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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本督才先礼后兵。” 铖王看着那血淋淋躺在地上的府中下人,还有几乎被撞的垮塌的王府大门,整个人险些破口大骂出声。 狗屁的先礼后兵,都带人撞门闯了进来,哪来的什么礼?! “你要拿人,大可出去拿,这里是铖王府,不是让你撒野的地方!”铖王压着怒气。 “那可不成,来都来了,岂有空手而回之理。” “你敢?!” “王爷大可试试本督敢不敢。” 对着铖王满是羞恼的脸,萧厌眸如清月寒凉:“说起来本督那刑司还未曾进过宗室亲王,铖王若是有兴趣,将他也一并带回去审审,毕竟宋国公府收容逆犯血脉的事儿,铖王好像也有份。” “你!!” 铖王脸上青了白,白了紫,根本不信萧厌敢对他动手让人拿他。 可是黑甲卫闻风而动,手持利刃就朝着这边逼了过来。 刚铖王刚欲开口呵斥,就被一旁的老太妃用力拽住强行拉到了一旁:“宋国公府的事与我们铖王府无关!” 第63章 “母妃……” “闭嘴!” 老太妃厉声呵斥,用力拽着铖王的胳膊将人朝后拉。 铖王府剩下的那些护卫眼见着自家王爷都被人拉开,先前被砍断了胳膊的人惨叫声犹然在耳,他们丝毫不敢阻拦穷凶极恶的黑甲卫,纷纷朝着两边退让开来,钱夫人和文信侯夫人她们更是避到了一旁,直接将原本站在人后的宋家母子暴露出来。 宋大夫人神色大乱:“王爷,我们母子是来铖王府赴宴,是你让我们来的……” 啊—— 黑甲卫刀柄直接压在她背上,将人反绞着时,宋大夫人疼得惨叫: “我是门下侍郎的夫人,是朝中命妇,你们没权利抓我……” “萧督主,我和瑾修都不知道宋鸿的事情,这其中定有误会……” 啊! 身上压着的力道更大,宋大夫人挣脱不能,与身旁的宋瑾修一起直接被黑甲卫的人拖着朝外走。 “王爷,王爷救我们……” 铖王被满脸漠然的老太妃拽着未曾出声,宋大夫人只能扭头朝着陆家那边尖声道:“陆郎君,老夫人,我们两府可是姻亲……” “我们陆家可不敢有你们这种亲家!” 陆老夫人断喝出声,刚想说刚才宋棠宁已经说出那般话来,宋家居然还想着陆家替他们出头? 只是她嘴里的话还没出口,就见身旁脸色难看的陆执年上前一步。 “宋大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与棠宁的婚事是当年荣太傅还在世时,与皇后娘娘一起替两家定下的,我在意的是棠宁从来都不是你们宋家。” 他看了眼那边的宋棠宁,沉声说道: “棠宁方才在花厅已经与你们宋国公府断亲,我与棠宁的婚事自然便也与你们宋国公府无关。” “宋侍郎不敬先帝在前,欺辱二房遗孤在后,宋瑾修更是这般欺辱我未来的妻子,我与棠宁虽然吵嘴,可她是我认定的夫人,我岂有帮着外人欺辱她的道理。” “你……你……” 宋大夫人看着长身玉立,朗朗无双的青年,只觉得脑子里嗡然炸响。 往日这陆家三郎过府之时恭谦有礼,对她更是一口一个宋家伯母,每次去探望棠宁时必少不了她与府中其他人的礼物,她多少次都曾感慨自己怎么就没有生个女儿,让二房棠宁得了这么好的如意郎君,更对陆执年的清风霁月喜欢至极。 可当时有多喜欢他温润体贴,如今就有多震惊他的冷漠无情。 一旁被人压着的宋瑾修也是抬头看向陆执年,对上他那满是疏远的眼眸,只觉自己仿若坠入冰窖,骨头缝里都渗着冷意。 京中游湖,舶船水上,陆执年与他把酒言欢。 “瑾修,我真恨你我二人未曾同出一家,我从未遇到过如你这般投契知己,你不知我有多庆幸因棠宁与你相识,更能往后唤你一声兄长。” “你的抱负,你的能力,都叫我钦佩不已,往后就我们同处朝堂为民请命,只要你我携手,必能成为一代忠臣贤将,辅佐明君流芳百世。” 