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笑声更大了。 “不准笑!” 棠宁抬脚踹在他小腿骨上,又羞又恼。 …… 顾鹤莲看到萧厌和棠宁过来时,就见二人像是吵架了,棠宁垂着头走在前面,萧厌则是散漫着眼,迈着长腿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 “吵嘴了?”顾鹤莲朝着沧浪问了句。 沧浪:“……” 他要怎么说,才能让顾家这位财神爷,知道自家督主这“太监”染指他们家女郎之后,不会跳脚打死他们? 棠宁靠近棺木时,脸上的热意已经消退了下去,看着放在一旁的棺椁,想起父母死后遭遇了什么,眼神也冷了下来,她看了眼早前就备好的坟冢,轻抚了棺木片刻。 “下葬吧。” 牧风他们抬着棺椁放进深坑之中,棠宁看着那土一层层盖在棺木之上,心绪起伏。 萧厌站在她身旁低声道:“伯父伯母安息,我与棠宁会查清害你们之人。” 顾鹤莲也是说道:“阿姊别急,我们定会送那些狗东西来陪你们。” 那土将棺木掩埋,待到彻底葬好之后,棠宁才跪在坟前朝着父母磕头,顾鹤莲正想说话,就见萧厌也跪了下去,与棠宁一起朝着坟前磕了三个头,他愣了一下:“你磕什么?” 萧厌起身神色平静:“我是晚辈。” 顾鹤莲闻言翻了个白眼,那他照着荣玥的辈分还是长辈呢,也不见这狗东西平日里对他谦让些。 萧厌看了眼天色:“回吧。” 顾鹤莲皱眉:“那刚才那两个人说的事情,要不要去把宋家人带回来,拷问出来跟他们勾结惊扰荣家阿姊的到底是宫里什么人……” “不必了,我大概知道是谁。” “谁?” “陆皇后。” 顾鹤莲脸色震惊:“怎么会是她,她动荣家阿姊他们的坟墓做什么?”他满脑子疑惑,可是扭头看向棠宁时,见她脸上居然没有半点惊愕,他很快冷静下来:“你也知道?” 棠宁“嗯”了声:“她跟铖王还有姨母的事情有些关系。” 萧厌说道:“虽然眼下还没证据,不过要不了多久就能拿到证据了,宋家那边会有人动手,至于宫里,我明日会去凤禧宫一趟。” 也该动那人了。 第231章 宋家连夜被人动了祖坟的消息传了开来,看守城门的人众多,萧厌带着黑甲卫进出,那被抬着进城的棺木也没做遮掩,第二天早朝时,就已有不少人听闻昨夜之事。 知道宋熙一脉被除了宋氏族籍,棺木也被挪到了未建成的书院后山,不少人都是低声议论。 有说宋家活该的,自然也有骂棠宁忤逆不孝的,当然骂萧厌仗势欺人者更多。 早朝上的惯例,正事刚完,论着该退朝时,有人冒出来弹劾萧厌以黑甲卫擅用职权,欺压宋家。 钱宝坤第一个站了出来:“什么叫擅用职权?” “宜阳县主早就得陛下准允,跟宋家划清界限,且此事又涉及铖王、宋鸿谋逆,搬迁坟冢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萧督主也只是行使职权办差而已,怎就仗势欺人?” 曹德江也站在一旁,抱着手中的白玉笏板淡声道:“黑甲卫可曾擅闯宋家?” 那说话的朝臣急声道:“众目睽睽,黑甲卫进了宋家……” “谁的众目?” 曹德江一句话,朝上众人就下意识看向站在最前面的萧厌,见他只神色冷淡轻飘飘地看过来,那些人恍然就惊觉这一幕何其熟悉。 曾几何时,一句“众目睽睽”,就让得弹劾萧厌之人日日殿前受鞭笞,想起前两日因为跪坏了一双膝盖,主动辞官带着全家老小一同归乡,才勉强让得陛下免了他殿前“背书”的那位何御史,一众人齐刷刷地低头。 宋家不止是宋鸿一人在朝,还有一人入了少府,官职虽然不高,却也有份上朝。 萧厌见安帝神色恹恹地打了个呵欠,显然精神不济,他抬眼看向那名宋氏的官员:“既然杜司业借此弹劾,那不妨问问宋家人。” “宋侍中,昨夜本督办差匆忙,可曾惊扰了贵府上下?” 那名宋氏官员被点名脸都白了,他抱着笏板上前,垂头低声道:“诸位大人误会了,萧督主昨夜虽然带人前往族中,却未曾伤及宋氏族人,与宜阳县主也是叩门拜访未曾冒犯。” “宜阳县主早在几日前就将移除族籍之事告知族中,后来寻人看过时间才选定了昨夜操办,此事得了宋氏上下准允,至于移棺更只是为了方便县主往后祭拜。” “宋荣,你!!”先前弹劾萧厌那人顿时瞪大了眼:“昨夜黑甲卫围堵了宋家,气势汹汹还险些砸了宋氏祠堂,陛下面前,你何必惧他……” “杜大人误会了。” 那宋家的官员说的又快又急:“黑甲卫只是守在宋家门前,未曾靠近过祠堂,况且族中开祠堂移坟都是大事,族里长辈跟县主商谈此事也不宜被外人知晓,萧督主是担心有人趁机窥探平添揣测,误会了宋氏和县主,才好心命人守在门前。” 昨天夜里祖坟的事情,萧厌虽然已经封了口,外间毫不知情,可是他和父亲以及宋家几个族老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那宋熙夫妇二人被人掘了棺木,尸骨凌乱遭人损毁,就连坟冢里也满是不干净的东西,那宋棠宁没带着人砸了宋家上下就不错了。 萧厌逼迫宋氏开宗祠的事,他们原先是气,也曾想过定要让棠宁知道背弃宗族的厉害,可是后来出了祖坟的事,他们如今就只剩下心虚。 