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难道你们石家真要舍了他?我们这些年也就罢了,可郭常鸣跟石家联姻多年,梁相还不是为了保石家。” 王怀鲁看着屋中剑拔弩张,也是连忙在旁打着圆场:“冯大人说的对,梁相也是为了顾全大局……” “你闭嘴!” 闵家的人扭头冷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梁广义养的狗,你要是围着你主子就滚出去!” 王怀鲁脸色一顿瞬间怒红。 石家家主也在旁边嗤了声:“郭常鸣的确是石家的人,可梁广义到底是为了保石家,还是为了保梁家和他身上那丞相位,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拿着我们几家跟萧厌投诚,屡屡压着我们替自己谋利,萧厌上位之后人人被贬唯独他梁广义依旧高位,梁家有他自然是什么都不怕,可是我们呢?再这么退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被皇帝他们啃得骨头都不剩。” “我宁愿舍了郭常鸣,不要那刑部,甚至跟皇后撕破脸鱼死网破,我也不想让我石家百年家业毁在我手上!” 其他人闻言也都是神色冷了下来,他们生来高贵,家族繁衍多年,曾几何时连皇帝在他们面前都得低头。 世家权势笼罩朝堂说一不二,皇权也要给他们让路,他们怎么会不怀念过去那人上人的日子,又怎么可能不憎恨害他们沦落至此的人。 “我觉得老石说的有道理,萧厌也就算了,皇后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如此欺我等。” “眼下南北开战,她既然不怕天下大乱,那我们怕什么?就算不跟她直接撕破脸,也要让她知道我们几家不是好惹的。” “对!” “我也赞同!” 屋中的人纷纷附和,冯秋荔脸色有些难看。 闵家那人扭头:“冯贤侄,我知道梁广义看重你,甚至打算等到将来告老之后让你来接他的班,你们冯家有退路放着,你大可不必掺和我们的事情,回去告诉梁广义,今日之事我们都不同意,也没得商量!” 冯秋荔:“闵伯父……” “好了,时间不早了,冯贤侄请吧。” 冯秋荔紧抿着嘴角,看着屋中几人都是神色不耐,眼神沉了沉,起身就朝外走。 “冯贤侄。”有人突然叫住了冯秋荔,见他停下来才说道:“今日我们虽有争吵,但都是为了世家将来。” 冯秋荔回头看着说话之人片刻,沉声说了句“知道”后,就朝着王怀鲁道:“王大人,走吧。” 王怀鲁脸上格外难看的走到冯秋荔身旁,跟着他一起离开。 …… “闵安,你刚才不该那般打王怀鲁的脸。” 二人一走,石家家主就扭头朝着闵家那人说道:“他虽然不是世家的人,但到底还有些用处。” 闵安……也就是闵家那个朝臣眼底一闪,面上却是不屑:“他是梁广义一手拉拔起来的,平日里也只听梁广义的话,跟我们本就不是一条心,更何况他跟冯秋荔还亲近……” 见其他几人面露不赞同,他说道: “好了,我知道刚才的话说的有点过了,可那也是话赶话的就出了口,谁让他帮着梁广义说话。我也不是有意羞辱他,大不了晚些时候我亲自找他跟他赔个罪。” 其他人闻言这才放心下来,王怀鲁不是世家的人,甚至早前还跟清流一派走得近,若是放在以前这种人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可眼下情况不同。 王怀鲁虽然是梁广义拉拢过来的,但后来的确一心一意跟着世家,之前在朝中帮着他们周全过好几次危机。 如今他们在朝中的人本就少了大半,王怀鲁又握着实权,实在不该轻易得罪,所以闵安说去赔罪其他人也没觉得奇怪。 石家家主道:“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闵安摆摆手:“别了,本就是气怒之言,我损了他颜面,我亲自去就行了,说说好话也就过去了,去的人多了反而不好。” 其他人觉得有道理,便也没再提。 屋中少了两人,剑拔弩张也没了,倒是有人担心起冯秋荔。 “我们刚才闹得厉害,冯家那小子会不会……” “不会!” 石家家主沉声道:“世家一体,荣辱与共,虽说现在不比以前,但冯家跟我们早就绑在了一起,往日里那些事情哪一件他没掺和过?他就算不认同我们,也不会轻易出卖我们,否则我们出事,冯家也得给我们陪葬。” 这道理同样适用于梁广义。 梁广义再有私心,梁家也不可能一家独活,他们几家牵扯太深,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且萧厌登基之后,梁广义之所以能占着右相之权,除却他主动“投诚”,更因为他身后世家之力仍在。 要是世家被瓦解,其他几家出事,单凭梁家独木难支,也根本不可能让他继续留在相位,甚至如现在这般让皇帝“信”他,甚至让他留在朝中辅政。 不管皇帝说得多大义凛然,梁广义退让了多少。 他们和皇帝之间的血海深仇是真的,过往那些迫害也未必真能说忘就忘。 一旦世家之力坍塌,皇帝必定会回头清算,梁广义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冯秋荔自然也一样。 …… “冯大人,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您得拦着他们,绝不能让他们胡来。”王怀鲁一出了酒楼就怒声道。 第823章 冯秋荔站在一旁没说话。 王怀鲁像是气狠了,脸涨的通红,却还是尽力让自己冷静。 “梁相之前都是为了顾全大局,陛下强势,若非相爷从中周旋,世家早被取缔,而且眼下外有内患。” “边关战事正是紧要关头,他们这个时候跟皇后撕破脸闹起来,朝中大乱对谁都没好处,要真是影响了战事,边关出了问题,到时天下大乱,他们怎能独善其身……” 王怀鲁说着说着,声音就忍不住沉重起来。 冯秋荔眉心也是紧皱,片刻才出声:“我会回去跟梁相商议,定不会让他们闹出乱子。” 顿了顿又道, “王大人,方才的事情您别放在心上,闵伯父也是一时气急,我替他跟您赔个罪,还有今日的事情事关重大,还请王大人能够保密,切勿对任何人提起。” 王怀鲁抬眼看着身旁年轻人,他脸上忧心忡忡,眉眼之中尽是凝重,紧抿着的嘴角也说明他是不认同闵安他们的话和行事,但是他依旧还是护着世家利益,让他三缄其口。 王怀鲁说道:“冯大人放心,我知道轻重。” 冯家的马车过来停在跟前,冯秋荔说道:“我要去趟梁家,王大人可要跟我一起?” 王怀鲁摇摇头自嘲:“我就不去了,世家之事本就不该我插嘴,是我之前逾越,后面梁相有什么事直接交代我就是。” “王大人……”冯秋荔想要开口。 王怀鲁摆摆手:“冯大人不必多说,我先回去了。” 二人自酒楼前分别,冯秋荔皱眉看着王怀鲁离开,等他背影消失在眼前才忍不住轻叹了声,然后忧心忡忡地上了马车,只是车帘刚一垂落,他脸上神色就冷淡了下来。 指尖落在膝上,冯秋荔眸色沉凝,这个王怀鲁…… “大人,这个王大人真有问题吗?”帘外有人轻声问。 冯秋荔抿着唇。 王怀鲁看似背叛皇帝亲近世家,但他所做的事放在他如今的身份上不算有问题,皇帝让他混入世家之中探听消息,他劝解世家退让不愿让他们跟皇后翻脸并无过错。 冯秋荔低声道:“让人盯着他,看他会不会送消息进宫。” 若送了,代表他立场还在,虽不确定他跟惠王的事情是真是假,但至少表面上他没有背叛皇帝,可如果是这样,那王家女娘说的那些东西就有意思了。 外间人忍不住问:“那王大人要是不送……” “不送就代表王家女娘说的是真的。” 冯秋荔冷淡,王怀鲁单纯因为利益背叛了皇帝转投世家,那就更简单了。 不管他有没有跟惠王勾结,或者是有什么别的打算,这次事情了结之后,这人都不可能再留在朝中,只是看他所做决定王家其他人生死。 “之前让人盯着闵家和惠王那边,可有结果?”冯秋荔问。 外间之人一边驾车一边回道:“惠王还跟以前一样,时不时跟朝中一些人走动,倒是闵家那边没什么异动,闵三一直没有出现,其他几人也不见踪影,大人,闵家那边会不会不知道闵三他们私下回京了?” 冯秋荔淡声道:“知不知道又怎样?” 今日之后,世家的人起了心思,一旦真想要做什么,梁广义根本压不住他们。 闵三他们回京就算是瞒着其他人,可一旦闵安等人动手,就等于是跟闵三和惠王的目的殊途同归,不管他们现在知不知道,只要后面搅合在一起,那就没什么分别。 马车摇晃间,冯秋荔伸手撩开帘子,望了一眼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命人将这边的消息告知皇后娘娘,我们去梁家。” “是,大人。” …… 棠宁收到冯秋荔命人送来的消息并未做什么反应,她只是命枢密院的人安静了两日,见世家那边未曾送上梁广义答应的东西,第三日刑部清查的越发严厉起来,与郭常鸣勾连的一名刑司主事被查了出来,押送去刑狱的路上暴毙身亡。 郭常鸣尚且来不及松口气,就听闻黑甲卫直接闯入那人府中,将其家中女眷老幼全数投入牢中不说,且还顺藤摸瓜一路继续查了上来。 流犯买卖的勾当泄露了出来,皇后命人擒住了两名人奴贩子。 郭常鸣彻底慌了神,他惶惶不可终日,只觉铡刀已在颈侧随时都会落下来。 他命人送信去了石家,要挟他们若不帮忙,就将手中关于世家证据全都交给皇后,石家家主妥协,约他入夜之后去城西一处酒庄商议对策,可谁知道等郭常鸣带着人过去时却遭到了截杀。 夜色浓郁深沉,郭常鸣毫无防备之下,险些被一刀捅了个对穿,他手中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被逼退到巷子里。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郭常鸣身边的随从早就已经身死,尸体横在巷口那边,他捂着剧痛的伤口满是狼狈逃窜,脚下踉跄时撞翻了墙边摆着的箩筐,一屁股跌了下去。 泥土地并不规整,箩筐下面竟是一排竹节,郭常鸣摔下去时腿被划拉出一道口子,疼的站不起。 “你们别过来,本官是刑部侍郎,是朝廷官员,你们若是敢杀本官定无活路。” 郭常鸣脸惨白:“是谁让你们来的,不管他许了你们什么,本官都可以给你们双倍,只要你们放过我,我可以给你们银子,五万两如何?!” 追杀的人没有任何回答,蒙着黑巾的脸上只露出满是冷漠的眼,听闻五万两银子时连半分波动都没有,反而快步靠近举刀就朝着他砍了过来。 