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 那册子上的确有不少东西,瓷器珍玩,金玉之物,古画珠宝,其中一件金丝楠木镇山河的雕件是贺家祖传下来的,曾摆在贺家家主书房,是外祖父当年最喜欢的东西。 这些无一不是珍品,也的确能看的出来世家诚心,梁广义的确是来求和的。 只不过…… 萧厌“啪”的一声合上册子:“梁太师,你们是在羞辱本督?” 梁广义皱眉:“萧督主……” “当年贺家有多少家底,想必没人比你更清楚,贺家指缝里流出来的钱财都足以养活半个京城,你们几家更是因得贺家之物家产剧增,如今却只拿区区这么点儿玩意就想打发了本督?” 萧厌将那册子一扔,落在桌上时带出几分主人的冷戾。 “十万金……呵!” 梁广义抿唇:“十万金是不足贺家家产,但萧督主该明白当年贺家抄家之后,家产过半被陛下和陆家拿走,我们几家固然拿取了一些,却也不在大头……” “那又如何?” 萧厌满脸冷漠:“陆家被抄,家产尽没国库,本督不能去取,陛下的那份本督回头自会讨要,你们几家如今安然,不过是因为本督知晓当年之事非你们主谋,也不想大动干戈,可这不代表你们就无辜。” 梁广义急声道:“老夫未曾害过贺家……” “那你敢以梁家先祖和所有子嗣后代发誓,陆崇远谋害我祖父之时你不知情?贺家被落罪之时,你和其他几家没有从中推波助澜,对于贺家无辜视而不见,待贺家灭族之后又如蚊蝇一般,扑在贺家千余尸骨之上吸血吞髓?” 萧厌一句话说的梁广义脸色惨白。 “你们的确没有陆家和安帝拿的多,可贺家没了之后,你们得了多少好处心里清楚。” “拿这点东西就想息事宁人打发本督,当本督是叫花子?” 萧厌说完之后,直接挥袖懒得再看梁广义。 “沧浪,送梁太师出去!” “萧督主!” 沧浪进来时,梁广义连忙出声:“老夫是诚心想要与你修好。” “本督没看到半点诚意。” 萧厌冷声道:“梁太师怕是忘了,如今是你求本督,不是本督求你。” “你也用不着拿对付曹公他们那一套来要挟本督,这朝堂如何,大魏如何,本督都不在乎,你也不必期冀着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还会在意什么大义。” 他眉宇染着寒霜,眼底戾气惊人,而那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话更是让人心底发寒。 梁广义原本笃定萧厌退让是为顾全大局的心思开始动摇起来,他突然想起来,无论萧厌是贺家子,还是……,他当年都经历过家破人亡,亲眼看到过族人至亲枉死。 他是险死还生才活下来的,这些年不择手段才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位置,哪怕还是当初的内监之首时都不曾是良善人,他当真还会因为大魏朝堂安危,因为那些大义、周全退让? 沧浪冷着脸横身挡在梁广义身旁:“梁太师,请吧。” “萧督主!” 梁广义见萧厌是真打算让他离开,而且显然是动了气,他眉心紧皱连忙看向曹德江:“曹公。” 曹德江面露不愉:“梁太师,你们既想修好,就不该再处处试探。” 说完缓和了些看向萧厌:“萧督主,老夫知道你不在意朝堂,可祥宁郡主得荣太傅教导,一直希望天下安宁,她也曾与老夫说过盼着贺家昭雪之后,能与你安稳生活。” “大魏朝堂若是不稳,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你固然不在意这些,但总不希望带着祥宁郡主与你一起颠沛流离,还是你想要让荣家继贺家之后,也蒙上谋逆乱贼之名?” “你用不着拿棠宁要挟本督!”萧厌满脸戾气。 曹德江声音微缓:“不是要挟,只是商量,老夫不愿见你与世家鱼死网破之下,大魏倾覆,百姓颠沛流离。” 萧厌眸色变化,似是因为曹德江的话迟疑,片刻后他沉声道: “贺家的那些东西寻不回的可以不补,但本督要八十万金,除此之外,你们每家藏书各取一半放入荣晟书院,你们可留誊抄副本在府。” 第537章 萧厌话音刚落,梁广义脸皮子就一抽。 他怕不是疯了!! “萧督主,我们几家不是陆家,藏书断不可能给荣晟书院,更何况八十万金,别说是大魏国库,就是周遭诸国怕也拿不出这么多银钱。” “老夫诚意与你商谈,你这般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毫无商议之心……” “本督本也没想跟你们谈。” 萧厌一句话让梁广义脸色铁青,他单手搭在身后凭几上,袖口垂落时神色淡漠至极。 “若不是怕棠宁厌恶,本督也欠荣太傅和曹公人情,你以为本督愿意见你?区区八十万金,怎能换回贺家千余条人命。” 梁广义被萧厌怼的无言以对,深吸口气竭力压着不满:“可八十万实在太多,其他几家不会同意的,老夫可以做主改为三十万……” “你以为本督是在跟你商量?” 