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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有了今儿个这一出,霍老大人是被他们当了刀使。” 萧厌淡声道:“朕知道。” 早年间他为了替父王昭雪脱皮换骨伤了身子,后来连年征战数次重伤也让他难享常人寿数,他如今已过而立,后宫无嫔妃,膝下无子嗣,自然便有人打起皇位的主意。 朝中暗中流传着他会过继嗣子,身为谢氏宗亲又膝下有子的那些人自然心中火热。 沧浪有些迟疑:“陛下身上虽然有伤,但秦娘子说过于子嗣上并无大碍,您若愿意纳娶定能诞下承继之人,断了那些人心思……” 萧厌看了他一眼,沧浪瞬间收声。 萧厌见他安静下来才摸了摸腕间的佛珠,微垂着眼帘心绪复杂,他并非不近女色,也不是不愿意留下子嗣,他自小便被皇祖父亲自培养,又怎会不明白江山没有承继之人的后果。 可是当年宋家那一次意外之后,他便时常会梦到那个软声叫他阿兄的小姑娘。 她灿若海棠,艳若骄阳。 她倚在他怀中诉说情丝,一遍遍地说着她对他的心悦欢喜。 萧厌知道那并非他的记忆,梦里与她缠绵悱恻诉说情爱的人也不是他,可日日看着,时时听着,他对于她的愧疚,对错过她的懊悔,伴随着那些梦里的悸动一点点浸透骨血深入脏腑,逐渐变成了不甘。 他不甘就此错过。 不甘她那般枉死。 渐渐的,不甘成了执念。 萧厌不知梦里那人为何能来,但却记得那惊鸿一瞥满目错愕的僧人,还有那将他带回来的梵音。 他捏着手中佛珠目光暗沉,是不是只要找到那和尚,他就能去见见他的小海棠,见一见梦里那个如枝头海棠明媚的小姑娘。 第1007章 人人皆道今上向佛,广觅僧众,不入后宫亦是因此,唯独萧厌身边的人知道,陛下一直在寻一个僧人。 那张佝偻苍老的僧人画像是黑甲卫最深的隐秘,每一年黑甲卫都会前往各地寺庙搜查,可一年年搜寻下来,却始终遍寻不获,没有人见过这么一个人,就连萧厌都有些怀疑,那惊鸿一瞥到底是真是假。 大魏境内寻不到那人,萧厌便将目光放在其他几国,短短六年内连征北陵、南齐,收复西疆,在萧厌四十岁生辰之前,大魏已是强盛至极,目之所及皆是王土,率土之滨皆是王臣。 寻获心灯,并不意外。 萧厌站在灵云寺静室之中,看着与梦中一模一样的地方,那错眼瞧过的刻满佛偈的木鱼,还有眼前穿着同样僧袍“年轻”了许多的老和尚,心中既是诧异,也不诧异。 “难怪朕对你遍寻不获。” 他找的那人如风烛残年,满目佝偻,可眼前之人虽然年迈却精气十足,灵云寺本是他们最早寻过的地方,高僧心灯也曾是沧浪他们重点寻过的人,可是他们比照画像之后二人丝毫没有相像之处,自然无所怀疑的离开。 那之后心灯便以参佛为由闭了死关,萧厌虽曾以帝王之名来过灵云寺祈福,却从未与他见过,这些年他派人将天下翻了个遍,始终找不到这人,却不想他从头到尾都在眼皮子底下。 萧厌面色淡淡看向站着的僧人:“你,知朕寻你,却闭死关。” 明明未曾动怒,连说话的声音也无甚波澜,可无论是跟随而来的沧浪等人,还是因惊惧跪在静室之外的灵云寺僧众都是感觉到了帝王身上的杀意,仿佛利剑悬于头顶,随时都可能会落下来。 心灯知道眼前帝王已然确定他身份,再多辩解都是虚无,他双手合十说道:“是老衲过错,与旁人无关,求陛下仁慈莫要牵连他们。” 萧厌淡漠:“牵连与否,全在大师。” 心灯眉心一跳:“陛下,您是太祖皇帝亲自教导,亦该是仁君。” 萧厌扬唇:“太祖皇帝亦教过朕杀伐之道,况且朕觉得仁君太好说话,才叫如大师之流仗着一身本事玩弄于朕,若是如此当个暴君亦无不可,朕多年夙愿难尝,旁人凭什么安乐?” 我不开心,大家就都别开心了。 心灯听着萧厌的话眉心紧皱:“可是世间之事皆有缘法,芸芸众生各有命数,您本就已涉因果,若再强求与你无益。” “无论甘苦,朕自尝。” 萧厌转动着手中佛珠,那上面的血迹早在这数年间浸入了佛珠之中,珠子也因他日日把玩如油浸光泽,他无意跟心灯言语交扯,只朝着身旁看了一眼,沧浪提剑便直接朝着门外那一众僧人走了过去。 外间僧众顿时大惊,了悟跪在地上急声道:“陛下,佛门禁地,您当真要大开杀戒?” “朕不信时,此处不过废墟残垣,朕信时,它才是禁地。” 萧厌轻笑了声,玄色狐裘遮住冷白下颚,年近四十却依旧如青年身姿崖岸,仿佛岁月格外青睐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他侧身看向静室中人时,神色疏冷疲懒。 “心灯大师,你说,朕信,还是不信?” 外间僧众都瞧出了皇帝言语间的杀意,他们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要寻心灯,可是谁都不怀疑心灯若再拒绝,他们这些人会丧命当场,就连这灵云寺也会在帝王之怒下被夷为平地。 这位陛下不是以前那些皇帝,他不在意人言,更不在意人命,从他还是朝臣时便是一路血腥爬上来,这些年大魏与诸国开战更是血腥遍地,他的皇位是踩着累累尸骨得来的,他若真一声令下不信佛门。 别说是他们,从此往后天下再无佛门僧众立锥之地。 了悟跪在地上急声道:“师叔!” 其他僧人也是伏地:“师祖!!” 