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在身,恐有行事不便之处,便让杂家走一趟积云巷,让萧督主帮刘统领查探平山王虚实,尽快擒拿陆九安归案。” 棠宁坐在屏风后面,听着冯来的话神色变了变。 萧厌对上冯来那张和气谦逊的脸,也是眸色变深。 冯来是什么人,安帝近随,内宫总管,他伺候安帝多年,无论内里有多谦卑,在外时代表的就是安帝的颜面。 他的身份注定他与其他宫内官宦不同,安帝可以随时打骂训斥,可是旁人却半点不行,所谓天子门前狗也高贵,刘童恩当众为难他,对他不假辞色,甚至还让冯来这个圣前之人满心害怕朝着他低头致歉。 安帝会怎么想? 他不会以为刘童恩是对冯来不满,只会觉得他居功自傲,无视圣驾,仗着皇帝的信任和看重连圣前之人都不放在眼里。 安帝喜欢的是听话的人,重用刘童恩将最重要的底牌给他,也只是想要一个顺从听话的傀儡,而非是有自己心思缺了乖驯的精明之人。 刘童恩之前那些“顶撞”本就已经让安帝心生不满,再有冯来这番不着痕迹的眼药。 难怪安帝会突然将陆九安和平山王的事情交给他来办,这是在借此事警告刘童恩。 萧厌想明白了关键,忍不住开口:“冯公公这手离间计,用的是炉火纯青。” 冯来谦虚:“不及萧督主,杂家出宫时遇到了虞副统领,听闻他跟刘统领起了争执。” “萧督主只去了一趟禁苑,就让陛下倚重的二位大人险些翻了脸,杂家不过是能在圣前随口几句。” 萧厌垂眸,就只是随口这几句,有时候就能力挽狂澜,他看着冯来正色:“冯公公特地出宫,想必不只是为了跟本督说这些,你有话不妨直言。” 都是聪明人,彼此知根底。 冯来神色平静:“杂家只想问萧督主一句话。” “你先前曾说你在朝中所为是想替自己谋一条后路,杂家深知内监不易才成全你,可你先是与皇后母子暗中往来,后又捧着二皇子分裂世家让其内乱。” “四皇子死了,二皇子废了,皇后也葬身冷宫,就连陆家都亡于你手。” “朝中局面被你搅乱,可你却没谋半点好处,所谓退路恐怕也全都是托词。” 最初时,冯来只以为萧厌贪权,对付陆家和其他世家只是因为要讨好安帝,他顺着圣意行事,才能得安帝宠信大权在握。 可是后来冯来却渐渐发现,朝中局势分明是萧厌一手主导。 安帝跟世家之间牵扯颇深,在萧厌入朝之前,皇权和世家之间本有默契平衡,安帝厌恶世家却只想打压。 是萧厌一手打破了这平衡,让陛下与世家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更逼着陛下铲除与他关系最深的陆家。 冯来神色莫测:“萧督主离京到底去了何处,杂家不想知道,杂家只盼萧督主一句实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467章 棠宁心中一紧,没想到冯来会直接这么问出来。 能在圣前伺候多年,于宫中屹立不倒的人,果然没一个是简单角色。 冯来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他竟是知道阿兄暗中跟皇后母子往来的事。 萧厌也有些意外,他跟皇后之间的“交易”做的极为隐秘,为安陆皇后的心,当时朝中力挺四皇子保他与二皇子“平衡”的,也并非是他的人,而是暗中与钱宝坤交好的朝臣。 连安帝和朝中的人都没发现,冯来居然知道。 见萧厌不说话,冯来脸色沉了些:“杂家在宫中尽力替萧督主周旋,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跟萧督主做事,难道还换不回萧督主一句实话?” 萧厌安静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冯来神情冷凝:“你所做的这些,又到底是为什么。” 他定定看着萧厌,没等他回话就沉声道: “你也不用否认,或是欺瞒杂家,你若只是图权,就不该对二皇子、四皇子赶尽杀绝,对世家手段尽出。” “你离间陛下和世家,搅乱朝堂,断皇子前程,你到底想要什么?” 冯来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可那猜测太过离谱,离谱到让他难以说服自己。 一个没了根的太监,顶天了也就是倚仗皇帝弄权朝堂,可是萧厌所做的这些,分明是想要更进一步。 但对于一个太监来说,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冯来沉着眼看他:“杂家对萧督主待之以诚,也将身家性命都放在你手上,今日出宫只想听一句实话。” 他不想不明不白的被人当了刀使,最后还莫名其妙的丧了命。 萧厌能看的出来冯来神情中的认真,也听得出来他话里隐约的要挟。 如果冯来今天在他这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恐怕回宫之后就再也不会替他在圣前遮掩,哪怕他拿捏着冯来的把柄,有他那些“家人”为质,可若冯来豁出去。 一个圣前的老狐狸,若真拼着自毁,谁都别想好过。 