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大事。” 他原是想问龙庭卫的人怎么会听萧厌的话行事,顺带问一问那个突然入京的镇安军少将军狄涛,是不是也是因为萧厌进京的,只是却忘记这事情哪能在府门前开口。 憎郡王府的门房虽然不敢抬眼多看,可万一…… 憎郡王总觉得自己多说半句,萧厌就能反悔弄死他。 他低咳了声连忙道:“我只是感激萧督主过府探望,陆家的事情我也是意外知晓,那金枝之前就已经送去了诏狱那边交给刑司去审,萧督主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后面随时来找我。” 萧厌见他识趣,神色松了几分:“那就多谢郡王,本督先告辞了。” “萧督主慢走。” 沧浪甩了鞭子,马车走动起来,带起的夜风扬起车帘,隐约能见萧厌侧头与身旁人低声说着什么。 苗春面带惊愕:“王爷,马车里头的那位是……” “闭嘴!” 憎郡王没等他话说完就直接低喝了声:“刚才的事,无论你们看到了多少,半个字都不准透露出去,谁要是敢拿出去闲话碎嘴,我要了他的命!” “奴才不敢。” 苗春连忙低头,门房几人也都是应声。 憎郡王满是警告看了几人一眼,才又回过神抬头望向马车离开的方向。 他没想到那宋棠宁跟萧厌居然是这种关系,原以为他们是兄妹而已,可刚才那份旖旎,萧厌牵着她手时的情意…… 憎郡王有些恍然,难怪当初萧厌得知他和老四算计宋棠宁清白之后,会那么折腾他们,那灵云寺上四皇子妃身败名裂,长公主府一撸到底,连他和老四也都被困缚其中,这些恐怕也都是萧厌一手所做。 他早就已经设好了局,坑了所有人,比起对老四他们狠辣,萧厌对他虽有惩戒却已经算是留了情面,偏他自己没有察觉。 憎郡王有些后怕,却也有些八卦。 萧厌跟宋棠宁这般,那他到底是不是太监? 难道贺家子进宫未曾净身?否则净了身,他怎么做那男女之事…… 不对。 憎郡王眸色微凝,他记得萧厌对那女娘有多护短,他应当不会那般折辱宋棠宁,而且以荣家女娘的傲气,加上荣国夫人当初跟铖王和离的决绝。 如果萧厌当真身有残缺,宋棠宁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言行还那般亲密。 最重要的是,贺家如今只剩萧厌一人,如若他真成了太监,贺家就等于是绝了嗣。 他当初怕是寻了门路混进宫中的,根本未曾净身。 憎郡王突然心神一松,他……是不是抓到萧厌的“把柄”了? …… “督主,他还在看着呢。” 外间沧浪说完后,棠宁就轻掀车帘朝后看了眼,见憎郡王的身影隐约还站在那边门前,像是看着这边,她低声道:“憎郡王怕是以为抓住了阿兄的把柄了。” 萧厌伸手护在棠宁侧边,怕马车摇晃她撞上车壁。 “谢平嘉虽然走投无路,但到底是皇室中人,谨慎小心还是有的,他怕与虎谋皮,让他抓点把柄安安心也好。” 外间沧浪冒了一句:“安安心,好上路?” 一块芙蓉糕从马车里扔了出来,直接砸在沧浪后脑勺上,他“嗷呜”一声捂住脑袋。 萧厌冷睨:“要不要本督先送你上路?” 他最近的话有点多。 沧浪背脊一冷,连忙缩着脖子闭嘴。 棠宁见外面陡然安静忍不住笑出声,她放下帘子回头时就见萧厌下意识护着她的动作,忍不住抿着嘴角露出颊边梨涡,伸手勾着萧厌的手,将手指挤进了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之间。 萧厌瞧着二人紧紧交缠着手,眸色才重新软和下来,包着她的手朝回一收。 “谢平嘉不算蠢笨,知晓我和你关系之后才能更加放心在朝中出头,有他顶在前面逼安帝谢罪退让,名正言顺放权给我,后面镇压各地藩王拿捏兵权也要顺手一些……” “阿兄不必跟我解释。” 棠宁坐在他身旁轻声说道:“我本就没有想要避讳旁人,况且西北这几日送回的信件我都看过。” “你是不想大魏内乱便宜了北陵,加上陆九安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如果平山王趁机反了,朝廷就会腹背受敌。” 南地事发之后,萧厌暂时以贺家子的身份回朝,既要逼安帝妥协,又要让他不至于狗急跳墙,朝中势必需要一个人来配合萧厌暂时“掌权”,稳定朝局打压那些藩王起乱的异心。 “让憎郡王看到我和阿兄关系,知晓阿兄软肋,他才会安心。” 萧厌侧看棠宁,见小姑娘仰着脸时眼眸清亮,梨涡透着甜,他指间轻用力捏了捏她。 “我们的小海棠,越发聪明了。” 初见时,眼前女孩儿还透着几分孩童稚气,如今却多了女子清媚,莞尔一笑,细密睫毛下黑瞳好看极了,棠宁歪着头:“阿兄教的好。” 萧厌下颌轻颤,喉间溢出笑声:“还是一如既往的会哄人。” 棠宁哼唧:“哪有哄,也不知当初是谁嫌我蠢笨,还说我像滚地的泥罐子……” 萧厌笑声一顿,顿时心虚,他大手一揽将人困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红唇:“那肯定不是本督。” “若是知道谁家嘴欠,本督帮你揍他。” 