更迭本就已是动荡,谢天永固然罪大恶极,但新帝夺位手段也不见得光彩,他恢复身份之后既要安抚朝臣百姓,又要弹压各地藩王,再加上南地战事未平,北边也不安稳。” “他若这个时候再来动我们,朝中必定动荡,我们几家拼死反击之下他也不会好受。” 冯秋荔看了眼厅中众人,缓和了声音。 “新帝不是谢天永那般自私之人,他既不愿轻启战火,就一定会多方顾虑。” “世家在朝中积累多年,论势力和人脉是清流一派远远不如的,如若我等愿意主动与他服软,助新帝坐稳皇位甚至是安定朝中,我想新帝也不会对世家赶尽杀绝。” 那范家家主闻言顿时恼道:“你是让我们去低声下气讨好新帝,以换得苟延残喘?!” 其他人也是纷纷皱眉。 李昌文更是直接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一时服软放低姿态没什么,可是新帝跟咱们有仇,而且当年先太子想要铲除世家才被陆家算计。” “如若我们帮着新帝稳固朝堂之后,他对世家依旧有铲除之心呢?到时候他过河拆桥,我们怎么办?” 冯秋荔平静道:“那至少眼下他还需要我们搭桥,徐徐图之,总能替我们几家找到一条出路。” 众人被冯秋荔这话说的一时难受至极。 明明没有激烈争辩,也没有冷嘲热讽,可那一句满是无力的话却让所有人揪心。 他们曾是朝中最为显赫的世家,势力遍布朝堂占据过半官职,他们曾是能与皇室比肩连皇帝也不得不退让三分的存在,就算当年太祖皇帝在时,朝堂之上他们也能与其分庭抗礼。 可如今却被次次弹压至此,如同困兽逼于绝境,呜咽求饶只求换得一条生路。 冯秋荔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其他人,抬头对着梁广义说道: “新帝和先太子不同,他所想要的未必只有大魏一地,只要他心志高远,就定不会将世家赶尽杀绝。” “只要我们愿意舍弃一些东西,与清流一派朝臣一样共处于朝堂,将世家这些年所拥有的特权归还于皇室,我们之中并非没有贤能之人,难道还比不过曹德江之流,让新帝启用?” 冯秋荔说完之后,就没有再开口。 梁广义定定看着他半晌,才抬眼看向其他人。 “你们觉得如何?” …… 梁家的“热闹”没有持续太久,被逼退让舍弃到手的利益到底不是什么愉快事情。 将与新帝谈话的事情交给梁广义后,其他几家的人就各自沮丧离开,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厅内只剩下冯秋荔和梁广义二人。 梁广义遣走了周围下人,才定定看向冯秋荔。 “你什么时候投靠了新帝?” 没有兜弯子,也没有言语试探,梁广义直接说道。 冯秋荔脸上毫无慌乱:“您误会了,我从没有投靠过任何人,方才说的那些也只是因为世家眼下没有其他路可走。” “萧厌其人手段狠辣,不是先太子那般正派,如今朝权、兵权尽在他手,我们若是识趣退让兴许还能保全一二,若跟他硬拼之下鱼死网破根本没有胜算。” 梁广义满是嘲讽:“方才不是还说他仁爱?” 见冯秋荔像是想要说什么,他直接一挥手:“你用不着跟老夫解释。” “老夫不管你是之前就投奔了萧厌,还是如今见势不对想要替他游说世家,他既然有这份心思不愿大动干戈,那就拿出足以安抚世家的条件来,否则若无半分保障,所有人都难以安心。” 冯秋荔看着梁广义这副模样,沉默片刻说道:“陛下答应,只要世家愿意舍弃特权,裁撤冗陈官员,将官员调配之权归还吏部取缔官员举荐制,往后世家子弟能与其他人一样经由举试凭能力入朝,一视同仁。” 梁广义看着他:“只是如此?” 