这个时候他们盼着棠宁和萧厌别因此事迁怒宋氏上下都不及,怎敢拿着除籍之事找事。 萧厌凶名在外,那何御史下场在前,宋荣低着脑袋说道: “陛下,萧督主也是一片好心,断然不像是杜大人揣测那般,而且宜阳县主虽然离开宋家,可宋氏上下依旧待她如族中女娘,以前是宋氏亏待了她,微臣与族中上下都只盼着她往后安好。” 那杜大人脸都白了。 钱宝坤冷哼说道:“人家宋家的人都没开口,倒是杜大人殷勤得很,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掘的是你们杜家祖坟。” “我只是为了朝中清朗,才出谏言……”那杜大人急声道。 曹德江闻言站在一旁,扫了眼那几个世家朝臣,神色冷淡地说道:“既是谏言,就该谨慎,身为朝中要臣,未清事实就肆意弹劾,杜司业是要干了我们御史台的事?” “不若,老夫将这位置让给你?” “曹公……”那杜大人脸更白了,扭头看上首安帝神色不耐,他“扑通”一跪:“微臣断无此意,微臣只是担心朝中有人善使职权,黑甲卫肆意调动会让外间揣测,殃及陛下圣名……” “陛下既将黑甲卫归于枢密院管,就无须旁人置喙,朝中诸位都是各司其职,从未越权,倒是杜司业,你一个文臣盯着枢密院查案,是否越界了?” 曹德江向来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一针见血,“而且杜司业与其盯着枢密院,倒不如好生管管国子院生,让他们少闹出几桩桃色艳闻,这样兴许能让朝廷多几分颜面。” 安帝不耐地敲着龙椅,闻言手中顿了下:“什么艳闻?” 曹德江淡声道:“半个月前,国子监生滕建平流连烟花之地,与另外一位监生为争夺新挂牌的花魁,在烟花柳巷大打出手,还殃及那日同在花楼之人。” “因为伤人太重,此事闹上了京兆府衙,据闻那滕建平还赊欠花楼银钱数百,引得数位花娘于衙前哭诉,后来还是杜司业去京兆府赎的人,只是不知道杜司业将那些银子与人结清了没有。” 钱宝坤在旁说话:“这可当真是天下第一大笑话了,天子门院,国子监生,精挑细选将来朝堂官员,连逛个花楼都得赊账……” 他“啧”了一声,上首安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那位国子监司业摇摇欲坠,“砰”的跪伏在地。 萧厌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开口,那位杜大人弹劾不成,反被御史台弹劾为官不正,被人拖了下去。 眼见着折进去一人,却让萧厌半点麻烦都没沾上,那些个世家的朝臣脸都青了,暗骂曹德江和钱宝坤什么时候竟跟那阉狗搅在了一起。 萧厌看着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那些个朝臣,淡然上前说道:“昨夜之事微臣本就要与陛下回禀,倒是杜司业太过着急。” “铖王囤械谋逆,入狱多日不肯开口,微臣用了些手段方才让他招供,因此事与宋熙夫妇有些关联,微臣才会连夜带人前往宋家。” 安帝多了些精神:“他招了?” 萧厌“嗯”了声,将铖王的口供,以及那几位兵部和军器司的人口供一并交给了上前的冯内侍,让他捧着递给了安帝。 见安帝低头看着,萧厌说道:“据铖王所说,他与兵部侍郎侯瑞,军器司监造龚敬豪之间皆是因陆家牵线相识,他手中用以炼制宿铁的矿产等物,也都是从陆家手中所得。” “宋熙在世时,曾察觉世家与皇子勾结谋私,他与荣大娘子也并非是意外而亡,而是为人所害。” 朝中其他人顿时喧哗,有世家朝臣怒道:“你这分明是污蔑,铖王往日跟陆家并无往来,而且那宋熙死了多少年了……” “再死了多少年,只要做过,就有痕迹留下,多年后翻案也并非从未有过。”萧厌淡眼看着说话之人:“至于铖王跟陆家,虽无往来,不代表未曾勾结。” “铖王亲口供述,先帝未去之前,他就已经跟陆家有所往来,后来陛下登基之后,陆家为避嫌与他表面疏远,暗中却一直未曾断过联系。” “漕粮贪污之案,宋录事曾检举陆家在南地漕运之上帮着京中之人走运货物,那账本上也曾言明,而铖王手下有处挂在他人名下的布庄,就曾数次借着陆家商船运送铁矿入京,借此避开京中各处关卡搜查。” 那些世家的人都是脸色大变,陆家从未提起过此事,就连于漕粮一案有所干系的那些人也从不知走运铁矿的事情。 他们下意识看向安帝,果然见先前还恹恹的安帝此时脸上已一片阴沉。 先帝未去之前,戾太子出事,铖王一度成为东宫最火热的人选,那时候陆家毫不犹豫就选择支持当时还是皇子的安帝,甚至拉着其他世家一起,为此安帝登基之后,陆氏女才会成了皇后。 当年的辅佐之情是世家最大的倚仗,安帝哪怕屡屡针对世家,明面上也不敢做的太过,他担不起忘恩负义的名声,所以就算陆肇出事,陆崇远禁足,安帝也未曾动过陆皇后。 可如今那所谓的辅佐之情也掺了水分,陆家暗地里跟铖王勾连,吃的一直就是两家饭,这比他们贪污更加要命。 安帝翻看着手中的东西寒声道:“谢天瑜还说了什么?” 