耳边哭求声遍野,佛门存亡在他一念之间,心灯忍不住闭了闭眼:“还请陛下放了他们。” 萧厌知道心灯是答应了下来,朝着外间看了眼,沧浪他们便收回刀剑。 “你们在外间候着。” 萧厌说完后跟着心灯进了静室里面,里间檀香寥寥,二人相对而坐。 心灯既已答应,便无后悔,可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今日陛下大动干戈,可老衲未必能做到陛下所愿。” 萧厌将手中那佛珠放在桌上:“他能,你必能。” 心灯看着那佛珠难得沉默,当年宫中之人寻上门来,他便察觉身染因果,匆忙闭关便是想要避开此劫,可谁曾想到躲了十年依旧被找上门来。 皇帝身上命线杂乱,功德杀孽纠缠,更与他牵扯,心灯一直看不破缘由,可如今看到这串他蕴养多年无比熟悉的佛珠,听着萧厌肯定的说着“他能”,心灯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灯将衣袖拉开,他腕上有着一串一模一样的佛珠,只是桌上的那串染了血迹。 “阿弥陀佛。” 哪怕心灯修佛多年,自诩早已七情断绝无怨怒憎恶,可此刻也依旧险些破了戒,要是能瞧见那染血佛珠的主人,他定会拽着他拉倒佛祖面前砸碎他的钵盂,让他好好知道什么叫金刚怒目! 萧厌看到对面老和尚忍着气念着阿弥陀佛,神色温缓了几分。 “朕欠了一人生死,亦心有执念,大师既躲朕多年,想必早知朕所求,还请大师帮朕。” 心灯知道躲不过,面色有些不好地说道:“生死轮回自有定数,当年陛下已入因果,既曾经历便应该明白就算老衲送您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否则当年这生死执念便不会出现。” 萧厌自然明白心灯的意思,当年那个“他”能出现,却阻止不了棠宁生死,若“他”真能做什么他又怎会一次次错过,他自己知道自己事,但凡有人能提醒一点,哪怕只是改变丝毫,他定能察觉棠宁身份护她周全。 可是…… “他最后一刻曾占据过朕的身子,他曾真切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命途并非不可变!” “可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心灯沉声道:“陛下可记得他出现之后您身上变化,这还只是因为您是承受一方,且未曾逆转生死,可您若主动踏入因果,试图改变他人命途,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便远非是那一点点。” “陛下,生死有命,何必强求。” 萧厌冷声道:“朕就要强求。” “哪怕是以您寿数为代价?”心灯声音重了几分:“您可明白,这世间从来没有什么平白得来的东西,想要什么,便要用什么去换,你若要强行改他人命途,便要以你命途交驳去换!” 萧厌闻言却未曾动怒,反而神色放松下来:“只是寿数?朕还以为需要什么稀罕东西,朕答应了。” 第1008章 心灯:“……” 他难以理解,面露愕然,身为一国皇帝万人之上,权柄在握尊贵无匹,他居然半分都不惜命?莫说常人以命换命都需思索,可他竟然就这么答应了?心灯原还想着若他露出迟疑,便想办法借此推拒,可谁能想到他竟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 心灯张了张嘴,突然有些明白桌上那佛珠的主人为何会干这种混账事。 若他遇到的也是这么个玩意儿,他大概也无可奈何。 萧厌没去理会心灯复杂,只开口说道:“大师说的损伤寿数,是会直接暴毙,还是早亡?若是前者,朕便回宫一趟将其他事情安顿妥当……” 这些年他其实一直都有在暗中挑选嗣子,也考校观察过合适的继位人选,将人混在宗亲那些子嗣中放入朝中历练,几年下来人虽还有些稚嫩,但如今诸国归附,大魏强盛,做一个守城之君倒也没问题。 而且他虽退位,但暂时还不能让人知晓自己身死,否则才刚归附的诸国必定会生异心,新帝也压不住下面的人,他得寻个借口让自己从朝中抽身,至少三五年内要能震慑住其他人,免得天下大乱再陷战火。 “三个月吧。”萧厌说道:“等朕安顿好朝中上下,三个月后再来寻你,届时朕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此事殃及你和灵云寺上下……” 见他已经开始安排“后事”,心灯突然生出些触动来,他并非佛陀,被皇帝强迫又怎能毫无怨气,可他如今举动却让心灯觉得他不过只是一执念之人,他有所盼,有所求,却不以执念殃及他人,且他身上功德滔天,更胜当年太祖皇帝。 他在,天下安宁。 心灯拦住想要起身的萧厌:“陛下且慢。” 萧厌抬头看他。 “老衲方才话没说完,陛下若真想去,会损伤十年寿数,还有你身上所有功德气运。” “功德气运?” 心灯点头:“您本就生来帝星,破军降世,身上兼负乱世、太平之相,逆天改命非常人能及,但陛下若愿以你寿数和您所有的帝王气运去换,兴许能让你所盼如愿。” 