棠宁没好气掐他腰上,换来耳鬓厮磨。 外间沧浪拉着缰绳,听着后面突然没了声音,他看了眼形单影只自顾拉车朝前的马儿,再瞅了瞅自个儿,觉得撑得慌。 明天! 他要换两匹马的马车!! …… 第454章 夜间京中虽有宵禁,但对于萧厌来说却不禁行,马车离开憎郡王府后就一路去了诏狱。 等披着斗篷遮掩了身形的棠宁被人悄悄带进牢里,萧厌则是走另外一边去见到陆崇远时,几乎差点没将人认出来。 陆崇远神色苍老了很多,原本只有些斑白的双鬓如今几近全白。 他脸上瘦的很是厉害,颧骨突出失了往日从容淡定,身上囚服也显得宽宽大大,人瘦弱的仿佛风一吹人就要倒了似的。 见到萧厌时,陆崇远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之色,只神色平静:“萧督主终于有时间来看老夫的笑话了?” 萧厌笑了声:“陆公的笑话,谁人敢看。” 陆崇远定定看着他那张格外惹人生厌的脸。 陆家下狱至今已有十余日,他从最初笃定了安帝定会召见,他该如何解释那夜之事,到后来逐渐开始动摇。 这牢中昏暗无人审问,只有天顶上的那巴掌大小的铁栏,隔着能看到外间时日流逝。 陆崇远每日都会在墙上刻画着横线,数着下狱后的日子。、 他看着每夜悬于头顶的月亮,从柳叶弯牙逐渐变得浑圆,安帝依旧未曾召见他,连前来审问的人也没有半个。 陆崇远心里已有预感,他这次或许真的是败了,败给眼前这个他曾经看不上的阉人。 “老夫这辈子看透了无数人,也与很多人殊死拼斗,却独独看错了萧督主,在你身上输的不明不白,当初在陛下身旁初见你时,谁能想到一个低贱的太监,居然能让老夫落到今日。” 陆崇远丝毫不掩话中讥讽,抬头对着萧厌: “老夫只想知道,你到底用什么手段收买了冯来,让他敢欺瞒陛下替你遮掩离京的事情,还有曹德江,他那般清高倨傲的人,你居然能让他出面说服梁广义背弃世家利益,弃陆家于不顾。” 萧厌闻言低笑了声:“陆公说笑了,本督一直在积云巷养伤,冯内侍何来欺瞒陛下,至于曹公。” “他掌管御史台向来刚正不阿,行事也但凭己心,他与陆家不睦为难于你,陆公不是应该自省何处得罪了他才对,干本督何事?” 陆崇远目光一冷:“都到了此时,萧督主还这般作态有什么意思?” “当日你有没有离京你心里清楚,若非你欺君在前老夫也不会想要借此让你失势,结果一脚踩进那宋棠宁设好的陷阱里,老夫落得现在下场是技不如人,如今不过只是想要求一个真相,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萧督主已然占了上风,难道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老夫?” 萧厌神色莫名:“可是本督的确未曾离京,真相本就是如此。” “萧厌!”陆崇远气急。 萧厌笑了:“只是实话实说,陆公何必动怒,本督这人向来实诚,是你自己思虑太多,非得将莫须有之事强加给本督。” “你是将死之人,本督原是可以满足你一些不过分的要求,可你这般……本督也很难做的。” 他满脸的为难,让得陆崇远脸上平静彻底维持不住。 他恨恨瞪着萧厌用力咬着牙根,只想骂他一句奸诈。 陆崇远原是想要激怒萧厌,以示弱博他在自己面前“炫耀”。 他太清楚安帝心性多疑,也知道陆家跟安帝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隐秘”。 哪怕萧厌能来见他可能早就清理干净周围的人,但是万一呢,万一萧厌身边有安帝混入的人,或是这诏狱之中有隐藏的密探。 就算只有一丝可能,萧厌亲口吐露离京欺君,勾结曹德江,收买冯来陷害陆家的种种,都有可能会传到安帝耳中。 届时陆家就算不能翻身,也能拉着萧厌一起去死,给他埋下杀身之祸。 可谁能想到这阉贼居然谨慎至此,竟到了这个地步也依旧半句不提己身,更将冯来和曹德江以及他先前所做撇的一干二净。 陆崇远见糊弄不了萧厌,直接翻了脸:“老夫当真是小瞧了你,不过你以为你这般就能置老夫于死地?你太小看陆家!” “就算你如今能以手段拦着陛下召见老夫又如何,你以为陛下能一直被你哄骗?” “陆家和陛下之间的情谊是你永远都理解不了的,用不了多久陛下就能回过神来,到时候势必能辨明忠奸,还老夫一个公道!” 萧厌听着陆崇远这话微侧着头:“那陆公大概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见陆崇远神色微变,他笑了声, “陆公这段时间困于诏狱,想来是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那天夜里凤禧宫大火没烧死陆皇后,陛下虽然震怒陆家所为下旨严查,但查明罪状之后却也只说赐死你和陆钦,放陆家其他人一条生路。” “只可惜呐,废后与铖王奸情被人当众揭破,陛下替铖王养了二十年孽种的事情,如今也成了满天下的笑话。” 他的话让得陆崇远脸色变化,萧厌继续。 “陆皇后被废之后打入冷宫,因自知难以生还纵火自焚,活活烧死了自己,四皇子也被赐了鸩酒抗旨之后,陛下下旨将其勒死。” “陆钦已从陆家族地被人带回,陆家上下罪状百余条皆为实证,陆氏以谋逆欺君之罪族地封禁,族人全数被擒,包括已经出嫁的陆氏女娘及其诞下牵附陆家血脉的子嗣,尽皆问罪。” 萧厌看着脸色大变摇摇欲坠的陆崇远,似笑非笑。 “陆公向来英明,你猜是你陆氏全族千余人先下黄泉替你探路,还是陛下派来的人先来送你走?” 陆崇远脚下一软,“砰”地撞在牢门上,死死抓着才没跌倒。 “不可能,怎么可能,陛下不可能对陆家这般绝情……” “而且陆家案子还没过堂,我也还没受审……对,我还没被人审过,没有老夫认罪,陛下怎么可能直接下旨问罪陆家,其他那些世家朝臣是不会答应的!” 陆崇远那苍老的脸上满是惊慌,却竭力稳着心神狰狞看着萧厌。 “你个无耻阉贼,你休想吓唬老夫,老夫和陆家对陛下有辅佐之功,陛下绝不可能这么对陆家……” 他不可能! 第455章 陆崇远根本就不信萧厌的话,他还捏着安帝的把柄,知道安帝过去那些见不得人的隐秘。 陆家的姻亲遍布世家,安帝怎么敢对陆家赶尽杀绝,他就不怕他鱼死网破吗?! 这阉贼肯定是骗他的! 陆崇远想起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想起安帝先前屡次退让,他神色竭力镇定。 “你不过就是想要刺激老夫,让老夫松口承认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我告诉你,你休想,老夫绝不会信你,陛下对陆家的情谊你根本不知道,他绝不会做那等鸟尽弓藏的事情……” “是旧日情谊,还是陆家捏着的那些,自觉能动摇陛下皇位的把柄?” 哐—— 牢门猛地一晃,陆崇远脸色煞白。 “亦或是早早就去了平山王封地,想着撺掇平山王造反,让你们陆家能够改朝换代,自己称帝的陆九安?” 陆崇远满目震惊,嘴唇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散。 萧厌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好言难劝想死鬼,本督原想着你若能老实认罪,招出陆九安所为,说不定本督还能替陆家女眷跟陛下求求情,可谁想到了此时,你还想以手中把柄要挟陛下。” “本督真是白跑了一趟。” 他神色冷了下来,没了刚才跟陆崇远说话的闲适。 “陛下有旨,陆崇远欺君罔上,屡犯朝禁,更伙同平山王意图谋逆造反,罪不可赦。” “念其曾有辅佐之功,陛下留其体面,赐毒酒。” 外间有人端着精致的酒盅进来,里面盛满的酒水让得陆崇远踉跄在地,他没想到安帝居然知道了陆九安和平山王的事情。 “你们不能杀我,九安还在南地,我若身死他必起兵……” “哐啷。” 牢门被人直接打开,端着酒水的二人径直入内。 陆崇远拼命后退,看着毒酒被送到跟前,他再也没了半分侥幸。 陆崇远尖声厉道:“你们敢杀老夫,老夫是先帝钦命的辅政大臣,我救过陛下的命……唔唔……” 他被人抓住,毒酒凑到嘴边。 陆崇远脸色惨白慌了神:“谢天永,谢天永你过河拆桥,萧厌,你让谢天永来见我,当年要不是陆家他怎么能登上皇位,要不是老夫他不过就是个最卑贱的皇子。” “他忘了他是怎么求着陆家,让老夫帮他算计戾太……” 咔! 下颚被人捏碎,陆崇远嘴里的话猛地断掉,那送酒的人一脚踩在陆崇远腿腕上,抓着疼的剧烈惨叫的陆崇远头发就让他被迫仰起了头。 那毒酒被全数倒入陆崇远几乎合不上的嘴中,他拼命想要用舌头顶出来,却被死死按住喉咙用力一压后被迫吞咽了下去。 只片刻,剧烈的绞痛升腾而起,陆崇远“砰”地倒在地上,身形抽搐起来。 他合不上的嘴里不断朝外吐血,那惨叫从喉咙里嘶声溢出,在阴暗的牢房里显得格外瘆人。 陆崇远脸上因扭曲逐渐青紫,地上也被磨出血来。 喉间惨嚎越来越弱,许久之后,陆崇远才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陆崇远畏罪自尽,将今夜牢中所有人都看管起来。” “是,督主。” 萧厌转身朝外走去,半点没去看躺在牢中的陆崇远,等他离开之后,先前送酒的两人也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只是其中一人到了牢门前,却发现另外一个人还在身后未曾跟上。 “岑亮,干什么呢?” 那被叫做岑亮的人连忙收回试探陆崇远鼻息的手:“没什么,就是刚才不小心溅着血了,有点儿恶心。” 外间那人顿时嘲笑:“一点血有什么恶心的,赶紧的,沧统领和督主还有话要交代。” “来了。” 两人出了牢门,就快步朝外走去。 牢中今夜值守的人也全部被沧浪带着人看管了起来,昏暗的牢房里空无一人,过了一会儿,才有道身影从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 “女郎,我会守在这里,您只有两盏茶的时间。” 裹着斗篷的棠宁低“嗯”了声,快步朝着牢门里走了进去。 