萧厌说道:“暂时就这些,他本不欲吐露陆家之事,只是受不住大刑才开了口,眼下人晕了过去,不好再审,不过侯瑞二人交代了不少,他们的口供都在此处,就此问罪铖王谋逆也已足够。” “足够什么?” 安帝满是冷沉,神色阴鸷:“他既敢跟陆家勾结,谁知还有没有其他恶业,让人继续给朕审,定要将他审的清清楚楚。” 他口中说的是谋逆的案子,可任谁都听得出来他的目的是陆家。 萧厌早就料到安帝心意,也知铖王一事跟陆家挂上安帝必不会善罢甘休,他垂眸恭谨:“微臣谨遵圣意,只是铖王之事年代久远,若是再审下去,恐怕会涉及不少人……” “那又如何,敢跟铖王勾结,妄图谋逆就是大罪,你给朕仔仔细细的审,无论是当初的还是现在的,凡跟此案有关之人,决不轻饶!” 有安帝这句话,萧厌今日目的达成。 他低头无声扬唇:“臣遵旨。” …… 第232章 早朝散去,那些个世家朝臣从御正殿中出来,就脸色难看地匆匆忙忙朝外走。 先前乐于看着陆家倒霉的崔林也是慌了神:“陆家是在干什么,他们疯了不成?” 他是想要陆家倒霉,也想借着漕粮的案子将陆家压下去,可不代表他想让世家这边想跟皇帝翻脸。 陆家暗中帮着铖王走私禁物,替他跟兵部牵线募兵囤械,他们是疯了不成! 那陆皇后的儿子可是他们陆家血脉,是他们想要辅佐登基的下一任帝王,他们居然去帮着铖王造反?! 崔林想不通,也觉得陆家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冯秋荔跟在他身旁,回头看了眼不远处施施然绕过内宫门的萧厌,与他眼神轻碰之后就移开了眼,只扭头看着身旁破口大骂的崔林。 “我也想不明白,先帝在时陆家吃两家饭尚还情有可原,可是陛下登基多年,朝政早已稳固,四皇子也已有了夺嫡的意思,陆家却还帮着铖王……”冯秋荔脸色有些不好,“皇后和四皇子若是知道,哪能跟陆家安好?” 崔林沉着眼:“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陆崇远不该这么蠢才是。” 陆家就算有别的心思,想要在陆皇后母子之外再得一份退路,也不该选择铖王。 哪怕他们暗中接触其他皇子,甚至私下辅佐,将其作为四皇子的备选也比选铖王要好,陆崇远不该这么糊涂,去选一个不可能再有机会上位的人。 冯秋荔低声道:“崔公说的是,这事恐怕另有隐情。”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我方才见萧厌好似朝着凤禧宫去了。” 崔林回头看了眼:“他是想借此事挑拨皇后跟陆家。” 冯秋荔道:“也不怪他着急,那账本被查出之后,咱们又暗中送了不少线索,原以为能将陆家钉死,可谁知道陆崇远却早一步处置了那些人,如今单凭账本根本拿不下陆家,陆肇又一直不肯开口,萧厌怕也是急了…” 崔林微眯着眼:“陆崇远那个老狐狸,我还以为接连打击要了他半条命,没成想还是那么奸诈!” 先前他就想过要借着漕粮的事将陆家置于死地,可陆崇远却早一步心狠手辣,灭了那些可能会牵连陆家的人,陆肇也大有一人扛下所有罪过的架势。 陆家接连受创,所有人包括崔林都以为陆崇远黔驴技穷,可谁也没想到陆家除去表面上那些人,暗中居然还有手段,在陆崇远受困时依旧能顾及到京外。 就连萧厌那阉人,都没抢在陆家之前。 崔林不敢擅动,既怕被陆家暗处的人抓了手脚被世家集体针对,也同样怕再送更多线索,萧厌会顺藤摸瓜牵连其他几家。 他原本一直着急,可如今发现有机会挑拨皇后母子跟陆家,如果皇后母子能反咬陆家一口,陆崇远就算有再大的本事恐怕也会措手不及。 这倒是个好机会。 崔林低声道:“让人给二皇子传句话,让他来见我们。” 萧厌既然找了皇后,那他们就再推上一把,比起皇后来说,脾气冲动的四皇子更容易受人挑拨。 冯秋荔垂眼说道:“好。” …… 自从铖王入狱之后,陆皇后看似毫不在意,表面上也只留于后宫一切如常,可实则对于外间的消息却关注的更加密切了。 昨夜宋家挪坟的事情她一早就听宫人说了,知道宋棠宁居然当真去找了宋家除籍,还将宋熙夫妇的棺椁从宋家挪出。 陆皇后皱眉许久,总觉得下人口中那个人,全然不像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好拿捏的小女娘。 “宋家那边居然允了?”陆皇后问。 金枝低声道:“不允不行,听闻不止那位顾家家主去了,就连萧督主也带着黑甲卫一并同行,宋家失了国公府后也就是寻常官宦人家,哪能挡得住那位煞神。” 她迟疑了下:“娘娘,当年您派人去过宋家祖坟,他们突然挪坟,会不会……” “本宫何曾派过人?” 陆皇后冷淡回眸,那目光让得金枝后脊一冷。 当年办事的人早就死了,况且她虽派人去寻物,可也叮嘱过无论东西找不找得到,都要扫干净尾巴,那回来复命的宫人也说的很是清楚,他将后面的事交给了宋家。 有那位老夫人在,总不至于连自家儿子的坟冢都打理不好,更何况昨夜挪坟之后,宋家那边没什么反应,宋棠宁也安安静静的。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能知道有人动过那坟冢棺木? “金枝,本宫发现你近来话越发多了,你是年岁大了,记性也乱了?” 