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就死平阳郡了,又怎么能活着回到京城?” “你!”刘童恩顿时大怒。 “我什么?难道刘统领觉得我说错了?” 萧厌目光冷淡,那话嘲讽味儿十足:“明知陆家谋逆,陆九安不怀好意,平山王既然收留他且一直未曾跟朝廷禀明,甚至陆家落罪满门流放之后也没有主动将其逮捕送回京城,那平山王早有异心。” “刘统领派去的人不知将平山王动向回禀朝廷,想办法跟平山王虚与委蛇拖延时间,反而仗着陛下之名一头撞进平山王府,还敢扬言强行逮捕平山王回京受审,他们的脑子被狗吃?” “平山王本就有异心,你的人是送上门去给他凑足了机会跟朝廷翻脸,打伤平山王世子,意图谋害平山王灭口……” 萧厌嘴里“啧”了一声,那不屑语气让得刘童恩脸上铁青。 “我实在怀疑,刘统领是不是跟陛下有仇,明知眼下大魏腹背受敌不宜再起战事,却在此时挑起平山王和朝廷纷争,说不定平山王和陆九安那逆贼还得送你一份厚礼,谢谢你派了那么几个蠢货南下给他们这般机会,让他们可以名正言顺污蔑陛下起兵造反。” 论嘴皮子,刘童恩哪里是萧厌的对手。 刘童恩原本是想要借机质问萧厌,暗指他未曾替朝中尽心,也有意隐瞒平山王造反的事情。 可没想到他才问了一句,萧厌就直接将挑起藩王与朝中争端的罪名扔他脑袋上。 刘童恩“砰”的跪下:“陛下,微臣绝无此意,微臣只是遵照陛下旨意派人前往平阳郡捉拿陆九安,但平山王府的事情微臣全然不知情,微臣这段时间一直守着陛下,是常席一今夜回京之后才带回他们谋反消息……” 萧厌在旁幽幽道:“原来刘统领也是今夜才知道的啊,我还当你早就知情,才来质问本国公。” “你这般就是不厚道了,你在宫中守着陛下劳累,我与太子打理朝中不比你轻松,你怎能这般不知以己度人,体谅体谅旁人难处,平山王因你派去的人造反,你不知自省却只知责怪旁人,推卸责任,实在是……” 萧厌摇摇头,看着什么恶毒话没说,可那未尽的言语却似一巴掌狠狠甩在刘童恩脸上。 刘童恩脸上白了青,青了紫,捏着拳头五颜六色。 钱宝坤压着脑袋险些笑出声。 大侄儿这嘴,想借! 梁广义瞧着刘童恩不过三五句就败下阵来,连跟萧厌对峙两局都办不到,而上首的安帝哪怕竭力稳着脸上,神色也是难看起来。 他心里有些遗憾刘童恩战力不够,上前开口。 “定国公说的是,平山王早有异心,收留陆九安隐瞒朝廷时恐怕就已有反意,他又怎么会轻易露出痕迹被人知晓,定是想要打朝中一个措手不及,定国公又怎能提前知道?” “不过他既有这心思,就算刘统领的人未曾前去,平山王恐怕也会找别的借口,甚至主动寻衅换一个起兵的借口,刘统领的人固然大意却也是平山王算计在前,怪不得他们。” 梁广义竭力一碗水端平,既替萧厌说了话,也替刘童恩解了围。 等说完之后,他才抬头看向安帝:“陛下,眼下不是追究孰对孰错的时候,平山王既然已经起兵,又放出那等谣言污蔑陛下,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朝中要早日有所应对才是。” 兵部尚书奚卫方死后,新继任的尚书未定,一切事务暂由侍郎严柏处理。 严柏上前道:“梁太师说的是,平阳郡地处南境,因与海地相连,驻军并不算少,平山王府在那边一向威望甚重,他这般突然起兵怕是临近州府都难以应对,陛下须得早做打算。” 安帝闻言未曾回话,反倒是看向太子。 “太子以为此事当如何?” 太子愣了下,像是没想到安帝会询问他意见。 这段时间安帝醒来之后对他格外冷漠,虽日日召他侍疾,却半点都不像是亲近更像是为了折腾他,安帝记恨那夜他与萧厌“联手”逼他立了东宫,更恨他代写罪己诏插手朝政架空皇权。 太子本可以不与他周旋,可安帝是君更是父,特别是在他已有“悔悟”甚至亲自跪晕太庙之后,太子先前那些指责便站不住脚。 宫宴之后太子本就有了不孝之名,如今为了不被御史弹劾指摘,他只能忍气吞声替安帝侍疾,哪怕日日困乏累的直不起腰,也得天天去御龙台龙床跟前伺候汤药。 太子知道他这个父皇有多恨他,如今却当朝询问他意见,他第一反应就是有诈。 父皇想要坑他! “太子?” 安帝沉着眼看向静默不语的太子。 太子猛地回神:“父皇。” 安帝道:“朕问你,关于平山王造反的事情,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第572章 太子心下越发觉得安帝是不怀好意,却又一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先前几次教训也让他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他恭敬回道:“儿臣对军中之事不甚熟悉,平山王造反也是大事,儿臣全听父皇的。” 安帝闻言眉心一皱,直接训斥:“糊涂东西!” “你身为储君,更是大魏未来的天子,这段时间打理朝政应该学了不少,对军中事情就算不熟悉却也该有自己的见解,怎能如此毫无主见,如同稚儿处处依赖于朕?” “你可知道陆家流放之人全数身死,那陆九安和平山王打定了主意要栽赃于朕?!” 