他说完后声音郑重了几分, “陛下需得思虑清楚,此事一旦开始,便无反悔的机会,您几乎等同于是以您自己帝王命格替旁人改命,而且您应该知道,踏足因果后只能旁观不得插手,无人能够看得到你,甚至不知道您存在。” “老衲竭尽所能,借您所有功德气运,也只能让您有一次拨改命线的机会,若他们抓不住,您所做一切都会白费,将来更是前途未知命数难料,这样你可还愿意取做?” 萧厌淡声道:“想要有所得,自然要有所舍。” 心灯闻言与他对视片刻,便知他心意已定,他无声轻诵了声“阿弥陀佛”:“老衲明白了。”他再多做劝解,只将桌上那串染血的佛珠推到萧厌面前:“陛下将心头血,落于这佛珠之上。” 萧厌毫不迟疑照做,那血迹落在佛珠上后,竟是与之前的血迹融合。 “陛下将佛珠戴在腕间,若觉机会来到只需靠近便能碰触到外物一次,您需谨记,只有一次机会,若错过便不可强求。” “这佛珠是牵引之物,一旦碎裂,你必须立刻离开。” 萧厌头目眩晕之时,只听到木鱼敲响的声音,他尚来不及回答,就只觉神识一暗。 静室对面,心灯取出自己腕间佛珠,指尖划破将血落于佛珠之上,光华渐起,心灯却只是盘坐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那如梵音的诵经声伴随着佛珠光华出现在静室之中。 仿佛过去许久,又仿佛只过去一瞬,萧厌再次听到声音时,是马儿疯跑时嘶鸣叫声。 林间椴树覆白,簌簌风雨狂落,受惊的疯马驮着人迎面冲了过来。 马背上的女孩儿受惊哭喊着“阿兄”,那与梦中相似的声音让萧厌神色一变,他蓦地反应过来自己来到了什么时候,就看到那疯马被断木绊倒,下一瞬马背上的人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女孩儿落在雪堆里,一路朝着崖下坠落。 “棠宁!” 萧厌毫不犹豫朝着摔撞的棠宁扑了过去,那带着佛珠的手抓着一路朝下滚落的棠宁,那佛珠蹭上了棠宁的血荧光更甚,萧厌却不曾留意,只发现自己能够碰触棠宁却无法将人带出。 他看了下深不见底的崖下,快速寻到能缓落之地,用力将本该直直落下的女孩儿甩到了一旁杂草乱石堆里。 小腿被乱石划破,脸颊、手臂都刮出长长血迹来,方才被撞晕的女孩疼的惊醒了过来。 棠宁用力抠住最近的乱石,身子滑落了几分撞在杂草丛里,险之又险地攀住那石缝稳住身子时,颈间挂着的红绳也落到了衣外。 山石朝下滚落,萧厌看着摇摇欲坠随时可能会脱力的棠宁,见她用力挣扎着想要求生,思索着该如何救她时,就突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 “刚才好像是这边的声音,咦,这里有匹马……主子,要去看看吗?” “看死人?” “……也是,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人怕是早死了……” 萧厌蓦地抬头,沧浪?! 崖壁上的棠宁似也听到上面声音,她用力抓着手中乱石拼命嘶喊:“上面有人吗,救命!救救我!!” 上面瞬间安静,没多会儿探出个脑袋来。 “呀,这命可真够大的,居然还活着?” …… 萧厌知道棠宁存在后就曾命人查过,她跌落山崖的日子,就是他从䧿山回京的日子,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离棠宁这么近过,更没想过他在崖上若能朝下多看一眼,他的小姑娘便不必遭受那么多磨难。 他看到小姑娘被沧浪带上了崖顶,看到她满目惊恐望着马车上本不该相识的人,看着“萧厌”满是恶劣地吓唬着小姑娘,再看到了她颈间滑落出来的龙纹佩。 风声赫赫,腕间佛珠发烫,他看着逐渐走远的马车,身子有些轻飘飘的。 他知道“萧厌”会护好他的珍宝,可他却舍不得离去。 萧厌伸手握着腕间佛珠,低喃说道:“朕想见她一面。” “异世殊途,不可强求。” 耳边梵音渐起,萧厌却执念越盛,他突然取下手中佛珠,诵经的声音突然中断,他眼前一晃,再抬眼时发现自己已换了地方,身旁有人说话的声音:“陛下气血受损,身体虚弱,并无其他大碍。” “心灯呢?” “心灯大师也还昏迷着。” 棠宁摆摆手让太医退了出去。 前天夜里萧厌突然离开,棠宁醒来不见他时才知道他去寻了心灯,她想起自己与萧厌说过的那些事情匆匆赶过去,就只看到静室里面昏迷不醒的两人。 心灯那衰老枯槁的样子吓了她一跳,而萧厌昏迷也让她担忧。 宫里太医匆匆赶来,却查不出缘由,棠宁想着若萧厌今日再不苏醒,她便派人去蜀地请秦娘子回来,却不想一扭头就撞上萧厌看过来的眼神。 “阿兄!” 棠宁满是惊喜,连忙快步走了过去,等靠近后便伸手贴了贴他脸: “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你和心灯到底做什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昏睡不醒。” 萧厌感受着脸上温软,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不是死前瘦骨嶙峋毁容断腿的凄然,也不是䧿山之上滚落悬崖的狼狈。 她此时满眼担忧,红唇开合间面容好看极了,就如同他记忆里看过无数遍的模样,如春日海棠娇艳灿烂。 “棠宁。” “怎么了?” “你可好?” 