冯秋荔:“不止,陛下要您助他尽快稳定朝堂,且由您亲自挑选裁撤,六部中书之中世家官员不能超过两成,事毕之后,朝中再无太师之位,届时陛下会以左右相分驳如今太师之权,由您留任右相。” 大魏历代左为尊…… 梁广义沉声道:“左相是谁?” 冯秋荔:“曹德江。” 梁广义心中早有预料,对于新帝重用曹德江的事情不觉得奇怪。 萧厌未曾让他告老反而给他留了右相之位,虽逊于曹德江一些,却也算是给世家留了活路未曾打算赶尽杀绝,而且新帝答应让世家子弟与其他人一视同仁科举应试,就代表他不会排斥世家子弟为官。 梁广义沉声说道:“裁撤下来的官职,若之后世家子弟之中有足够才能之人,能力越过清流寒门子弟,可还能重新上任?” 冯秋荔:“自然,陛下说了,一切凭本事说话。” 梁广义微松了口气,才又看向冯秋荔:“那新帝许了你什么?” 冯秋荔没有遮掩,温声说道:“陛下许我中书侍郎,答应待到将来您告老之后,由我接任您右相之位,与曹德江互为制衡。” 梁广义有些恍然,原来如此…… 难怪身为世家之人,冯秋荔会投靠新帝,难怪他愿意替新帝劝服其他世家朝臣,舍弃手中利益。 只不过…… 梁广义忍不住嘲讽出声:“曹德江百般帮着萧厌,助他登基临朝,却连他全部信任都没有,他可知道新帝对他如此防备?!” 第693章 宫中。 早朝之上废帝之后,萧厌便未曾再离宫,如曹德江等一众早就支持新帝的人都留了下来,连带着那些关心南地战事的武将一起。 萧厌将南地如今情形与众人告知,安排好后续粮草交运以及讨伐安帝私军之事,又将废帝之后急需安排的朝中诸事交代下去,除此之外,他还派人前往陇康接回尹老将军,让其他武将前往增援文信侯。 一件件事情吩咐下来,几乎将所有闲下来的人都调动起来,特别是六部诸人,原本还因为皇位更迭而惶惶不安,可听着萧厌口中接连不断的命令,瞬间没了去想其他的功夫,只恨不得能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 等从御书房出来时,吏部尚书张彦有些神色恍惚。 “这就……完了?” 刑部尚书何埕站在台阶之上,瞧着已然黑下来的天色:“不然呢?” “可是……”张彦嘴唇动了动:“今儿个可是宫变,皇位易主,这天下都换了主子了,就算没有大的变动也该闹上一场,京里不消停才是,可我怎么觉得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上朝,下朝,领旨办差,除了新帝交代的事情多了一些,其他跟素日当值时没有任何分别。 另外一边走出来的是镇国将军齐靖远,他是新帝钦点前往南地顶替尹老将军的人。 听到这位吏部尚书的话后,他直接站定开口:“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废帝耽于享乐多年,朝中的事情很早前就让人代理,就连各地的折子都是过了枢密院的眼才送往中书,然后交由宫中批复。” “别说朝中各部大小事务,就连军中粮草调派、人员更换,废帝恐怕都没有咱们这位陛下清楚。” 新帝早在未曾恢复贺家子身份时,就已实权在握,朝中大小事务皆过他手。 后来成为定国公后,虽有太子和废帝在朝,但那两人更多关心皇权争夺,对于政事反而经手不多,朝中自上而下很多事情依旧是要萧厌点头才能落实。 萧厌早就已经摄政,差的只是个皇帝的名头。 旁边几人闻言愣了下,随即恍然。 也是…… 这皇帝换没换,好像也没多大差别。 齐将军看着殿前神色各异的几人说道:“诸位也瞧见陛下的手段,谢天永倒行逆施被废被囚,新的这位陛下是个在意实干的人。” “诸位既然领了命就好生将各自事情办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都有个数,可别步了桓王的后尘,都是朝中同僚,本将不想等我从南地打仗回来之后,诸位里面有谁换了人。” “杀鸡儆猴,有桓王一个就足以。” 