萧厌直接态度强硬地打断了梁广义的话:“你们几家当初扒着贺家尸骨上吸血噬髓,如今想要抽身岂是那么容易。” “八十万金虽多,但本督查过你们家底,合你们几家之力虽会伤筋动骨,但以此买断往日恩怨保世家安然,换本督从此之后不再追究贺家往事,太师敢说一句不值?” “他们几家若是不愿,本督自然不强求,只是接下来太子想做什么,便也跟本督没什么关系。” “你!” 梁广义怒目而视。 萧厌抬眼毫不退让。 炉中炭火正旺,烹得壶中水浪翻滚,那浮起的水泡遇冷裂开,水汽溅了出来,落在炙热滚烫的炭炉之上发出刺耳的“嗤嗤”声。 像是在嘲讽梁广义的色厉内荏。 梁广义眸色阴沉,脸上变幻不断。 八十万金实在太多,就算平摊下来他们每家也要十余万,哪怕几家皆有家底可想要拿出来也得扒皮抽血才能凑得足,可也正如萧厌所说,这是踩着他们底线并未赶尽杀绝,若能换他们从此次事情抽身,往后不究贺家旧事,未必不值得。 而且梁广义看得出来,萧厌不是虚张声势,这八十万金他势在必得。 他们若是拿了,萧厌愿意息事宁人,遏制太子不再胡闹,若是不拿,这厮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曹德江见梁广义面露犹豫,显然心有纠结,他看了萧厌一眼,伸手拉过梁广义侧身低声道: “梁太师,有些东西不是银钱可比,贺家当年丢的可不止是八十万金。” 他压低了声音与他耳语:“况且崔林得罪萧厌尚在狱中,崔家上下恐怕惶恐至极。” “你碍于往日情谊,出面替崔家周旋,想办法替他们平息崔林勾结宣秦氏陷害萧厌之事,让太子不再追究他以废后之死祸乱宫中死罪,崔家定会对你感恩戴德,也必会多有酬谢。” 梁广义心中一动。 如今世家之中,崔家最是危险,其他几家跟萧厌都是旧怨,惟独崔林先前宫中陷害几乎想要置萧厌于死地,萧厌若是一意追究,崔家首当其冲必定全族难安,他若答应替崔家从中说和,只让崔家破财保命,他们想来是愿意的。 崔家在几家之中算得上是最有钱的,那崔家长子的媳妇娘家也极为富有。 若是让崔家以二十万金……不,三十万金买崔林性命,剩下五十万金其他几家分摊…… 梁广义被曹德江说动,眼神闪烁了下对着萧厌退让半步:“若老夫答应萧督主要求,凑齐这八十万金,萧督主是否当真愿意了结过往恩怨?” 萧厌冷淡:“自然。贺家正名之后,只要你们往后不主动挑事,不寻本督晦气,关于贺家一笔勾销。” “那其他……” “梁太师,八十万金不是万能的,本督耐心有限。” 梁广义听到萧厌的话瞳孔缩了缩,想说什么,可最终到底一句没再开口,他只是沉声道:“好,八十万金,半个月内老夫会让世家之人奉上,请旨让萧督主袭爵的事老夫也会办到……” “还有你们几家的藏书。” 见梁广义想拒绝,萧厌散漫道:“本督欲向棠宁求亲,奈何家底单薄,棠宁身为荣氏女,又有首富顾家家主庇护,寻常金银之物下聘太过俗气,想必梁太师能够理解。” 梁广义:“……” 他理解? 他理解个屁! 梁广义一口郁气积在心口,只恨不能骂萧厌一句不要脸。 他嫌金银俗气,倒是别狮子大开口,恨不得将他们几家抽筋扒皮、敲骨吸髓。 这头狠狠咬下他们一块肉敲走八十万金,转头又一脸清高不染尘埃,要不是曹德江在旁拽着,梁广义简直恨不得一壶热水泼他脸上,让这无耻小贼洗洗脑子! “梁太师,冷静,冷静……”曹德江低声道:“一些藏书而已,小不忍则乱大谋。” “一些而已?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倒是将你那些宝贝藏书给他试试?” “老夫又没得罪萧督主。” “你……” 梁广义气急。 曹德江见他狠狠瞪自己,咳了声扭头看向萧厌:“萧督主,梁太师既已退让,这藏书之事的确太过为难于他,这些本就是世家立足之本,一下子要去一半其他几家定不会答应,不如你也退上半步如何?” 萧厌见梁广义脸都气青了,大有翻脸之意,他说道:“退一步也不是不可以,但本督给棠宁的贺礼不能少。” “要么,七大世家各取一半藏书送入荣晟书院,要么,本督只要一成真迹,但你们几家要允书院学子入内抄录所有藏书……” “不可能!” 梁广义断然拒绝:“世家重地,岂容人随意踏足,更何况藏书之地若叫外人随意进出,这与将其送给你们有何区别?” “那就一半藏书。” “休想!” 萧厌神色陡然冷下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梁太师是不愿贺本督跟棠宁大喜?” “你!” 梁广义只觉他无理取闹,他跟宋棠宁如何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他们掏空家底来道贺?! 他忍不住怒目而视:“萧厌,老夫已经一再退让,可你别欺人太甚!” 萧厌指尖点着侧脸:“就是欺你,你又如何?” 第538章 “你……” 梁广义被萧厌的话气得手心发抖,萧厌却只是倚着凭几面露嘲讽。 “宫宴那夜本督落难时,太师和冯长吏他们可是想要了本督性命,若非本督早有准备,怕是早就饮恨当场尸骨无全。” “如今本督占尽上风,只是要你们一些身外之物,已经是以德报怨了,太师该知足。” 他明明貌若画中仙,可说出的话却如同淬了毒。 “你们若是愿意,本督可以让你们以世家怜恤寒门不易,自愿捐赠藏书广惠天下学子为名,由你和其他几家的人亲自将藏书送往书院,让你们博一个好名声,届时天下学子还能感念你们一丝恩情。” “若是不愿意,那太师大可以试试,看本督有没有那个本事,从你们那里拿到本督想要送给棠宁的聘礼。” “我萧厌的妻,总得要天下人钦羡,我家棠宁身为书院之首,合该让天下学子为她新婚道喜。” 梁广义脸色青了白,白了紫,嘴唇颤抖着胸口起伏时,喉间像是堵着淤气,连喘息都觉得困难。 萧厌的话简直是欺人至极,从他入朝之后便从未有人敢如此。 若是往日谁敢对他这般不敬,他定会要了他的命,可是如今…… 对上萧厌那如同疯狗一样黑沉阴戾的眼神,梁广义死死捏着指节咬着唇内软肉,他不能让今日一行乃至先前退让全都白费。 萧厌不是京中养大的富贵鸟,他身上野性难驯,是真真正正从野兽群里撕咬下来的狼崽子。 他赌不起,其他几家也不敢赌。 梁广义吸气再吸气,好不容易才压下翻涌怒气,咬着牙说道: “三成,老夫只能答应三成,再替其他几家允许祥宁郡主可以随时入各家藏书之地观看,以作恭贺她与萧督主大喜的贺礼。” “老夫已经退让至极,要是萧督主还是不愿,那就当老夫今日没有来过!!” 萧厌挑眉:“观看藏书的事,再加一人。” 梁广义咬牙:“谁?” “棠宁的妹妹,薛茹。” 薛茹? 梁广义隐约知道宋棠宁当初从宋家带出来个庶女,还强行将她也从宋氏一族抹了祖籍归了母姓。 听闻萧厌只是让那庶女跟宋棠宁一起入藏书之地,梁广义只迟疑了片刻就点头:“可以,但仅限她们二人。” “老夫所能允诺的就只有这么多,萧督主如果还觉得不够,那老夫即刻就走,太子有什么手段,老夫候着就是!” 萧厌见梁广义满身寒意动了真格,他收敛了身上冷戾,眉宇间露出些笑来:“梁太师这般大气,太子殿下定会明白世家悔意。” 他起身提着茶壶,倒了杯热茶。 “天气冷了,太师怎么还站着,快坐,饮茶。” 梁广义:“……不必了。” 这茶太贵,他怕喝了折寿! “萧督主要的,老夫会让人在半个月内备齐,只希望萧督主说话算数,否则……” “太师放心,只要你别学陛下,出了这大门就想着怎么弄死本督,本督自然守诺。” 萧厌端着刚倒的茶水朝着梁广义笑了笑。 梁广义听出萧厌话里警告,忍不住冷哼一声,他要是有办法能弄死这狗贼不遭反噬他早就直接动手,又岂会容他这般放肆。 梁广义面无表情看了萧厌一眼,然后狠狠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沧浪,去送送梁太师,别叫人冲撞了贵客。” 沧浪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屋中只剩曹德江和萧厌二人,见向来老成持重梁广义背影都染着怒气,仿佛能直接提刀杀人。 曹德江屈膝坐在萧厌对面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这张嘴啊,也不怕真逼梁家这老东西狗急跳墙。” 萧厌淡笑:“不逼一逼他,怎么能知道世家底线?” 他跟梁广义打交道的机会不多,这位太师早有告老之意,他回朝时已让陆崇远掌管世家在朝堂大权。 萧厌虽然能够揣摩一些梁广义的性情,但未曾真交过手,有些东西总要探一探虚实,才知道今后要怎么踩着这位太师的底线行事。 “如今知道他底线在哪里,以后做事也能轻省些。” 曹德江叹气:“你倒是轻省了,他怕是要恨上你了。”顿了顿,“老夫原以为你要上二、三十万金顶天了,可谁曾想你这一开口简直就是要扒了他们一层皮,这些金子你也不怕拿着烫手。” “阿兄也是没办法。” 棠宁端着东西从一旁隔间绕了出来,方才她一直待在里间,却将外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见曹德江不认同萧厌这般逼迫世家,她走上前柔声道: “世家的人向来都精明得很,阿兄若不态度强硬,稍有退让就会让梁广义他们知晓他在意什么,那些人本就是嗜血的蚂蟥,一旦察觉阿兄顾全大局,不仅会疑心阿兄身份,更会逼着他步步退让。” “朝中眼下的局面是阿兄豁出性命好不容易才换回来的,他不能退,也不能露出半分怯。” 宁肯自己如狼,死死咬住世家喉咙,让他们惊惧害怕,也绝不能露怯让自己成了他们疯咬的鱼肉。 萧厌抬手替曹德江添了热茶,正想自己添茶时,被棠宁伸手按住。 “你伤势未好,秦姊姊说了,不能饮浓茶。” 茶杯被抽走,换了一盏补气血的药饮。 萧厌嫌弃:“这东西难喝。” “对身子好。” 萧厌瞅了棠宁一眼,却见她只安静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倒映着他的影子,他僵持半晌只能妥协,拿着那药饮当茶一口闷了。 刚皱眉头,旁边棠宁就递给他一颗蜜饯。 见萧厌接过塞嘴里,棠宁弯着眉眼露出笑。 曹德江:“……” “你们能不能收敛些,说正事呢。” 他这个老头子还在! 没瞎!! 棠宁抿唇梨涡乖巧,倒是萧厌嚼着嘴里蜜饯,少了方才对着梁广义的冷戾。 “您老别担心,我之前说调查过他们并非虚言,他们几家的底子我都摸过,八十万金虽然会让他们伤筋动骨,但不会激他们狗急跳墙。” “那也太狠了些…” “我也是没办法。”萧厌摊手:“我若是顾鹤莲那狗大户,哪用逼他们?” 第539章 萧厌说起顾鹤莲是真心眼红。 左州地理优越,顾家生意遍布诸国,顾鹤莲那狗大户一身衣裳一顶头冠都够养活半个萧府的下人,只可惜…… 他看了眼身旁棠宁,想起回头该奉的姨母茶,忍不住深深惋惜。 这只羊,只能合作,不能薅。 萧厌朝着曹德江说道:“前几天钱尚书过来给我看过国库存银,那里头的银子薄的怕是连打个平山王都凑的困难,兵部那边更甚,先帝在朝后期就因为太祖缘故重文抑武,到了安帝之后更甚,再加上还有一个奚卫方。” “太祖一系得用的武将贬的贬,困在京城的困在京城,各地驻守将领有大半怕是连血都没见过,平日里领银子、跟朝廷讨要军需跑的倒还算快,可真要是遇到战事怕是连刀剑都未必能提得起来。” 各地兵马疲弊,想要打仗,就得先整顿军中,可这又不是张张嘴就能行。 得用的武将是一部分,但下面普通兵士归心阵前骁勇才是最重要的,总不能靠着画大饼吊着人家卖命。 还有边境那边,上次狄双成就曾跟他说过,朝中卡着镇安军粮草多时,屡屡克扣本该给的军需。 先前西北还算安定时,狄双成还可以带着下面将士开垦军田,闲时耕种贴补军需,勉强能让镇安军吃饱喝足。 可一旦战起,那近二十万人光是小半个月的辎重粮草怕是就能掏空大魏国库。 还有兵将月银,伤亡抚恤,武器军马…… 他要是不狮子大开口多要一些,从世家那里多吸点血,他拿什么去填补国库空虚,赶在半年之内让大魏有能力应对北陵南下? 萧厌深深叹了口气:“我穷的厉害,就只能委屈委屈他们,想必梁太师能够理解的。” 曹德江:“……” 你要是说的真诚些,我就信了。 棠宁坐在一旁隐着笑意:“有了这八十万金,足以支撑军中革新还有来年战事,让兵部、户部提前准备。” “等来年户部粮收、税银上来,再加上这次南地官场整顿抄家带回来的大笔银钱,想来钱伯父的头发能保得住了。” 钱宝坤自打知道萧厌身份,明白战事在即,就日日挠头满脸愁绪急的各处乱转。 他整顿户部,清缴账务,恨不得将国库扒得老鼠进去都光着出来,可那杯水车薪的银子让他脑袋都快急秃了。 曹德江想起钱宝坤连日来越来越重的眼下黑青,也是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就可着老实人欺负,不过你肯在那藏书上退让倒是对的,那些都是世家的命根子,你要真强行取了,梁广义得跟你拼命。” “退让?” 萧厌似笑非笑:“我可没退。” 曹德江愣了下:“怎么没退,你不是只要三成……” “我要三成,那是因为荣晟书院那藏书楼放满了陆家藏书之后,余下的地方只足够放下他们各家三成藏书,就这估计都还得占着晟宁居那边几处空房,再多就无处安放,也不好保管。” “就算再要,也得等书院藏书楼扩建了才行,如今先让棠宁她们去各家看看,那藏书楼扩建也得有个数月半年的,到时他们几家藏书不说全部,一半肯定能到手。” 萧厌的话将曹德江说的愣住,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撑着桌子险些站起身来,嘴里脱口而出:“你该不会让她们去偷……” “读书人的事情,哪能叫偷?” 萧厌一本正经:“这叫惠及天下。” “你你你……” 哪怕以曹德江见识,也忍不住满脸震惊。 棠宁在旁见对面老爷子张大嘴错愕看着萧厌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她拍了萧厌一下:“阿兄你逗曹公做什么?” 棠宁朝着曹德江说道:“世家藏书之地,必定有人看守,我若真行偷窃之事被他们抓住,那荣晟书院的名声就全都毁了,阿兄逗您呢。” “阿兄的意思是,梁广义不是允了我和我妹妹阿茹进各府随意观看他们府中的藏书吗,虽不允我们再带旁人,可我们姊妹好学,于学问之上想要深究,欲抄录一些经典之处以作研习,想必他们不会太多阻拦吧?” 曹德江张张嘴:“可你二人抄录又能抄录多少,整本誊抄他们必不会让你们带走……” “阿茹过目不忘。” 曹德江:“???” “陆家藏书,不究其意,只记文字,玄奥者阿茹两个时辰能过十余本,寻常书籍一个晌午便能过二、三十,我虽然不如阿茹,勉勉强强也能记个两、三本,若能将难记之处摘录,想来五本也不算难。” 曹德江:“!!!” 棠宁笑起来乖乖巧巧,眉眼弯如月牙:“我跟阿茹只需将一些藏书之上紧要之处誊写,余下记下之后去往书院口述,想必施院长和童老先生他们很乐意帮着我们将剩余之处补全。” “一日去上三、五个时辰,只挑有用的藏书,想来等着书院藏书阁扩建好时,应能补足不少,况且梁太师又没说我们能去多久。” “那世家藏书之地由得我们来去,半年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三五年,总能将他们搬空。” 