郭常鸣脸上一抖,下一瞬疯狂。 “是石庆荣让你们来的?是他想要杀人灭口?他是不是疯了,我死了石家也休想好过……” 啊—— 长刀朝着头顶落下来,郭常鸣瞪圆了眼尖叫出声,只以为下一瞬便会身首异处,可谁想头皮一疼,就听“锵”的一声,头顶上的刀被一箭射歪了过去,而原本站在他面前那黑衣人胸口也是插着一支羽箭。 “哪来的宵小,竟敢在京中行凶!” 第824章 突如其来的羽箭拦住了行凶之人,轰然倒地的刺客溅了郭常鸣一脸的血。 巷子里剩下两个黑衣人都被这变故惊住,下一瞬厉喝“杀了他”就朝郭常鸣袭来。 郭常鸣满心惊慌地望向巷口,根本来不及没看清火把后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嘴里就已经尖叫出声。 “我是刑部侍郎郭常鸣,世家石庆荣闵安欲杀我灭口,救我!!” …… 刑部侍郎郭常鸣遭人暗杀,凑巧被夜里巡逻的京巡营都长尉吴奎所救,行刺之人三死两伤,身受重伤的郭常鸣被救了下来,而他仓皇间大喊的那句话也传遍了朝野。 吴奎将人带回之后,就立刻进宫请了太医,一天一夜后郭常鸣的命总算是保住了,但他醒来之后却矢口否认灭口之事。 郭常鸣失血过多,苍白着脸靠在床上。 吴奎沉着眼站在床前:“郭侍郎,你是在戏耍本官?” 郭常鸣侧眼避开吴奎视线,只声音虚弱说道:“吴大人误会了,你救我于危难之时,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敢戏耍于你?但是昨天夜里我当真没说过那些话,当时我身受重伤人已经迷糊了,会不会是兵荒马乱时吴大人一时听错了。” 吴奎闻言冷漠:“本官听错了,难道那些京巡营将士也都目花耳鸣?当时在场三十余人,所有人都亲耳听到你大喊石庆荣、闵安要杀你灭口,你以为你借口重伤迷糊就能敷衍的过去?” “我……”郭常鸣想要狡辩。 吴奎直接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本官不知道你跟石庆荣他们到底有什么纠葛,但自你昨夜被本官带回之后,光是想要混入此处下毒刺杀的就已有三人,被本官的人抓住之后当场就自尽,半个活口没留。” “本官察觉不对命人前往郭家,今天入夜时有人入府想要绑走你两个儿子,同样失手之后当场暴毙。” 见郭常鸣面无人色满脸惊慌,吴奎说道: “此等手段多为死士,绝非是普通人能豢养得出来的,本官不管你为什么会矢口否认昨夜说过的话,但那些人显然没有感激你替他们遮掩,而是早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杀你灭口。” “你的事情本官已经禀告给了皇后娘娘,朝野上下也已经知晓。” “你若是聪明还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将事情说清楚,你若是不肯说本官也不会为难你,昨夜活捉的那两个刺客已经送进了刑司,你觉得他们能不能在刑司手段之下闭紧了嘴?” 郭常鸣脸上半丝血色都不剩下。 昨夜袭击之人他知道是谁,当时惊慌之下只想着保命,可醒过来后他就立刻反应过来他要是拖石家、闵家下水,他的事也同样会暴露,到时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怕是难以保命。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昨天夜里救他的人会是吴奎,而且那些刺客居然有两个活口。 吴奎早年在枢密院任职,是黑甲卫头领之一,更是萧厌心腹,后来朝中变动文信侯领兵出京,吴奎便被调往京巡营成了营中副将,先不说吴奎对帝后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绝不可能替他遮掩,就说那刑司。 那地方是京中出了名的炼狱,司中刑罚手段更是骇人听闻,据说除非是死人,否则骨头再硬的进去也能被撬开了嘴。 那两个刺客落在刑司的人手里,真的能咬死了不说? 吴奎冷眼看着郭常鸣面色变化不断,心里只觉得这人天真:“郭侍郎要是不愿意说,那就回去吧,本官即刻撤走你府中守着的人,绝不多事,只是不知道回头你一家老小被人害了之后有没有人给你收尸。” 他说完之后朝着外间道, “来人,替郭侍郎收拾一下,送他回府。” 外面立刻有人进来,郭常鸣有些慌了。 那日他要挟石庆荣他们说了不该说的,石庆荣他们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他原本以为世家如今形势不好会收敛几分,至少不敢明目张胆的害他,可谁知道石庆荣他们竟然毫不犹豫就想杀他灭口,甚至就他两个带着石家血脉的儿子都不放过。 他被京巡营救了,他们还派人来杀他,显然是已经撕破了脸想要他的命,他要是离开这里回去之后只有死路一条。 见吴奎转身就想出去,郭常鸣急声道:“吴大人留步!” …… 世家这边,听闻郭常鸣进了京巡营衙门也是乱了套。 “你们疯了不成,居然这个时候派人去杀郭常鸣?!”梁广义看着求上门来的石庆荣难以置信。 