牢中腥臭,满目狼藉,棠宁无视了地上那些挣扎的痕迹,径直走到了已经气绝的陆崇远身旁。 她抓着袖中取出的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将秦娘子早前就备好的东西直接塞进陆崇远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只片刻,方才气绝的陆崇远猛地一抖,喉间发出“嚯嚯”的粗喘,竟是缓了过来。 陆崇远腹间剧痛犹在,脸上依旧青紫,那毒甚至一点点浸入他耳鼻。 刚才挣扎着死去的绝望让他满是惊恐,而当看到近在咫尺的宋棠宁时,陆崇远眼中更是猛缩,像是想要说话,可被捏碎的下颌却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棠宁垂眼看他:“安帝赐的毒酒无药可解,我喂你的东西也只能支持你回光返照一点儿时间。” “你死之后,安帝为保周全定会斩草除根,陆氏全族无一人能活,可你若愿意将你当年与安帝所做之事留下自罪书,我和阿兄可承诺保你陆氏外嫁女以及你这一脉三族之外,其他陆氏远亲族人性命。” 陆崇远瞪大了眼,喉间“嚯嚯”喘着粗气,忍着腹中刀刃绞痛,死死看着棠宁。 “萧……” 他拼尽全力,隐约吐出个模糊不清的萧字。 棠宁似是知道他想问什么:“陆家之于阿兄来说并不无辜,如今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你若觉得阿兄狠毒,就该先问问当年贺家全族千余人,你和安帝为何连个孩童都不肯放过。” 陆崇远躺在地上眼中震颤。 贺家…… 原来是贺家! 萧厌居然是贺家人!! 他就说萧厌为何会死咬着陆家不放,明明宦官之身与世家死斗对他并无什么利益,原来是因为贺家,竟然是因为贺家! 见陆崇远眼神灰暗,眼角落下泪来,脸上更是狰狞着,也不知道是悔恨当初为何没有对贺家赶尽杀绝留下这般后患,还是没有一早就发现萧厌居然与贺家有关,竟是让他将自己逼到了这般地步。 棠宁没去理会陆崇远在想什么,只是说道: “你只有盏茶时间,之后便会毒发身亡,安帝的人也会亲自检查你的尸体,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留下自罪书,保陆家一丝血脉,顺带送背信弃义的安帝去给你陪葬,亦或是拉着陆氏全族所有人跟你一起去死,由你选择。” 第456章 “休……想……” 陆崇远神色狰狞,那模模糊糊的声音自喉间蹦出,混着鲜血。 棠宁垂眸:“所以你选择让所有人跟你一起去死?” 她轻笑了声:“也是,你毕竟还有退路。” “在你心里,陆家毁了还有陆九安,你那些子侄孙辈,陆家外嫁的女娘,陆氏千余族人的性命,都不及陆九安一人。” “只可惜平山王谋逆败露,囤粮买马的银钱也早就被人扣押,就连封地那边如今怕也已经被人看着。” “没了陆家如流水般的富贵支持,没了你们陆家藏在族地豢养多年的私兵,咱们就赌一赌,等陆家谋逆昭告天下,平山王知道陆家灭族,百年富贵皆归国库之后。” “他是会顶着乱臣贼子的罪名,护着陆九安这个累赘,还是将人交出来,把所有谋逆罪过推到陆家头上,以平息朝堂和诸王讨伐。” 陆崇远被棠宁的话说的脸色僵白,嘴里喘息愈重,而棠宁则是直接站起身来,没再继续劝他转身就走。 “啊——” 陆崇远喉间发出模糊声响,拼命挣扎而起,一把拽住了棠宁的斗篷,身体剧痛之下难以支撑,又“砰”地摔倒撞在她身旁。 棠宁低头看他:“怎么,陆公还有话说?” “那你可得快着些,我喂你的东西,支撑不了多久了。” 陆崇远感觉着体内被压下去的毒像是翻绞着五脏六腑,喉间如破烂风箱呼哧喘息,他死死看着居高临下站在他身前的女娘。 这曾经是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孩子,是连他府中之人都能随意拿捏的女娘,她曾见他都不敢说话,每每都躲在陆执年身后,望向他的目光都战战兢兢。 可如今她身上却再无半点当初娇弱,明明依旧是那张脸,可说出的话却犹如利刃,锋利的能够一刀一刀活剐了人心。 陆崇远怕了。 他怕陆九安失了陆家拿不住平山王,他怕他死了之后,陆家所有人给他陪葬,陆氏血脉从此绝嗣。 陆崇远不敢去赌,他也赌不起。 棠宁看着陆崇远眼里挣扎变成无能为力,如同失了所有锐气,喉间发出模糊声音,一点一点朝着她低了头。 她微松口气,成了。 …… 牢中昏暗,陆崇远伏在地上,拿着笔写着东西,地上的血星星点点,而那纸上也并不平整,可他却半点都不敢停。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体内压制下去的毒素侵蚀着他的五感,他写的颤颤巍巍,却速度不慢。 既然服软,要求萧厌放陆氏一条生路,他就没想过要做手脚。 棠宁站在一旁,看着陆崇远写下的那些东西,有些是她知道的,有些却是她不知的,桩桩件件都是安帝登基前的隐秘。 她越看越觉得震惊,忍不住暗暗吸气。 