棠宁愣了下,刚想说什么,就突然停住。 眼前这张脸是她熟悉的脸,人也是她熟悉的人,可是这双眼睛却不是她阿兄的。 那好看的黑眸仿若染上了岁月沉淀,虽然温柔缱绻,却依旧有着与阿兄不同的肃然和深沉。 棠宁猛地松开了萧厌的手,起身退了半步。 “你不是阿兄。” 下一瞬,她突然便抓着床头的灯烛,以尖锐之处抵在萧厌脖颈。 “你是谁,我阿兄呢?!” 萧厌看着神情警惕的女子,她眼中全是厉色,只一眼便认出了他与“萧厌”的区别,褪去了方才面对她阿兄时的温软,那凛厉锋锐和应变冷静是那个到死都被人算计的宋家女娘所不曾有的。 萧厌眼底弥漫着笑意:“看来他把你照顾的很好。” 不是娇养在闺中的雀儿,而是肆意飞扬的鹰,那朵曾经在温室里凋零的海棠花,被这一世的“他”养的高悬于枝头,不曾被泥泞污染,也不为任何人折腰。 棠宁原本满心戒备,只以为是有人冒充萧厌想要算计什么,可是她却感受不到半丝恶意:“你到底是谁?” “萧厌。” “胡说……” “我是。” 萧厌轻声道:“只不过,我不是他。” “抱歉,宋国公府那一日,我没认出你。” 棠宁瞳孔猛地睁大,如同受到惊吓一般,拿着烛台的手忍不住颤了下,下一瞬便被身前人寻着间隙握住了手腕用力一拉,整个人踉跄着撞进了“萧厌”怀里。 她刚想推拒,就听耳边人低语: “小海棠,他很喜欢很喜欢你。” 似是有人挣扎,想要将他从身体里挤出去,那剧烈的疼痛钻心刺骨。 之前被取下的佛珠不知何时回到了腕间,上面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 耳边梵音再次出现,那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萧厌松开了怀中人:“我只是想看看你,如今便要走了,棠宁,能唤我一声阿兄吗?” 棠宁摇摇头:“……他会吃醋。” 萧厌愣了下,突然便笑了起来。 他好像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会爱上她。 幼时的牵绊只是缘起,他会因为那份过往护着她,照拂她,却绝不会对她情根深种,可如果是这般独一无二的偏爱,毫不犹豫的选择,就算是换作是他。 他也会如同这一世的“萧厌”一样,心甘情愿的将心交出去。 身体的排斥越来越厉害,耳边那老和尚念经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萧厌感觉到腕间佛珠碎裂时,突然低头亲了亲棠宁额间。 “不叫便不叫吧,我走了。” “小海棠,你要好好的。” 佛珠断裂开来,碎掉的珠子散落一地。 萧厌眼前白光闪烁时,感觉到自己被那具身体推了出来,神思重归混沌时,还能听到抢回身体的“萧厌”暴跳如雷的骂声。 “狗东西,你叫谁小海棠呢。” “这是我的小海棠,是我的,谁准你亲她!!!” 萧厌无声轻笑,挺好的,“他”能在经历深渊炼狱后,依旧寻到一人倾心奔赴,能与所爱之人相伴余生。 从此往后,目之所及,皆是暖阳。 第1009章 秋雨绵绵,城外枫树林红叶遍野,于京中贵人来说正是赏景之时。 三五好友相约,打马游船,吟诗作画,最是欢愉,可是对于城中破庙里的乞儿来说,一日日冷下来的天,还有那吹得褴褛衣衫遮不住的潮气却让人格外的难熬。 沈鹤以一敌三将与他抢馒头的对头打得鼻青脸肿,付出的代价是被剩下的人险些打断了腿。 他腿疼得厉害,脸上也沾了血,可是捏着怀里已经脏兮兮的馒头却是咧嘴一笑,然后一瘸一拐地破庙走去,等进了那屋瓦遮掩之地,扯着衣衫擦干净脸后,才扬起笑容朝着角落里走去。 “你们快瞧,我今天运气好得不得了,抢了吃的,还把周大他们揍了一顿。” 他说话间就看到角落里蹲着的两个半大孩子,他大剌剌地攀着其中一个小孩儿说道:“都干什么呢,蹲这种蘑菇。”他笑眯眯地凑上前,抓着手里馒头就朝着他们炫耀:“看,大馒头。” 两个小孩儿却没像是以往一样惊喜欢呼,反而沉默得过分。 沈鹤疑惑:“你们怎么了?” 被他攀着的那孩子红着眼:“鹤哥,阿奇没了。” 沈鹤脸上笑容僵住,就见那小孩儿眼泪啪嗒啪嗒地掉:“阿奇帮人去倒夜香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恭桶,里头东西污了贵人鞋袜,阿奇就被人活活打死了,我们的去的时候,他尸骨都被人拖走了,那地上流了好多的血。” “鹤哥,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只是一双鞋袜阿奇就没了命,他才九岁,他还没找到他妹妹!” 两个孩子都是想到那满地的鲜血忍不住哭了起来,年岁小些的那个更是眼泪啪嗒地掉。 沈鹤听着他们哭声,手里的馒头几乎捏变了形,可也只是一瞬间就恢复如常,他坐在地上扯了一块馒头塞进最近那小孩儿的嘴里。 “贵人的鞋袜能值数金,我们的命半文不值。” 他将手里的馒头放在膝上分扯开来,嘴里的话冷漠的过分。 “死了就死了吧,也不用这么一日日地赖活着不知道哪天就饿死,说不定他运气好下辈子还能投个富贵胎,不用这么受罪。” 