金枝被陆皇后的话说的脸色微白,连忙低头:“是奴婢记差了,娘娘跟宋家从无交集。” 陆皇后这才收回目光,拿着手中的金剪落在身前那株芍药花上:“别自己乱了分寸,叫人误会了。” 见金枝低头,她才低叹了声:“以前总觉得棠宁那孩子是个性子倔的,眼里只有陆执年,没曾想,她居然还能入了那萧厌的眼。” 早知道那小女娘有这般本事,能讨了这宫里宫外权势滔天的阉人的欢心,她早该将人多留于宫中。 哪怕陆家的婚事不成,那东西找不到,若能哄得萧厌为她所用,她又怎会处处受限,连个谢天瑜在狱中的消息也探听不到半点。 “可惜了,那孩子因陆家厌了本宫。” 陆皇后满是惋惜,手中剪刀合拢,那本是花团锦簇的芍药顿时被剪掉了几朵。 金枝捧着托盘将剪下来的花放在上面,见皇后神色恹恹,她低声说道:是“那宋小娘子冷情,娘娘往日待她不薄,她不知惜福。” 陆皇后说了句:“到底是年轻小女娘,气性大,有时间唤她进宫坐坐吧,总不能叫她误会了本宫。” 宋棠宁手中那东西尚且不知有没有,光是她如今在外的名声,那即将建成为京中“圣地”的书院,还有那些清流文臣的好感,甚至是萧厌,都丝毫不输当年荣家能带来的好处。 小姑娘总不能不嫁人了,她既然保错了媒让她受了委屈,那就还她一桩好亲事。 陆家不成,还有别家,退一万步,也还有四皇子。 陆皇后沉着眼看着身前的芍药,浑身上下皆如往日精致,要是不看她眼下那抹脂粉都遮掩不住的青色,当真会以为她岁月静好,毫不在意外间的事,可实则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紧迫。 陆家失势,她和皇儿也不如从前,她总得想办法才行。 比起其他人,一个小姑娘,总好拿捏些。 “娘娘!” 殿外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得沉思中的陆皇后手中一抖,剪断了一束枝叶,整盆芍药都变得难看起来。 金枝扭头呵斥:“大喊大叫什么?” “是早朝的消息。” 陆皇后放下金剪:“进来。” 外头匆匆进来的,是凤禧宫里的掌事太监,也是那夜打探来铖王消息的那人,他脸上有些慌乱,到了近前没等陆皇后开口,就急声说道: “刚才前面散朝,奴才躲在出入宫的甬道那边听到了几位大人谈话,说是铖王招供了。” 陆皇后手指曲起:“他招供便招供,你慌什么?” 那小太监说道:“铖王招供,说他跟兵部、军器司的人勾结都是陆家牵线,还说他囤积军械所用炼制宿铁的矿石也都是经陆家的手所得,而且往日也是陆家商船帮忙转运进京,陛下极为震怒,说要严查此事。” 他话音刚落,殿外就有人通传。 “皇后娘娘,萧督主求见。” 第233章 萧厌? 陆皇后心中一咯噔,朝着金枝看了一眼。 金枝连忙示意让那太监出去,闭嘴不要胡言乱语,然后自己则是走到了殿前,稳了稳心神朝着萧厌一福身。 “奴婢见过萧督主,娘娘近日身子不爽,不知萧督主所来何事?” 铖王入狱之后,皇后就突然染疾,太医署的人进出凤禧宫的事萧厌也知道,他淡声说道:“本督奉陛下之命,严查陆家与铖王勾结一案,有些事情想要询问皇后娘娘。” 金枝说道:“娘娘久居深宫,鲜少过问朝政之事,陆家的那些娘娘也并不知情,萧督主若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去陆家。” “陆家自然是要去的,只是此事皇后娘娘先该知情。”萧厌见金枝不为所动,抬眼看向紧闭的殿门:“铖王招供,他与陆家勾结,谢寅也并非皇室血脉,而是以陆家子嗣冒充……” “萧督主!” 金枝险些稳不住脸上神色,连忙打断了萧厌还没说完的话,一改方才态度:“还请萧督主稍候,奴婢这就去通传。” 金枝匆匆进去,片刻后,萧厌就进了殿门。 陆皇后脸上早不如之前沉稳,哪怕竭力稳着神色,眉宇间也透出一抹急切。 她不知道谢天瑜到底吐露了多少,也不知道萧厌来找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既然来的是萧厌一人,而非直接查抄凤禧宫的禁卫,她就竭力告诉自己莫要先失了分寸。 陆皇后靠坐在椅子上皱眉沉声道:“萧督主方才在外间的话是何意,什么叫谢寅是陆家子嗣?” 萧厌神色散漫:“早朝上的事情皇后娘娘可曾知晓?” 陆皇后愣了下:“本宫不知前朝之事……” 萧厌若有似无地扫了皇后一眼,也没揭穿她这话,他只是开口说道:“先前铖王因谋逆被捕入狱,经审问吐露他与陆家暗中勾结,早朝之上微臣已将此事呈禀陛下,只是还有一事未曾告知旁人。” “先前审问铖王时,铖王除却吐露与陆家勾结之外,还曾交代他与陆家女子曾有苟且,当年他哄骗荣二娘子下嫁之前,就已经跟陆家女子欢好,后来贪慕荣家之势,既舍不得荣家带来的助力,也不想轻易放弃陆家那边,便在荣二娘子生产之时,将恰逢落地的陆家血脉换成荣家血脉。” “这孩子,便是如今的谢寅。” 陆皇后似是被他的话震惊,猛地起身:“不可能,那谢世子怎会是陆家子?” 