萧厌看着冯来决绝,缓了眉眼扭头朝着里间:“棠宁,你出来。” 冯来愣了下,宋棠宁?他心中一惊,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动静,片刻就有道纤细身影从那边屏风后绕了出来。 他吃惊。 宋棠宁怎么会在这里? 棠宁走到近前,朝着冯来见礼之后,萧厌便直接朝着她伸手。 她见状就知道萧厌的意思,走过去将手放在萧厌手心之中,然后便顺势坐在了萧厌身旁,二人靠的很近,十指交缠的模样让得冯来瞳孔震颤。 “你们……” “如冯公公所见。” 萧厌将二人握着的手朝着冯来轻晃了晃,然后才在他满是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说道: “我并非想要欺瞒公公,只是有些事情你未必想要知道,不过如今你既然这么问,那告诉你也无妨。” “我本家姓贺,家父贺文琢,祖父贺胤,我曾在幼年时与戾太子的长子谢宸安一起受教于宫中,冯公公想必还记得我。” “你……你!!” 冯来神色大变,“唰”地起身朝后退时,差点摔倒在地,抬头看着萧厌的目光更是如同见了鬼。 贺家人。 他居然是贺家人?! 萧厌见他惊惧温和一笑:“说起来当年我在宫中也曾见过冯公公,只是那时候你还没到圣前,是内廷司那边一个不得人看重的内侍。” “你曾因为打翻了当时的贵妃娘娘最喜爱的雪珊瑚要被内廷杖责,是太子姑父替你求了情,当时的太后也开了口,才让贵妃免了你责罚。” “后来你行事机灵,机缘巧合得了先帝身边的孙公公看重,被调到先帝跟前伺候,只是没想到你最后跟了安帝。” 冯来原本的惊恐瞬间染了惧意,脸上神色也倏然苍白。 当年宫中的那些往事知道的人不多,他在去先帝圣前的事更鲜少有人记得,后来跟了安帝之后,更是已经许久无人跟他提起过那些往事。 他原还猜疑萧厌身份有假,可连太皇太后还在太后之位上的事情他都知道。 萧厌当真是贺家人! 冯来先前跟萧厌“对峙”时的冷静和咄咄逼人全散了个干净,只朝后退了半步抬头看着萧厌,眼底满是忌惮。 萧厌松开棠宁的手,下颚微扬:“你瞧,本督说了,你可能并不想知道真相。” 冯来闻言嘴上发抖:“你回来想干什么?” 说完他又惊慌:“我……我虽然跟了陛下,可我未曾害过戾太子和贺家,当年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贺家遗孤回朝,萧厌又行事狠辣不留余地,想起陆家的结局,陆皇后的死,还有如今朝局诡异。 冯来只怕自己也被当成了陷害戾太子和贺家的人,遭萧厌清剿,他急声说道:“我的确用了手段得了陛下信任,可跟戾太子和贺家无关。” “本督知道。” “你知道?” 冯来怔愣。 萧厌神色平静:“当年东宫大火,陆家和安帝暗中狠下杀手,欲对东宫上下赶尽杀绝,我因给表哥伴读留在宫中,被姑父的侧妃薛氏趁乱带着逃出,事后东宫清查尸骨时,却无人发现少了一孩童。” “贺氏子进出宫廷必有宫禁记录,陆崇远和安帝也不可能没有察觉,除非是有人动了手脚,寻了别的孩童尸骨悄无声息送进火场,替我和薛侧妃遮掩。” 他当年跟贺家三房的儿子贺砚年岁相当,身材体型也极为相似,因感情不错,贺砚又是他伴读,所以时常进宫陪伴。 东宫大火那一日,贺砚的确是在他殿中,只是因为他有事去寻母妃,才没跟贺砚一起,让他意外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萧厌当年逃出来后,禁卫一路追杀,却被薛侧妃轻易引走,事后无论是先帝还是安帝,亦或是陆家的人,都未曾察觉东宫少了一具孩童的尸体。 要知道那场大火将人烧的面目全非,单看骸骨根本无法分辨死的是他还是贺家子。 如果当真发现少了一人,宫中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掘地三尺也定会将人找出来。 但是薛侧妃被追杀的人发现踪迹“就法”之后,宫中的追杀就断了,他被荣大娘子藏在城外足足月余,都未曾有人前来搜寻过。 换句话说,所有人都认定,东宫未曾少人。 无论是谢宸安还是贺家子,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萧厌问道:“冯公公觉得,当年动了手脚的人是谁?” 第468章 冯来脸色变了变,就听萧厌说道:“当年旧事虽然已经被抹平,但并非没有痕迹可循,能同时瞒过先帝和安帝,让陆崇远也未曾起疑的,必定是他们信任之人。” “本督曾见过太皇太后身边老仆,从她口中知晓,东宫大火之后,太皇太后与先帝起了争执,一度因癔症惹的先帝起了杀心,但后来突染急症身体虚弱,又逢先帝崩逝新帝登基,有人从中周旋才让太皇太后只被禁闭在她自己宫中。” “新帝登基后,一直有人暗中照拂,太皇太后才能得保周全。” 一个疯了的又不得皇帝看重的太皇太后,身边奴仆死的只剩个苟延残喘的老妪。 若是没有人暗中照拂,恐怕还不得萧厌回宫,太皇太后早就没了命。 萧厌说完后起身:“本督该谢冯公大恩。” 冯公公,冯公。 一字之差,意思天差地别。 