他们这些不知来处无父无母的乞儿,在满是富贵的京城里就如同赖活着的臭虫,躲在阴暗角落里拼命想要活下去,可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丧命。 他今年十二岁,就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生死,冻死的,病死的,饿死的,终归死的都不怎么好看。 小时候他跟野狗抢食,那狗咬的他浑身血淋淋的,胳膊上肉都少了两块,他躺在那泥地里烧的浑身发烫以为自己也会死,可没想到躺了一天,爬起来发现他又活了下来。 像他们这种人,命硬的多活几天,命不硬的也怨不得人。 沈鹤把分好的馒头递给两个小孩儿:“吃吧,吃饱了睡一觉,明天还要继续活。” 两个小孩眼睛红彤彤的,眼泪却都憋了回去,哪怕难过也依旧忍着,拿着沈鹤递过来的馒头用力塞进自己嘴里。 …… 深秋的夜里格外的冷,冷的哪怕裹着厚厚的茅草也忍不住的发抖,早起时几个小孩还在睡,沈鹤脸上有些红,一摸额头像是发烫了,他却只是习以为常地翻身起来出了破庙。 阿奇寻的倒夜香的活儿是跟着城西的王老头,那老头无儿无女,有个远房表侄在衙门当差,因着这层关系他才能得了这活儿。 阿奇每天帮着王老头倒夜香,就能跟着吃一顿饱饭,每个月还给八个铜板。 阿奇很是珍惜旁人对他的好,每天早早出门深夜才回,还经常将王老头给他的饭食带回来分给他们,那老头哪怕知道也从没过问,反而时不时还会给阿奇多添一碗。 沈鹤找到他时,王老头也伤着。 听他来问阿奇的尸首,王老头说道:“应该在乱葬岗吧,京里头哪里都贵,连口枯井都不是我们这些贱骨头能死得起的,那巷子里时不时有人经过,也只有将人扔去乱葬岗最省事。” 沈鹤没多说就转身离开,王老头叫住了他。 “孩子,人生来有命,阿奇命不好,你别鸡蛋碰石头。” 沈鹤闻言扭头咧嘴:“您老说什么呢,鸡蛋那是生在窝里的,我充其量就是块野地里的烂泥巴。” …… 城外的乱葬岗好找,那鬼都不愿多走的地方到处都能看到坟包,命好的还能有个安身之所埋进土里,命不好的像是阿奇,连个草席子都没有不说,沈鹤找到的时候腿还少了一截,他猜着应该是被野狗啃的。 沈鹤仔细挖了个坑,将瘦瘦小小的人埋了进去,又寻了块木头插在上面,想要写个阿奇之墓却想起自己不会写字,最后只能那木头又拔了下来,扯了些杂草埋在冒尖的土堆里。 沈鹤瞧着平平无奇的土包包。 “反正也不会有人来给你烧纸上香,这墓碑就不放了,你自己好好顾着自己,别让野狗刨了坟,我走了。” 他顿了顿, “你保佑保佑我,我要是能活到发财,将来给你换一个坟。” …… 两天后,城西富商张家的小儿子死了,死在了花楼后巷里,不仅死状凄惨被人活活乱棍打死,死后还砍断了一条腿。 张家报官之后查来查去却什么都没查到,那张小郎君素日里张扬跋扈惹了不少是非,与他不和的人很多,又没有人瞧见那夜作案的人。 官府查了一遍没有任何证据线索,就当了悬案不了了之。 张家老爷发了狂,不仅打死了小儿子身边伺候的下人,还放言出去若有人能查到是谁害死他儿子,赏银三百两! 沈鹤夜里回到破庙里时就察觉到不对,这破庙早就不能住人,上不避雨下不遮风,平日里就连一些成年能讨活的乞丐都不愿意来,只有如他一样年纪小又抢不过地盘的孩子栖身。 可是这会儿下过雨的泥地上多了很多脚印,甚至还有车辙的痕迹,而往日一到夜里就点着火堆闹腾的庙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沈鹤小心翼翼的借着夜色朝着旁边绕开,整个人顺着躲在了拐角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缩着身子借着石墙藏着自己。 夜里静悄悄的,破庙里也安静无声,外间逐渐下起了雨,沈鹤也不知道躲了多久,那雨噼啪砸在身旁的树上,落下来的雨水淋湿了他衣裳,他浑身发冷的朝着里面躲了躲。 等听到远处有敲更的声音传来,才看到黑漆漆的破庙突然亮了起来,那一簇簇火把之下,有人从里面出来。 “你们不是说那个沈鹤会回来,人呢?”张老爷声音暴怒。 跟在他身旁的两个小孩颤颤巍巍:“他每天都回来的,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啪! “废物!” 张老爷一巴掌将其中一人打翻在地,“你们说你们能找到杀我儿子的人,还领了我张家的银子,如今居然敢戏弄我。” “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周围张家仆人上前就是拳打脚踢,那不过七、八岁的小孩惨叫着扑在地上,另外一个吓得跪在那里。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我们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是张少爷肯定是沈鹤害死的。” “阿奇跟了沈鹤好几年了,是他从烂民堆里捞出来的,沈鹤最疼他了,张少爷打死了阿奇没两天就被人害死,而且那天沈鹤很晚才回来身上还有伤,肯定是他干的!” “我认识沈鹤,我能帮你们的……” 那张老爷闻言啐了一口:“你们最好没骗我!” 