萧厌淡道:“此是铖王亲口招认,他跟陆家勾结也多有这女子从中牵线,就连兵部侍郎侯瑞也是因她才助铖王,微臣奉陛下之命严查铖王一案,所以特意过来询问娘娘,娘娘可知道陆家上下谁有可能与铖王奸情?” “铖王难道未曾招供?”陆皇后掐着掌心。 萧厌说道:“他若是招供就好办了,此事还是我从他言语之间猜测得出。” “他虽因一时失态被我抓住马脚诈出此事,可事后却半句不肯多说,如今只知道谢寅是陆家血脉,可是生母是谁,又是谁跟铖王暗中奸情苟且,却无从得知。” 陆皇后几乎跳到了喉咙口的心这才稍稍缓了下来,竭力不露声色地道:“此事实在太过惊人,可是本宫嫁入皇家多年,陆家的事本宫实不知情……” “娘娘当真不知?”萧厌皱眉:“娘娘若真不知情,那我就只能带着人去找陆家了,只是到时候干戈一起,世人皆知陆家行此苟且之事,皇后娘娘清誉必受牵连,陛下那里恐也会盛怒。” 陆皇后自然也知道萧厌如果找去陆家会有什么后果,她沉着眼看向殿前之人:“萧督主跟陆家不死不休,若将此事捅破,陆家定成众矢之的,无缘无故,你为何要帮本宫?” “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陆家是陆家。” 见陆皇后满是不解,萧厌说道:“当初棠宁与陆家之事,若非皇后娘娘派人赠了凤钗,又允诺会替棠宁讨回公道,陆家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拿捏,那半数藏书也不可能给了棠宁。” “棠宁借此洗刷恶名,也有书院能护她余生,她在陆家之事上欠您一份情,本督曾答应过她若有合适的机会,会替她将这份人情还给您,这次便当是还了那凤钗的情分,往后棠宁便不欠娘娘。” “至于陆家……” 萧厌神色冷漠了些:“那人既能指使侯瑞,又能触及陆家隐秘,暗中替铖王牵线,她在陆家的身份定然低不了。” “本督手上既有谢寅,又有铖王口供,就算皇后娘娘知晓,也不过是能提前抽身不被陆家牵连而已,待到寻出跟铖王苟且之人,陆家依旧会声名狼藉,本督也能得到本督想要的东西。” “你就不怕本宫告知陆家人?”陆皇后沉声说道。 “皇后娘娘会吗?”萧厌扬唇,眉眼间带着笃定:“皇后娘娘和四皇子早就舍了陆家,不是吗?” “你们若真一心,本督今日也不会来找娘娘。” 陆皇后原本的疑心在他这满是冷厉的话中散了个干净。 她既是庆幸当初毫不犹豫舍了陆家送了凤钗服软,也是庆幸那宋棠宁够蠢,要不是她跟荣家那老家伙一样重情义,萧厌直接当朝将此事曝出,那她怕是连半点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陆皇后脸上厉色软了下来:“本宫只是不屑陆家所为,棠宁是个好孩子,当初的事情是陆家对不起她,本宫向来是将她当成女儿疼爱的。” “至于今天的事情,多谢萧督主告知,本宫虽然不知道那与铖王苟且的是什么人,可是萧督主救了本宫母子一次,无论如何本宫都记你一份恩情。” 萧厌抬眼看着她:“陆家的事皇后娘娘当真不知情?” 陆皇后摇头:“本宫实在不知。” 萧厌闻言皱眉:“那看来微臣只能亲自去陆家查了。” 陆皇后连忙开口:“萧督主贸然去陆家,陆家那边定不会承认,此等攸关宗族声誉之事,若叫陆家提前知晓怕会想办法灭口。” “届时寻不着跟铖王有私情的人,就算有铖王口供在手,陆家也能反咬一口说萧督主严刑逼供,毕竟谁能证明谢寅是陆家血脉?” 萧厌扬眉:“那皇后娘娘觉得微臣该如何?” “自然是谋定而后动。”陆皇后说道:“与其让陆家和那人有了防备,萧督主不如先暗中查访,本宫也会想办法在族中查探,若是能一举将人擒获,陆家有再多借口也狡辩不了。” 萧厌微眯着眼:“皇后娘娘对此事倒是上心。” “萧督主也说了,本宫险些被陆家牵连。” 陆皇后沉着眼:“本宫跟皇儿只想安稳,可是陆家屡屡生事,先前将荣氏之物交给皇儿就险些害他身败名裂,如今更是出了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 “就如萧督主所说,陆家是陆家,本宫是本宫,他们虽然是本宫族人,可若是危及本宫和皇儿周全,阻了皇儿的路,那也怪不得本宫绝情。” 她将一个为了儿子前程,可以舍弃任何东西的母亲演得淋漓尽致,抬眼看着萧厌时,脸上也是露出正色。 “本宫从不想与萧督主为敌,且也希望这次若真能帮了萧督主,还望萧督主清算陆家时,莫要波及本宫和皇儿。” 她顿了顿: “虽不知将来如何,可本宫可以予你承诺,若四皇子将来有望问鼎,萧督主可以依旧如陛下在位之时,在朝中地位比之如今,有过之,绝无不及。” 陆皇后说完后就直直看着萧厌,她知道眼前这人是个无宗无族的阉人,自然要寻求出路,他荣辱富贵皆系于皇帝一身,也自然要顾虑到安帝去后的退路。 她不信这样,萧厌会不动心。 果然,刚才还冷淡的萧厌脸上有所动容,他微眯着眼看了皇后片刻,才开口:“此事本督会好生考虑。” “那陆家那边?” “我会先带人暗中查探。” 陆皇后知道她说服了萧厌,神色放松下来:“好,本宫这里若有线索,也定会第一时间告知萧督主。” 