等陆崇远竭力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手里的笔“砰”地落在地上,染红了半截纸面,他嘴里呕出血来,伸手落下掌印。 棠宁见他松手瘫倒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自罪书”拿了起来。 斗篷下摆被人用力抓住,棠宁垂头就见失了药力压制再次毒发的陆崇远,死死抓着她衣袍抬眼看她。 他疼的已经发不出声音,嘴边污血朝外淌着,鼻间耳边也有乌黑血迹溢出。 可陆崇远只是抬头看着她,似乎拼着最后一口气在等她承诺。 棠宁将那卷自罪书收好放进袖里,这才垂眸认真道:“我和阿兄虽然不是好人,却也不像你与安帝歹毒。” “待到阿兄要做的事情结束之后,除你这一脉三族之外,其他陆氏旁支族人及远亲,会以戴罪之身流放荒地,三代之后不究其罪。” 她顿了顿,想起什么又说了句: “那些外嫁的陆氏女娘未必能保得住,但旁支血脉只要安分守己,几代之后,朝中科举若是兴起,不再以世家门阀举荐入仕,他们或许能够重新得到入朝的机会。” 陆崇远听着棠宁的话神色怔愣,他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那位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站在朝堂之上说过的话。 他说,世家大族垄断仕途,以致朝中无能之人愈多,举荐制度弊端重重,真正有才之人难以得到施展。 世家看似光鲜,实则内里腐朽,朝中纲纪混乱,大魏想要强盛,需得先清朝中腐蠹,让寒门子弟有上升途径,这样才能让大魏换血,亦逼得世家子弟竭力上进,给朝中带来生机。 当年的陆崇远本就是陆家佼佼者,年少便天资极慧,他并非不知道太子所说的是对的,世家也的确有弊端。 可他是世家之人,受世家教养,他绝不会放任有人想要触犯了族中利益,毁了他们这些世家百年安稳。 后来太子死了,连带着赞同他所说、背弃世家利益的贺家也跟着一起灭族,他以为陆家能在他手中延续鼎盛。 陆崇远从未想过陆家百年传承会断在他手里,他更没有想过他当初竭力反对的东西,会成了陆家那些侥幸活命的旁支血脉将来的救命稻草。 或许五十年,或许一百年。 待到朝堂更迭,陆家之过无人记得,他们还能有机会翻身,能以科举得到机会入朝,重新撑起陆家门楣。 而这,是他曾经万分不屑的。 陆崇远缓缓仰头躺在地上,只觉得棠宁最后一句“安抚”却最为诛心,他脸上似哭似笑,眼泪狂落时,手中一点点松开了抓着的斗篷,瞪大了眼断了呼吸。 棠宁看着陆崇远死不瞑目的模样,躬身将人朝后拖了一截,让他变回之前毒发身死的姿态,然后才收捡好地上的东西,面上平静地将兜帽重新戴回头上,转身离开牢中。 “女郎?” “出去吧。” 缙云闻言点点头,带着棠宁悄无声息的离开。 牢中一切依旧,谁都不知道这里来过旁人。 又过了一会儿,外头有人进来,将陆崇远的尸体抬了出去,然后就有人过来查验。 萧厌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这里的事情你们看着处理,收拾好陆崇远的尸体,陆家其他人暂时移往死牢,具体惩处等陛下旨意。” “今夜的事,咽进肚子里,多嘴之人,夷九族。” 周围所有人都是连忙低头:“是,督主。” 第457章 萧厌离开之后,就有人将陆崇远的尸体抬了出去。 罪犯谋逆之人,处死之后尸体大多扔往乱葬岗,任由枭兽啃食,只是陆崇远身份不一样。 安帝向来不愿落人口舌,哪怕处死也得博个“仁君被迫”之名,最后也要站在高处,所以沧浪命人将陆崇远的尸骨用了一口薄棺装了起来,暂时停放在诏狱之中,待陆家其他人落罪后再寻个地方“葬了”。 沧浪让人去打理牢中,将陆家其他人移送死牢,而装着陆崇远的棺材被随意放在昏暗之处。 夜深之时,有人悄悄打开混了进去,将棺木掀开低头按压了尸体片刻,又检查了口鼻身体。 确认的确是毒发身亡,且早无呼吸,那人才重新盖上棺木,悄悄离开。 …… 萧厌上了马车,就看到棠宁靠在里间,正低头瞧着手里的东西。 见他进来,她拿着手里之物朝他一递:“阿兄,陆崇远写了自罪书,没想到陆家跟安帝勾结做了这么多事情,这上面每一桩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有这个在手,等平息了北陵对付安帝父子时,足以将他们置于死地……” 手腕被人握住,棠宁愣了下:“阿兄?” 萧厌随手拿过她手里的东西扔到一旁,将人拉近后上下看着她:“你受伤了?陆崇远伤了你?” 棠宁愣了下失笑:“他都那副模样了,哪能伤得了我,况且缙云一直在旁边守着呢。” 见萧厌眉心紧拢看着她衣摆下方,她低头才发现斗篷和裙摆都沾了血,就连衣袖上瞧着也不甚干净。 知道他误会,棠宁连忙轻声安抚:“我没受伤的,这些都是陆崇远的血,刚才在牢里不小心沾上的,等回去之后我就换了。” “你当真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阿兄放心吧,我好好的。” 