身旁的棠宁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隐秘,可细想的确如萧厌所说,当年事情若非有人从中周旋,他逃不过宫中截杀,也难以周全离京,她同样站起身来,朝着冯来行了一礼。 “多谢冯公。” 萧厌抬眼对着冯来认真道:“我要替贺家昭雪,就势必要经过圣前,此事绕不开冯公,我对你虽有欺瞒以手段逼你与我一同行事,但从无伤你之心,若真势不可为,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假死出宫,与你两个孙儿团聚。” “不告诉真相,实在情非得已,还望冯公见谅。” 冯来脸上僵了僵,原本的惊惧散了些,眼底慌乱也安稳了下来,只是对着萧厌二人的大礼。 他心底犹豫挣扎片刻,还是实话实说。 “当年送进火场的那具尸体,并非杂家所为。” 萧厌愣住。 冯来低声道:“东宫有位徐内侍,萧督主可还记得?” 萧厌凝眸片刻,脑海里浮现出一道身影来,就听冯来说道: “东宫大火时,除却少了一具孩童尸体,还少了一个本该当值的内侍,事后宫中清点尸体时,东宫人数俱全,一个都不少。” “那一日,曹公和荣太傅都曾进宫,荣太傅因为东宫谋逆之事与先帝起了争执,君臣二人大吵之下险些掀了御正殿,加之太皇太后疯魔,嘴里只道太子为人所害,先帝纵人行凶,闹得人心沸沸,宫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落在他们身上。” “曹公因为明哲保身,不想牵扯进谋逆案中,未曾入殿就悄无声息离开,但杂家看过他出入宫廷的记录,他在宫中逗留了大半个时辰,出宫时还因摔伤了腿脚,被一个内侍扶着送出宫的。” “那个内侍,杂家认得。” 冯来当时还在先帝跟前当差,但他的师父孙内侍才是先帝最信任的人,荣太傅与先帝争执时冯来并未进殿内伺候,反而被孙公公派去盯着东宫那边,去时路上就遇到了摔伤了腿的曹德江。 冯来心思细腻,察觉不对便暗中去了一趟内廷司,在内廷宫人记载上发现多了一个病死的小太监,还有一个逃奴。 事有巧合,他刚去就遇上有人也去了内廷司,冯来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未曾将此事抖露出来,还顺带着帮忙遮掩了一二,替曹德江把他出入禁宫的时间往后挪了半个时辰。 冯来抿抿唇,他知道自己若是冒领了当年救命之恩,萧厌势必不会为难于他,说不定还会给他一场泼天富贵,可是有些事情纸包不住火。 萧厌今日既然告知他身份,恐怕会有大动作。 荣太傅虽然死了,但曹德江还在,太皇太后也还活着,万一他们将来说起此事,到时候知他冒领旁人之功,那他当年本就不多的抬手之情会被耗个一干二净,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冯来侧身避开二人行礼的动作,脸上带出几丝愧疚。 “太子殿下对奴才曾有活命之恩,奴才却未能帮他多少,至于太皇太后,曹家一直暗中疏通银钱帮忙照拂,奴才所做也不过是不详查内廷,敲打宫人不太过苛待。” 他本就是个太监,靠着主子的尊贵活命。 跟随安帝之后自然不敢太过照拂他厌恶之人,唯一有良心的,便是知道曹家动作,睁只眼闭只眼替他们遮掩一二。 别的,他也不敢多做什么。 萧厌听着冯来的话神色变化,他没想到当年东宫居然还有别的人也逃了出来,也是没想到冯来会这般坦然跟他交代。 他接管内廷十二监后,只查到太皇太后宫中一直有人照拂,而在他之前管着内廷的冯来从未曾苛待过太皇太后,甚至几次病重都是靠着冯来才得以活命,加之当年有人替他和薛姨遮掩形迹,内廷记录不全,安帝和先帝却无一人察觉。 萧厌断定是有人从中周旋,身为内监权势不低,后来又得安帝看重的冯来可能性最大,却不想其中居然还有曹德江的缘由。 见冯来面上晦涩,似有担忧,萧厌还是朝着冯来郑重行了个大礼。 冯来吓一跳:“萧督主,你这是……” 萧厌郑重道:“虽然并非全是你功劳,可若无你抬手不究,暗中帮忙遮掩,此事万难周全。” “曹公的恩我会记得的,冯公公亦然。” 冯来见他不像是说谎,眼神更是磊落真诚,他一直紧绷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更欣喜于自己刚才选择坦诚是赌对了,对于萧厌这般自小经历仇恨,一步步从血腥中蹚过来的人,与他使心眼是下下之策。 跃鲤台边气氛和缓下来,一切说开之后冯来神色也放松了几分,重新落座之后,再看着萧厌那张脸倒真生了几分愧疚和感慨。 “当年不过存侥幸之意,没想到小郎君居然当真活了下来。” 萧厌淡然:“大概是冤屈太过,老天也看不过眼,我逃出宫中之后得贵人相助保住性命,筹谋多年才得返京城。” 冯来闻言迟疑了下:“那萧督主是想……” 萧厌:“自然是替我祖父和贺家昭雪。” 第469章 冯来早在知道他身份后,就想明白萧厌入朝之后所做那些事情的缘由,心中疑惑解开后,很多事情也就变得不再奇怪. 