殿前几人闻言都是头皮一紧,原本还闲适的脸上都是露出紧迫来。 “我先出宫了。” “我也是。” “诸位告辞!” …… 御书房外的动静根本瞒不住里间的人,听着缙云低声回复说是齐靖远帮着萧厌敲打那些朝臣,钱宝坤满是稀奇。 “这个齐靖远可不好相处,脾气比文信侯还犟,他居然会帮着陛下说话?” 曹德江轻笑:“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武将大多脾气耿直,齐靖远犹甚。” “他打仗的本事不输给文信侯和尹老将军他们,可就因为战功太多,封无可封,镇国将军府也有几分功高盖主之意,谢天永就将齐家人一直闲置在京城,不允齐靖远掌兵。” 他有时候其实挺看不懂安帝,朝中不是没有能力的武将,也不是没有忠勇之人,但他为了所谓权衡、猜忌,硬生生将那些人一个个推远与他离心。 齐靖远早就察觉宫中对他不安,主动将妻儿全部带回京城,让本就骁勇的长子齐澄留在京城为“质”,以求让安帝放心。 可就算是这样,安帝依旧未曾对他放下戒心,让本该是战场猛将的人留在京城当着富贵闲人。 曹德江说道:“陛下答应让齐靖远领兵南下,让他去助文信侯平叛,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看重和信任,齐靖远自然也会投桃报李帮着陛下安稳朝堂,敲打那些还有其他心思的朝臣。” 萧厌说道:“齐将军有大才,留在京中委屈了。” 钱宝坤附和:“这倒是,当年齐靖远和尹豹并称大魏杀神,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在战场之上杀出赫赫威名,这一点就连文信侯都不如他,有他助文信侯,想必南地战事也能早日结束。” 没了外人,御书房内冷硬,萧厌领着曹德江他们往碧纱橱后走。 等进了后面隔间,萧厌入座之后,钱宝坤和曹德江二人站在一旁。 “坐吧。” 萧厌示意二人落座,二人迟疑了一瞬,才坐在萧厌对面的矮榻上,然后便有宫人送了茶水进来。 萧厌命人退下之后,就直接起身替二人斟茶。 钱宝坤和曹德江都是吓了一跳,慌忙就想起来。 “陛下,这可使不得!”钱宝坤急声道。 “有何使不得?” 萧厌避开了钱宝坤伸过来想要去拿茶壶的手,一边将杯中茶水斟好,一边朝着脸色有些无措的二人说道: “当初我一无所有时,你们助我入青云,我永远都记得你们对我扶携和庇护,钱伯父于我在君臣之礼外,还有情谊,难道我当了皇帝便要疏远了?” 他将一杯茶放在钱宝坤身前,将人摁了回去,才又将另外一杯斟好放在曹德江面前。 “曹公对我有活命之恩,有襄助之情,有收敛父母尸骨、周全朝中的大恩,我虽为皇帝却也不愿成为孤家寡人,只希望将来朝堂之外,您能待我如往常。” 萧厌走了回去:“我知自古君臣多猜忌,也道君心凉薄,但我不愿如此,惟愿二位能如长辈时时叮嘱,让我能保初心不变。” 钱宝坤闻言神色动容:“陛下……” 萧厌从旁取了两份明黄圣旨,递给二人。 “此物赠与伯父与曹公。” 曹德江隐约猜到手里是什么东西,却有些难以置信,等接过看了一眼那上面所写的东西后,面上露出震惊之色。 钱宝坤更是难以自持:“陛下,这是……” “这是我许给二位的底气。” 萧厌见二人脸上都是愕然震惊,钱宝坤更是红了眼,他持杯望着他们,一如当初他未曾恢复身份之时温声说道:“希望二位记得,我虽是谢宸安,却也是萧厌。” 钱宝坤心神震动,曹德江也是动容。 半晌之后二人收敛了之前猜疑,举杯与萧厌轻碰。 