往日笑言犹在耳边,如今冷语如冰锥刺人。 宋瑾修喃喃:“少徵…” 陆执年冷声道:“宋郎君还是莫要如此唤我,我佩服你才学,却不耻你为人,棠宁是你妹妹你尚且待她如此无情,知你品性这般不堪我怎敢与你交好。” “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宋郎君自重。” 弥弥寒气随着陆执年的冷语在身上弥漫开来,宋瑾修的心好像沉入了寒潭之底。 周围那些人目光各色,仿若在嘲笑他攀附陆家,亦讽刺他被挚友所弃,他从未这般孤立无援,仿佛全天下都在看着他的笑话。 对着宋棠宁毫无半丝动容的冷漠,铖王妃他们眼底的嘲讽,他眼神最终落在了昔日挚交的陆执年身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哈哈哈哈—— 他声音沙哑,似哭似笑,脸上比先前还要苍白,他笑得浑身震颤,哪怕有黑甲卫的人押着也依旧捧腹笑的身子倾斜,泪流满面。 “陆执年,你很好。” 他果然如棠宁所说,自以为是,又蠢的识人不明!! 宋瑾修嘶声说完后脸上猛地涨红,下一瞬喉头滚动突然就张嘴吐出一口血来,煞白着脸栽倒了下去。 黑甲卫的人一时没拉住,让人重重摔在地上,宋瑾修脑袋磕在石子路上瞬时见了血。 “瑾修!!” 宋大夫人满是惊恐的哭号出声,就想要扑过去。 萧厌不耐蹙眉:“让她闭嘴,带走。” 沧浪一巴掌落在宋大夫人后颈上,将人拍晕了过去。 等黑甲卫的人将宋家母子拖走之后,顾鹤莲才满是惊奇地朝着陆执年说道:“往日只听说御史言官的嘴厉害,死的都能说成是活的,没成想陆郎君也是不遑多让,这落井下石的本事,佩服佩服。” 陆执年:“我没有……” “陆郎君不必解释,我懂,这宋国公府眼看着倒了,宋家大郎前程尽毁,你想明哲保身也属正常。” 顾鹤莲一副我懂你的样子感叹:“年轻人识时务是好事,也难怪陆家地位巍然多年不移,只是可惜了宋家大郎这一片真心,他待我家小海棠都没对陆郎君这般真挚。” 陆执年:“……” 扑哧。 宋棠宁站在萧厌身旁没忍住笑出声。 铖王妃也是嘴角抽搐了一下,只觉得顾鹤莲这厮多年没被人打死当真是稀罕,就他这张破嘴,跟淬了毒的一样。 周围所有人瞧着陆执年的目光也都是极为古怪。 满京城谁人不知道陆家三郎跟宋家大郎关系极好,往日朝堂上下虽算不得形影不离,可大多时候二人都是同进同退,可刚才陆执年撇清干系撇清的太快,言语冷漠气的宋瑾修吐血晕厥也是众人亲眼所见,瞧着被拖走的宋家母子,众人忍不住唏嘘。 这陆家三郎,可当真是翻脸无情。 萧厌瞧着捂嘴笑的开心的小姑娘,眼底也是划过抹笑意。 “人已擒了,本督就不多叨扰王爷了。” 他伸手轻拍了下棠宁的脑袋:“走了。” 黑甲卫护着,萧厌领着宋棠宁一行如无人之境朝外走去,路上没有一个人敢拦,待到铖王妃和顾鹤莲也一并被他带走,文信侯夫人她们也跟着离开,而那些看足了热闹只觉自己将一年的大瓜都吃撑了的赴宴宾客,也都是极有眼色地纷纷跟在后面疾步出去。 铖王府院中转瞬就只剩下铖陆家祖孙和铖王府的人,看着满地血腥,铖王怒不可遏。 萧厌这个疯狗!! 他就是个疯狗!!! 第64章 铖王府的春日宴出了事,黑甲卫闯入其中惊动了不少人,外间各种打量的人不少,而等到原本赴宴的一行人出去时,就发现铖王府的大门塌了半边,那门头挂着的烫金王府匾额也是摇摇欲坠。 众人沉默了瞬,这就是所谓的“先礼后兵”? 这礼可真重,再慢一点铖王府都得塌了。 见黑甲卫聚集在门前,萧厌领着宋棠宁站在那里,众人不敢越过他们,只分散在门前站着等他们离开。 棠宁看着里头陆陆续续出来的人朝着萧厌低声道:“阿兄,你等我一下。” 她抬脚朝着门前那边走去,停在了文信侯夫人她们身前,郑重其事地朝着几人行了个大礼。 “今日之事多谢几位夫人仗义执言,否则方才王府之中我与姨母必定被困,诸位恩情棠宁谨记,将来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文信侯夫人满是怜惜地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我与你姨母相交多年,按理你也该叫我一声君姨,往日不知你处境未曾帮你,以后若遇到麻烦尽管来找我。” 文信侯夫人的闺名叫做汪虞君,夫家姓周。 棠宁看了铖王妃一眼。 铖王妃脸色微白闻言却露出笑:“你君姨与我一样,你不必跟她客气。” 文信侯夫人瞪了好友一眼:“尽会教坏小姑娘。” 她朝着棠宁时神色温柔,“好孩子,以前再多不好都过去了,往后离开了宋家好好生活,不必为外人所扰,万事有你姨母与我。” 棠宁眼圈微热:“谢谢君姨。” 傅老夫人依旧如先前一样,脸上并无太多和蔼之色,连说出的话都是硬梆梆的。 “你父亲母亲都是极好的,荣太傅亦是,我傅家以前受过荣家恩情,往后若是有人敢以势欺你,便让人带话到傅家,老身虽帮不了你多少,却能让阿兄弹劾那些持身不正、仗势欺人的人。”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都是头皮一紧。 御史台的折子,曹公的嘴,那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刀,逮谁都能剐下一层皮来。 傅老夫人不善言辞,却竭力温和:“宋家之事与你无关,他们无耻你不必理会,宋鸿所为自有朝廷法度,你不必拿着旁人的错处苛责你自己。” 一旁的钱绮月闻言忍不住附和说道:“傅老夫人说的不错,那宋家一大家子不做人,你跟他们撇清干系就对了,你先前说的那些你爷娘留下的东西,可千万要跟她们划分清楚,别被那些个不要脸皮的占了便宜去,还有那个陆家三郎。” 她说起来就满脸的一言难尽:“我早前就瞧不上你总是委屈自个儿,放低了姿态百般讨好他,你今日这样子就对了,咱们女子得自重,省得一些人眼高于顶,还真以为自己像是外头吹捧的那样天上有地下无……” “阿月!” 钱夫人瞧见后方跟出来的陆家祖孙,连忙拍了下身旁的小女儿:“别胡说。” 钱绮月哼了声:“我哪有胡说,往日京中谁不嘲笑,她宋棠宁明明是国公府贵女,却为着一纸婚约自降身份百般讨好陆执年,阿娘你是没瞧见她过往那模样,就差恨不得将自己当成下人,把陆执年供在神龛上每日一拜。” 陆执年脸色顿沉,那神龛上摆着的都是死人,这钱家女娘是故意咒他:“钱娘子慎言,我与棠宁是自小青梅竹马的情谊……” “是扔了青梅的竹马?还是险些害死人的情谊?你可别拿着这些话出来笑死个人了。” 钱绮月可不惯着他,闻言直接就翻了个白眼。 “你跟宋棠宁订亲这么多年,她为着你是个什么名声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外头多少人嘲讽她热脸贴你们陆家冷屁股,说她自甘轻贱痴缠你陆家三郎。” “你明知道外间怎么说她,你可曾有替她分辨过半句?你连一点儿回应都欠奉,更不说在人前庇护她了,你只会摆着那副世家公子高高在上的姿态,理所当然享受着她对你的好。” “青梅竹马,呵!” 她就差一句我呸冒出来。 钱绮月容貌本就艳丽,不似棠宁乖巧,反而面容张扬。 她一双丹凤眼轻挑时满是不屑冷笑:“宋棠宁,你可得擦亮了眼睛,这种没良心的男人,要人命的。” 本是一句嘲讽戏言,宋棠宁听了却是沉默。 陆执年他们后来可不就是要了她的命。 “你放肆!” 陆老夫人眼见着这钱家小女娘贬低自家嫡孙,脸上黑沉的都能滴出水来,她厉喝一声就斥道: “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娘,张嘴闭嘴议论别家儿郎,我陆、荣两家的联姻与你有何关系?