她要的是荣晟书院文籍充盈,囊括天下得用之书,教授学子有用之物,让他们不必因此低世家一等,又不要孤本珍籍,藏书真迹。 抄录的,也是书嘛。 曹德江听着对面小女娘的话从大受震惊,到难以置信,随后恍然,再然后看着对面男女一言难尽。 “你们这分明是在给梁广义下套。” 亏他刚才还感慨萧厌爱屋及乌,对棠宁的妹子也那般好,连去世家观看藏书的资格也要替她要上一份,感情他们在这儿等着呢。 这简直就是打开米仓放了耗子进去,还是能吃到无底洞的那种。 萧厌不满说道:“什么下套,您老别胡说,这可是梁太师自己求来的。” “我只是想要他一半藏书而已,他非得哭着闹着全送给我和棠宁,不答应还要跟我翻脸,我这人脸皮子这么薄,哪里好拒绝?” 曹德江:“……” 闭嘴! 谢谢! 老夫耳朵疼。 第540章 曹德江满是担心的来,骂骂咧咧的走,等出了鹤唳堂外,瞧着身后那小两口凑一起嘀嘀咕咕的模样,忍不住笑骂了声。 “这小王八蛋!” 倒是真的半点儿都不像他爹。 就是可怜了他这个老东西,一把年纪还得帮他收拾烂摊子。 “郎主,怎么了?”近随从安见他低骂的模样凑上前。 曹德江摇摇头:“没什么,我记得李文昌跟范岩之前是不是来找过我?” 从安道:“是有这么回事,太子这段时间杀疯了,范家跟李家都有人落他手里,虽不是主支可要是查下去也是麻烦,李大人他们当时就来找过您,只是您寻了个借口拒了他们。” “去个信,就说老夫今日有空,请他们过府一叙。” 从安诧异:“您要见世家的人?” 曹德江淡定朝外走:“怎么,见不得?” “不是,可您之前不是说,太子的事儿您不插手吗?” “宫里那太子,我是不插手。” “啊?”从安愣了下。 曹德江没跟他解释,从安虽是他近随,伺候他也有些年头,但是无论是徐裕的身份还是萧厌的事情,他都只知些许不知全貌。 他只知道萧厌是贺家遗孤,徐裕是贺家老仆,至于其他曹德江从未跟他提过,从安也只不曾多问。 曹德江一边朝外走一边朝着从安说道:“你见李文昌他们的时候,记得跟他们透露一下,就说梁广义已经托我见过萧厌了,再隐晦提一句,二人起了争执,除此之外,别的不用多说。” 从安似懂非懂点点头:“小人明白。” 曹德江上了马车时还在琢磨,得借力推一推梁广义,将八十万金早些弄到萧厌手里,落袋为安,还有那藏书的事儿也得先找人通个气,省得梁广义那老东西回去细想后察觉不对再生波折。 李家和范家那两个墙头草胆子最小,底下的人又被太子捏住,稍微吓唬几句,让他们出头撕开世家的口子倒是最适合,而且要逼崔家大出血,梁广义一个人太过“势单力薄”。 都是多年的同僚,几十年的情谊,他怎能袖手旁观? 曹德江抄手落于膝上,神色感慨。 “君子为善,是为大义……” 如他这般心胸宽广,天下还有谁? …… 曹德江走后,棠宁就取了伤药过来替萧厌换药,见他眉眼轻扬的模样低笑出声。 “你刚才故意吓曹公做什么,他当真以为我和阿茹要去偷书。” 萧厌喉间颤动溢出笑:“他才没那么不经吓,你俩要真有胆子去偷书,那老爷子就能给你们搭梯子打掩护。” “不会吧?” 棠宁挑眉,曹公不像那种人啊。 萧厌笑道:“你以为他是什么正经人?他那心眼儿可比咱们黑的多,况且他早就眼馋世家那些东西,能找着机会挖墙脚,他恨不得能扛着锄头自己上。” “你信不信他出了这鹤唳堂,就该想着怎么让世家的人早些把金子吐出来?” 棠宁虽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可细想曹德江之前藏着施长安和徐裕,明明早就知道他们行事却还故意吓唬她的恶趣味,就觉得萧厌嘴里那些那老爷子还真能做的出来。 她轻手轻脚拆开萧厌肩头白布,见后肩上的伤口已经愈合,顿时松了口气: “果然这伤口还是得让人缝合,加上秦姊姊的药管用才能愈合的好,只是这几日还是不能大动,免得再扯裂了。” 萧厌点点头,见棠宁拿着帕子帮他擦洗了伤口附近,又重新将伤口包好,他说道:“晚些时候我要进宫一趟,去见见太子。” “太子肯放过世家那些人吗?” “由不得他。” 萧厌就着棠宁的手将衣衫穿好,一边说道:“这段时间我没怎么理会他,由他在朝里当家做主,他只顾着争权夺利排除异己,却没工夫理会其他事情,总得给他醒醒脑子。” “龙庭卫那边伏越他们过几日就该带人返回西北了,先前监视各府官员的枭卫撤回来后,下面的人短短半个月就抓住了四、五十个朝外送信的人,除了朝中变故之外,就连太子夜里宠幸谁都叫人探了个一清二楚。” 自家底裤都被人扒了,太子那蠢货却连半点都没察觉,光顾着偷偷摸摸挖他的墙角。 棠宁对于太子品性也是忍不住摇头:“那些东西都是送去哪里的?” “有给各地藩王,也有送去南地的,还有几封是送往奉城。” “奉城?” 棠宁皱眉,龙庭卫还在京中,尚钦又已死,镇安军那边总不会偷偷摸摸打听京里的消息,他们从未拦着狄涛传信给狄双成告知京中情形,却依旧还有消息暗中送去奉城…… “这消息怕不是送去奉城,是送去北陵的。” 萧厌“嗯”了声:“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不只是我们想着从内瓦解北陵,送人去乱他们朝堂,北陵的探子在京中也埋得够深,缙云他们才刚截住那信,那送信的人就已经死了,连源头都断的一干二净。” 