太子脸上一僵,殿中其他人也都是面露惊容。 陆家那些流放的旁支族人,居然全部死了? 安帝却只是看着太子沉声道:“平山王起兵是你理政时的事情,你毫无察觉已是大错,难不成还要让朕带病替你处置?” “若是这样的话,那朕当真怀疑你是否有能力坐稳这储君的位置,替朕打理好朝中之事管好这大魏江山!” 安帝一番疾言厉色,让太子只觉脸皮都被扒了下来。 殿中站着的都是朝中重臣,安帝都将话说到了这份上,他要是继续推诿岂不是坐实小儿稚童之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当真如安帝所言无能至极,没资格当这个东宫储君? 更何况平山王和陆九安居然心狠手辣杀了所有陆家的人,以此嫁祸宫中。 当真是心狠手辣至极! 太子沉着眼:“儿臣怎会推诿,朝中事本就是儿臣的责任,只是觉得平山王之事干系重大,想与父皇商议之后再做决断,可是父皇既然这般问了,那儿臣自然是觉得平山王造反绝不能轻饶!” 陆家倒霉他曾落井下石,落罪之后更有他一半功劳。 那陆九安连陆家之人都能赶尽杀绝,又怎么可能会饶了他? 此等歹毒狠辣之人若是不除,他日夜难安。 太子站在殿前,既有对陆九安的惊悸,也有对安帝故意贬损他的不忿,他挺直背脊竭力让自己面上露出太子威势,说出来的话也是斩钉截铁。 “陆家谋逆,陆九安逃离本已是大罪,平山王私藏逃犯更是罪不可赦,他们不知悔改却还敢污蔑父皇起兵造反,此等恶行绝不能容。” “儿臣提议派兵镇压平山王叛军,剿灭平山王府,以威慑其他藩王和心怀异心之人!” 安帝脸上怒气一缓:“这才该是我们谢家的儿子,有几分太子的威仪。” 太子下颚轻扬,露出几分君王霸气。 下一瞬就听安帝道:“太子之言便是朕之意,平山王谋逆罪不容恕,叛军必须要尽快剿灭,定国公觉得呢?” 太子脸上得意瞬间僵住,脑海里划过一道轰雷。 调兵剿灭叛军,领兵的必要手持虎符。 虎符在萧厌手里…… 太子一瞬间明白安帝用意之后猛地看向萧厌,脸“唰”的白了。 萧厌面无表情瞧了眼满是自得毫无察觉径直跳进坑里的太子,突然觉得这“吉祥物”太蠢了也不好,狗脑子都能比太子强一些,他扫过太子像是突然明白后满是无措的脸,淡定上前。 “陛下和太子殿下既然都说要剿灭叛军,臣自然没有异议。” 安帝抬眼看着他温和一笑:“朕就知道定国公身为贺家子,定然与朕心意相通,不愿见平山王此等恶獠掀起兵祸,让天下百姓民不聊生。” “朕原是想要御驾亲征亲手擒了平山王那逆贼,但实在身子难济,先前朕就已经将兵符赐给了萧爱卿,而你的本事这些年朕也是知道的,不如就由你领兵南下铲除叛军,替朕平定平山王府之乱。” 太子脸色更白,父皇果然是想要将萧厌支出京城! 梁广义等人刚开始见萧厌与刘童恩争执时还未多想,可此时听着安帝的话都是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们皆是纷纷看向萧厌,曹德江和钱宝坤都是眉心皱了起来。 平山王突然造反,竟是成全了安帝。 安帝原本在京中处境艰难,萧厌将他压得难以动弹,可如今却突然冒出来叛军。 萧厌若是出京平叛,他在京中营造的大好局势瞬间破灭,太子失了倚仗之后,安帝必定会趁机夺回朝政大权。 萧厌若是不肯出京,安帝就有了借口拿回兵符…… 钱宝坤只觉得萧厌太过倒霉,京中才刚安稳就冒出这种左右为难之事,可曹德江熟悉安帝性情,对他本性知道的更深一些,他看着安帝脸上那虚伪的温和,只一瞬就想到了更多。 平山王造反,当真是意外吗?! 萧厌对着安帝目光,淡声道:“臣自然是愿意领兵南下的,能替陛下率兵擒拿逆贼剿灭叛军是臣的本分。” 安帝露出笑容:“萧爱卿果然忠心,那朕就命兵部、户部胁从调剂辎重粮草,能够尽快出兵……” “慢着!” “萧爱卿?” 安帝脸上笑容一顿,他就知道萧厌不可能这么容易放弃京中,只他笃定了无论萧厌带兵出京还是交还兵符对他都有利,他丝毫不急,只等着看萧厌如何“抉择”不甘的丑态。 萧厌迎着安帝那隐约兴奋的目光淡然说道:“臣的确愿意领兵南下,也愿意替陛下剿灭叛军,但方才臣进宫之前刚得了密报,陆九安疑似现身清河,且附近还有一支足有数万的军队,恐有北上之意。” “哗——” 殿中其他人哗然,曹德江皱眉开口:“定国公,你是说陆九安不在平阳郡。” “不在。” 萧厌说的斩钉截铁,毫无半点迟疑。 “我觉得平山王看似借口陆家之事起兵造反,实则恐怕早就跟陆九安早就兵分两路,一个在南引朝中派兵镇压,一个却暗中蛰伏,若我直接领兵南下会直接中了他们计谋,届时京中空虚,陆九安必定会挥师北上直捣京城。” “不可能!”刘童恩下意识脱口反驳:“陆九安怎么会在清河?!” 萧厌挑眉:“刘统领这话说的,他为什么不能在清河?”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 “还是刘统领知道陆九安在何处?” 第573章 萧厌一句问话让得整个殿上鸦雀无声,那话中的质疑叫刘童恩脸上猛地绷紧。