萧厌低头:“那就劳烦娘娘尽心。” …… 萧厌并没在凤禧宫久留,将铖王之事告知,又让皇后生出他能拉拢的心思后就转身离开。 等人走后,陆皇后一直强撑着笑脸回到后间的寝殿,关上房门再无他人之后,这才脸色铁青地挥手打掉了桌上的杯盏。 金枝险些被砸到了脚,见陆皇后满脸沉鸷,她神色也是慌乱:“娘娘,那萧厌心思莫测,恐难收买。” “本宫知道。”萧厌那厮要是那么好收买,她何至于束手束脚! 陆皇后冷着脸:“只是他毕竟是没根的东西,总得找个依附之人,只要他不把事情做绝,本宫就有机会。” 金枝却心神难稳:“可是刑司的手段不是寻常人扛得住的,这才几日而已,铖王就已经吐露了这么多,如若再让他继续待下去,奴婢担心他早晚会扛不住。” 他们固然是有四殿下这个法宝在手,也知铖王为着这唯一的“血脉”绝不会出卖娘娘,可是那萧厌手段狠辣。 万一重刑之下,谁能保证铖王真能一直咬得住牙,他稍有松懈,那要的可就是她们的命! 陆皇后闻言脸色阴沉,她当然知道此事不能拖延,萧厌那人就是个疯子,为了讨好安帝,对付世家向来是不遗余力。 谢天瑜怕也是知道他自己承受不住酷刑,才会故意误导萧厌朝着陆家人身上去想,他是在想办法给她传递消息,让她尽早取舍。 陆皇后抓着指尖沉着眼。 侯瑞既然被抓,铖王府跟陆家的事就瞒不住了,可她往日所做都是避着陆崇远他们。 她一直暗中拿着陆家的东西“滋养”铖王,瞒着陆崇远跟铖王保持着“私情”,期望有朝一日他能“反哺”皇儿,可是如今这却成了最要命的。 一旦让萧厌找上陆崇远,甚至不需要对质,以陆崇远的精明,顷刻间就会怀疑到她身上来。 一旦让他知道她做的事情,陆家为了自保定会第一个舍了她,到时恐怕无须其他人动手,陆崇远就会第一个要了她和皇儿的命,免得他们拖累陆家满门抄斩。 陆皇后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 就算这次已无退路,注定要跟陆家决裂,她也要保全自己和皇儿,让陆家不敢,也不能主动撕破这层窗户纸,替她将这罪名咬牙扛下来。 陆皇后站在原地来回走动了几步,心中思虑着对策。 谢天瑜是肯定保不住的,想要萧厌罢手,让铖王府的事情就此打住,就得尽快找个人出来坐实了跟谢天瑜的私情,也让萧厌觉得没必要再继续查下去,到时候谢天瑜成了没用的“废物”,自然也不会再受酷刑。 陆皇后心中很快有了计划,细想过陆家所有人,脑子里浮出一道身影,只瞬间就有了决定:“早朝之事,本宫甚忧,你替本宫走一趟陆家,去看看父亲他们。” “去陆家?”金枝愣了下:“这个时候?” “对,现在就去。” 陆皇后走到屋中藏物柜处,从最靠里的案匣里取出一串青玉镶金的手钏来,将其拿出来递给金枝。 “大兄入狱之后,陆执年又突然失踪,嫂嫂怕是心里难安,你去陆家见过父亲,跟他们问过早朝之事后,顺路帮本宫去探望她一下。” 金枝看着那手钏顿时脸色变化,这手钏…… “娘娘,您是要大夫人…” “本宫也是逼不得已。” 陆皇后将手钏放进了金枝手中,抬眼看着她:“若不尽快了结此事,所有人都难安稳,你跟着本宫多年,该知道怎么做吧?” 金枝脸色泛白,瞬间明白了陆皇后的意思,对上陆皇后满是沉厉的眼,她连忙低头:“奴婢知道。” “避着人,做的干净些。” “是。” 陆皇后说道:“去吧,从库中挑些东西,送去陆家。” “奴婢明白。” 金枝走后,陆皇后看着她的背影半晌,垂眼多了丝狠色,近来金枝办事不利,频频出错,她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等谢天瑜的事了了,金枝也不能留了。 她绝不能留任何后患。 第234章 早朝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陆家,那些世家前来问话的人更是挤满了陆家前堂。 陆钦好不容易将人打发走后,回了陆崇远那里后就暴跳如雷:“萧厌那阉狗分明就是污蔑,我们府里何曾跟铖王有过往来?!” 陆崇远沉着眼:“可是侯瑞的确是陆家的暗桩。” 陆钦闻言更气:“父亲当初暗中扶植侯瑞,就是想要让六部有个不在外人视线下的人,可没想到他居然背叛陆家。” “要不是父亲,他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库部主事,那白眼狼竟敢借陆家的势勾结铖王,如今还嫁祸我们!!” 陆崇远却不似陆钦震怒,他虽然不明白侯瑞为什么会跟铖王勾结,甚至还冒险替他牵线军器司,帮着他囤积那些军械,可是他却总觉得这中间有些不对劲。 当初他既提携侯瑞,自然就将他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 莫说这么多年扶植之情,就说那侯瑞跟着陆家前程一片大好,最迟三五年定能坐上兵部尚书之位,他为什么好端端的舍了陆家转投一个半废的亲王,难道只是为了点利益就敢冒这么大风险? 而且陆崇远最忌惮的是萧厌。 