萧厌见她不似说谎这才放下心来,摸着她手心泛凉,他伸手将其包在手心里握了片刻,直到她指尖温热起来后,才在棠宁的催促下将陆崇远的“自罪书”拿了起来。 那沾满血迹的自罪书笔力有些虚浮,却格外简洁明了,兴许是当真恨极了安帝,陆崇远半点都没替他遮掩。 除却他们之前就知道的二十年南地赈灾的事情,甚至还有后来他们如何陷害铖王,如何挑拨世家联手对付贺家。 贺家罪名几乎全是栽赃,而戾太子当年之所以性情大变,也全都是因为被安帝和世家之人下药。 那药能激人戾气,损人根骨,让人体弱。 萧厌看到这些并不觉得奇怪,毕竟父王当初性情大变他是看在眼里的,后来问过秦娘子也知道的确有药物能够让人那般。 只是当萧厌继续看下去时,却神色顿住。 却见陆崇远写。 “东宫被焚,墙体坍塌,谢天永惧下药之事暴露,欲灭痕迹,派去之人却意外发现寝殿坍塌砖墙、床木之间,有弹丸大小凝着之物,其间未被火焚之处以药腊封存。” “谢天永命人带出,交由陆氏族医查看,翻阅古籍,知其名为醉梦散,长处其中能致人幻觉,理智丧失,形如疯魔。” “某与谢天永疑此物是先帝所为,试探一二,先帝震惊,欲灭口不成,反伤其身,被迫缠绵病榻,谢借此得皇位……” 陆崇远写的不多,寥寥几句,却让人看之生寒。 萧厌手中一点点收紧,满是嘲讽地牵起嘴角。 “我就觉得奇怪,当年先帝逼死父王,灭了贺家,本该是最得意之时。” “东宫出事之前他身子康健,从不见半丝病症,怎么会在父王死后就那么突然病逝,原来是被人捏住了把柄,栽在了陆家和谢天永的手上。” 他自己栽了,还将重病的过错怪在父王身上,对外只说因为戾太子谋逆犯上,无父无君,伤心过度以致突发重疾,就连后来崩逝也要让本就声名狼藉的父王,背上气死生父不孝不悌的罪名。 醉梦散…… 那东宫最后一次修葺是在太子大婚之前,先帝为表重视显示慈爱之心,不顾太子反对亲自让人重修东宫,将原本的宫殿扩大了一倍有余,就连横梁上龙凤和鸣的雕木都是先帝亲自画好,命人雕刻后放入太子寝宫。 萧厌年少时不止一次听到父王提起过此事,哪怕后来父王跟先帝起了争执,二人政见不和,父王察觉到先帝对他不似从前亲密,他也会跟还年少的萧厌说。 先帝是在意他的,也曾如寻常父亲对他疼爱。 萧厌用力捏着手中的东西,想起旧日之事,脖子上青筋浮起。 棠宁看着身旁人满是阴霾的眼,伸手放在他手上。 “阿兄……” 萧厌眼底微涩,忍不住握着棠宁的手将人拉入怀中,紧紧抱着她声音紧绷。 “父王,他不值。” 他本有能力毁了先帝,有能力保全自己,最后暴戾疯魔时,他能够拉着大魏给他陪葬,可他没有。 他明明可以活下来的,明明可以逃脱那场大火,逃过那可笑的谋逆。 可他到死都没有去走那一步。 萧厌身子绷紧时眼里染着戾气,恨不得毁了他到死都想要护着的这一切! 棠宁被他死死抱着时骨头都有些疼,可她没有挣扎,只伸手环着他,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的后背。 她声音轻柔却坚定。 “先帝嫉恨太子殿下得太祖看重,怨妒他得朝臣民心,当年太子殿下如旭日朝阳、朗朗清月,先帝却只能如耗虫躲在暗地里阴暗卑怯。” “先帝永远都比不上太子,哪怕用尽手段毁了他,这天下依旧有无数人记得当初的太子殿下,而先帝蝇营狗苟一生,到头来却被谢天永夺走了皇位。” “这大魏朝堂没人会记得先帝如何,哪怕提起他也不过是戾太子的父亲,阿兄,这就是他的报应。” 棠宁环着他腰,声音里的坚定让萧厌体内那股戾气逐渐平息下来,那想要不顾一切毁了眼前一切的疯狂也慢慢淡去。 他手中放松了一些,红着眼埋头在棠宁颈侧。 “我不会跟父王一样,绝不会!” 他的东西,宁肯玉石俱焚,也绝不让人染指! 第458章 “陛下,陆崇远已经身死,微臣的人亲自验过尸体,确认是剧毒而亡,当场断气。” 安帝敞着衣襟坐在玉石矮榻上,手边是刚用过的冰碗,已经入秋的夜里已见凉意,他却衣衫单薄,赤脚踩在地上。 “萧厌可问过他什么?” “只提及陆九安和平山王的事情。” 站在殿内的刘童恩年逾四十,忠厚憨然的脸上有着一双与面容不同格外锐利的眼睛,他听到安帝问话低头。 “陆崇远提及那夜之事,依旧咬定是遭人算计,但萧督主只道他一直在京养伤未曾离开过积云巷,是陆崇远多思多虑才会作茧自缚,陆崇远恼羞成怒之下提及与陛下旧事,还险些吐露出戾太子,被微臣的人拦了下来。” 安帝脸色瞬变:“萧厌可曾听到?” “未曾,不过……”刘童恩抬眼:“萧督主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对陆崇远并没审问太深,陆崇远服毒之时萧督主没有阻拦,只亲眼见他断气后就直接离开。” 安帝听着这话神色缓和下来:“萧厌向来都是个聪明人。” 刘童恩对于这话并没否认,他只是迟疑了下说道: “陛下,先前您让微臣去查陆家的事,其中倒没什么蹊跷,铖王一事的确是陆家有意隐瞒,就连那陆寅生父也被陆崇远灭了口,但是有一件事情微臣觉得有些不对,那陆寅在陆家出事前,曾经见过祥宁郡主。” “宋棠宁?” “是。” 