冯来张了张嘴:“可是贺家事与太子殿下的事几为一体,陛下对当年往事讳莫如深,此案又关系先帝清明,与陛下皇位有关,稍有反复便会让皇权、朝堂动荡,陛下绝不会允许有人替他们翻案的。” “萧督主固然扳倒了陆家,可此事不一样,一旦你稍有动作,露了身份痕迹,陛下定会毫不犹豫除了你。” 冯来太过了解安帝,更知道他当年是怎么登基的。 得位不正让他这些年性情多疑善变,先太子和贺家的事更是他不能提及的隐秘。 毁了陆家,安帝因为私心和一些见不得人的利益可以纵容,可一旦有人碰了贺家和戾太子的事,安帝必会雷霆之怒。 萧厌扬唇:“我知道,所以不是我来动手,至于别的,安帝顾着他自己,没功夫来动我。” 冯来面露疑惑,不明白萧厌用什么手段能够避开跟安帝正面冲突,甚至让他不能朝着他动手,可是见萧厌神色笃定,他还是问了句:“那可有什么奴才能帮到的地方?” 萧厌说道:“冯公公是安帝身边内侍,想保周全就不能插手太多,而且刘童恩既然起疑就定然会死死盯着你,你稍有动作便会露了痕迹。” “外间的事我自有安排,公公只需要留在安帝身边,如往常就好。” 他顿了顿又道: “当然,如果有可能,公公可以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跟陛下提几句虞延峰的好。” 冯来微眯着眼:“萧督主是想用他来分刘统领的圣恩?” 萧厌点头:“是有此意。” 冯来闻言就答应下来:“奴才会尽力。” 冯来向来是个极为乖觉的人,他没有追问萧厌后面的安排,也没有去探寻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甚至就连陆家那边的始末他也没有追根究底。 他只是跟萧厌又闲聊了几句,说了说安帝如今身子的情况,就直接起身告辞。 等被人领着从跃鲤台离开时,他到了门前回首,就看到萧厌正侧身与身旁的女娘说话。 他目光落在萧厌那张轮廓迥俊又格外精致的脸上,那全然陌生的容貌让他嘴角眸色微暗。 那边萧厌似是感觉到他视线回头,二人眼神相撞,萧厌挑眉时,冯来躬身行了个礼,才转身跟着缙云出去。 萧厌见状神色微凝,棠宁察觉他面色不对,疑惑问了句。 “阿兄,怎么了?” “冯来怕是猜到了。”萧厌若有所思。 猜到了? 棠宁闻言愣了下,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萧厌话中什么意思,等过了片刻思及缘由才倏然一惊。 “阿兄是说,冯来猜到你身份了?” 萧厌“嗯”了声:“我与贺家表弟年岁相当,体形相似,当年东宫里被大火焚烧的那具尸体又是面目全非,谁都不能肯定死的是贺家子还是我。” “况且冯来是见过贺家表弟还有贺家其他人容貌的,十一、二岁的年纪轮廓大致已经长成,就算这些年变化再大也不可能半丝相似都不剩。” “我如今顶着这张全然陌生的脸,既然能说是贺家子,也同样有可能是逃出生天的谢宸安。” 最重要的是,冯来刚才跟他的自称。 从知道他身份后,冯来就一直说的是,奴才。 贺家当初虽然权倾朝堂,是世家顶峰,可说到底只是朝臣并非主子。 冯来当年对着贺家家主也未曾太过谦卑,如今更是伺候圣前多年自有傲气,他可以跟贺家子以平等身份相交,或是稍有谦逊,但绝不是以奴仆相称。 萧厌难得被人摆了一道,苦笑了声。 “他早些年于我面前便是这般自称,刚才下意识便应了,这位御前内侍当真是精明的有些过分。” 棠宁担心:“那他会不会出卖阿兄?” “应该不会。” 安帝身子如何,冯来清楚,如今朝堂局势他更明白。 如果换成他刚回京时知晓他身份,冯来或许为了自保还有可能跟安帝告密,或是暗中想办法处置了他,可是现在太晚了。 冯来不止与他“合谋”欺瞒圣前,连当年的事他也逃脱不掉干系。 萧厌说道:“冯来能在先帝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得了安帝和陆崇远的信任,他是个野心大的。” “若我是贺家子,他还未必敢将全副身家压上来,可我是谢宸安,反倒能让他安心。” 安帝身子出了问题,成年的皇子几乎全废了,剩下的或是年幼,或是母族势微。 他如今敢袒露身份,定是已有准备动手,知晓往事隐秘的冯来自然明白,他的身份就算暴露也该是名正言顺的“正统”。 而且冯来也明白,只有他事成,冯来才能安然退出宫廷,从当年事情中抽身,出宫颐养天年。 否则,他败,冯来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见棠宁依旧有些担心,萧厌说道:“虽说我觉得冯来不敢做什么,不过我还是会让人盯着他,实在不行便让他染些风寒修养几日。” “宫宴在即,只要熬过这两日,冯来就算再有别的心思也没机会去做什么。” 他伸手抱着棠宁,摸了摸她头发:“放心吧,我会小心。” 棠宁心神放松下来,靠在萧厌肩上喃喃说道:“原以为是冯来周旋,没想到是曹公,我竟是不知道曹公和外祖父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她一直以为,当年戾太子出事后,外祖父为了保全荣家半点都没有插手,没想到他竟是和曹公做了这么一场天大的戏。 