这般本事,可不是寻常人。 棠宁脸上露出担心:“这信既是送去奉城,是不是意味着,奉城也有北陵奸细?” 萧厌说道:“我已经让人传信给狄双成,让他清查镇安军和奉城内外,等过些时日龙庭卫回去,杭厉他们会跟着一起走,荼白、张滨他们也在北陵潜伏,有他们配合着,总能将人揪出来。” 他顿了顿: “对了,宋瑾修已经进北陵了,他被夏侯令收作随从带进了国师府,而且荼白还在北陵皇城见到了一个人。” “谁?” “陆执年。” 宋棠宁猛地抬头,脸上露出惊愕。 陆执年? 他怎么会去了北陵? 萧厌也同样有些惊异:“当初他冒犯你之后突然失踪,黑甲卫翻遍京城都没寻到他踪迹,我还当他被陆家暗中处置了,可没想到荼白传回的信说,他在北陵皇城见到了一个人很像陆执年。” “那人是北陵初云公主的驸马,也是北陵新帝身边宠臣,名叫季容卿,性格看似温润可手段极狠,连夏侯令先前大意之下都差点在他手里吃了亏。” “荼白先前见过陆执年,说二人容貌有八九成相似,但那季容卿像是身患隐疾,时时发作,初云公主府里养着十余大夫,都探听不出具体病症,只知道那位初云公主为了他广发榜文遍寻天下名医灵药。” 第541章 萧厌也没想到会再听到陆家人的消息,还是那个曾经下落不明的陆执年。 他眉心轻蹙:“荼白说,季容卿对北陵皇后有救命之恩,跟北陵那位新帝也十分投契,加之北陵不像是大魏有着驸马不领实权的规矩,季容卿如今在北陵朝堂地位颇为不凡。” 萧厌说到这里看向棠宁:“你可知道北陵朝堂组成?” 棠宁点点头:“我之前看过一些北陵的奏报,北陵与大魏不同,那里地广人稀,资源匮乏,以游散部族为主,其中最大的三大部族组成了如今的北陵皇庭。” “其中宗延部是北陵前任汗王的部族,也是如今北陵新帝身后的势力,有着北陵最强的弓马和最勇猛的战士,其次就是宗聿部和万鹄部,这两部族人战力都稍逊宗延部一些,两部首领也曾是北陵汗王之位最有利的候选人。” “先前施院长在北陵时,就曾挑起万鹄部和宗延部纷争,借其杀了宗延部好几位继任之人,险些要了先汗王性命,北陵为此还乱了好一阵子,后来夏侯令帮着宗延部胜出之后,万鹄部被打压之下势力大减,如今已是北陵三部之中权势最弱的一方。” 萧厌见棠宁对北陵朝局清楚,低声道:“北陵与大魏规矩不同,除非直系之子,否则继任之人不仅继承先汗王权势,连带部族、财物、女人也全都继承,如今的北陵皇后是先北陵汗王的正妻,算起来本该是新帝的婶婶。” 棠宁眼神睁大,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规矩:“那初云公主……” 萧厌说道:“她是先汗王的女儿,北陵新帝的堂妹,也是现在北陵皇后的嫡女,北陵皇后身后则是站着整个宗聿部。” 萧厌的话让棠宁脑子里有一瞬间转不过来的感觉,她眉心紧紧皱了起来,半晌才有些艰难的说道: “也就是说,初云公主的母亲嫁给了她的堂兄,她原本的堂兄成了她……继父?!” 萧厌点头:“不错。” 棠宁:“……” 小脸僵硬。 萧厌知道自小接受礼义廉耻洗礼的人很难能理解得了北陵这些“旧俗”,别说是棠宁,就是他刚知道这些的时候也是震惊至极。 他只提了一句就略过,再次说起了那个季容卿。 “季容卿救了北陵皇后,又娶了初云公主,整个宗聿部便也成了他的后盾,虽不至于剑之所指为其驱使,但这也足以让他在北陵朝堂地位不俗。” “他与夏侯令像有嫌隙,水火不容,夏侯令掌控国师府又辅佐新帝登位,手揽朝中大权,季容卿却有宗聿部能够插手军中与他制衡,如今二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棠宁问道:“那北陵新帝呢?” 萧厌说:“北陵新帝忌惮夏侯令,但也未必信任季容卿,他大概是有意让二人互为牵制,所以平日对他们争斗几乎不管。” 棠宁听着萧厌的话,就大概能明白那个季容卿在北陵朝堂的地位,她紧抿着唇捏着指尖。 “可我和陆执年相识多年,从不曾听闻他有隐疾,而且他从失踪到现在不足半年时间,从大魏到北陵,他怎么能有能力做到这般地步?”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萧厌轻拧着眉心。 陆执年被陆崇远当作继任之人培养,能力、手段自然是有的,过往输也是输在太过顺遂毫无防备,且未曾经历过太多尔虞我诈,他吸取教训成长起来不是不可能,可就算是再有本事,短短半年时间,也不足以让一个人天翻地覆至此。 北陵其他人或许野蛮粗鄙不通谋略,但是夏侯令不是,被他一手扶植起来一统北陵诸部的新帝宗延正也不是,而当初陆执年失踪时,陆家也遍寻不获,就意味着连陆家恐怕也不知他去了北陵。 如若那个季容卿当真是陆执年,那他是怎么能在毫无人相助的前提下,短短半年时间,就在夏侯令他们眼皮子底下爬到现在的位置? 萧厌见棠宁脸色有些白,伸手握着她发凉的手:“也许只是人有相似,那季容卿不是陆执年。” 