冯秋荔也是惊愕:“石伯父,你真的是糊涂了!” “陛下离京时将朝中所有人手都交给了皇后,眼下皇后把控朝中,京里到处都是她的人,你就算想要灭口也该想个周全的法子,你怎么能用你自己名义将人约出去后派人当街杀他?!” “我没有!!” 石庆荣脸色难看至极:“我又不是傻子,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梁广义愣住:“什么意思?” “那些刺客根本就不是我的人!” 石庆荣气得狠狠攥着拳头愤声说道:“我那天夜里的确是约了他,可我只是因为皇后盯刑部越发紧了,而且郭常鸣派人给我送信满是要挟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我约他见面是想要打听一下他手中到底有多少能够拿捏我们的东西,也打算好了先让人去郭家把东西找出来,再想办法让他畏罪自尽。” 石庆荣的确恨郭常鸣白眼狼,也想要他的命,但他又不是个蠢的。 京中早就戒严,夜里巡卫极多,那么明目张胆的当街杀人,他是不要命了吗? 他想要杀郭常鸣办法多的是,下毒也好,让他“自缢”也罢,回头写一封自首书信伪装成畏罪自杀不好吗? 他又不是疯了,干什么冒那么大的风险,以身为饵将人约出来弄死之后,自己惹得一身骚? 石庆荣咬牙切齿:“而且那天夜里我约他是去城西十三巷,不是丰南巷,我带着人在那里等了半夜都没见到郭常鸣的人!” 人影都没见到半个,他杀的哪门子的郭常鸣?! 第825章 梁广义“唰”地站起身:“你是说,昨天夜里暗杀郭常鸣的,不是你派去的人?” “当然不是!” 见梁广义死死看着他状若不信,石庆荣有些恼羞成怒: “真的不是我,我杀他也不会这么冒失,梁相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发誓,我昨天夜里要是真派人去杀郭常鸣,就让我石家断子绝孙。” 几乎算得上是诅咒自己的话从石庆荣嘴里出来,他这番赌咒发誓不仅没有让梁广义脸色放松,反而越发难看,就连一旁的冯秋荔眉心也拧成了疙瘩。 石庆荣恼怒:“你们还不信我?” 冯秋荔连忙道:“不是不信你,只是如果昨天夜里不是你派去的人,那麻烦就大了。” 石庆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冯秋荔解释说道:“郭常鸣所犯的事是死罪,他行事必定会小心谨慎,可消息送去你府中绕了一圈出来,却被人知道你约他在城西见面,还悄无声息地换了你们约见的地方,提前布局派人行刺暗杀。” “石伯父,你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吗?” 石庆荣神色一顿,下一瞬“唰”的起身:“石家出了内鬼?” 他说完之后蓦地就想起那么凑巧将郭常鸣救回,还将人带回京巡营的吴奎,以及昨天夜里亲耳听到郭常鸣那些话的京巡营将士,脸上阴云密布:“是皇后设局算计我?” 就因为他们不肯替郭常鸣买命,没答应她的条件,她就不择手段设局害他? 皇后她疯了?! 石庆荣厉声道:“她当真要跟我们鱼死网破?!” 梁广义沉凝出声:“不是皇后。” 石庆荣倏地回头:“不是她还能有谁?那吴奎可是萧厌的人!” “吴奎是萧厌的人,但不代表昨夜的事是皇后做的,你们前几日既然商议要对付皇后,怎么可能不做防备,约见郭常鸣的事情你又岂会告诉旁人?” 梁广义面色难看: “皇后的确想要压榨世家,想从我们手里掠取钱财丰盈国库,但她绝不可能这般断世家活路逼我们入绝境。” 他自认为自己还算了解宋棠宁,她固然跟萧厌一样心狠手辣,但她同样也会顾全大局,退一万步她就算不在乎边关那数十万将士的命,不在乎边境安危,可她总会在意萧厌生死。 那日他们面对面时,梁广义便试探出她几分底线。 她要银子,要粮,要马,却没想要赶他们入穷巷,逼着世家造反。 而且…… 梁广义寒声道:“你可知道,闵豫和段志儒回京了。” “你说什么?!”石庆荣猛地扭头。 冯秋荔也是瞬间站起身,脸上全是难以置信:“闵豫他们不是被外调出京,段志儒更是去了荣川当了督府长史,他们可是管着地方治安的,他们怎么能擅自归京?” 外调官员无诏不得归京,更何况是管着一地驻军的要职,地方官员除非是十万火急危及朝堂的大事,否则哪怕是府中有丧想要回京也需得先行上折子请奏,否则就是掉脑袋重罪。 当初梁广义为了让段家答应让段志儒离开京城,想尽办法替其周全选了个富庶之地的荣川让他上任,还特意挑了个有实权的官职,可如今他居然回京了…… 冯秋荔下意识想说什么,就对上梁广义难看的脸色,他张了张嘴有些愕然。 “您早就知道他们回京了?” 梁广义沉默。 冯秋荔难得没了形象,整个人气急:“老师你是不是疯了?陛下他们早就对世家不满,我们一退再退为的就是保全自己,他们擅自回京可是重罪,你不阻拦不说,居然还帮着他们遮掩?” 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猛地抬头看他。 “所以这次石家的事情,是他们干的?他们想要逼我们跟皇后彻底撕破脸?” 石庆荣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冯秋荔话中的意思,他整个暴跳如雷:“是闵安算计我是不是?” 