他挥挥手让人停了下来,满是嫌恶的将脚边的小孩踹开: “早点把人给我找到,要不然你们也别活了!” 那两个小孩儿涕泪横流。 张老爷满色难看:“把人带走,明儿个开始带着他们出去给我找,我就不信一个小乞丐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破庙前的人来的突然,走的也快,等张老爷钻进马车里离开,其他人也带着小孩儿迎着大雨离开破庙。 沈鹤躲在阴影里没有动弹,直到那些人离开有一会儿后无人回来,他才借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 …… 沈鹤几乎成了丧家之犬,那两个孩子跟了他大半年,之前他在京中常与人抢食,也不少人知道他大致的模样。 十一二岁,身上有伤,无处容身的乞丐简直不要太好找。 张家虽然在京中权贵里面算不得什么,可他们有钱,不仅买通了衙门的差役四处抓人,张家下人和收买的三教九流以及那些乞丐更是将整个城西翻了个底朝天。 破庙回不去,城西稍能容人栖身的地方都容易被人抓住,京城其他地方又显贵太多巡卫无数,光是夜里宵禁巡逻的人他都躲不开,沈鹤只能被迫留在最为繁杂的城西东躲西藏。 可是张家大张旗鼓的找人,他不仅藏身艰难,连如往常一样在城中讨饭都不敢,饿了两日拖着一身的伤,躲在映荷湖边的廊桥下,沈鹤觉得自己恐怕真活不了了。 头顶的廊桥人来人往,映荷湖边还摆着许多小摊,不时有食物香气飘过来,还有一些衣着精致的女娘笑闹声音。 他模糊想起来,今日好像是乞巧节,是城西映荷湖每年最热闹的时候,那些贵女、郎君都会齐聚这里寻求姻缘。 沈鹤脸色惨白地躲在桥石下的阴影里,脑子发晕的按着胳膊上的伤口,望着几丈外的繁华人间,那里有个浑身精致,插着珠钗挂着银丝荷包的小姑娘,拿着花糕的喂着怀里抱着的兔子。 沈鹤头一次觉得老天爷可真不公平。 他这么拼命地想要活,却连只兔子都不如。 还有那小姑娘,八、九岁的模样,脑袋上的珠花比他看过的张夫人的头花还要繁丽,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外挂着两颗珍珠,脖子里上的璎珞,衣裳上的银线,就连小手上带着的金珠子都格外晃眼,皮肤又白又嫩,抱着兔子笑起来娇娇的,一看就是富贵窝里养出的娇花。 沈鹤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着那兔子从她怀里跳了下来,看着她甩开了身边的丫鬟跑到了湖边,看着她迈着小腿越走越偏。 他用力抓着之前从张家小儿子身上抢来的匕首,突然生了恶念。 沈鹤一点点靠着阴影里起身,忍着头晕目眩朝着那小姑娘走过去,快要靠近突然朝着她冲了过去,刚抓到小姑娘腰间的荷包,就被突然从旁边树后冲出来的人撞得险些跌进水里。 “啊!” 小姑娘吓得惊叫出声,湖边的兔子受惊跑走,那突如其来的妇人一把捂住小姑娘的嘴,撞倒他将人抱起来就跑。 拍花子! 沈鹤下意识从地上爬起来就扑了过去,藏着的匕首直接扎到那妇人后背,疼得她一哆嗦松开了手。 小姑娘被摔在地上疼得大哭,本就头晕目眩的沈鹤也被甩了开来,眼见着不远处有人被这边动静吸引,更有几个人朝着这边跑来。 “小畜生,多管闲事!” 那妇人恶狠狠朝着沈鹤咒骂了一句,也顾不得再抓人转身就跑。 沈鹤伤口疼得厉害,哆嗦着抓着荷包从地上爬起来也想走,却不想刚走两步就被人抓住了衣裳。 他回头瞧着那边跑过来的人就想要将人挥开,却听着那哭哭啼啼的小女娃泪汪汪的说道: “你受伤了……” “放开。” “……好多血。” “赶紧……” 沈鹤刚想骂人让她松手,就被那小姑娘扯着袖子泪汪汪的一头撞了过来,他闷哼了一声手脚发软眼前泛黑倒下去时,只听到那小孩儿被吓哭的声音,还有那个冲到最前面满是焦急的女子急切呼唤。 “阿玥!!” 第1010章 沈鹤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原本只是饿极了想要抢了那小孩儿的荷包,想要弄点银子换点儿吃的再想办法混出京城,可谁想到他居然莫名其妙成了那小女孩儿的救命恩人,还被她家里的人带回了府。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宅子,没见过这么多衣着光鲜的人,那往日连瞧他一眼都嫌脏了眼的贵家奴仆带着他清理换洗,恭恭敬敬地唤他“小郎君”,而那小女孩儿家中像极了仙女的阿姊替他请了大夫。 沈鹤身上的伤因为太久没有处理,好些地方都起了脓疮,大夫替他清理伤口时他疼得浑身发抖,死死咬着牙根才没惨叫出声。 等伤口包扎好,那大夫便转身去了外间,不过片刻就传来小姑娘有些害怕的声音。 “阿姊,他会不会死啊?” “别瞎说,里面的哥哥只是受伤了。” 女子温温柔柔的声音传来,随即便是询问的声音:“林大夫,他怎么样了?” “这小郎君身上伤处众多,不仅手骨腿骨皆有折裂,脏腑也有损伤,而且他身上外伤太久没有处理已经生了腐肉。” “小人方才虽然替他清理了,但他接下来得仔细养着,否则将来恐会影响手脚灵便,而且这小郎君身子虚弱,像是久未进食,接下来两日除了汤药之外,只能吃些清淡东西,切记大鱼大肉荤腥之物。” “我知道了,我会吩咐下人,还麻烦林大夫开个方子看要怎样替他调养,无须吝啬药材。” “是。” 