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陆九安的下落,先前派去平阳郡的人说他早就失踪,连定国公的人都没找到他下落,我如何知道他在哪里……” “既然你不知道,那他为什么不能出现在清河?” “我……” “还是刘统领有什么别的渠道能探知他下落?” 刘童恩愣是被萧厌绕了进去,脸上涨红半晌憋出几个字:“我没有……” “既是没有,那你说什么?” 刘童恩:“……” 萧厌将刘童恩堵的无话可说之后,才淡声道: “平山王既有意谋反,就绝不会让人抓到这种把柄,陆九安早在两月前就没了下落,必是蛰伏在他处。” “此子狡诈阴狠,手段更甚陆崇远,他既能以陆家全族性命跟平山王投诚,借此攻讦陛下勾结陆家见势不对意欲灭口,以此为由起兵造反,那他又为何不敢虚实以掩,调虎离山之后攻进京城?” 刘童恩忍不住强辩:“可是平山王府兵力不足,他们怎么敢分道……” “怎么不敢?” 萧厌声音不大却格外嘲讽:“谁告诉你平山王府兵力不足?” “太祖当年意欲削藩,先帝却觉各地藩王有功阻挠此事,陛下登基之后又感念他们先祖有功不愿让人寒心,对各地藩王格外优待,还特旨允其养兵。” “平阳郡与海地接壤,为防海寇本就常年驻守官兵足有近五万,加上藩王所能豢养兵将,平山王手中至少有六、七万的兵力,而且严侍郎方才也说过平山王在封地威望极重,平阳郡周围几乎全在他辖下,你怎么知道他造反之后不会一呼百应?” 萧厌看似在质问刘童恩,但目光却是落在安帝身上。 “当初陆崇远突然暴毙牢中,陆九安却提前接手了陆家所有暗中势力和人脉,百年世家总不会一点儿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朝廷抄家之时,那账本和抄出的物件刘统领也看过,你觉得以陆家这么多年底蕴当真就只有那么点儿东西,还是早在陆家出事之前,陆崇远便早已让陆九安暗中转移?” 萧厌有些咄咄逼人。 “陆九安手中到底握着多少兵力你知道吗?陆家留了多少死士刘统领又可能清楚?” “还有其他各地藩王,他们之间本就没断过来往,你又怎么能够肯定平山王起兵之前没与其他人勾结,断定他们不会联手,只待朝中出兵南下之后虚晃一招,与其他人联手一起直接端了京城。” “我是不介意领兵南下,一个平山王府花费些精力也能将其铲除,可是朝中兵力就这么多,我一旦带兵走了,陆九安袭击京城,谁来护佑陛下安危,保京中周全?” “刘统领和你手中那不足五千人的禁军吗?还是等到他日兵临城下时,刘统领拿着你这张嘴和你口中的不可能、未必来劝退叛军?” 刘童恩被逼问的脸色涨红,下一瞬又铁青,可偏偏萧厌口中的话让他没办法反驳。 萧厌复又抬眼:“还是陛下手中还有其他奇兵或是后手,能够在危机之时以策万全,备不时之需?” 安帝心中一震,眼皮子跳了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萧厌知道了他心中打算。 他用力抓着龙椅把手正想着该如何回话时,却不想原本神色疾厉的萧厌就已经移开了目光。 就好像刚才那话不过是气愤之下随口一言。 “臣非推诿,亦不觉平叛有错,只是朝中兵力有数,京郊及其他几处拱卫京畿之兵力是断然不能全数带走,想要剿灭平阳郡叛军,也得顾忌其他。” “陛下向来周全,想必明白臣之心意?” 安帝:“……” 他想要说一句不明白,可萧厌却是将他所有路都给堵了。 安帝心里清楚陆九安根本就不在什么清河,更清楚萧厌刚才那些义正言辞的话就是推诿不想出京,可偏偏他一句话都不能说,否则他怎么解释连枢密院枭卫都难以探听到的消息他却清楚? 安帝压着心头憋屈沉声说道:“萧爱卿说的有道理,但是平阳郡的叛军也不能不管,否则若叫平山王彻底起势,到时候再想要压制就难了。” 他看了刘童恩一眼,刘童恩开口:“陛下说的是,定国公既说陆九安人在清河,怕他调虎离山,那不如由定国公坐镇京中护佑陛下安危,再派其他将领领兵前往平阳郡。” “京中兵力不能全部抽调,但南地州府亦有驻军,漕运司总还有十万护军随时能够调往南下,微臣愿意请命领兵剿灭平山王府叛军,替陛下分忧……” 刘童恩说道这里抬头:“定国公忠心有加,想必绝不会坐视平山王起兵造反而不顾?” 萧厌微侧着头:“那是自然。” 刘童恩迫不及待:“那就请定国公交还虎符,让陛下下旨调兵。” 一句话出,满殿寂然。 “当初紫宸殿上,陛下信任定国公,才将虎符赐予你,让你以此号令诸军逼退龙庭卫平定京中乱局。” “如今京中危局已解,南地战事在即,定国公想必不会拿着虎符不放,任由军中混乱领兵之人无调军之令?” 刘童恩目视萧厌,言语之间尽是逼迫,仿佛要将方才萧厌施于他身上的那些嘲讽憋屈全数还给他。 他倒是要看看,刚刚还口口声声忠于朝廷,为陛下着想,处处言辞讽刺于他的萧厌要怎么回答! 外头像是起了风,吹的屋檐下挂着的灯笼沙沙作响。 殿中所有人都是看向萧厌。 萧厌站在那儿片刻,低笑了声:“刘统领果然是懂得怎样拿着一张嘴来颠倒黑白,论忠君爱国,一心向着陛下,朝中倒是无人能及你。” 刘童恩不理会萧厌嘲讽,只说:“定国公不愿交还虎符?” “怎会。” 