这么多次跟萧厌打交道,那阉人从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他既敢将此事禀于圣前,那就定然是拿到了切实的证据。 换句话说,这件事恐怕不只是铖王和侯瑞,定是有陆家人掺和其中。 可那人是谁? 外间有人来报,说宫里来人了。 陆崇远二人见到金枝时,陆钦就想起上次陆皇后派人来府里的事情,忍不住面露嘲讽:“怎么,皇后娘娘消息灵通,这就派你来落井下石了?” 金枝连忙说道:“二爷误会了,娘娘的确已经知道早朝上的事情,可她绝不相信郎主会跟铖王暗中往来,娘娘说陆家已有四皇子,断不可能舍近求远去攀附一个没有前景的亲王,这其中必有小人作乱。” 她朝着陆崇远福身说道:“娘娘是担忧郎主身体,所以特意让奴婢过来探望。” 陆钦闻言冷哼了一声,半点都不相信金枝的话。 倒是陆崇远神色和缓了下来。 他知道皇后派人过来未必是探望他,十之八九是想问陆家和铖王的事情,可至少她愿意表示信任陆家,也没有在这种时候受人离间落井下石,这对于陆家来说已经足够了。 陆崇远看了眼想要嘲讽的陆钦一眼,止了他嘴里的话后,这才朝着金枝说道:“铖王的事陆家的确不知情,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攀咬陆家,可是还请皇后娘娘放心,不管是有小人作祟,还是族中当真有人敢暗中与人勾结,老夫都会尽快查清此事。” “听闻前几日娘娘病了,不知她在宫中可还安好?” 金枝苦笑:“郎主也知陛下心思,自从大爷入狱之后,娘娘为替他求情遭陛下申饬,陛下便厌了她。” “宫中屡进新人,娘娘处境尴尬,若非当真艰难,娘娘也不会称病留在宫中,借此来保中宫颜面。” 她未曾隐瞒皇后装病的事情:“娘娘也是盼着族中安好,盼大爷能早脱囹圄,郎主也能早日回归朝堂,她和殿下还得倚靠族中,若是族中有个好歹,她这个皇后……” 似是有些说不下去,金枝垂眼时满是苦涩。 陆崇远见状说道:“你让娘娘放心,陆家没那么容易倒下去。” 金枝跟陆崇远他们说了几句话,表示了陆皇后的关心后,就道不能出宫太久告辞离开。 陆钦见她离开后就忍不住嘲讽:“她这会儿倒是想起我们来了,当初眼见着陆家受困她不是舍的痛快?!” 陆崇远朝外看了一眼:“皇后到底是陆家出去的,陛下厌弃世家也不会善待她,她处境艰难自然就能想起族中的好来,若她能就此看清身份,跟族中一心,倒也是好事。” 陆家变故太快,先前派去四皇子府的女子也还没有传出有孕的消息,如果皇后当真能够迷途知返,跟陆家同心同德,那于陆家来说压力会小很多,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舍弃四皇子。 陆钦冷哼了一声。 陆崇远没再提皇后的事情,只沉着眼说道:“萧厌此人绝不会无的放矢,陆家内里怕是出了问题,你立刻去查族中的人,特别是与漕运有关的,如果真有不干净的,尽快处置。” …… 金枝离开陆家前,去见了一趟陆大夫人关氏,因为儿子失踪,夫君下狱,关氏短短时间就瘦的脱了形,容色憔悴,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病气。 见金枝过来,她仓促迎了出来:“金枝姑姑怎么来了?” “大夫人,您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金枝满脸惊愕,随即便是担心:“娘娘先前因替大爷求情被陛下呵斥,这段时间一直不好招您进宫,可她心中担心着您,今儿个特意让奴婢过来看看您,给您送些东西来。” “娘娘一直惦记着您,怕您被族中的人为难,也担心您身子,若是见到您这样子,还不知会有多痛心。” 关氏听着金枝的话眼泪瞬间漫了下来。 自从陆家出事之后,大房就成为众矢之的,所有陆家的族人都觉得族中的灾难全都是因陆执年而起。 若非他险些害死宋棠宁,就不会被萧厌抓住机会拿捏陆家,若非他屡屡犯错落在萧厌手里,也不会牵连出后面那么多事情。 陆家本是望族,如今却落魄成这样,先前陆肇还在府中时,大房的处境还算好,那些人也不敢当面如何。 可是自从陆肇因那本漕粮账册被捕入狱,公公陆崇远也因此禁足府中,大房就几乎成了所有人宣泄怒气的地方。 陆崇远忙着族中的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而关氏本就不是个强势的人,这段时间护着幼子尝尽了人情冷暖,却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还会记着她。 关氏哭声道:“多谢娘娘还记着臣妇。” “您与娘娘是至亲,娘娘自然一直挂怀着您。”金枝拉着她手安慰道:“娘娘早前就想来看您,只是她身处宫中不便外出,郎主他们因先前的事对她多有责怪,她也不好伸手来管府里的事,不过娘娘特意让奴婢来给您送一样东西。” 她自怀中取出那青玉手钏:“这是娘娘还在闺中时,寻高人开过光的手钏,曾得高人祈福,佩戴之后能诸事顺意,护人平安,当年娘娘便是戴着此物才能得先帝青眼指婚给了陛下,这些年也一直都放在身边。” “府中接连出事,三郎君和大爷都遭小人陷害,娘娘特意让奴婢将这手钏给您送来,但愿您戴着之后能够让大爷化险为夷,庇护您和小郎君周全。” 