他怒极: “我就说郭常鸣的事情我没告诉过任何人,只昨儿个闵安去过我府里一趟,他早就知道闵三他们回京的事情,也对皇帝起了反心,却拿着我石家来当筏子……” 说道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可是郭常鸣也提了闵安,他们这么做图什么?” 昨夜的人虽然都被吴奎带走,可郭常鸣被救时那句“石庆荣、闵安欲杀他灭口”的话根本瞒不住,闵安故意陷害他想要拿他和郭常鸣当探路石也就算了,如今将闵家也拉下水来。 他图什么? 梁广义沉着眼:“兴许是他以为有石家在前,郭常鸣不会提他,也兴许是昨夜他虽算计于你,但的确是想要趁机取郭常鸣性命再用石家脱身,他可能也没想到吴奎会那么出现在城西,还救了郭常鸣。” “老师的意思,是说闵安也被人坑了,闵三跟他们不是一心?”冯秋荔问。 梁广义点头,闵安他们虽对皇后不满,但身后有士族拖累,就算想要做什么也会三思而后行,可闵三他们不一样,他们早就被家族放弃,也远离了京中朝堂,此生都再难以回京。 世家有退路,闵三他们没有。 他们自然要想尽办法断了他们后路,逼着世家其他人跟他们一心。 石庆荣脸上乍青乍白:“疯了,他们简直是疯了……” “笃笃!” 外间突然有急促敲门声传来,没等梁广义开口,就听有人压低了声音格外急促: “相爷,不好了,黑甲卫的人围了府里,他们说石大人派人行刺郭侍郎,皇后娘娘下令,让黑甲卫锁拿石大人下狱。” 石庆荣脸上瞬间苍白。 …… 夜深如水,梁广义领着石庆荣从府中出来,对着外间黑甲卫领头之人沉声道:“老夫要见皇后。” “相爷请便。” 梁广义松一口气,带着石庆荣就朝外走,只是才刚走抬脚就被人伸手挡住。 “相爷自可随意来去,但皇后娘娘有命,御奉侍中石庆荣谋害刑部侍郎,我等奉皇后娘娘懿旨锁拿石庆荣下狱。” “石大人,请吧。” 第826章 谁都没想到石庆荣会下狱,更没想到皇后当真会让黑甲卫的人直接围了石家。 曹德江和钱宝坤正算着边境粮草消耗时,听闻消息时都是神色怔愣。 “你说皇后娘娘拿了石庆荣?”曹德江惊讶。 “何止是拿了,动静闹的大得很。” 匆匆赶过来的傅来庆拿着茶杯狠狠灌了一口水,那急促的呼吸才缓过来一些。 “黑甲卫的人先是围了石家没找着石庆荣,困了石家上下女眷,后来一路跟去了梁家,梁广义当时亲自出去都没保住人,那个耿霁当着梁家人的面儿强行将石庆荣给带走了。” 那耿霁早前籍籍无名,从无人见过,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刚一入京城就管了黑甲卫。 他人瞧着斯文秀气,刚开始时人人都以为是个好相处的,可谁想他真进了黑甲卫之后六亲不认,黑甲卫落他手上更是成了疯犬又凶又狠,凡是被他咬住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安生的。 耿霁的性子跟当初的陛下有的一比,谁的脸面都不给,要不是有根绳子牵在陛下手里,那人能将京城捅破了天。 这次皇后下旨捉拿石庆荣,换作是旁的人定然会瞻前顾后不敢轻易动手,惟独耿霁,甭管梁广义怎么说,他是丝毫面子都不给,愣是当着梁广义的面将石庆荣给绑了。 “哦对了,那石庆荣当时还想反抗来着,刚叫嚣了一句皇后无德,就被耿霁打掉了两颗牙。” 听说刚开始时耿霁还是斯斯文文宣告了皇后懿旨,让石庆荣跟他走,可石庆荣反抗之后直接被打掉了牙,折了胳膊,然后捆了绳子被黑甲卫的人如同拉猪崽一样拖着从梁家离开。 那可真的是面子里子一丝不剩。 钱宝坤笑起来:“该!” 他放下手里的账本子,乐不可支: “世家这些人就是欠教训,真还以为如今是废帝在位的时候呢,当初陛下削了他们多少回了还不知道收敛,那刑部的破事真以为能瞒得住人,还想杀了郭常鸣一了百了,做什么梦呢!” 钱宝坤本就精通数算,对于银钱之事格外敏感,他上任之后户部空虚,那时候废帝昏庸无心朝政他也就得过且过,可后来萧厌上位大刀阔斧处处需要银子,他这个户部尚书抠的恨不得一厘钱都掰成两半用。 刑部的案子刚出来时,查抄出来的东西皇后便让他过了一手,当时钱宝坤就察觉到很多地方不对劲。 后来他私下“暗示”了刑部尚书何埕几句,那何埕也是精明的,自知这方面不如专业人士,索性将刑部这些年的走账之物,还有下面一些人汇集上来的开销之物全都拜托给了钱宝坤。 这一查就查出了一堆事来。 郭常鸣那边最初只以为他是和其他人那样贪了些银子,可后来发现到他居然和下面的人一起私贩流犯做人奴交易时,连钱宝坤都觉得他大概是穷的脑子都被他自己给吃了。 皇后拿住郭常鸣要挟世家钱宝坤知道,他不仅没觉得皇后狮子大张口,反而觉得理所当然非常合情合理,他甚至都已经计划好了世家那笔“赎金”进账之后的去处。 可世家的人居然想要杀了郭常鸣灭口,那简直是在断他户部的财路。 钱宝坤哼了声:“他们仗着陛下不在京中,就欺负皇后是个女流,如今踢到了铁板上,简直是活该!” 真当皇后娘娘是好欺负的。 傅来庆对于钱宝坤的话无比赞同:“钱伯父说的对,他们活该,还是伯父英明。” “马屁精。” 