棠宁摇摇头:“阿兄,这件事情不能大意,陆执年是被我们逼的走投无路才失踪没了下落,陆家又毁在我们手上,他对我们定然恨之入骨。” “我知道。”萧厌安抚:“我已经让荼白想办法引宋瑾修去见那季容卿,他若真是陆执年,旁人辨不出来,宋瑾修应该是能认得出来的。” 那二人反目成仇之前,曾是多年挚交好友。 “而且我也会让人将这消息透露给夏侯令,夏侯令定然会比我们更想查季容卿的底细。” 萧厌看着棠宁:“别担心,不管他是谁,早晚能知道。” 棠宁心中仍有不安,她抿唇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陆执年时,他那满是疯魔的眼神,他死死抓着她不肯放手,甚至说出不管陆家不管一切的话来,当时他那猩红骇人的眸子,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那些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的回忆浮现,上一世惨死的过往,那些被囚禁时的折磨让得棠宁脸色苍白。 “棠宁,你怎么了?”萧厌拉着她。 棠宁摇摇头,轻靠在他肩上:“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萧厌低头看着她发顶眉心轻皱,棠宁好像藏着心事。 是因为陆执年? 还是其他什么? 他张嘴想要问她,可见她眼帘轻垂着满是依赖的靠着自己,眼睫轻颤时像是透露着不安,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安静抱着她。 算了。 待她想说时,自然会说。 …… 陆执年有可能再次出现的消息,如同一滴水落入热油,让棠宁心神不安,可再不安,那季容卿远在北陵,想要查探消息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眼下大魏国内的事更要紧。 见过梁广义后,萧厌就进宫去见了太子。 无人知道他们二人说了什么,只原本杀红了眼的太子像是突然醒了脑子,整个人消停下来。 被抓的人虽然还没放,但菜市口不再见血。 世家那边得了梁广义带回去的消息之后争执了好几回,既有不忿,又有不甘,骂萧厌无耻贪婪,心黑歹毒,可就算是再骂再闹,最后到底还是服了软。 崔家率先答应拿二十六万金“赎”崔林,让萧厌放过他那夜陷害之罪,剩下的五十四万金,则由其余六家每家出九万凑足。 至于藏书之事,其他几家本是不愿,但冯家、李家和范家率先松口,加上梁家、崔家在旁劝说,又有萧厌和太子在朝中施压,剩下的三家根本无能为力,只能不甘心的答应下来。 第542章 九月中旬,梁广义命人带着足足八十箱金子在城外移交给萧厌时,沧浪带人一一清点。 足足小半个时辰,沧浪才挥手命人封箱,接管了那些箱子。 世家来送金子的是梁广义的侄子梁顺,他看着那些箱子眼睛都有些发红,见沧浪回来忍不住嘲讽了声:“小家子气,不过是些金子,也值得你们一箱箱清点,以为我们会骗你不成?” 沧浪毫不在意:“没办法,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这不得先让下面的人开开眼界,免得待会儿把金子运回去之后会兴奋的手足无措,这万一要是路上打翻了,这么多金子,多难捡呐?” “你……”梁顺眼睛更红了。 这明明是他们的金子,是他们几家的血肉!!! 梁广义挥手挡住说话那人:“行了,别做这幅模样让人笑话。” “叔父……” 梁顺想说话,可对上梁广义的眼只能咬咬牙瞪了沧浪和萧厌一眼,就恨恨退到一旁。 梁广义朝着萧厌道:“金子我们几家已经如约给了,这是替贺家昭雪的东西,只要明日早朝之上你当众呈上,老夫会向太子进言替贺家正名,也推举你承袭爵位。” 萧厌看了那东西笑了声:“那就多谢梁太师了。” “那你答应老夫的事情?” “本督说话算话,贺家之事到此为止……” 梁广义闻言刚松了口气,转身想要带着身旁人回城,就听到马蹄声突至,片刻之后有人疾驰过来,林外两匹马像是并肩而行,从远处逐渐靠近,几乎同时到了他和萧厌眼前。 马上的人翻身下来就各自朝着他和萧厌疾步靠近。 “督主,宫里来信,陛下醒了。” “太师,陛下急召您进宫。” 梁广义猛地抬头看向萧厌,而他身旁的梁顺脸上露出惊喜。 “叔父,陛下醒了!” 太子仗着储君的身份,这段时间一个劲折腾朝中,萧厌又以太子之势逼迫他们几家退让。 叔父不得不以几家家底来买萧厌抬手,如今陛下醒来,岂还由得太子胡来?梁顺想起安帝醒了就有人压制太子,萧厌便不能如现在这般嚣张,蓦地就看向沧浪他们打算押送离开的那些金子,急切出声。 “叔父,快让人拦着那些金子,不能让他们把东西带走……” 唰! 他话音未落,两道厉风径直擦着他脸边而过,一道划过耳边让得他半截耳朵都血淋淋的,另外一道更是险些割断了他脖颈。 梁顺顿时惨叫出声。 “萧厌!”梁广义抬头。 