萧厌眸色凉薄:“不过是个虎符而已,有何不愿交还,更何况是为平复朝中叛军,我若把持虎符不放,那岂不是真如刘统领所说不顾天下人生死?” 第574章 萧厌说话间从袖中将虎符取了出来,那小小虎符落在冷白掌心之间,让刘童恩和安帝都是眼神一亮。 刘童恩上前就想接过虎符,却见萧厌侧身一转。 “定国公?”刘童恩脸色顿沉:“你要出尔反尔?” “我又不是陛下。” 萧厌一句话让安帝青了脸,而他则是笑了笑:“更何况,刘统领急什么?” “这虎符是要交给率兵南下的领将,但不是你,你当初因为救驾落下重疾,早就退出军中,陛下感念你忠心为主叫你占着禁军统领的虚衔。” “这些年你领着朝中俸禄,却连禁苑都甚少出入,禁军之事更是全部交由虞副统领打理,你这般享受朝中奉养十余年,连刀都未必还拿得起来,刘统领还知道怎么领兵打仗吗?” “你!!”刘童恩怒目而视:“你敢羞辱我?!” “怎么叫羞辱呢,我只是替你着想。” 萧厌神色淡淡:“这些年你不问世事,少入宫廷,连禁军中人都鲜少见到你,谁知道你还记得多少领兵的本事,别到时候阵前失策剿灭叛军不成,反倒葬送了万千将士性命。” “你死了没什么,但其他人无辜,总不能让他们跟着个废物乱了军心……” “你闭嘴!” 唰—— 刘童恩被萧厌满是讥讽的话说的气急,一股怒气冲头之时,挥手就朝着他攻了过来,曲指成爪径直落向他脖颈之间,手中带出的破空声显然是下了死手的。 萧厌神色一冷,脚下后退半步侧身便避了开来,挥手挡开之后两人只不过一瞬就交手在一起。 两人出手都是极狠,“砰”、“砰”几声撞击之后,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惊呼出声,刘童恩就被萧厌一把抓住了胳膊狠狠一脚踹在了腿腕之上,整个人嘭地一声跪在地上。 还不待刘童恩闷哼出声,萧厌就一脚落在他下颚上,那力道径直将人踢飞了出去。 刘童恩重重摔在梁广义脚边,落地翻滚了一圈停下来时,撑着地面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来。 那溅在梁广义袍裾边缘和鞋面上的血迹之中,还带着些难闻的乌黑碎末和被细碎像是被踢裂了的牙齿。 梁广义:“……” 扯着袍子后退半步,抬头看着萧厌。 萧厌淡声道:“误伤了太师,抱歉。” 梁广义面无表情。 当他瞎吗? 满殿都是人,他能准确“误伤”到他脚底下?! “萧厌!” 安帝万没想到刘童恩会突然和萧厌动手,更没想到萧厌居然会当朝伤人。 眼见着刘童恩趴在地上呕血,一时竟是站不起来,安帝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夜里紫宸殿上,被萧厌长剑落在脖颈之上的无能为力。 安帝色厉内荏怒喝出声:“你想干什么?!” 萧厌无辜:“刘统领突然朝微臣动手,臣才想要问他做什么。” 他垂眼: “我知道我刚才的话有些不好听,但那些都是事实,刘统领若是不服想跟我显露身手也该提前说一声,你这么突然偷袭,叫我怎么能收得住手?” “这不,一不小心误伤了你。” “你……” 噗! 刘童恩本就受了内伤,方才不慎被下了黑手体内剧痛难忍,此时再被萧厌言语一激,气急攻心之下张嘴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唇色惨白地伏在地上,死死看着萧厌,像是恨不得想要将人给吞了。 萧厌只扫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满是不认同地说道: “陛下,臣知道你信任刘统领,也对他另眼相看,但是刘统领这重疾怕还没安好,这才与臣一交手就成这般模样,他这样怎能担当领兵重任?” “若是传扬出去,怕是有人会说陛下任人唯亲。” 安帝心口堵着郁气,被萧厌满是嘲弄的话说的紧紧握拳,指甲都险些嵌进了肉里。 他既恨刘童恩无能,又恨萧厌张狂。 可偏偏里子面子全被萧厌扒了个干干净净。 太子看着安帝被萧厌压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觉得痛快至极。 刚才这老东西想尽办法给他挖坑,想要借他逼迫萧厌交出兵符,让他自断臂膀,可他却不想想萧厌是什么人,到了手的兵符哪那么容易交出去。 看着安帝脸上乍青乍白,太子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只恨不得这老东西能直接气死了事。 太子站在殿前幸灾乐祸:“定国公说的是,刘统领这般虚弱,怎能担当领兵之责,可别到时候还没到南地见到叛军自己就先倒下了,岂不是辜负父皇一片倚重之心?” 安帝面无表情看了太子一眼,无数次后悔当初没直接掐死了这个逆子。 他强压下心头怒气,看着萧厌:“朕想让你领兵,你不愿,刘童恩你又嫌他无能,那难道坐视平山王造反不理?” 萧厌说道:“陛下说笑了,叛军不除朝中难以安稳,但是武将无数,又何必要刘童恩?” “臣觉得,文信侯就不错。” 一直站在人群之中的文信侯闻言猛的愣住,怎么都没想到萧厌会突然点他的名。 安帝亦是,他还以为萧厌会说他亲信之人,可没想到会说文信侯。 