大夫被人领着走了,外间的人便朝着里面走来,似是没想到他醒了,那模样漂亮的小姑娘眼睛一亮就扑了过来。 “你醒了!” 沈鹤身形瞬间绷紧。 “芝芝!” 荣珍轻喝了声走到床边,将抓着他被子的小姑娘拉了起来,似乎是看出了床上少年的紧张,她柔声说道:“你别害怕,这里是太傅府,我叫荣珍,这是我妹妹荣玥,你还记得吗,你之前救了她。” 沈鹤不知道太傅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两个人是比张老爷还要厉害的贵人。 那张家已是富贵至极,可府里的丫鬟仆人连这家的脚指头都比不上,而且这家的宅子在城东,比张家要大上好几倍。 他满是警惕抓着手心,想着要是被人发现他之前抢了这家女娘的荷包,恐怕会像是阿奇一样被乱棍打死。 荣珍却只以为他来了陌生地方不适,只放轻了声音:“今日我们姐妹去城西游玩,阿玥不小心和府中的人走散,还被那拍花子用兔子引到了偏僻之处,要不是小郎君及时出手相救,她恐怕已经被人带走。” “当时湖边人多眼杂,我们听到动静寻过去时小郎君又是昏迷不醒,我便只能擅自做主先将你带了回来。” 荣玥今年刚满七岁,脸颊肉嘟嘟的,站在姐姐身边瞧着沈鹤软乎乎的说道:“你别怕,我们是好人,我爹爹是太傅,就是太子殿下的师傅,他可厉害了……” 沈鹤手一颤,他不知道太傅,却知道太子。 那戏文里面唱了太子是皇帝的儿子,是将来的皇帝老爷,眼前这两人的父亲居然是太子的师傅,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念起,居然就抢到这般贵人头上。 “你怎么不说话呀?你叫什么?”荣玥问道。 沈鹤心思急转,只瞬间就低声道:“我不知道。” 荣玥“啊?”了一声。 一旁荣珍也是惊讶。 沈鹤脸色苍白:“……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荣珍看着少年满目茫然的样子,又见他捂着头像是难受,她连忙转身吩咐外间的丫鬟去将刚走的林大夫又请了回来。 林大夫匆匆回来,替他看过之后又问了些问题,这才有些皱眉说道:“这小郎君头上有伤,身后也摔撞过,可能是之前不小心碰着了脑子起了淤血所以才会忘了以前的事情。” 荣珍连忙问:“那他这情况要怎么办?” 林大夫摇摇头:“没什么办法,他这般情况只能先服药试试,但是不一定能治得好,这种突然的失忆有的人脑袋里淤血化了可能会想起来过往,有的人却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荣珍怎么都没想到眼前少年居然会失忆了,见他满是紧张害怕的看着他们,荣珍让人先带林大夫下去取药,自己则是温声安抚。 “记不得了也没关系,你别害怕,先在府里住下来。林大夫的医术很好,你先吃几日药,若还是不行我就求了阿爹去请太医来给你瞧瞧。” 荣玥在旁点着脑袋:“阿姊说得对,你别害怕,芝芝会保护你。” 沈鹤万没想到他原本只是怕说了身份惹人怀疑,毕竟之前那乞丐窝里好些人都知道他名字,他只是想要佯装失忆先渡过眼前这一关,然后再想办法逃跑,可怎么都没想到,荣珍她们居然要留他住下来。 瞧着两人百般关心说着会照顾他的样子,他冷嗤了一声“傻子”,一边却心生欢喜。 那张老爷让他在京中几乎活不下去,到处都是抓他的人,他要是出去活不了两日,可如果能留在明显地位更高的荣家就没人伤得了他,而且荣家富贵有吃有喝,他既能免了颠沛流离,甚至说不定还能拿些好处。 等将来养好了身子攒些银钱他再离开京城,就再也不怕被人发现之前的事情。 沈鹤抬眼迟疑:“可我不认识你们…” “现在就认识啦。” 荣珍笑道:“我叫荣珍,应该比你大些,你可以叫我阿姊。” 荣玥扑在床边:“我我我,我叫荣玥,你可以叫我芝芝。” 两张脸容貌并不相似,可却一样的好看,笑起来眉眼弯弯,灿烂温暖的能让最铁石心肠的人都软了下来。 …… 沈鹤满是忐忑的在荣家住了下来,刚开始他很是小心谨慎,时时防备着荣家的人,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只想着借着荣家的救命之恩养好伤就走,可是渐渐的他却是觉得什么变了。 荣家姊妹对他很好,荣珍性情温柔,如同姊姊对他处处照拂,荣玥机灵古怪,有什么有吃的好玩的总会先给他送来。 她们一样的善良心软,哪怕不知他身份底细也将他当作亲人照顾着,为着那所谓的救命之恩竭尽全力的对他好。 荣家的长辈荣太傅虽然不苟言笑,但从不曾薄待他,见过他知道他失去记忆只让他安心住下来,不仅让人教他读书习字,给他分了院子拨了下人,还特意请了太医替他调养身子。 荣家下人没有因为他最初来那日的褴褛就低瞧他,他们不知他姓名就唤他“小郎君”,会满是促狭地与他玩笑,护院的大块头会教他打拳,厨房的婶婶会记得他喜欢的口味。 偶有过府的人遇见他时满是惊讶,荣家阿姊就会笑盈盈地拉着他与人说这是她“阿弟”,荣玥也会笑弯了眼睛踮着脚尖试图拍他脑袋学着她阿姊唤他弟弟。 