杯盏摇晃间,三人相视而笑。 再次坐下时,钱宝坤脸上明显松缓许多,就连曹德江也是放松下来。 钱宝坤说道:“南地那边有齐将军,后续粮草送到之后倒是不用再操心,平山王败北是早晚的事情,倒是世家那边,冯秋荔能说服其他几家吗?” 萧厌说道:“他用不着说服其他人,只要梁广义答应,其他几家没了领头之人,自然闹不出大乱子。” “可是要梁广义放弃太师之位,还要削减世家特权和在朝官员……”钱宝坤迟疑:“那老狐狸向来都把世家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他肯答应吗?” 曹德江说道:“陛下若是赶狗入穷巷,想要彻底断了世家生路,他自然是不干的,就算殊死一搏也不会轻易让陛下坐稳这皇位,可如今陛下许了他右相之位,也答应不禁世家子弟为官,他会答应的。” 梁广义本就不是那种能豁出一切的人,他顾虑太多,心思太重,一分怀疑便能生出十分猜忌。 就如当初陛下拿贺家事情要挟,梁广义答应世家扒皮抽骨以半幅身家来买断恩怨一样,只要让他觉得世家未到绝路,让他知道退一步还有将来,他就绝不会铤而走险。 “陛下,梁太师命人送了折子过来。” 缙云拿着东西进来。 萧厌展开看了一眼,便笑着递给了二人。 “世家那边,成了。” 第694章 棠宁在寿康宫中受了伤,加之朝中变化,她心知肚明如今正是紧要时候,自然不会回去积云巷给萧厌添麻烦,所以就直接留在宫中修养。 后背的伤势让她不好太多走动,便一直留在太皇太后宫中,而太皇太后自打在御正殿内露面之后,整个人身子便快速衰败下来,秦娘子和棠宁几乎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 “女郎…” 花芜进来时,刚开口棠宁便扭头“嘘”了一声。 见太皇太后依旧还睡着未被惊醒,棠宁才小心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撑着床沿起身。 “秦姊姊,我出去一下。”她声音极低。 秦娘子点点头,手中搓揉了一下太皇太后头顶扎着的银针,而棠宁则是缓步走到一旁,花芜就连忙上前扶着她。 主仆二人绕过松鹤屏风走到门扇外时,月见站在微暗的甬道之中,见棠宁出来她连忙俯身:“女郎。” “姨母那边可还好?”棠宁轻声问。 月见说道:“一切都好,夫人将文信侯夫人和周小娘子都带回了荣宅,顾家主带着牧风他们在旁守着,陛下那边也派了人保护夫人他们,京中虽然有些小乱子,但是没人敢冒犯荣宅。” 棠宁闻言低声道:“周姊姊可还好?” 月见:“秦娘子送过去的避子汤她已经喝了,但是周小娘子情绪不太稳定,也不愿意见人,钱小娘子一直陪着她。” 棠宁紧抿着嘴唇,眼中满是阴霾。 周玉嫦是这次事情里面最无辜的人,遭受的更是女子难以承受之事,她不觉得周玉嫦遭了无妄之灾就不该好好活下去,可她自小所接受的礼教规矩却足以在精神上压死她自己。 棠宁对周玉嫦满是心疼,捏着手心低声道:“将那日看到此事的人全部关押起来,知情的人一个不留,还有那日寿康宫中所有痕迹都处理干净,周姊姊的事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女郎放心,陛下已经交代过了。”月见回道。 外间夜色浓郁,有风透过窗棂吹了进来,甬道尽头挂着的灯笼左右摇晃。 棠宁平复了一下心绪才问:“外面情况如何了?” 月见回道:“朝臣那边没闹出什么乱子,宗室的人去寻纪王被他避开后也都各自散开回了各自府邸,倒是世家那边,奴婢听闻梁太师之前让人进宫了一趟,约莫着冯大人那边一切顺利。” “阿兄呢?” “陛下还在御书房那边,留了曹公和钱大人议事。” 