殿中梁广义等人也是有些皱眉,萧厌怎么会选他? 萧厌无视殿中众人目光,淡然说道:“文信侯早年征战沙场,也曾威名赫赫,他本就是战场猛将,困缚京城掌管巡防之事未免太过大材小用。” “他在军中早有威望,若再加上尹老将军,定然无不顺服,有他们领兵,别说平山王,就算再来两地藩王也不在话下,陛下以为如何?” 安帝看向文信侯,见他满是怔然,脸上全是意外之色。 他思及这段时间刘童恩回禀京中之事,言及文信侯于萧厌冷待,他沉吟片刻:“文信侯倒是可以,但是尹老将军年事已高,怕是难以承受战场厮杀劳累……” “老臣愿意领兵。” 安帝话音未落,殿外就传来苍老浑厚之声。 御正殿大门从外推开,须发已白的尹豹大步朝内走了进来。 “老臣愿意领兵平叛,请陛下准允!” 第575章 尹豹突然入内让众人惊讶,殿外的小太监跟在他身后,一进殿中望着安帝就“噗通”跪在地上。 “陛下,奴才有罪,奴才方才守在外间,尹老将军突然过来,奴才拦不住他……” 外臣入宫都需召见,如尹豹这般突然进来本就不合规矩,更何况未经通传直接入了殿内。 那小太监生怕安帝降罪,将脑袋磕的砰砰作响。 尹豹直接走到殿前说道:“是老臣闻听平山王造反之事仓促进宫,刚到殿外听到陛下之言才执意进来,与这小公公无关,陛下若要怪罪便怪罪老臣,与他人无关。” 安帝眉心紧皱,哪怕有些觉得被人冒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朝着那小太监挥手:“你先退下。” 那小太监连忙磕头起身,退出去时关上殿门。 安帝这才看向尹老将军:“平阳郡的密报今夜才入京,朕还未曾告知其他人,连定国公他们都是入宫之后方才知情,尹老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陛下忘了,老臣曾在睦南关领兵,虽回京多年但南地依旧有旧属。” 尹豹仿佛没听出安帝话中意有所指,只神色镇定说道: “今夜睦南关一将领急信回京,言及平阳郡异动,更道平山王府发出檄文意欲征讨朝中昏君,老臣本就是要入宫求见陛下回禀此事,怎料在宫门前听闻陛下连夜召见定国公等人。” “老臣猜想陛下或已知情便仓促赶来,谁想刚到殿外就听到陛下提及带兵之事……” 萧厌站在一旁笑了笑:“那可真是巧了,陛下方才还在与我等商议让谁领兵南下平叛。” “陆九安和平山王兵分两路,其人狡诈,为防他调虎离山,京中兵力断然不能全部带走,但陛下意欲让刘统领带兵南下,我与其他几位大人皆不赞同。” 萧厌无视被他代表的其他那些人,朝着尹豹说道: “我提议让文信侯与尹老将军共同领兵,文信侯熟悉沙场,您又是大魏镇山柱石,这朝中没有人比你们更适合领兵平叛,可陛下言及您年事已高不宜南下。” 尹豹沉声道:“老臣虽然已经七十,但这些年手上功夫从未曾落过,虽十余年未曾上过战场,但兵法、战阵日日熟悉,朝中其他武将少有能够胜我之人。” 他说的无比狂傲,提起打仗的事情时脸上更满是自信傲然。 “平阳郡地势与京中不同,河海纵横,老臣曾驻守睦南关多年,对那边地形熟悉,而且老臣若是领兵,只需陛下圣旨便能调动南地兵力,无须从京中带走太多人。” “如今北陵频频骚扰,不知何时便有战事,京中兵力须得留着随时应援北地,老臣愿意自请随文信侯一起领兵南下平叛,还请陛下准允!” 安帝沉声道:“可你早年也曾在战场受伤,身子不比从前,万一支撑不住……” “陛下放心,老臣不上战场坐镇后方便是。” 尹豹毫不犹豫就直接打断了安帝说词,沉声说道:“老臣南下只为配合文信侯调兵,亦能与他商议行军布阵之事,此战可让文信侯为主,老臣为副。” “有骁勇善战的文信侯在前,陛下不必担心战场有误。” 安帝:“……” 萧厌见他脸色铁青,勾了勾嘴角:“陛下是担心调兵之事吗,您放心。” “您虽因为罪己诏的事情遭人置喙,但军中忠耿之人从来不少,臣会将虎符交给尹老将军,待他与文信侯南下之后,定能尽快剿灭叛军,平定平阳郡之乱。” 安帝听着这番“体贴至极”的话喉头滚了滚,脸色越发的难看。 他大费周章弄出今天这出,不过是想要逼迫萧厌瓦解他在京中之势。 他逼着萧厌二选其一。 要么,他手持虎符带兵离京南下平叛,待他离开京城之后刘童恩带人抄尾助他夺回朝中大权,再从后包抄与人联手一起灭了萧厌。 要么,他舍不得京中之势交出虎符,刘童恩拿了虎符之后名正言顺可以调兵,不再需要顾忌萧厌“威胁”,可谁能想到尹豹居然会横插一脚。 安帝只觉一口郁气积在喉咙里憋得他难受至极。 萧厌的确交出了虎符,但那虎符却没落在他想要的人手里,要是其他人拿到虎符,安帝都有办法能让他们将虎符乖乖交还回来,可是尹豹…… 这老不死的就是个老顽固,脾气执拗又认死理,当初跟随太祖更是战功赫赫。 上有柱国将军头衔动不得,下有丹书铁券谁也难以拿捏,那虎符落在他手里跟在萧厌手里有什么区别? 这老东西根本不可能听他的! 安帝气得手都发抖,驱狼逐虎,费尽心思,到头来白闹一场…… “陛下?” 萧厌看着安帝那袖口都隐约抖动着,下面那拳头不知道握的有多紧,他似笑非笑抬眼讥讽。 “虎符臣带来了,陛下可要臣交给尹老将军?