有人问太傅府中什么时候多位郎君,向来不苟言笑的太傅也会扬扬唇,颇为炫耀地说我们家小孩儿是不是很俊? 短短半年,沈鹤就从最开始的怠慢,到后来的小心翼翼,每一天都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里,身边的一切都是他从不敢想过的奢望。 他恨不得溺死在其中,却又战战兢兢怕梦醒来,像个满是卑劣的小偷贪婪着建立在谎言上的温暖,明知道该早早抽身离开以保周全,却一遍遍地沉溺其中不肯放手,直到梦境轰然碎裂。 张家的人领着衙役在坊市拦住了他,指着他喊杀人凶手。 沈鹤看着周围瞬间哗然的人群,看着荣家阿姊和荣玥满是震惊的眼神,整个人如坠冰窖。 第1011章 人群沸沸扬扬,周围官差围困。 张家的人咄咄逼人谩骂着他小畜生,要他杀人偿命,周围所有人都朝着他们指指点点,那仿佛夜夜侵扰的噩梦突然来临,撕碎了本不该属于他的美好。 沈鹤浑身发抖时死死抓着手心,心里恨不得杀了张家所有人时,眼睛更是不敢去看阿姊和芝芝。 沈鹤想,她们一定不会再要他了,她们会厌恶极了他这个骗子,一个杀人行凶流窜逃跑的乞丐,凶狠歹毒,卑贱如泥,阿姊再也不会温柔地唤他“阿弟”,芝芝也不会仰着头喂他甜糕…… “你胡说!” 梳着花苞头的小姑娘突然挡在他身前,明明比他矮一截,却将他护在身后:“他才不是小畜生,他是我阿兄,你们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让爹爹把你们抓起来!!” 张家那人顿时大怒:“臭丫头,你爹算什么东西,这小畜生杀了我们家小郎君逃得无影无踪,我们找了他大半年了,原来是被你们给藏了起来,把他们一起抓起来!!” “我看谁敢!” 往日总是温温柔柔的荣珍冷了眉眼朝前一站:“我乃荣氏长女,我父亲是当朝太傅,我看谁敢当街辱我荣家的人!” 原本围上来的人瞬间站住,那些被吆喝过来的官差也都是脸白了白。 谁人不知当朝太傅是谁,那是太子殿下都倚重的人,是与当朝太师地位相仿连那些世家都不敢招惹的人,荣家更是顶顶殷贵的地方,他们连忙退让开来:“荣娘子,都是误会。” “大人,不是误会,他就是那沈鹤!” 张家的人见状急了,他们虽然也惧怕太傅,可是同样惧怕自己老爷,小郎君刚死的时候老爷虽然大怒但府里好歹还有两位郎君,可是没多久府里另外两位郎君一个出了意外死了,另外一个被查出来坏了身子不能有子嗣,张家居然就这么绝了嗣。 老爷整个人就跟疯了似的,府里无数人遭殃,要是没找到沈鹤也就算了,可如今人找到了没抓住,他们这些人回去后肯定会被老爷活活打死。 那张家的人急声道:“我们不敢冒犯荣娘子,可是这沈鹤就是个杀人的凶徒,他原本是城西的乞儿,杀了我家小郎君抢了我们张家的东西逃走了,他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小畜生,荣娘子不要被这种卑贱之人给骗了。” “我们老爷早前就报过官了,府里的人也找了他大半年,城西那边好些人都知道……” 沈鹤听着那人的话嘴角紧抿,脸上也有些苍白,他死死抓着拳心想要说什么,却不想荣珍突然伸手握住了他。 她手心很温暖,覆在他有些发抖的手上力道有些重,抬头时声音冷静。 “那你们定是找错人了,这是我们荣家故交的孩子,早年一直不在京城,数月前因为体弱入京寻医方才住进荣家,他不是什么乞儿,亦不可能如你所说杀人夺物,还请你不要信口雌黄污蔑于他。” 荣玥年岁小,闻言有些疑惑,但她知道阿姊说的肯定都是对的,而且他才不是坏人呢。 她小小的一团跑到沈鹤身旁,伸着有些肉嘟嘟的小手直接抱着他胳膊,朝着对面扬着下巴说道:“就是,他才不是什么乞丐呢,谁家乞丐有他俊,他是我们荣家的人,你们再胡说八道,我找爹爹教训你们!” 那张家的人急了:“我们没胡说,他真的是沈鹤……” “证据呢?”荣珍极为冷静,“先不说他并非你们所找之人,就算是,你既说他杀人,你们府中也报官,那府衙想必是有证据。” 荣珍才不过十四,可面对所有人目光却半点都不害怕,反而只冷淡着一张秀美的脸,朝着对面衙役说道:“官府既然能当街被人驱使拿人,想必是有确凿证据,此案时隔半年凶犯在逃,你们应当也该有海捕或是悬赏公文。” “你们可将公文拿出来给我看看,如果真的证据确凿,亦有凶徒潜逃在外,那我家阿弟哪怕并非行凶之人,我也会愿意带着他去京兆府走一趟,当着府尹大人的面与你们对峙。” 对面几个衙差闻言顿时面露迟疑,张家的小儿子的确是死了,但是死在花楼后街,根本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死的,张家报官之后府尹大人也命人查过,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张老爷不肯罢休,将那段时间跟他小儿子有仇的人寻了个遍,那个姓沈的小乞丐是唯一一个不见踪影的,张家的人就觉得他是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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