他们不止瞒过了先帝和谢天永,瞒过了陆家,就连阿娘恐怕都不知道。 外祖父兴许早就知道薛侧妃和阿娘的关系,就连阿娘救了萧厌他也知情甚至是默许纵容。 只是他对外一直明哲保身,又为保全荣家“激流勇退”提前告老。 人人都道荣太傅是胆怯了,连阿娘都不曾知道他心思,否则阿娘不会到死都不敢让她将龙纹佩的事情告诉外祖父。 第470章 萧厌眼眸微垂,曹德江知道吗? 当年的事,动辄就是满门之祸,荣迁安连荣大娘子都未曾明言,对外更是一副心灰意冷退出朝堂的架势。 人人都以为东宫一脉早就死绝了,荣迁安会对曹德江说实话吗? 可是以曹德江的精明,他既然答应跟荣迁安演了那么一出戏,又帮忙遮掩东宫痕迹,带走了徐内侍。 他瞒天过海,留在朝堂,成为清流之首,瞒过了安帝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知道,他留着徐内侍是为了什么? 还有这段时间的事情,连皇后和冯来都已经对他起疑,怀疑他“萧厌”的身份,曹德江身为知情之人,更知晓当年东宫曾有孩童逃出,无论那逃出的是贺家子还是谢宸安,他当真半点都没察觉到“萧厌”的不对? 亦或是,他早有察觉,却佯装不知,一面还装作被他算计,顺势被迫“入局”? 萧厌神色复杂:“是我自视甚高,以为筹谋多年,能将所有人都摆弄掌心之中,却没想终究还是小瞧了其他人。” “这位曹公,才是真正作戏的高手。” 棠宁听着萧厌的话下颚也是绷紧,她想起状似什么都不知道,以垂涎孤本古籍,被她和阿兄一点点引入局中的曹德江,想起他上次赵家设局之后,曹德江怒气冲冲地找来书院,质问她萧厌是否离京,引她说出陆九安之事的模样。 梁太师是因陆九安的事舍了陆家。 世家人更是因梁太师的举动对此事退避三舍。 看似是她和阿兄设局,引曹德江入瓮,可实则他什么都知道,细数陆家倒下后,朝中空出来的那些官职的归属…… 棠宁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尾椎猛地升起,手指都有些发冷。 如果曹德江对他们心怀恶意,那她和阿兄怕是早就没命了! 萧厌也是难得升起惊惧之意,对曹德江更生忌惮,可忌惮之后却又忍不住自省。 无论何时都别将自己当成聪明人,事事都得谨慎再谨慎,他并非只身一人,身后还跟着许许多多提着脑袋陪他拼命的人。 想起曹德江每次在他面前气急败坏的样子,萧厌都能想到那老狐狸暗地里如何瞧他笑话。 他摸了摸棠宁有些发冷的手,朝着她说道:“等夜里我去一趟曹家,你跟我一起。” 棠宁点点头:“我跟姨母说一声。” “好。” 有些事,既知道,总要弄个清楚。 …… 棠宁从鹤唳堂回了棠府那边时,才从月见口中知道狄涛来过了,薛茹还跟着狄涛一起出了府。 “阿茹跟他一起?”棠宁惊讶。 月见说道:“茹娘子原是不想去的,经不住狄小将军死缠烂打,不过她出去时身边带着丫环,杭厉也跟着去了。” 棠宁只以为杭厉是跟着他们一起出的门,放心下来就没再多问,只去见了荣玥。 临近中秋,荣玥这几日大多都留在棠府这边,准备着中秋家宴的事。 府中人少,但荣玥总想着能热热闹闹,而且阿姊他们的仇报了,她也想以佳节祭奠,所以府里的人都是忙的团团转。 棠宁过去时,荣玥瞧见她连忙招呼:“你来的正巧,刚好顾鹤莲的人送了些新口味的月饼过来,你来尝尝,还有家宴的菜色,我对萧厌喜好不太熟悉,你来看看还要添些什么。” 棠宁闻言恍然,昨夜的事发生的突然,宫宴也是临时决定的,她光顾着担心萧厌入宫后能否安全过关,却忘记告诉姨母中秋有宫宴了。 棠宁走上前就朝着荣玥道:“姨母,家宴怕是要缓缓。” “怎么了?”荣玥疑惑。 棠宁解释:“宫中刚下的旨意,说是中秋那日宫里头要设宴,到时候我和阿兄都得进宫,姨母身上有诰封怕也得一起入宫赴宴。” 荣玥闻言顿时一脸晦气,将手里的月饼朝着盘子上一搁。 “往年宫宴不是老早就筹备了,今年怎么临到关头才办?而且这个月宫里光是起火就已经两次,死了一大批宫人不说,还烧死了个皇后,听说太后身子也不大好,皇帝怎么想的,居然这个时候筹办宫宴?” 生怕旁人不会说他凉薄? 最重要的是,她一点儿都不想进宫去参加劳什子的宫宴,吃又吃不饱,喝口酒水还得先磕头,更要对着一群阴阳怪气的烦人精。 棠宁听着自家姨母碎碎叨叨的话,瞧她如同小姑娘似的不高兴的撅嘴,忍不住就笑,好像从她跟顾鹤莲在一起后,姨母的性子就变了许多,不再处处如先前绷着,反倒多了些闺中时的率性随意。 棠宁说道:“咱们这位陛下最是好颜面,死了个给他戴绿帽的皇后,他自然是不在意的,况且外间人本就议论纷纷,他怕不办宫宴才会让人说道。” “因着时间太紧,宫里头将这差事给了阿兄,宫宴那日忙起来怕是夜里也回不来,所以家宴怕是不成了,姨母别忙活了。” 荣玥顿时看她,参加宫宴而已,怎么会夜里回不来?她心神一紧,压低了声音:“宫宴那日会出事?” 棠宁“嗯”了声,没多说,只道:“姨母记得到时候要跟我一起。” 荣玥脸上顿时慎重起来,她知道萧厌身份后,自然也明白他图谋什么,能让棠宁这般说的恐怕是萧厌准备在中秋那日在宫中动手。 事关皇权旧怨,一旦闹起来,宫里必定是乱成一团。 