钱夫人,这就是你们府中女娘的教养?!” "我家教养可比不上你们陆家,尽出伪君子。“ “你!!” 陆老夫人什么时候被个小辈这般直言讥讽,气得一个趔趄。 钱夫人拧了下自家闺女:“你赶紧给我闭嘴!” 她剜了钱绮月一眼,恨不得能堵了她的嘴,只是对上满是盛怒的陆老夫人,她却还是护短的将钱绮月扯在了自己身后,挡住了陆家祖孙震怒的目光。 钱夫人神色抱歉:“小女年少心软,性子率直不懂与人虚妄,她是怜惜宋小娘子遭遇,才会一时愤慨口出无状,我替她与陆郎君和老夫人道歉,只是陆郎君向来心胸宽广,陆老夫人也是出了名的威严慈爱,府中教出的都是霁月君子,想必也不会与我们家这个不懂事的小女娘见识。” 围观的那些人听着钱夫人这话都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陆老夫人更是气的牙根都快咬碎了。 陆执年也是紧拧着眉,心口堵得慌。 他想要呵斥钱绮月无礼,可钱夫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要是跟钱绮月计较,那他就是心胸狭隘,非君子所为。 可不计较,那岂不是默认了钱绮月骂他的那些话? 钱夫人见他脸色青白一时没说话,顿时笑的和气:“陆郎君果然大度,不似宋家那大郎毫无德行可言,光只知欺负小女娘。” 她一锤定音就替陆家原谅了自家女儿,朝着钱绮月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多谢陆老夫人体谅。” 钱绮月露齿扯出个大大的笑容:“谢谢老夫人。” 陆老夫人:“??” 她怒气还憋在心中,呵斥还未出口,眼前这两人就先自己让她原谅了,这钱家的人怎能这么不要脸? 第65章 陆老夫人险些被钱家母女的厚脸皮给气晕过去,陆执年也是稳不住脸铁青。 有人忍不住肩头耸动发出古怪的笑声,就连宋棠宁和萧厌他们也是忍不住露出笑,这位钱夫人护犊子护得可真是别致。 眼见着陆家那边瞪着她们,钱绮月心里默默给自家阿娘竖了个大拇指,倒也没继续撩拨陆家祖孙二人,扭头就朝着宋棠宁道: “今天这宴吃得热闹,你赶紧去宋家吧,省得回头再被人窃了东西。” 她伸手抱着钱夫人的胳膊:“阿娘,我们走吧。” “就你闹腾!” 钱夫人朝着她脑门就是一指头,这才温和道:“我家这皮猴儿尽喜欢胡说八道,我得回去罚她,让她长长记性。” “王妃,宋小娘子,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宋棠宁福了半礼:“夫人慢走。” 她目送着二人离开,看着她们领着两个婢女走到了钱家马车旁,钱夫人先行上了马车,钱绮月也伸手撩开帘子被人扶着上去。 只是棠宁刚想收回目光时,就见钱绮月突然回头,她白皙精致的下巴一扬,比盛放的牡丹还要艳丽的脸上瞪眼皱鼻朝着她做了个鬼脸,然后又对着陆执年那边翻了个白眼,张嘴无声说了句什么。 宋棠宁认出了她唇语里的那句“伪君子”,呆了一瞬,转而就弯了眉眼,粉唇翘起,望着钱家马车上飘落的帘子笑了起来。 马车里钱夫人拍了钱绮月后脑勺一下:“别闹了,小心陆家人撕了你。” “我才不怕他们。”钱绮月咧嘴半点没有贵女端庄,歪倒在钱夫人肩头笑嘻嘻道:“阿娘,我喜欢宋棠宁。” 钱夫人睨她:“你以前不是不喜欢?” 每次外出赴宴或是平日里撞上那宋小娘子,她这小女儿回来总是要骂几句宋棠宁没脑子,这京中论讨厌宋棠宁的,钱绮月要占头一份。 要不是钱夫人太过清楚自家姑娘是什么性子,连她都要怀疑她家姑娘是不是也跟其他女子一样,因为倾慕那陆家三郎才会瞧不惯宋小娘子。 