棠宁闻言放松了些。 萧厌登基最大的阻碍就是皇室宗亲和世家那边,桓王被抓之后,宗室那边就以纪王为主,纪王是个聪明人又早早就与他们示好,就连纪王妃母女都因此“病逝”,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当这反对新帝的出头鸟。 没了纪王,其他宗亲未必有胆子敢硬着头皮上。 至于世家那边,梁广义是最大的麻烦,其他几家都是看他眼色行事,阿兄早就安排了冯秋荔劝服梁广义,梁家既然送了东西进宫,想必也不用太过担心。 棠宁朝着月见说道:“这几日我都会留在宫里,你传讯给施先生和童老先生,让他们多留意书院那边,还有阿茹,让她这些时日也留在书院里面,别独自回积云巷,免得被人伤了。” 月见点头:“奴婢明白。” 棠宁看了眼天色:“先前膳房那边做了膳食炖了汤,让人给阿兄和曹公他们送些过去,跟阿兄说,太皇太后这里有我和秦姊姊守着,让他别担心,专心处理朝中的事。” 月见:“是。” …… 棠宁回了屋中时,秦娘子刚好收针从里面出来。 见她挽着手中针囊上的系带,神色间露出几分疲惫,棠宁低声问:“秦姊姊,太奶奶她怎么样了?” 秦娘子摇摇头。 棠宁手心收紧,忍不住看向屏风之后。 秦娘子疲倦说道:“太皇太后当年就被先帝下药伤了身子,后来缠绵病榻又一直未曾好好安养,这些年她身子早就虚空,加之癔症疯魔时多有损伤,若非太皇太后执念太重,恐怕都扛不到陛下回京。” “这几年我一直替太皇太后诊治,靠着陛下费尽心力各处寻来的药物强留着她,但她身子已为虚壳,这一次她突然清醒强行用药回宫替陛下证明身份更是雪上加霜,我穷尽一身医术也无能为力。” 棠宁脸色有些苍白,掐着掌心时眼中酸涩,仿佛能隔着屏风望着里面的老人。 明明熬了这么多年。 明明已经见了曙光与至亲团聚。 可是…… 秦娘子见她眼圈泛红也是心中难受,这世上最让人无能为力的就是生老病死,她行医这么多年,哪怕见惯了生死,可每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时却依旧会觉得心中淤堵。 棠宁喉间微哽:“太奶奶还有多久?” 秦娘子:“最多两个月。” 棠宁垂眼:“麻烦秦姊姊尽力医治。” 秦娘子:“好。”她将针囊收好之后,回头看了眼里间:“方才施针之后,太皇太后应该能睡上一会儿,我去替她煎药,绫音出宫办差去了,我怕其他人弄不好药汤剂量。” 棠宁点头:“秦姊姊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秦娘子离开之后,棠宁站在原地望着桌上的烛火走了会儿神。 花芜忍不住低声道:“女郎,你还好吗?” 棠宁收回目光:“我没事,去给炭炉里添些炭吧,屋里有些冷。” …… 朝中皇位更替远比外间人所想的要平稳,京中所有百姓才刚处于“皇帝换人了”的惊愕之中,尚且还来不及慌乱和惊恐将来,就发现周围一切都如往常。 开铺子的照旧开铺子,坊市之中依旧热闹,就连朝中那些大人们该当值的当值,府衙该办差的办差,除了街头巷尾多了几队巡逻的京巡卫外,连半点多余的骚乱都没有。 宗室那边远比萧厌想的要更早服软,废帝,开宗祠,恢复先太子一脉皇室身份,就连英老王爷也主动询问何时去太庙祭祖,行新帝登基,并问是否要迎回先太子夫妇牌位归于太庙之中。 朝中大臣虽然觉得宗室的人太没骨气,倒也不觉得有多奇怪,毕竟新帝是谢家血脉,说到底他登基之后谢家依旧是宗亲,那些个王爷能想通很正常,可接下来世家那边的举动却是震惊了所有人。 世家不仅没有为难新帝与其争锋,反倒助新帝平稳朝堂。 