棠宁见她紧张出言安抚:“姨母别怕,阿兄都准备好了,若不然也不会让你我进宫。” 荣玥闻言道:“也是,他那般护着你。” “不是护着我,而是护着我们,阿兄等了多年才寻到机会,无论如何都不会出了差错。”棠宁轻声说道:“今天夜里我要跟阿兄出去一趟,可能会晚些回来,姨母别担心。” “有危险吗?”荣玥连忙问。 棠宁摇摇头:“没有,只是去拜访一位长辈。” 荣玥松口气:“那去吧,当心些。” 棠宁嗯了声。 第471章 见荣玥心神绷着,脸上也满是凝重,棠宁突然凑上前:“姨母。” “嗯?”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顾家舅父一个名分?” 荣玥愣了下,脑子里瞬间一空,对着自家外甥女亮晶晶的眼睛,眼神忍不住飘忽起来,完全忘了刚才宫宴的事情,只强压着发烫的脸瞪她:“你胡说什么……什么,什么名分……” 她说话都有些结巴,伸手就想推开棠宁的脸:“小孩儿家家,少乱说。” 棠宁笑嘻嘻避开:“你可别骗我,我都看见了,那天院子里,舅父拉着你,你们……唔唔唔……” 嘴巴瞬间被捂住,棠宁的话被堵了回去。 荣玥俏脸通红,瞪着眼羞恼,果然被人瞧见了,都怪顾鹤莲那浑蛋! 棠宁拉着嘴上覆着的手,见自家姨母红着脸满眼羞意,虽看似恼怒却显然是喜欢顾鹤莲的,她凑近说道: “我瞧着舅父对你可缠的紧,一副恨不得卷着铺盖带着身家入赘的架势,姨母什么时候行行好,给他个名分,也省的舅父每次瞧着我时都欲言又止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看似玩笑实则认真地说道: “你跟舅父错过这么多年,他一直都等着你,外面的流言蜚语比不过姨母幸福,况且我脸皮厚,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旁人说什么我不在意的,姨母若给我找个财神爷当姨父,我半夜做梦都得笑醒。” 荣玥伸手就戳了下她脑门:“你还缺银子?” 别以为她不知道,萧厌手底下那些生意有多赚钱,他出京时交给棠宁管着,回京之后也没拿回去,况且荣家和阿姊他们留下的那些家产也足够棠宁尽情挥霍,不愁银钱。 她知道棠宁是在开解她,瞧着小姑娘嬉皮笑脸的模样,起身推着她就朝外走。 “你个小丫头,少管你姨母我的事,不是要出门,赶紧忙你的去。” 棠宁扭头:“那舅父的名分……” “他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这么替他说话,赶紧走!” 棠宁连忙道:“姨母,我还没尝月饼。” 荣玥转身拿着装月饼的食盒回来,一股脑塞进棠宁怀里,然后推着她就出了门。 见棠宁还想张嘴,她拿着块月饼就塞她嘴里,红着脸没好气:“我还有事要忙,别打扰我。” 门砰地一声关上,棠宁取下嘴里的月饼,抱着食盒嗤嗤笑了起来。 门后荣玥脸红成一片,她伸手搓了搓脸皮:“小丫头片子!” 随即又轻吁了口气,也不知道宫宴那日有多凶险,竟是让棠宁用这种法子宽慰她,不过顾鹤莲…… 荣玥啐了声,那个厚脸皮的,为了名分脸都不要了! 正琢磨着便宜外甥女婿交代下来的事情,筹备中秋那日京中变故的顾鹤莲猛地打了个喷嚏,吓的旁边牧风一哆嗦。 “家主,着凉了?”牧风关心。 顾鹤莲白了他一眼:“你不懂。” 牧风:“?” “一想二骂,这是有人想我了。” 牧风:“……” 有些扭曲地挤出抹笑,还不待说话,就听顾鹤莲炫耀一般地说道: “都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才刚从棠府出来,芝芝就惦记我了,你们赶紧些,把事儿办完了,我还得去给芝芝买她喜欢的核桃酥。” 牧风忍了又忍才没将手里东西扔顾鹤莲脸上:“家主,属下有媳妇儿。” 顾鹤莲:“??” 牧风假笑:“属下的媳妇儿日日想我,也不见属下打了喷嚏,想来是昨夜家主在荣国夫人门前站的太久着了凉才会身体不适。”那夜风还把他脑子也给吹坏了! 顾鹤莲脸上的炫耀瞬间扭曲,五颜六色跟染坊似的,抓着东西就朝他砸了过去。 “你给老子滚!!” 牧风习惯性地抓着砸过来的小块金子,饱受污染的心顿时平复下来。 没关系,家主有钱,家主大方,只是嘴碎了一点儿,烦人了一点儿,可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冤大头……哦不,家主了。 牧风重新给自己洗脑了一遍,连带着瞧家主都更顺眼了,他将金子朝着怀里一塞,恭敬圆润地滚了。 顾鹤莲抓狂,扭头看向身旁另外一人:“他刚才那是什么眼神?!啊,他那眼神什么意思?!” 身旁站着的长随羡慕,当然是看财神爷的眼神。 “家主英明神武,牧护卫是敬佩您呢。” “你当老子是傻的?!”顾鹤莲瞪他。 那长随讪讪一笑,心里无比失望。 怎么就没糊弄住家主呢,他果然功力不如牧护卫。 呜呜,他的金子…… …… 棠宁跟着萧厌去拜访曹家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几近浑圆的月亮高悬于空中,月光洒落下来,侧门处早有人在等着。 “从安见过萧督主,我家郎主已经在里间候着,请二位入内。” 棠宁愣了下,忍不住看向萧厌。 萧厌轻握了握她手,才开口:“烦请引路。” 二人进入曹家之后,就发现内里像是被人提前安排过了,一路入内不见旁人,从安径直领着他们去了一处名叫“雁翎居”的地方,站在门外朝着里间道: “郎主,萧督主和祥宁郡主到了。” “请他们进来。” 里头传来曹德江的声音,从安侧身恭敬行礼。 萧厌抿唇站了片刻,才带着棠宁一起进了雁翎居中。 里间灯火透亮,木质地板上每走一步都会发出轻微的响声,屋中传出浓郁的茶香。 等萧厌和棠宁看到曹德江时,就见他穿着单薄长衫坐在一盆炭火前,炭火上摆着的隔网上放着一些开了口的栗子,边上还有一壶翻滚着的热茶,而他侧边坐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 那人衣着厚实,单手拿着火钳翻着铁网上已经烤开了壳的栗子,神情专注极了,那满头白发之下,面容却并不苍老。 听到脚步声时,他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姓曹的,你赢了。” 曹德江哈哈大笑了声,眼疾手快地将几颗烤好的栗子拨到自己这边,这才朝着萧厌和棠宁招手。 “你们来得正好,这栗子刚烤熟,正香甜,快过来吃。” 第472章 棠宁原本来曹家起就提着心,什么样的情况都想到了,也思忖着要如何应对,可没想到来了之后会看到这一幕。 岁月静好,满室栗香。 曹德江坐在那里朝着他们招手时,神态自在的像是在招呼早就约好的人。 棠宁抿了抿唇没说话,倒是萧厌满是深意看了眼曹德江身旁那人,伸手拉着棠宁走到了火炉前,在二人对面坐了下去。 “施先生和曹公烤的栗子,自然要吃。” 萧厌顺手将曹德江拢去的那些栗子拨弄了些到棠宁身前,然后才开口: “施先生入京这么久,我那枢密院的人和暗中的探子都快将京中翻了个底朝天了,原还想着您怎会一直不见踪影,原来是被曹公藏了起来。” “曹公,你这般做事可不地道。” 施长安?! 棠宁刚才见到曹德江身旁那人时就觉得隐有不对,此时再看他身上模样,和当初曹德江说过的一夜白头,身有断臂的那位施先生一模一样。 施长安本就是曹德江推荐给她的,曹德江也几次主动跟她提及,说要帮着她寻找,谁能想到施长安居然一直都在曹家。 难怪她迟迟找不到这人,每每有些消息找过去时,也总会晚人一步。 棠宁忍不住也是说道:“曹公可将我骗的好苦。” “我那书院山长的位置一直给施先生留着,惹的外间揣测纷纷,得知施先生进京之后还满天下的照着您给的消息找人,结果您将人好端端地藏在这儿。” “阿兄,这栗子咱们得多吃点儿,不能便宜了曹公。” 二人说话随意,哪怕有些抱怨也只是如晚辈对着长辈一般,棠宁更是带着几丝嗔怪和撒娇。 萧厌在旁也是颇为认同,索性将曹德江面前的栗子拿了个干净,还顺带将他剥好的栗子也“偷”了几颗过来,塞在棠宁手里。 曹德江笑着瞪眼:“过分了啊你们!” 这栗子他剥了好半晌呢。 萧厌睨他:“谁过分?曹公可是将我和棠宁骗的团团转,若非这次意外,怕到最后也被您蒙在鼓里。” “如今只是吃你几颗栗子,房顶盖子都没掀了,算是便宜您老了。” 棠宁满是认同的将栗子塞进嘴里,脸颊鼓鼓。 “就是!” 亏她之前利用曹德江时还有那么一些愧疚,结果倒头来自己才是那个被算计的。 棠宁恶狠狠咬着嘴里的栗子:“傅老夫人还总说您好,谁知您为老不尊,尽看我和阿兄笑话,回头我要跟她告状去。” 曹德江一想起自家那絮絮叨叨,正义感过盛的妹子就脑袋疼,他索性伸手将茶杯盖子里放着的栗子肉全都给了棠宁。 “行行行,老夫的错,栗子全给你,成了吧?” …… 预想中的剑拔弩张丝毫没有,争执对峙也未曾出现。 几人围着火炉吃着栗子,三言两语之间就像是玩笑似的,将曹德江先前欺瞒的那些事情一语带过,更将本该出现的争端消弭于无声之间。 对面的施长安颇为惊讶地看了眼萧厌,他还以为这位皇长孙殿下会诘问曹德江,至少会试探他一二。 施长安是知道萧厌过往的一些事情,生来尊贵,幼时遭逢劫难,九死一生才一步步走到今日。 这位皇长孙的聪慧和他向来行事之间展露的睚眦必报,都不像是能太过容人的,而且他心中防备、猜忌也该极深。 可萧厌从踏进这里之后,言行举止都全然出乎他意料之外。 施长安跟曹德江打了两个赌,一是赌萧厌能不能察觉宫中异常,顺着冯来找到曹德江,知道真相后是会如何反应。 他猜萧厌会隐忍身份,暗中试探,以当年事为契机,将曹家彻底拉到“谋逆”这艘船上,逼曹德江与他一起行事。 曹德江说萧厌不会,说他会在见过冯来之后就直接过来寻他。 二是赌萧厌身为皇长孙的傲气,还有“萧督主”的自负,他权倾朝堂手段狠厉,这些年只有他算计旁人,如果知道他自己被曹德江戏弄,更生死都差点置于人手,他会不会怨怪曹德江,对他心生不满。 可谁能想到,两个赌,他居然一个都没赢。 施长安拿着火钳给栗子翻了个面,开口问道:“皇长孙就不怪这姓曹的老东西戏弄你?” 萧厌捏着栗子壳,听出施长安话中“挑拨”。 那句皇长孙将他身份揭穿,更意味着曹德江早知他是谁,连施长安也未曾遮掩,换句话说,暗中看他“笑话”的,不止曹德江一人。 