萧厌冷白指间轻拉着身旁垂下的竹枝,那上面两片尖叶已不见了踪影,他抬眼淡漠:“本督方才听到,有人想动本督的金子?” “那明明是我们……” 唰! 一片竹叶径直朝着梁顺眼前疾射而来,他身旁护卫大惊之下连忙挥剑,明明是细软之物,竟与剑尖发出金铁碰撞之声。 梁家护卫踉跄后退,纷纷抽剑而对。 梁顺被吓得脸色惨白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本督的金子,梁太师想要?”萧厌目光冷戾。 梁广义:“……” 虽然刚才听闻安帝苏醒召见他时,他的确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可眼下看着萧厌这般凶狠护食的样子,再看一旁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黑甲卫,梁广义扭头朝着身旁梁顺就是一巴掌。 “谁让你多嘴?” “叔父……” “闭嘴!” 梁广义厉喝出声,眼底冷肃让得梁顺不敢说话,见他闭嘴之后,梁广义才朝着萧厌说道:“老夫这侄子向来蠢钝,梁家更是后继无人,否则当初老夫也不会选择扶植陆崇远上位。” 他变相跟萧厌服软认了错,然后才继续: “萧督主大可以放心,这些金子是我们几家给你的赔罪礼,你我之间说定的事情依旧算数,就算陛下醒来,老夫也不会反悔,只希望萧督主也能记得你答应老夫的事情,对我们几家既往不咎,就算做不到世家之间同气连枝,往后也不借旧事为难。” 梁广义说完之后也没等萧厌回话,就直接道: “陛下既然已经苏醒,又命人召见,老夫不好多留,先行告辞。” 萧厌淡声道:“梁太师慢走。” 梁广义带着梁家那些人离开,等出了那片小树林后才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听着里面似有箱子搬动的声音,还有马蹄轻响,车轮滚动离开,梁顺捂着脸:“叔父,你为什么怕萧厌,他不过是仗着一时之利才借着太子压着我们,如今陛下醒了,太子休想再握朝权,我们何不把那些金子……” “行了!” 梁广义皱眉:“你以为陛下醒了就能向着我们?还是觉得陛下醒了就能奈何得了萧厌?” 他可没忘了,之前紫宸殿上逼迫安帝的人里有他一份,更何况那天夜里的事情是由崔林和他而起,以安帝的性情,就算真能一时因为“大局”隐忍,事后夺回大权也必定会清算。 更何况…… “虎符还在萧厌手上,先前罪己诏已经传遍各地,陛下亲笔圣旨还在萧厌手里,太子又是他亲自下诏立储,就算陛下醒来与太子争权,孰胜孰败犹未可知,你当萧厌要是没把握,方才听闻陛下苏醒会那么镇定?” “可是……”梁顺不甘。 梁广义轻吁了口气,脸色有些不好:“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可贺家注定翻案,谁来都没用。” 那封血书,贺文琢的书信,就是摆在安帝面前他也得认栽。 “萧厌那厮手段厉害,又睚眦必报极为记仇,以八十万金买他收手不是坏事,至于其他的……” “眼下形势比人强,要学会隐忍,往后若有机会自然能够再找回来,何必图一时之利。” 梁顺摸了摸耳边的血,咬牙低骂:“那个阉贼……” “他是宣义侯,是贺家的人,往后别再提这个字。” 见梁顺闭嘴,梁广义才道:“进城之后,我进宫面圣,你直接回府,方才的事不准胡言。” …… “督主,安帝怎么醒了?”沧浪低声道。 “他昏睡了这么长时间,朝中大局已定,醒了就醒了吧。” 再不醒,刘童恩那边恐怕要失控了。 萧厌看了眼搬上马车的那些金子:“你亲自带人,将这些金子送走,路上小心些,别被人截了道。” “那不能,谁抢我钱,我要谁命!” 这可是他家督主的命根子! 萧厌失笑:“行了,去吧,本督得回京了。” 安帝醒了,他也得去见见。 第543章 御龙台里,安帝刚一清醒江太医就想要上前,可还没靠近就被安帝挥手挡开。 “陛下……” “滚!” 安帝狠狠看着江太医,目光能将人剐了。 江田是他亲信,也是他最信任的太医,可他也还记得,当初他让江田前往积云巷查看萧厌伤势,他一口咬定萧厌伤重,才会让他信了那奸人救驾重伤,误会了陆崇远,还废了赵元朗…… 想起积云巷,安帝猛地扭头看向冯来时,也是面露凶色。 “狗…奴才…” 他久不言语,喉咙疼的厉害,声音虚弱到几乎听不到,可话中恶意却让人生寒。 “你们敢勾结萧厌谋害朕……来人,杀……杀了他们……” “锵”的一声,两旁禁卫长剑出鞘。 冯来人一慌手中端着的水直接打翻在地,整个人“砰”地跪在地上。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冯来脸色惨白不住磕头:“奴才是陛下的人,是陛下一手提拔奴才才有今日,奴才怎敢背叛陛下,若奴才真的投奔旁人,陛下昏迷时奴才早就离开避祸,又怎敢继续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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