刘童恩说道:“陆崇远行事谨慎,陆寅生父母也早就被灭口,他回陆家之后一直极为安分,直到见过祥宁郡主之后,再回陆家后就开始暗中查探关氏和铖王的事情。” “以陆崇远的手段,陆寅翻查旧事不可能瞒得住他,除非是有人暗中帮忙遮掩。” 安帝摩挲着手里的扳指,面上有些冷沉,而刘童恩则是继续。 “还有一事,关于那位赵夫人,赵元朗已经承认谋害四皇子妃嫁祸萧督主的事,也承认他与陆崇远勾结,但是他一直说他未曾派人追杀赵夫人,也没有给赵夫人下毒。” “陆崇远死之前一直咬死了萧督主曾经离京,说他是为了揭穿此事才会火烧禁宫,派人闯入积云巷犯下大错,萧督主虽然未曾承认,可是微臣总觉得此事有些奇怪。” 安帝抬眼看向刘童恩:“你怀疑萧厌擅自出京?” 刘童恩皱眉:“微臣只是觉得以陆崇远的心思,若非真察觉到了什么,他断然不敢如此冒险,还有岳凤成,他一直说那夜他带人闯进鹤唳堂时,祥宁郡主神色慌张,就连萧督主身边近随也举止古怪。” “岳凤成本就是陛下派去萧厌身边的人,若不是发现什么,就算陆崇远许以重利,他也不敢当真让人动手。” 如果那天不是萧厌以身为饵,早早设局算计陆崇远和岳凤成他们,那么陆崇远就是真的发现了萧厌不在京城,想以欺君之罪让萧厌死无葬身之地。 那萧厌那段时间去了哪里? 陆崇远又是怎么发现的? 萧厌对外养伤暗中却离开京城,如此鬼祟欺瞒陛下是在隐藏什么?还有陆崇远既然怀疑为何不直接告知陛下,或是当朝将此事闹出来,朝中厌恶萧厌之人不只他一人,多的是想要落井下石的。 陆崇远大可以借他们之力动手,为何反要不惜火烧禁宫闹出行刺之事引走京巡和黑甲卫,也要亲自派人去积云巷。 陆崇远在怕什么?又在忌惮什么? 刘童恩总觉得这件事情像是蒙着一层薄纱,真相仿佛就在眼前,可隔着那层薄纱却又迷蒙看不明白,但他下意识觉得这古怪之处就在萧厌身上,甚至还有那位祥宁郡主宋棠宁。 陆家败的太快,也太过蹊跷。 安帝听着刘童恩的话,脸上也有些阴沉下来。 他本就性情多疑,更何况虽然厌恶陆崇远,却也与他“共事”多年,太过清楚陆崇远的本事,先前震怒铖王和陆青凤媾和欺瞒的事,此时冷静下来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萧厌…… 他莫不是当真藏着什么? “让人盯着积云巷,你亲自去审江吉。” 那日是江吉跟着冯来去的积云巷替萧厌“看诊”,如果萧厌当真离京,那个时候江吉诊出来的所谓的“重伤”从何而来? 还有冯来。 冯来可是亲自见过萧厌,还跟他说过话的,要是江吉作假,冯来呢?这个御前内侍到底知不知道,亦或者,他也掺和其中? 安帝想到冯来顿了下,神色更冷了几分:“你出去时,跟冯来提一句此事。” 刘童恩怔了下,就明白了安帝的意思:“臣明白。” …… 冯内侍抱着拂尘站在殿外,仰头看着天上已经偏圆的皎月,琢磨着再过三日就是中秋了,陛下却还没提过中秋宫宴的事情。 太皇太后离宫,太后病了,皇后又被废“自焚”。 这后宫里虽然还有其他妃嫔,可陛下没有开口,谁也不敢揽这差事,而且就只有三日便是中秋,近来宫里的事情又一出接着一出,死了不知道多少人,陛下搞不好今年不想办这宫宴了…… “吱呀。” 殿门打开,冯内侍连忙站直了身子回头,就见刘童恩从里面走了出来。 “刘统领。” “冯公公。” 二人打了招呼,刘童恩满是忠厚地开口:“这么晚了公公还要守在这里,实在辛苦。” “伺候陛下哪来的辛苦不辛苦,倒是刘统领,这么晚还入宫,可是禁军那边有什么要紧事情?”冯内侍问了句。 刘童恩说道:“倒不是禁军的事,只是有些别的麻烦,陛下让我明日去一趟太医署,我对那儿不怎么熟悉。” 冯内侍疑惑:“太医署?” “陛下有些事要让我去问江太医。” 刘童恩随口说完之后,就朝着冯内侍道:“这都快子时了,我也得赶紧去禁苑了,虞副统领身上的伤还没好,我得替他带人值守几日。” “这段时间宫里的乱子太多,要是再惹出什么事,陛下怕是饶不了我们。” 冯内侍笑了笑:“那刘统领去吧,奴才也得进去伺候陛下了。” 第459章 刘童恩拱拱手告辞离开,冯内侍站在门前,笑着目送他身影没入夜色之中后,脸上的笑就瞬间消散,眼里也陡然沉了下来。 他心中惶然,陛下怎么会让刘童恩去找江太医? 难不成他是发现了什么? 可是陆家的事情已经了结了,萧厌也已经回了京城,就连陆崇远今夜也死在了诏狱里,陆家更是没有翻身之力。 当初跟陆家联手的赵家人落罪流放,先前江太医被他逼着欺君,替萧厌遮掩离京的事情按理说早就已经翻篇。 刘童恩极有可能比虞延峰更得陛下信任,甚至是陛下藏在暗处的底牌,若不是有什么缘故,陛下怎么会让刘童恩去见太医,还询问事情? 冯来心中不安,怕安帝察觉到了什么,扭头就想叫过不远处的小太监去给萧厌传话,至少让他想办法稳住江吉,免得被刘童恩问出什么,可是当他转身想要开口时,却又强行停了下来。 不对…… 冯来眉心紧皱。 不对劲! 刘童恩向来不是多话之人,他往日出入圣前也极少跟他搭话,要是陛下当真察觉到那日江太医欺君,那刘童恩怎会还等到明日再去太医署,而且那天跟着江太医一起去积云巷的他怎么可能逃得过嫌疑? 