钱宝坤闻言直接朝着他就是一个白眼,半点没有对女婿的温和,反而直接冷哼了一声侧过头去。 傅来庆满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自打他“哄骗”钱琦月与他订亲的事儿被钱家人知道后,钱家人对他险些翻了脸,钱家二哥、三哥找他亲切交流了一番,让他鼻青脸肿了好几日。 钱家那位大哥倒是斯文人,瞧着让人如沐春风,言笑晏晏,暗地里使绊子差点没弄死他。 至于爱女如命的钱宝坤,那更是瞧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别说翁婿之情,没打死他那都是未来岳母钱夫人费力规劝着,傅来庆事后真心实意赔礼道歉了好几次,更允下了无数不平等条约,好不容易才被准允登了钱家门。 只可惜,媳妇儿跑了。 想起躲在皇后永昭宫里的钱琦月,傅来庆忍不住耷拉着脑袋。 曹德江哪怕挂心着石庆荣的事情,见着自家小崽子这模样依旧没好气,不中用的东西,有本事连哄带骗弄回婚约却没本事哄好媳妇儿,如今连岳丈都哄不好,想当初他见自家岳丈第一面就能将人哄得眉开眼笑,恨不得当了忘年兄弟…… 曹德江横了没出息的甥孙一眼,到底还是替他圆了场。 “郭常鸣被暗杀的事,恐怕不是石庆荣做的。” 钱宝坤愣了下:“不是他?那……”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该不会是皇后?” 曹德江摇摇头:“不知道。” 他虽然早看出来皇后有意想要逼迫世家,而且世家那边所做手脚也让人生怒,皇后的确有意借着郭常鸣之事教训世家那些人,但按理说不该这么直截了当地斩断世家所有后路。 逼迫一些人狗急跳墙没问题,但是赶狗入穷巷必遭反扑。 曹德江说道:“不过不管是不是皇后做的,眼下石庆荣下狱,皇后既动了石家,京中恐怕要不安稳了。” 钱宝坤闻言也失了之前幸灾乐祸,脸色忍不住沉重几分。 傅来庆迟疑着道:“舅爷爷,你说世家那边会不会……” 曹德江轻叹了声:“不知道。” 当初刚遇到皇后时,他还能看得透她,可是如今皇后想做什么他竟是有些看不明白,可无论如何她也不像是会自取死路之人。 她既动了石庆荣,便是早有准备,而且这番恐怕谋划的不止是世家。 想起跟自己斗了半辈子的梁广义,曹德江轻声低喃:“只希望那老东西临到了了,别当真做了糊涂事,白白毁了他一世英名。” 第827章 宫中。 自从棠宁让人抓了石庆荣,各种折子就纷飞入宫,求情的有,试探她的也有。 “清流一派的人倒是安生。”棠宁翻了翻那些折子说道。 花芜站在一旁,退去了当初的稚嫩,哪怕面对朝政之事也多了几分从容,她轻哼了声:“有曹公压着,他们当然不敢乱来。” 月见却是在旁低声道:“虽说清流一派的人没上折子,但不少人都往曹公那里跑了好几趟,好些人也私底下不太安分,曹公警告了两次,但是利益动人心,想要石家彻底倒下去的人很多。” 陛下登基之后明面上就没再动过世家,世家在朝堂之上虽有缩减,势力依旧不小。 清流一派的那些朝臣跟世家打了几十年,其中深仇旧恨早就不可消弭,他们恨不得世家这“毒瘤”能彻底倒了,恨不得将世家所有人一网打尽全部驱逐出朝堂,更何况世家如今还把持着好些重要的官位。 如果世家彻底倒了,他们就有机会取而代之甚至是更进一步,只是世家先前谨慎,他们抓不住把柄。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曹德江不一定能全部压得住。 棠宁自然明白月见的意思,清流一派那些朝臣虽然大多出身寒门,但并非人人都正直无双,他们一样有自己的心思,一样会贪图高位,欲望弥漫时对着曹德江阳奉阴违也不是不可能。 棠宁吩咐:“派人盯着些,动静不大就算了,若有人敢越界,直接抓了杀鸡儆猴,还有跟曹公说一声,让他多费心些,本宫不想大动干戈削了他的人,回头一时半会儿补不起。” 原本气氛凝重,棠宁这话逗得月见二人忍不住笑出声。 花芜偷笑:“曹公听了,怕又得瞪您。” 棠宁笑了声,曹德江这人平日里一本正经,朝堂之上更是力压群臣一副文臣表率姿态,那说话行事格外严谨,可谁能想到他暗地里就是个暴躁毒舌还坏脾气的小老头。 阿兄整顿朝堂,南北开战,一堆事情落在曹德江身上,朝政大事样样要管,小老头每次见她都骂骂咧咧嘴碎个不停,明面上却还得兢兢业业一副“我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干模样。 棠宁这次突然动石家,让本就政务繁多忙的脚不沾地的曹德江雪上加霜,她这个时候要是见了他,定会被念叨的耳朵都疼。 她无比有自知之明,所以才让人去传话,那小老头就算吹胡子瞪眼也对不着她。 “王家那边怎么样了?”棠宁问。 月见收敛笑容正色道:“那日王怀鲁递了提醒您小心世家的折子进宫,转头就见了闵安,二人同处一处约有半个时辰闵安才离开。” “闵安见了闵三和段志儒?”棠宁问。 月见道:“应该是见了,段志儒他们回京之后一直藏身在闵家别院,那别院里几乎都是闵家的家生子,好些更是闵安的亲信,就算刚开始能瞒得住闵安,后面也也不可能瞒得住。” 棠宁闻言微眯着眼:“所以那夜刺杀郭常鸣的,是闵家的人?” 月见脸上有些一言难尽:“不是,是惠王。” 