钱绮月抱着她胳膊轻哼了声:“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阿娘你不懂,就是不一样!” 钱绮月低声哼哼,她其实很早就认识宋棠宁了,她五岁生辰的时候偷溜出府,遇到当时去探望外祖父的宋棠宁,她们还一起爬过荣太傅家里的柿子树,结果挂在枝头下不来。 等着被荣太傅他们让人从树上摘下来时,二人挨了一顿手板,宋棠宁就哭唧唧的忽悠着她离家出走,二人背着装着糖糕的小包袱还没走出太傅府,就抓了回去又挨了几板子,从此有了“过命”的交情。 那时候钱宝坤还不是户部尚书,荣太傅却已是朝中泰斗,宋棠宁是荣、宋两家的掌上明珠,钱绮月却因为臀骨不好走路有些跛脚,被京中那些小孩儿欺负。 是比她还小的宋棠宁挡在她面前,鼓着一张包子脸,张牙舞爪地呵斥退了那些人,还跟她说“绮月姊姊不怕,小海棠保护你”。 后来老宅那边寻了个名医替她治腿,钱绮月出京去了岭南,她满心欢喜的想着等她回京后给宋棠宁一个惊喜,可谁知四年后她养好了腿再回京时,宋棠宁的父母已经意外没了,就连荣太傅也缠绵病榻随时都会故去。 她满是担忧地找到宋棠宁,本是想要安慰幼时的伙伴,可怎知四年前还护着她叫她姊姊的女孩儿对着她时全是陌生,竟像是完全认不得她了。 再之后,荣太傅走了,宋棠宁跟陆家定了亲事,她满心满眼就只有她的陆哥哥。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陆执年对她有多敷衍,陆家对她有多冷淡,偏她却仿若迷了心智,不管旁人怎么说她,也不管外头那些人怎么鄙夷她自贬身份攀附陆家,她都一心一意跟在陆执年身后,那副卑微至极百般讨好的姿态,让钱绮月怒其不争。 刚开始她还会帮着宋棠宁反驳几句,甚至与说她坏话的那些小女娘撕扯,可是后来见宋棠宁越陷越深,不仅逐渐不再参加京中女娘聚会,将自己困在陆家“新妇”的位置上越来越一板一眼,甚至好像除了陆执年和陆家,眼里心里再容不下旁人半分。 曾还试图与她交好的钱绮月也逐渐失望,直到今日…… 钱绮月想起宋棠宁对宋家和陆执年的那模样,眼里就盛满了笑:“反正我喜欢现在的她。” 跟小时候一样。 “阿娘,你说宋棠宁现在跟宋家闹翻,又想跟陆家退婚,满京城的人肯定都瞧她热闹想着落井下石,我这个时候要是雪中送炭,对她百般体贴关心给她温暖,她会不会对我刻骨铭心,矢志不渝……” 啪—— 钱夫人哭笑不得拍了她脑门一下:“叫你读书你不好好读。” 什么刻骨铭心矢志不渝的,都用的什么破词儿。 “我可警告你,别想着去掺和陆家的事,要不然你爹回头要是罚你我可不帮你。” “阿娘……” “听话。” 钱夫人瞧着揉着脑门有些不高兴的女儿正色道:“你若是喜欢宋小娘子,可以与她交朋友,可以与她往来,这些阿娘都不拦着你,可是陆家的事情不许掺和。” “先不说他们二人婚事没那么容易退掉,宋小娘子也许只是一时气愤,万一将来她与陆三郎的婚事继续,你这个做了恶人的到时候就里外不是人,而且她与陆家这婚事关乎的不仅仅是宋国公府,更是已逝的荣太傅,还有皇后和四皇子,你若是掺和太多,朝中那些人会以为你父亲不满皇后母子,那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钱宝坤之所以能多年留在户部尚书位上,就是因为钱家虽有底气却从不站队,钱宝坤也从不依附得罪任何人。 事关夺嫡,轻忽不得。 钱绮月有些沮丧地垂着脑袋:“那我还能找宋棠宁玩儿吗?” 钱夫人无奈:“当然可以,你们小女娘的私交,谁还能管着你,只是她婚约这事你不许开口。” 钱绮月闻言这才高兴起来,不开口就不开口吧,大不了她多往棠宁身边凑凑,叫她瞧清楚那个陆执年那货的嘴脸,宋棠宁要是这样都还能再栽进去,那她就是头猪! 不过…… 倒是挺好看的猪。 钱绮月想起粉粉嫩嫩的宋棠宁变成一只小猪的模样,顿时痴痴笑了起来。 