冯来心中剧烈跳了起来,刘童恩是故意告诉他的,陛下对他起了疑。 他只觉得后脊一股冷意升腾,强压着泛白的脸色,紧紧抓着拂尘呼吸了片刻,就快步朝着殿内走去。 等见到里间安帝时,冯内侍搓了搓脸忙走到一旁关上窗户。 “这入秋的天儿一日凉过一日,陛下方才吃了冰碗,可不好再吹了冷风,要不然龙体该受寒了。” 窗户落下,冯内侍这才走到安帝身旁:“已经快子时了,陛下可要歇着了?” 安帝定定看着冯来:“刘童恩走了?” 冯来笑了笑:“走了,方才还在外间跟奴才闲聊了两句,说虞统领还伤着,他得赶紧去禁苑那边替虞统领值守几日。” “奴才瞧着刘统领身子像是好了不少,也不知他先前受的那些暗伤如何了,刚才刘统领还说明儿个要去太医署寻江太医来着,江太医医术高明,说不定经过他调养,往后刘统领也能跟虞统领一起分担禁卫重责,护佑陛下周全。” 冯来说话时神色不见半丝慌张,眼神也一如往前恭敬,带着笑说起刘童恩和江太医时更没有半点心虚闪烁。 安帝眉心轻皱,难道是他想多了? “陛下?”冯来见他看着自己连忙道:“可是奴才说错了什么?” 安帝没回答他,只是敛眸:“你觉得萧厌如何?” “萧督主?” 冯来心中一咯噔,面上却只是露出疑惑:“陛下怎么问起萧督主了。” 安帝看他:“方才跟刘童恩说起,觉着朕这些年或许没有看清楚过他。” 冯来面露惊讶,似是因为安帝话中那隐约的怀疑,他收敛笑容皱眉想了想。 “宫中人都说萧督主手段了得,先前他在圣前伺候时,奴才倒是察觉他性子厉害,恩怨分明也有仇必报,而且做事只求结果,除了这些,奴才跟萧督主平日里也不算熟悉。” 安帝闻言靠在凭几上:“他的确是心眼儿小,也睚眦必报,有时连朕都不放在眼里。” 冯来连忙道:“陛下说笑了,您是天子,这天下谁敢不将您放在眼里。” “萧督主能有今日全赖陛下倚重,有时绢狂也是陛下纵容,而且您是没瞧见,萧督主与其他王爷、皇子相处,那是言不过三句必冷嘲热讽,跟朝中那些大人们更是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将人气个半死。” “奴才还记得年前萧督主斩了南地官员,满朝就没几位大人没参过他,那弹劾他的折子差点没淹了陛下的龙案,要不是陛下一心护着,萧督主哪还能安稳留在朝中?” 安帝听着冯来的话,就想起漕粮案爆发时,萧厌怒斩漕府官员,浑身是伤返回京城。 朝里弹劾他的折子跟雪花似的递到圣前,偏萧厌犟骨头地跟满朝大臣对着干,那朝堂之上人家说他半句,他能反讽人家十句连带扒皮拆骨,上至如梁广义、陆崇远等世家朝臣,下至曹德江等清流一派。 他可谓是怼天怼地,舌战群臣,愣是一个人骂的一群朝臣脸色铁青噎个半死,得罪他的更是挨个拉出来找茬,没一个有好下场。 这大魏朝堂之上的人,他可谓是得罪了个遍,他也从来都不亲近任何皇子、亲王,对宗室那边更是不屑一顾,可萧厌在他面前却向来都是恭敬的,哪怕偶尔冒犯一句也从不曾背弃圣意行事。 萧厌从没给他自己留过后路,安帝敢重用他,也是知道他在朝中的名声,知道他只能忠于圣前才能活下去,但凡失了圣心,以他往日得罪的人做过的事情,他断无半点生路。 冯内侍看着安帝眼底阴沉之色散去,也没再去提萧厌,只是突然说道: “对了陛下,贤妃娘娘昨儿个问起中秋宫宴的事情,再过三日就是中秋了,奴才也不知道陛下心意,而且宫中接连两场大火,外头不少人议论……这今年可还要设宫宴?” 安帝脸色凝沉,陆青凤跟铖王的事已经诏告出去,他知道外面多少人看皇室笑话。 他今年本来不打算设中秋宫宴,因为皇后的事实在丢人,可此时听着冯来的话却是改了主意,宫里两场大火,接连死人,要是连年年都有的宫宴也没了,还不知道外头的人要怎么议论他。 “设,为什么不设?” “可是往年宫宴都是交由皇后娘娘,如今中宫无人……” “中宫无人,其他宫总有,没了皇后还有裕妃和贤妃。”安帝原是想说让贤妃操持,可突然想起崔林这个“老丈人”,转而直接说道:“你去传话,让裕妃来操持今年中秋宫宴,昭贵嫔协助,让她们定要将宫宴给朕办的热热闹闹。” 冯来低头:“奴才遵旨。” 第460章 安帝折腾半宿本就疲惫,因着宫宴的事情被移了注意,对冯内侍的怀疑也散去了大半。 他服了金丹被伺候着入睡后,冯来便连夜带着人去了裕妃和昭贵嫔那里。 被莫名其妙叫醒的二人得知安帝让她们操持中秋宫宴时,两人几乎都是傻了眼,不仅没有半点被安帝重视的高兴,反而满是抓狂。 “办宫宴?还就三日?!” “陛下旨意如此,说要办的足够盛大热闹,劳累二位娘娘。” 裕妃脸都青了,往日宫中小宴尚且需要十来日筹备,若有中秋、年节这般与臣子同乐的宮宴时,更几乎在月前就开始筹备,可眼下离中秋也就只有三日时间,怎么来得及吩咐各方筹备宫宴? 况且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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