亦或是陛下觉得尹老将军这般厉害之人还不配领兵,您心中另有别的人选?”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 尹豹直直看着安帝,坐等他决断。 殿中其他人也是纷纷抬头等着看他如何回答。 安帝被萧厌高高架了起来,他忍了又忍,喉间都隐约泛起了铁锈腥甜,半晌才竭力平静。 “当然不是,尹老将军战功赫赫,文信侯又骁勇无双,有他们领兵平叛朕自然放心。” 复咬牙切齿: “多谢定国公费心。” 萧厌扬唇:“陛下言重了,为陛下分忧,是臣本分。” …… 定下尹豹和文信侯领兵之后,接下来便是商讨出兵的具体事项,粮草辎重,军备兵力,各部调动之类。 安帝借口身子还未痊愈交给太子处理,等被冯内侍扶着离开大殿回到御龙台那边之后,等房门刚一关上,他“砰”的一脚就踹翻了身旁的架子。 那奇古架上的东西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安帝一边呼哧喘气,一边咬牙切齿的骂道。 “该死的萧厌,他当初怎么就没死在贺家!!” 第576章 明明贺家那么多人都死了。 明明当初整个贺家鸡犬不留。 可为什么独独留下这么个孽种!! “贺家果然是克朕的,他们和谢天昭一样生来就是克朕的。” 安帝气的口不择言:“朕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就该让他们跟谢天昭一起变成人人唾骂的疯子,让先帝连萧家那些余孽全部都给除了,早早将这孽障东西送进黄泉跟贺家上下团聚……” “陛下!” 跟随进来的刘童恩脸色大变,他猛地低喝了一声。 “陛下慎言。” 安帝被他打断之后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上神色青了又紫,可他却没恼怒自己失言,反而抓着手边镇纸就朝着上前劝诫的刘童恩砸了过去。 刘童恩被萧厌下了黑手之后本就受了内伤,他怎么都没想到安帝会朝他动手,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 头晕目眩时,他踉跄后退半步。 对上安帝满是阴鸷的眼神,刘童恩顶着脑袋上的血下意识跪下:“陛下……” “没用的东西!” 安帝怒骂出声:“你不是跟朕说万无一失?朕都将事情做到这般地步了,你逼不了萧厌出京,更连虎符都拿不回来!” “还有朕让你替朕盯着朝中你就是这么盯着的,萧厌何时跟文信侯勾结,又什么时候搭上了尹家那老东西,他们早有勾结你居然半点都不知道?!” 刘童恩跪在地上,那血顺着额头流了一脸。 “陛下,臣冤枉。” “臣一直命人守着文信侯府,他真的一直未曾跟萧厌往来,就连积云巷送去的东西也全数送了回去,当众扫了萧厌颜面,而且之前龙庭卫还没离开京城时,就是文信侯亲自带人守着城门防备伏越他们。” “还有尹老将军,尹家从不跟朝中之人往来,以前跟萧厌更没半点关系,中秋宫宴尹豹虽然帮了萧厌,但事后他就如以前一样留在府中鲜少外出,别说是萧厌,就连朝中其他人也未曾见过。” “臣的人日日监视二人,他们真的未曾有半点勾结……” 安帝闻言勃然大怒:“他们没有勾结,那萧厌为什么会让他们带兵南下,甚至连虎符都心甘情愿交给了他们?你别告诉朕萧厌这么大方,会将到手的兵权让出去!” “微臣……” 刘童恩一时语塞,可他真的是冤枉至极。 萧厌但凡跟那二人有所往来也就算了,安帝说他大意他也认了,可那两人是真的从头到尾都没见过萧厌,而且比起朝中那些因为萧厌得权左右摇摆甚至主动示好的。 文信侯和尹豹对于萧厌格外的冷淡。 别说安帝搞不明白,就连刘童恩自己也想不通萧厌为什么会答应将虎符交给他们。 刘童恩满脸是血,忍着憋屈低声道:“是臣大意,臣会尽快查清楚他们关系……” 安帝听后更怒:“现在去查还有什么用,虎符已经给了尹家那老东西,有他和文信侯领兵你还拿什么借口将虎符要回来?” “臣……” “闭嘴,给朕滚出去!” 安帝怒骂出声。 刘童恩那血遮掩的脸上难看至极,他紧紧咬着牙,望着勃然大怒满面狰狞的安帝,有些狼狈的撑着地上起身之后,顶着满身狼藉退出门外。 刚站定,里面就传出又一波东西落地的声音。 “废物东西!都是废物!!” “早知道他这么没用,朕当年……” 话语未尽,伴随着的是稀里哗啦的碎瓷器声。 可刘童恩却是脸色煞白,将安帝话里那些悔恨听的清清楚楚。 陛下他是……后悔了? 他后悔当初选择他替他办事,后悔将他提拔起来成为心腹,更后悔将私兵给了他…… “刘统领,您流血了。” 外间守着的小太监眼见着他满脸是血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取出帕子递给刘童恩:“您快擦一擦。” 刘童恩捂着额头,就听那小太监压低了声音说道: “您别难过,陛下自打中秋宫宴上昏迷醒来之后就性情大变,这段时间宫中好些人都跟着受罚,也就是冯公公和虞统领能稍好些,其他人……” 他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兔死狐悲的凄然。 “前儿个陛下还因为下面的人伺候不顺,杖毙了两个宫女,这御龙台日日都在见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刘统领,奴才瞧您伤的不轻,快找太医瞧瞧吧,免得落了疤,奴才还得去伺候陛下。” 那小太监说完之后,朝着刘童恩欠了欠身就转身离开。 刘童恩抓着手里已经被血浸湿的帕子,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手中握紧时,指节都已然发白。 他知道安帝信任虞延锋,虽不如他却也将一支暗卫给了虞延锋打理,更让他负责整个皇宫安危。 可往日里刘童恩一直觉得虞延锋不过是安帝放在明面上的幌子,看似深得圣恩实则远不如他,他才是安帝真正信任看重的人。 但是现在…… 刘童恩却没那么肯定了。 自打宫宴之后,安帝变得喜怒难辨,每一次进宫安帝对他都是动辄打骂,各种难听的话从没断过。 安帝气他宫宴那日未曾替他挽回颜面,恨他没有拿下萧厌,恼他没有早早察觉太子狼子野心,未曾发现龙庭卫异动,他好像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了他头上, 明明安帝昏迷之后一直是他守在身边护他周全,几次替他挡了杀招才没让太子狠下杀手,可是安帝却怪他窝囊无能,安帝仿佛看不到半点他对他的忠心,只会一味责怪他不如萧厌。 可是明明最初是他提醒安帝防备萧厌,让他不要太过放权,可他却觉得他违逆圣意,执意重用一个阉人,将其捧到了那般万人之上的地位。 是安帝一手养出来噬主的狼王,给了他獠牙利爪,放任他徒生野心。 可到头来难以驯服时,却来怨怪其他人无能。 帕子上的血顺着指缝流淌下来,刘童恩眼前都变得猩红。 他想起安帝近来对虞延锋的看重,几次暗中召见都未曾让他知晓,眼底忍不住划过一抹戾气。 第577章 殿中冯来命人收拾好地上狼藉,一边拿着白布替安帝不小心划破的手包扎,一边小心说道: “陛下,奴才看刘统领方才的表情,他恐怕是真的不知道定国公暗中与尹老将军他们往来,否则他定会有所防备。” “今日之事谁也没有预料到,眼下朝中全是定国公的人,只有刘统领还一直忠心耿耿替您办事,您方才急怒之下不小心伤了他,万一他心生嫌隙……” 冯来忧心忡忡。 “不如奴才去将刘统领请回来,那虎符的事情您再跟他慢慢商议……” “朕跟他商议?!”安帝顿时大怒,挥手推开冯来的胳膊,脸上尽是寒霜:“他刘童恩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朕嫌隙?要不是朕提拔他,他如今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他怒视冯来: “还是在你眼里,连他也能要挟朕?!” 冯来踉跄了下,满是惶恐跪下:“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担心陛下安危。” 他伏在地上声音微颤: “如今定国公嚣张跋扈,朝中又不知有多少人与他勾结往来,他握着兵权拿捏太子,屡次逼迫陛下大逆不道,奴才是担心陛下身边无人,奴才绝不敢质疑陛下威势,还望陛下明鉴!” 安帝沉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冯来,见他诚惶诚恐吓得浑身发抖,言语之间更是急切。 想起这段时间冯来伺候身前寸步不离,之前更曾为护着他险些丧命,安帝脑子里怒气缓和了些,半晌才说道:“你先起来。” “陛下……” “起来吧。” 冯来颤颤巍巍起身。 安帝看了眼自己被东西割伤的手腕,体内那股郁气未散,只神色阴沉:“朕知道你一心为朕,但你莫要忘了朕才是大魏的皇帝,是这天下之主,刘童恩他绝不敢背叛朕。” “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萧厌阴险狡诈,如今这朝中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与他勾结,光靠刘童恩一人实在难以应付。” 今日之事他费尽周章好不容易才瞒着旁人做成,可谁能知道轻易就被萧厌破除,若早知道他跟文信侯、尹家那老东西私下有旧,他绝不会这般贸然行事。 这种亏吃一次就够,下一次绝对不能。 刘童恩替他办那些私下的事情可以,但他脑子实在比不上萧厌,而且刘童恩如今已在明面上,人人都知道他先前“闲散”只是伪装,他处处都被人盯着。 安帝觉得他的确该再找个人来方便暗中行事。 至于人选…… 安帝沉默了片刻:“待会儿你去传虞延锋来见朕。” 冯来迟疑:“可要避着旁人?” 安帝说道:“他在宫中,如何能避开旁人,就说朕有些关于禁军的事情找他,再将京郊四营以及巡防营中几个将领,还有齐将军,远山伯、禄安侯几人都叫进宫来。” 这些都是朝中武将,有几个是他亲信。 冯来敛眉:“奴才这就去。” “不急。” 