钱夫人见她一会儿沮丧一会儿高兴的,忍不住摇摇头。 “你若是喜欢那宋小娘子,晚些时候让人送些东西去积云巷,全当她离开宋家,重获新生的贺礼。” 钱绮月眼睛一亮:“好!” 她记得那朵小海棠小时候最喜欢甜糕了,连离家出走都得带着,要不,她送个厨子过去? 钱绮月眉眼飞扬:她可真聪明! 第66章 钱家马车走了,宋棠宁又道谢送走了不苟言笑的傅家老夫人,待到文信侯夫人也上了离开的马车后,就无视了陆执年眉心紧蹙时脸上的冷色,直接便与铖王妃他们一同乘车离开。 马车帘子放下时,遮掩了陆执年难以置信的眼神。 外间陆执年只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头空荡荡的。 他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腰间,那里还挂着宋棠宁先前花费了数日亲手替绣的香囊,当初她献宝似的捧着送到他跟前,红着脸娇羞着说是送他的礼物,知她今日要来,陆执年特地将其佩戴在显眼的地方,就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宋棠宁居然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半眼。 她眼里仿佛没有他了,除了那几句冷言便再未与他说过半句话,她拿着对宋瑾修一样的冷漠对着他,她居然还想要与他退婚…… 她怎么敢这么使性子? 周围那些还没走的人都是偷偷看着这边,见陆执年脸色难堪,陆老夫人气声道:“好,好一个宋棠宁,她好得很!!” 她甩袖怒道: “她宋娘子尊贵,我们陆家要不起她这种媳妇,三郎,我们走!!” 哪怕到了现在,陆老夫人也不相信宋棠宁能真舍了陆执年。 当年那小姑娘懵懵懂懂时,便与陆家定下了婚事,她剥去了她身上的跳脱,剥去了她原本的张扬,将她一点点剥离了原本的生活,让得宋棠宁身边除了那宋家大郎和谢世子外,就只有陆执年一人。 她就将喜欢陆执年刻进了骨子里,依赖着这份感情汲取着养分长大,这朵海棠花早就离不开陆家,她绝不相信宋棠宁真能舍了她家孙儿。 陆老夫人只觉得是铖王妃和萧厌那个阉人教唆着宋棠宁,才会让她一时失了掌控,她坚信宋棠宁舍不得陆执年。 只这一次她不亲自去陆家磕头谢罪,她绝不会原谅这般忤逆的女子,就算她磕头求饶,她也定要好好罚她,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尊卑规矩!!! …… 萧厌隔着马车帘子瞧了眼愤然离开的陆家祖孙,眼底闪过一抹冷芒。 他白皙手指松开马车帘子,回头瞧了眼上了马车后就一直低笑的宋棠宁,温声问:“你很喜欢钱家那女郎?” 棠宁点点头露出一双梨涡:“那位钱姊姊率真爽朗,我以前见过她几回,只觉得她容貌逼人,性子也厉害,如今方才知道是我误会了。” 她已经很多年未曾参加过京中女娘们的聚会,自从跟陆执年订亲之后,陆老夫人就跟她说,女子要娴静贞雅,要规矩懂事,无事多抄抄女诫孝经,留意未来夫君的喜好,少赴那些没必要的交际宴会,免得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攀附。 棠宁一直将陆老夫人的话奉若圣旨,从最初时偶尔外出,到后来满心都只想着如何讨好陆执年,一年间只有那么一两次宫中设宴邀她,她才会前去。 棠宁在宫宴上见到过钱绮月三次,三次这位钱家女娘都在与人吵嘴。 第一次掌掴了一名四品朝臣家的女郎,第二次骂得丰安县主掩面大哭,还有一次她穿着华丽衣裙,双手环胸一人对着五六人,硬生生将对面的小女娘说的面红耳赤,后面还一人一脚踹进了御湖。 