见棠宁诧异看她,月见说道: “奴婢派人一直盯着闵家那边,闵安他们虽有动作却未曾朝郭常鸣动手,世家那边毕竟还有梁广义和冯大人他们镇着,闵安他们大概也是害怕拉拢不住其他人,想要慢慢筹谋将所有人都捆在船上再行动手,可是惠王见世家的人一直不动手所以坐不住。” 惠王跟世家勾结那可是豁出命去的,全家老小的脑袋都挂在了裤腰带上。 他豁出老命暗中替世家做了不少事情,有些更是犯了忌讳,世家要是临时反悔还能抽身,只要主动服软陛下和娘娘大概率都会放过他们,可是惠王府不一样,他根本没有退路。 况且世家那些人对他许以重利,有些欲望一旦滋生,又怎能甘愿归于平凡。 人上人,谁不想做? 月见说道:“惠王见闵三他们迟迟不动,郭常鸣的事情眼见着要暴露,世家丢了刑部都没打算动手。” “他大概是怕闵三他们反悔,所以索性直接朝着郭常鸣动手,还闹出那般大的动静提前引了吴奎他们过去,这样才能斩了世家的退路,逼他们不能舍弃了惠王府,只能一条道走下去。” 棠宁听着月见的话,不由想起那个面庞圆润,当初阿兄夺位之后毫不犹豫投诚看似老实的皇室亲王。 “他胆子倒是大。” 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带着儿孙一起上路。 月见听出娘娘话中杀意,只继续说道:“那一日送信进宫的除了王怀鲁和冯大人,还有崔少夫人,她倒是还记得陛下娘娘对她的恩情,崔家的人也格外的安分。” 棠宁闻言扬唇,毕竟是将半幅身家都送给他们的人,当初崔少夫人第一个与他们低头,也是第一个朝着他们示好,那送给他们的矿地之前可是帮了大忙。 “崔少夫人……哦不对,如今已经该改口叫崔夫人了。” 崔林父子死了之后,这位原本的少夫人就以雷霆手段强势掌了崔家,又朝她借了人将崔家闹事的那些人压了下去,就连那些仗着辈分想拿捏她的也要么送去了家庙,要么年迈身亡。 如今崔家上下都是这位崔夫人在掌权。 棠宁对她还挺有好感,也佩服她手段,她朝着月见吩咐:“寻个日子,让崔夫人进宫来见见,再去挑几样东西暗中送过去。” 月见点头:“奴婢这就去。” 月见转身出去,只片刻又走了回来。 棠宁:“怎么回来了?” 月见:“梁广义又来了。” 棠宁笑了声:“不见。” 月见没问为什么,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就直接出去。 棠宁这边带着花芜去找钱琦月说话,而梁广义听到潘喜说皇后不肯见他,只出声恳求:“潘公公,烦你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就说老臣真的有要紧事情求见。” “梁相折煞奴才了。” 潘喜连忙让开了些:“娘娘身边伺候的月见姑娘亲口说的,娘娘忙碌无暇见您,要不然您先回去,等明日再来?” 第828章 潘喜神色间有些为难,微躬着身子言行之间没有半丝不敬,可是梁广义却分明感受到了那丝恭敬之中的冷待和淡漠。 世人皆知内监潘喜是萧厌一手提拔起来的,比任何人都忠于帝后。 他的冷待代表什么,梁广义怎能不明白。 梁广义喉间苦涩,他掌权大半辈子,显赫于朝堂,曾经多么意气风发的想要让世家再传承百年,想要名传千古颂于天下,可谁能想到竟是会落到这般地步,就连个阉人也能这般怠慢。 皇后不愿见他,咄咄逼人,甚至不惜与世家决裂。 他满心悲愤想要挥袖离开,想要不管不顾索性就翻了这天地,天下兴亡与他何关?百姓生死又关他什么事,就算北陵铁骑踏平了落雁关,他梁家也可以投效新朝归于故地…… 可是心中翻滚不停,脚下却迟迟难以挪动半步。 许久,梁广义一撩衣袍跪在地上:“罪臣梁广义,求见皇后娘娘。” …… 外间消息传进来时,棠宁只拿着棋子冷漠。 钱琦月看着棋盘上乱七八糟的棋子,小心翼翼地问:“阿宁,你当真不见梁相啊?” 那可是梁广义,是曾经权倾朝野的太师,是大魏朝堂无人敢掠锋芒之人,如今他都主动跪下认罪了,棠宁居然还不见? 棠宁摩挲着棋子说道:“会见,但不是现在。” 钱琦月有些不明白,可见她不愿意多言的样子,也没敢多问,她对自己的脑子有自知之明,朝堂里的那些事情她就没看明白过,知道的太多了指不定还会坏事,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棠宁抬眼看她:“我听说你偷偷见了余将军。” 钱琦月脸一僵:“什么余将军,阿宁你是不是听错了,我没事没干的见他干什么……” 她对着棠宁满是清冷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拿着棋子满眼心虚。 棠宁见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轻叹了声:“你私下弄了路引,换了银票,还收跟人搞了小兵身份打算混进营中,可是阿月姊姊,余将军押送粮草增援西北是重任,届时随行之人必会严查。” “如这般押送军需的队伍几乎都会十户为队,进退赏罚皆是小队连坐,先不说你买来的那路引和身份靠不靠谱,就说你一个小姑娘,一路上跟着一堆男人吃住怎么办?” 钱琦月垂着脑袋小声道:“我会小心的……” “怎么小心?