安帝将人叫住,挥了挥手示意冯来上前继续替他包扎,等他回到身侧拿着白布包好伤口时,安帝才继续说道:“晚些时候,你传话给梁广义,让他单独进宫一趟,朕要见他。” “梁太师?”冯来疑惑。 安帝没跟他解释什么,只是垂眼瞧着手上受伤的地方。 梁广义他们跟萧厌原是不死不休,世家更视萧厌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天宫宴之时,梁广义还帮着崔林想要将萧厌置于死地,可事后萧厌竟然没有追究,就连先前下狱的崔林也只是轻拿轻放,让太子免了他官职就将人放了出去。 安帝可不相信那向来睚眦必报的萧厌会这么轻易饶了他们。 世家的人跟萧厌之间定然是做了什么“交易”,梁广义舍了什么东西以换萧厌不追究他们先前之事,以萧厌的狠辣,断然不可能只是明面上各家送往荣晟书院的那点藏书。 萧厌必然是啃掉了那几家血肉才放过了他们。 安帝不信梁广义他们就能甘心。 如今想拿平山王的事情逼迫萧厌已然不能,那虎符也已经落到尹家那老东西手里,可这不代表他什么都不能做。 安帝寒声道:“你去告诉梁广义,朕有些叛军的事情要问他,他自然会来见朕。” 冯来心神微凝:“奴才明白。” 殿中奇古架被打翻之后,桌上的东西也被扫落,如今瞧着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安帝坐在那里嗅着不远处不知何时点燃的熏香,体内躁意不断侵扰神智,而先前御正殿上被萧厌压得难以反抗的憋屈气怒,更是让他四肢百骸像是有什么不断骚动。 他紧抿着嘴唇,有些坐立难安,呼吸隐约急促时鼻腔更像是有清涕想要流出来。 安帝伸手轻掩,突然出声:“冯来。” “陛下?” “金丹,你那里可还有?” 冯来心中一跳,抬眼看向安帝时急声道:“陛下,江太医说了,那金丹有损龙体,您不能再用……” “朕不用。” 安帝强压着身体不适,声音微哑:“朕只是放在一旁,以作警惕之用。” 冯来闻言迟疑:“陛下当真不吃?” 安帝沉声道:“怎么,连朕的话都敢不信?” “奴才不敢。” 冯来见安帝厉色,这才相信下来,迟疑着转身离开,不过一会儿回来时手中就拿着一个锦盒,他将盒子递给安帝后说道:“这是陛下先前剩下的金丹,奴才收了起来。” 安帝看了一眼淡声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冯来将盒子放在旁边桌上后,就躬身退了出去。 等殿中再无旁人时,安帝才伸手将那锦盒拿了起来,绕过一旁碧纱橱去了后面寝殿。 寝殿之中金碧辉煌,处处皆是精巧华丽,那宽大的龙床外挂着明黄薄纱,随着安帝撩开入内,纱幔下摆轻微摇晃时,安帝走到床边坐下,这才神色晦暗的看着盒子里的金丹。 他知道他不该再碰这东西,理智也告诉他这金丹绝非什么好东西,可是体内那连绵不断的瘙痒和渴望,却是让他手脚发软忍不住频频生念。 第578章 安帝撑着床边坐着时,满是消瘦的身体无力至极,他心中无比渴望着这锦盒里的东西,更渴望服用之后带来的那无与伦比的快感。 这段时间他竭力控制自己没再去碰过这东西,可是刚才被萧厌压制时的无能为力,朝中那些大臣看他时毫无敬意的眼神,都让他久不曾出现过的狂躁再次席卷。 先前本已经没有的瘾念升腾起来时,如潮水般盖过他所有的理智。 安帝脸上一点点扭曲,死死看着那锦盒时,眼睛都有些泛红。 “江田说过,这东西是大补之物,只是不宜多服……” “如果少用一些,应该无碍……” 也不知道是在说服旁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安帝嘴里喃喃自语,那声音几不可闻,他迟疑着伸手打开那锦盒盖子,看着躺在里面那数十粒未曾服用指头大小的金丹,眼底挣扎只有一瞬,那手便落在上面。 “只用一点,用一点点提神……” 他需要脑子清醒,需要足够的精力,才能应付朝中如今局势。 若是一直精力不济,他怎能算得过萧厌? 只要拿下萧厌,只要将朝政大权夺回来,将太子彻底废掉,挽回他如今这般进退不得的处境,他就再也不碰这东西,让江田施针汤药,替他彻底断了此药! 安帝像是说服了自己,手中抓着那金丹时再无迟疑。 他将金丹放在锦帕上,取了一旁挂着的短匕下来,颤着手将那金丹刮取了一些,只取了不到四分之一大小就停了下来。 混着水将粉末倒进嘴里,那熟悉的味道像是激活了他身体。 安帝手中匕首“砰”地掉在地上,斜靠在床榻边缘手脚轻颤起来,原本有些病态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闭着眼嘴里发出低声呻吟…… …… 冯来听着里面传出隐约的声音,他悄无声息入内,将点燃的香炉用茶水浇灭之后,才将那不大的香炉以广袖遮掩拿了出去。 “陛下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杂家去一趟禁苑那边,你们几个好生守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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