钱家幺女一战成名,要不是钱宝坤管着户部皇后不愿意得罪,且那些个跟钱绮月吵闹的小娘子又一个个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缘由,以钱绮月的大胆早就在宫里受了罚。 宋棠宁对于这位钱小娘子的事情听说过一些,往日远远瞧见钱绮月都是避了开来,算起来今日她跟钱绮月才是第一次真正这般直面。 只是…… 宋棠宁有些迷惑:“我总觉得这位钱姊姊有些熟悉,可我以前与她分明连话都没说过。” 萧厌说道:“有些人生来投契,自会一见如故。” “也是。” 棠宁闻言也只以为她是喜欢钱绮月的性子,所以才会连带着觉得她熟悉,放下心中疑惑后就扭头看向一旁的铖王妃。 铖王妃脸上极为苍白,嘴唇上也不见血色,棠宁担心道:“姨母,你脸色不好,要不然让蒋嬷嬷陪着你回积云巷去歇息,我去宋家。” 铖王妃摇摇头:“我没事…” “还没事,要不要我找面镜子让你自个儿看看你这脸,白的跟鬼似的。” 顾鹤莲的毒舌是无差别攻击,对着铖王妃也没收敛半点,反而冷嘲热讽的厉害。 “夫妻反目,鹣鲽分飞,人家铖王瞧着没几分难过,倒是你跟个幽魂似的走路都不稳,怎么着,你是想替你们这夫妻之情殉葬呢,要不要我帮你挖个坟埋点土?” 铖王妃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倒想当哑巴,你倒是别叫人来找我。” “顾鹤莲你……呕!” 铖王妃张嘴就想骂顾鹤莲,只才刚说了一句就突然胃里泛酸,捂着嘴就吐他怀里。 顾鹤莲那原本板着的脸瞬间崩裂,气的跳脚大骂:“荣玥,你是嫌老子恶心呢还是故意在恶心老子,老子千里迢迢进京替你出头办事,马都跑死了几匹,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知不知道老子这身衣裳能换多少银子,这料子是我千辛万苦才寻来的,你……” 他推着铖王妃就想起身,只不小心碰到她脸上肌肤。 那滚烫灼人的温度让他话语瞬间断掉,原本推攘的手停下来,直接覆在她额上。 “顾鹤莲。”铖王妃想要推他:“别碰我……” “你当老子愿意碰你?!”顾鹤莲顿时脸色难看:“你发热了,你不知道?” 铖王妃喉间有些难受,明明胃里翻滚,却是空空如也根本吐不出来东西,只剩酸水反呛着口腔。 她眼里都染了水雾,先前一直硬撑着的那口气散了后,脑子里也有些晕晕乎乎,伸手就拍掉了额上的手,皱眉沙哑道:“我没事,你放手。” “没事个屁!” 顾鹤莲压根没理会铖王妃的话,扯开帘子就道:“停车!” 马车急停了下来,顾鹤莲直接道:“萧督主,你先带着小海棠去宋家,我带荣玥回积云巷。” “我不去……” “由不得你,你要是死了,我没法跟阿姊交代。” 顾鹤莲强行钳着铖王妃的肩膀,将人摁在了身旁,抬眼瞧着一动不动的萧厌二人:“你们还不下去?” 萧厌:“……” 他神色不善,手指微曲时,剑眸冷凝。 宋棠宁只觉得顾鹤莲是在刀尖上蹦达,她连忙扯着萧厌的衣袖低声道:“后面还有马车,阿兄,我们换一辆吧,让姨母先回去。” 萧厌眉眼笼着一团冷色:“顾家主,好好惜命。” 袖口被人轻拉了拉,见棠宁巴巴望着他,萧厌眸色稍霁。 “沧浪,送铖王妃回积云巷。” “棠府地小,无关紧要的人就不必放进去了。” 顾鹤莲:“……” 艹,大意了。 第67章 眼见顾鹤莲原本如曜日张扬的脸耷拉下来,沧浪驾车将他与铖王妃,还有刚才被送上马车的蒋嬷嬷一起送走。 棠宁跟萧厌坐上跟在后面的车后,才小声说道:“阿兄,顾舅父跟姨母她……” 原本她以为顾鹤莲跟荣家关系好,姨母才会寻他帮忙,可是刚才见他跟姨母之间却是剑拔弩张,而且说话时更是古古怪怪。 萧厌撩袍而坐:“顾鹤莲三十来岁,至今未娶。” 棠宁先是愣了一瞬,旋而睁大了眼:“阿兄是说顾舅父……不对,顾鹤莲他跟姨母……” “我也是猜的。” 