关氏看着那精致至极的青玉手钏,连忙摇头:“这,娘娘的贴身之物,臣妇断不能要……” “您就戴着吧。” 金枝拉着她的手,将手钏扣在她腕上:“这是娘娘的心意,也是她盼着您好。” “娘娘说,世家人情淡泊,也向来是利益至上,大爷出事之后您必会受了委屈,她虽然不能跟郎主他们如何,可往后您若有麻烦,便带着小郎君进宫去,哪怕是看在大爷的面上,她也会庇护你们。” 关氏感受着腕间温暖,听着金枝口中承诺,眼泪越发汹涌,只觉得皇后才是这陆家最好的人,她握着腕间的手钏低泣:“多谢皇后娘娘。” 金枝柔声叮嘱:“奴婢不好久留,得先回宫了,手钏的事还请大夫人莫要张扬,否则若是二夫人她们知道此物只给了您,怕是会埋怨娘娘。” 关氏连忙道:“臣妇知道的,臣妇不会给娘娘惹麻烦。” 金枝说:“那奴婢就先走了,大爷的事娘娘会尽心,大夫人放心。” 关氏连连点头。 金枝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握着手钏满脸感激的关氏,眼底划过抹不忍。 大夫人是极为和善的人,往日待下人也很好,想着她之后的下场,她就只觉愧疚,可想起皇后娘娘,金枝只能硬了心肠扭头离开。 关氏送走了金枝,才抹着眼泪抱着宫里送来的那些东西回了房中,还不到八岁的幼子见她落泪连忙上前。 “阿娘,您怎么哭了,是谁欺负您了?” 关氏抱着小儿子哽咽:“没人欺负阿娘,阿娘只是觉得,这陆家并非没有好人,翾儿,你要记得皇后娘娘的好,长大了后好好报答她。” 小孩儿满脸懵懂:“皇后娘娘?” 他知道姑母是皇后,以前也曾跟着兄长进宫,可是兄长不见了后,皇后娘娘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召见过他们了。 在小孩子的心中,皇后已经是很厉害的人了,他眼中稚嫩,靠着母亲软声道:“那皇后娘娘能救父亲吗?” “能的。” 关氏眼中泛红,将腕上的手钏朝着袖中藏了藏。 皇后娘娘那般好,她定会救夫君出来,就算真的不能……她低头看了眼怀中还年幼的孩子,若夫君当真出事,皇后娘娘也能庇护她们一二,让翾儿平平安安长大,不至于被陆家所弃。 “翾儿,你要记得,若是哪一日府里容不下你,去找皇后娘娘。” 小小的孩童什么都不懂,他只是将阿娘的话记在了心里,他乖巧点头:“阿娘,我知道了。” 记皇后娘娘是个好人。 …… 金枝从陆家出来后,就坐上马车返回宫中。 外间青石墙边,一处摊贩抹了抹腰间挂着的兜布朝着身旁人说道: “去回禀督主,鱼儿咬钩了。” 第235章 明月西斜,外间有更鼓敲响的声音。 鹤唳堂里,缙云和沧浪正在小声回话,隔着些距离,跃鲤台边的小姑娘一边作势抱着手里的书,一边悄悄朝着里间探望。 或是察觉那边人抬眼望过来,她“唰”地收回目光想要坐直身子,谁知腰间襟扣径直挂在了桌角上。 那本就不大的小桌瞬间被她拉歪,棠宁连忙起身想要压着,手里的书却来不及抓稳落在地上,连带着桌上的小盏落在毛绒绒的毯子上,咕噜着朝前滚了一截。 屋中三道目光齐刷刷地朝着这边看过来,棠宁满是尴尬地僵在原地。 萧厌眼底染了笑:“想听就过来。” “不听!”棠宁嘟囔。 “真不听?”他抬眸:“跟陆皇后有关……” 棠宁眼神动了动,她知道萧厌已经布局,也知道他拿铖王在钓陆皇后,可他到底做了什么她却不怎么清楚。 她想知道陆皇后到底做什么,可是抬眼对上萧厌灯下俊逸的脸,就猛地想起先前在书院外脱口而出的那些“孟浪”话。 棠宁扶着桌子脚尖挪了挪,脸皮都涨红。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大胆。 沧浪和缙云见她羞窘的样子忍不住肩膀抖了抖,倒是萧厌瞧着那边小女娘一副快要钻回乌龟壳里,打死不肯露头的架势,他藏着笑意轻咳了声,朝着沧浪二人扫了一眼。 小姑娘脸皮子薄,再笑该真恼了。 “过来吧,正巧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棠宁悄悄抬头,见萧厌神色正经,一旁沧浪二人也是没什么异常,她才挪着脚迟疑道:“问我什么?” 萧厌见她走到台阶边缘,脚就像黏着地上,丝毫不肯再挪半分,他半点不急,也没逼着她,只是说道:“跟陆家的人有关。”看了缙云一眼,他道:“把陆皇后的事跟女郎说说。” “是。” 缙云如今瞧着眼前小女娘,已将她当成未来主母,虽不知她知道督主多少事情,可却不妨碍他神色恭敬。 “先前督主和女郎猜测宫中有人与铖王私情,谋害与铖王定亲之人,且与谢寅身世有关,桓王妃那里盯梢多日,基本已经可以排除她跟铖王往来的嫌疑,唯有陆皇后。” “她身上嫌疑极重,可是因为身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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