梁广义于早朝之上提出改革吏治之事,恳求新帝裁撤朝中虚占其位的冗陈官员,取缔举荐之制,以开科取士选拔真正贤能之人充实朝中,替大魏充盈新鲜血液。 第695章 “梁广义他疯了不成?!” 这几乎是殿上所有朝臣的心思,就连已经服软的英王等人也是纷纷看向梁广义,只觉得他昏了头了。 那可是百年积攒世家的根基,是他们曾经拼死都不肯放手的特权,当初先帝和安帝废了多少心思与世家斗智斗勇都未曾奈何得了他们,可如今身为世家之首的梁广义居然主动提出取缔世家特权。 一旦开科取士,就意味着世家垄断朝中官员选拔调派的局面彻底被打破,新鲜血液的涌入也会冲淡世家在朝中的根底,更何况梁广义还主动要求新帝裁撤冗陈官员。 这“冗陈”二字之中,官员多少都与世家有关,新帝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梁广义这是要割了世家的肉来讨好新帝? 清流一派的那些朝臣面面相觑,宗室几位王爷也都是纷纷看向新帝,怎知新帝脸上平静半点意外之色都没有,而世家那边其他朝臣虽然脸色难看,却也未曾出面反驳梁广义,显然是默认了他的举动。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梁广义接下来一句话更让人震惊。 “陛下初登大宝,朝中革新需要贤能之人,老臣年事已高不堪担当太师之位,还请陛下恩准让老臣辞官告老。” 哗—— “太师!” 这一次别说其他人,就连冯秋荔几人也都是纷纷抬头。 萧厌也是露出诧异之色:“太师想要辞官?” 梁广义站在殿中神色平静:“老臣早就到了该告老的年纪,当初若非朝中诸事不平,废帝昏庸无能闹的灾祸四起,老臣早已经将太师之位让出,带着老妻回乡颐养天年。” “如今陛下英明神武,朝政清明,诸位朝臣也与陛下君臣得宜天下归心,老臣无颜再忝居太师之位,还请陛下恩准老臣告老。” 他说话间朝着萧厌行了个大礼,身形朝下拜了下去。 萧厌目光定定看着梁广义许久,才开口:“太师太过自谦了,你是三朝老臣,曾辅佐太祖皇帝,亦是大魏镇山柱石,如今南地战事未平,北陵虎视眈眈,朝中怎能少了你这等有能之人。” “陛下……” 梁广义还想说话。 萧厌便直接摆摆手:“辞官之事不必再提,太师老而弥坚,朝中还需要你与曹公这等贤臣替朕稳帆掌舵,不过你方才提的其他两件事情朕倒是可以考虑,稍后便交由中书再议商定具体细则。” 萧厌拒了梁广义辞官的话后,便直接将此事略了过去。 其他人看着梁广义眉心紧皱的样子,一时间有些闹不清楚今日这一出到底是梁广义与新帝一起做戏,还是他真的想要辞官。 等早朝结束之后,萧厌便单独留了梁广义。 曾是朝中同僚亦是死敌之人,如今一个君一个臣。 萧厌看着梁广义说道:“梁太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朕未有让你辞官之意,所想要的也只是世家的态度,你既答应朕之所愿,朕便不会动你和世家那些人,你不必如此。” “老臣知道。” 梁广义垂眸平静:“陛下既然许以老臣右相之职自然是君无戏言,是老臣厌倦了朝堂争斗,老臣这一辈子心神都耗在了朝堂之中,如今已近古稀之年,老臣只想要安稳度日。” “眼下朝权尽在陛下之手,有曹德江、文信侯等人辅佐,陛下和大魏定能如日中天,老臣这般年迈之人留在朝中也无用处,还请陛下能准了老臣所愿,放老臣离开。” 萧厌微眯着眼,神色莫测。 他原以为梁广义辞官不过是他用来与自己讲条件的手段,可如今却发现他是真的想要离开。 萧厌收敛了方才故作和气的神色,只同样平静问:“为什么?你该明白,这个时候,朕不可能放你走。” 