为防有人偷盗军需,每个队伍都是同吃同睡,你就算再小心也是女子,又能瞒得住多久?” 棠宁看着钱琦月:“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北陵已然开战,他们势必会想办法截取粮草军需断落雁关后路,京中那些探子虽然解决了,可其他地方没有,加上一些想要趁着两国交战趁火打劫的人,此次押运途中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西北战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从开战到现在已经死了多少人了。” “累累白骨,沙场裹尸,连狄将军和杭厉他们都几次险些身死,你这么冒冒失失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钱大人怎么办?还有钱夫人和你那三位兄长,你想过他们没有?” 钱琦月听着她有些冷厉的声音,脸上微微泛白,捏着手心里的棋子用力极了。 棠宁轻声道:“你如果当真不喜欢傅家这门亲事,我可以想办法帮你退了,你没必要任性去西北……” “不是任性。” “恩?” “我说我不是任性。” 钱琦月拿着棋子抿唇时,脸上透出一抹倔强: “我只是突然觉得,我不想去当后宅的金丝雀儿,我知道我这想法有些大逆不道,可是早几年前我习武时就曾想过,凭什么男子能上战场建功立业,女子就要困守后宅。” “那时候我只是偶尔有这念头,但我也知道世道就是这样,所有女子都会如此,嫁人生子,打理后宅,像我娘那样寻个恩爱夫君过一辈子,我之前也觉着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下去没什么不好。” 钱家虽然比不上那些世家门阀,但满京城就没有几个贵女比她命好。 爹娘愿意惯着她,兄长疼她护她,她可以不受约束的肆意快活几年,然后找一个家中觉得合适又门当户对的男人安安稳稳过后半生。 所以她虽然恼怒傅来庆糊弄他,却并不是那么排斥傅家的婚事。 可直到那日…… 钱琦月脸上仲怔出神:“那天我和阿茹去书院时,凑巧遇到院中授课的武师跟童老先生辞行请命去西北,他们说,国之安民安,说西北偏危,他们不愿安于一隅,说他们虽是蝼蚁之力,却愿意前往北地助狄将军抵御狄戎。” “他们大笑着说此一去非死即生,若归来必是建功立业。” 那些武师并不都是军伍中人,可说起前往西北的事时却都是热血至极。 他们一些人出身不高,或是往日从无机会,可如今机会来了,他们不想留在京城安逸过活,想要杀敌征战,想要建功立业。 钱琦月当时虽有感触却也没多想,只觉得心头沉闷闷的,却不知为了什么。 直到后来看到薛茹跟着顾家的管事一起商议如何平稳粮价稳定市场,挥手间便有一堆管事听从调派,看到蕊姨忙忙碌碌济孤院上下事务,脸上全是自信光彩。 有什么东西突然就从心底蓬勃出来。 钱琦月说道:“阿宁你知道吗,习武其实很辛苦,夏练三伏,冬日寒苦,日日不辍才能有不错的身手。” “我腿脚还没好时就特别羡慕那些能跑能跳的孩子,等我腿好了之后就闹着要练武,旁人都因辛苦退缩,可我死不肯放弃,一年一年坚持下来。” “我记得我第一次骑在马上时就跟我娘说,我以后想要当将军。” “可是我娘当时笑说,女娘怎能入军伍。” 她眼神逐渐清明,那丝迷茫散去之后,有炙热升腾。 “可是,女娘凭什么不能入军伍?” 钱琦月握着手里的棋子看着棠宁。 “我不想困于后宅,不想只做相夫教子的妇人,我想有朝一日旁人提起我时是钱琦月而不是谁家夫人,我想像阿茹和蕊姨她们一样,不必依靠男子也能去走自己的想走的路。” “哪怕头破血流,哪怕不容于世,我也想要试试。” 第829章 女孩儿双眼澄亮,脸上满是憧憬,不似往日玩闹嬉戏,眼中执拗认真时仿佛有火焰即将燎原。 棠宁静静看着钱琦月:“那你打算怎么试?是偷偷前往西北,还是悄悄混入军中?” 钱琦月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棠宁就又道: “你可知道奉城现在已经戒严,为防北陵细作,凡是出入之人皆会严查,京城过去的人也不例外,就算你真能蒙混过去勉强留了下来,但你没有军衔,顶多当个小兵,两军交战时你没资格留在营中挥斥方遒,更不可能领兵率将,你只能当个冲锋陷阵随时都会毙命的阵前卒。” 棠宁的声音虽不尖锐,可每一句话都重重落在钱琦月身上。 “你身手是不错,放在满京城的儿郎堆里也是一等一的,就连齐澄、狄涛他们也不逊色,可是阿月姊姊,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更不是一腔热血就能决定胜败。” “除非真的是天生神将力能伏虎,否则一个人的力量落在千军万马里连水花都掀不起来。” 钱琦月眼底的火焰被说的消退了些,瓷白脸上红唇紧咬。 棠宁看着她:“打仗凭的不是一腔孤勇,不是你会些功夫就能决定胜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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