萧厌说道:“初知时是有些气恼的,也有些惊惧,可惊惧之后却是感激。” 那浑圆的栗子壳崩裂开来,他握在掌心里抬头认真说道: “当年的事我既已察觉,就该有所疑心更加谨慎,可我却自以为周全行事冒险,若非曹公给我上了一课,我怎能知晓我犯了多大的错。” “我非完人,事无绝对,大事未成前,任何一件疏漏都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今日是曹公留手我才能万全,若换成心怀恶意之辈,我早就没命,曹公是在教我自负高傲不能取。” 萧厌说话时格外真心:“况且当年曹公冒天下之大不韪救我一命,替我遮掩行迹,后来父王和贺家那些残部能找到我,想必也是曹公和荣太傅的功劳。” “曹公替东宫一脉留下生机,当是大恩,我感激尚且来不及,又何来怨怪?” 施长安顿了下,看向萧厌身边女娘:“郡主也不恼?” “怎么可能,我是恼的。” 棠宁嘴里包着栗子,说的极为坦然:“我没阿兄那般透彻,也小心眼。” “曹公明明主动跟我说起施先生,又将您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让我满心期盼着您能来帮我执掌书院,教化院中学子,可谁能想到他一直都是在糊弄我。” “您是不知道那天得知您在灵云寺出现的消息,我就差带着人直接追过去了,后来您又没了踪影,我还跟阿兄懊恼是不是我不够好,才让施先生一直不肯露面。” 说完她气哼哼地就瞪曹德江。 “曹公太过分了!” 第473章 棠宁就像是发了脾气的小女娘,不高兴地嘟囔。 “早知道我就不将山长的位置留着了,还有那天您从宫里出来之后,您居然吓唬我,害我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糊弄住您,结果您早就知道阿兄不在京中。” “您好歹跟我外祖父有些交情,又是长辈,你怎么好意思这么吓唬我一个小姑娘?” 曹德江闻言就翻了翻眼皮:“要不是你先糊弄老夫,老夫能吓唬你?” 棠宁撅嘴:“那您也没露点痕迹,我以为您跟朝里那些人精一样,万一害了阿兄怎么办?” “我要是露了痕迹,你这阿兄早把老夫给吃了!” “才不会,我家阿兄人美心善。” 曹德江瞬间气笑:“他心善?老夫还慈爱众生呢!” 棠宁哼唧:“反正我不管,是您先骗我的!” 一老一少吵了起来,萧厌只笑盈盈地在旁看着一声不吭,倒是施长安拿着火钳翻了翻栗子,唯恐天下不乱。 “郡主说的是,这姓曹的惯来不要脸,喜欢做戏。” “施先生说的是。”棠宁板着脸伸手:“您就是故意戏弄我,把先前拿走的孤本还给我!” “你想的美!” 曹德江翻了个白眼:“给了老夫的东西还想要回去?” 他直接伸手就在棠宁探过来的白嫩手心里拍了一巴掌,见她吃痛将手缩回去。 曹德江才扭过头,将气撒在身旁的施长安身上。 “姓施的,老夫够给你面子了,你来京城后老夫管你吃喝拉撒,半钱银子都没跟你要,你要是再在这儿给老夫拱火,小心老夫拿着你刚才的赌约,让你滚出去当众跳舞。” 施长安火钳一放,兴致勃勃:“跳什么?” 能换一个赌约,划算啊。 曹德江面无表情:“脱衣,艳舞!” 施长安默默捡起火钳,夹了颗栗子在他身前:“曹公说笑了,我一介文人跳什么舞,太没体统,有伤风化。” 曹德江冷笑。 呵。 呸! 他还有风化可言? …… 雁翎居里气氛远比外间想的要好,原本还以为自家督主进去后会打起来的沧浪,听着里头反而传出阵阵笑声,放心下来之后就安安静静地退到了一旁,抄着手望着月亮发呆。 里面萧厌主动垫着帕子提了茶壶,替几人都斟了茶。 不大的炭盆源源不断送出热意,棠宁不过一小会儿就觉得身上有些发热。 萧厌取了一旁煽火的小扇替她扇着风,他看了眼衣着单薄脸色红润的曹德江,又瞧了瞧拢在碳盆边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施长安。 “先生怎么这般畏寒?”萧厌问。 施长安拨弄着炭火说道:“先前在北陵着了人暗算,丢了一条胳膊,身子也毁了。” 曹德江看着施长安那条空荡荡的衣袖,眼底闪过一抹痛惜,面上却似玩笑。 “别听他说的这般可怜,他是着了人暗算,可暗算他的人也没什么好下场,不仅被他弄瞎了一只眼睛,连当年那位北陵汗王也差点死在他手里。” “那北陵原本早在几年前就有一统之势,生生被这姓施的搅合延后至今。” 虽然施长安是为报私仇,可若非是他,北陵和大魏边境怕是早就烽烟四起。 曹德江跟施长安之间的关系最初并不算和睦,二者都是文人,又并非同出一国,南齐跟大魏之间也算不上和睦,曹德江的师门跟施长安的师门之间,更是为着天下第一大儒的名号也一直都有龃龉。 施长安师门被灭,辗转逃来大魏被曹德江所救之后,他最初答应送施长安去北陵原本没存什么好心思。 北陵部族善战,夏侯令又在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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