见梁广义皱眉,萧厌说道: “世家盘踞朝堂已久,各自根系深长早已侵蚀整个大魏,朕不欲对你们赶尽杀绝,却也绝不会容许世家再如往常一样把控朝堂上下。” “你们几大世家同气连枝又各有根底,所有人都有私心,若是没有一个足够服众之人来领头压制住其他人,世家谁也不服谁,各自为政之下必定会生更多麻烦,朕想要稳定朝堂实行新政只会棘手。” 萧厌知道梁广义不是一两句虚话就能糊弄过去的人,他也没有跟他兜弯子,直接就说道: “朕答应放过世家的前提,是能够控制得住世家,你们也知情识趣不去做一些越界的事情,可如果世家成为不可控之物,影响了朕想要做的事,那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梁太师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朕的意思。” 梁广义似没想到萧厌会这般直白,他也褪去了方才伪装的谦顺,抬眼嘲讽出声:“老臣是明白,可陛下不是已经有了冯秋荔?” 萧厌皱眉。 梁广义声音微冷:“陛下可知道老臣从开蒙认字时,学会的第一个词是什么?是宗族!” “老臣自出生起便背负世家之责,年少便以维持世家荣耀为己任,在老夫所学的东西里,君王不是第一位,而是宗族世家,而老臣所学的一切也都基于宗族世家利益高于一切。” 他眸色露出几分怅然,又有晦暗复杂。 “我十七岁入朝,二十三岁入中书,一步步走到太师之位不敢有一日懈怠,我自认我能够维持世家荣耀,不坠先祖声名,可是世家多年显赫却依旧丧在老臣手里。” “老臣知道陛下心思,也明白你如今放过世家不过是一时之计,待到你彻底握稳朝政平定大魏内忧外患之后,必定还会朝世家开刀,你要的是彻底削去世家特权,要的是皇权集中,你的野心不会容忍世家太久,除非你在位不长,否则世家步步退让必定落寞。” “你许了冯秋荔大好前程,总不能还要将这罪责落在老臣身上。” “老臣不愿将来史书之中,世家落魄因老臣而起,更不愿意世家毁在老臣手上,将来去了地底之后还要背负这罪名去见梁家列祖列宗,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梁广义仿佛能想到他若继续留在朝堂,将来后人提起他时会说什么。 他脸上露出几分嘲讽之色:“陛下能哄得冯秋荔做一代名臣,卖了祖宗族人,总不能让他白得好处而半点恶名不沾。” “老臣年迈,背不起后世讥讽之言!” 第696章 梁广义的直言不讳让萧厌怔了一瞬,看着眼前老人不同于往日的精神奕奕,眉眼间满是倦怠厌烦之色。 萧厌开口道:“朕没有这个意思。” “朕的确想要削弱世家,也不想任由你们继续留有往日特权,但并非因为朕与你们往日仇怨,世家庞然大物已经影响到朝堂民生。” “这些年因为你们把持朝权,官员选拔皆被垄断,世家子弟无须上进只要投一个好胎便能得一份好差事,无论能力如何皆能占据要职,以至于朝中官员无能,上下腐朽沉疴。” “朕要皇权归一,想要改革朝堂,就定会与世家冲突,但朕从未否认你以及一些世家朝臣的才能,朕用你也并非想要借你来替冯秋荔揽尽恶名,不过是因为信你能压得住其他人,也因为朕明白你有那个能力。” 梁广义闻言眸色沉暗看着萧厌,显然不信他的话。 萧厌对上他有些执拗的眼神莫名笑了声,他从位置上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到一旁的蒙着绸布的屏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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