萧厌淡道:“我对荣家的事知道的不多,不过当年顾鹤莲离京是因为做错了事情,被你外祖父驱逐。” “听闻他从荣家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是鞭痕,像是受了荣家家法,那时你姨母刚跟铖王订亲不久,后来顾鹤莲就消失无踪,待他几年后再回京城时已经是顾家家主,你姨母也已嫁入了铖王府生了谢寅。” “顾鹤莲回京荣太傅还没病逝,他没回荣家直接找上了铖王府,后来不知何故跟铖王大打出手,二人之间见了血,顾鹤莲还失手伤了年幼的谢寅,气晕了荣太傅。” “我只听当年的人说,你姨母打了顾鹤莲一耳光,大骂了他一顿,顾鹤莲就此离开京城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他回了左州将京城视为禁地,多年未曾踏足。” 马车微微颠簸着朝前走着,街头之人瞧见黑甲卫在前都是纷纷退避,连不远处坊市里繁闹声仿佛都变低了。 有风拂过马车帘子,萧厌曲直落在膝上,摩挲着指间带着的玄色扳指。 “之前你姨母派人前往左州送信,顾鹤莲片刻没停就带了人赶去安州和阳化,寻常十余日才能查清的东西他两三日就查了个通透。” 这其中固然有他让人故意放水,可要不是顾鹤莲自己上心,大把的银子撒了出去,他哪能那么快赶回京城。 顾家本是左州第一大族,与京中陆家相比也不遑多让,那家财更是多得连皇帝都眼馋,他们盘踞左州向来不与京中权贵来往,顾鹤莲这些年更是对朝中之人不屑一顾,可是当他找上他时,只提了一句铖王妃,这位顾家家主就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他“合作”。 哪怕明知是被他当了刀,也依旧踏进了铖王府。 宋棠宁眸色微怔:“那些宋鸿和许贞身世的证据,是阿兄给他的?” 萧厌“嗯”了声:“原只是查宋姝兰的底子,谁想竟有意外收获。” 见小姑娘微侧着头眼儿微圆,先前抹的胭脂被汗浸花了些,惟眉间一抹红色花钿依旧精致,衬得她慵眉娇媚。 她眼尾下晕开淡淡的薄脂,由上而下时就连那些交错的红痕也仿佛成了上好的绘色,几滴先前溅上的血渍如红梅落于皙白,艳丽的赤红一路蔓延进纤细脖颈之中,无端添了几分靡绮。 只一眼,萧厌便错开了目光。 手指微曲朝后轻靠,敛眸避开她微有些凌乱的衣襟,萧厌垂眸:“我本还担心你与宋家决裂之后,多少会伤及一些名节,如今宋鸿收容逆犯在前,宋国公府朝不保夕,你与他们之间恩怨闹的再大,也没人会再觉得是你不孝。” 与戾太子相关之人一直都是安帝的逆鳞,以他对安帝的了解。 宋国公府,完了。 棠宁低声道:“那三妹妹……” “宋茹可以当首告宋家之人。” 棠宁闻言愣住,旋即就明白了萧厌的意思:“阿兄是说让三妹妹担上大义灭亲之名,借机与宋家脱离干系?” 萧厌颔首声音疏漫:“陛下极为厌恶戾太子旧人,她若首告宋鸿自能跟宋家撇清干系,我也可以替她跟陛下要一份恩典。” 见棠宁眉心轻蹙,似有迟疑,他说:“你不用急着决定,待会儿见过宋茹之后问问她的想法,她若是想要留在京城,就得与宋家彻底决裂,她若是不愿意担上大义灭亲的恶名,怕遭人辱骂,那我也可以另外想办法将她送出京城,只是从此往后她就不再是宋氏女。” 他愿意替他家小孩儿在意的人费几分心思,见棠宁闻言错愕像是想说什么。 萧厌剑眸轻扫:“不必担忧一些不该担忧的事,本督既能开口,就能将宋茹安置妥当,也不会留了把柄让人借此攻讦。” 宋家其他人想要送出去太过招眼,可是对于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庶女,宋家怕是都没多少人记得她,更遑论是旁人。 他要是连这都搞不定,那拿刀抹了脖子得了。 棠宁噎了噎,眼瞅着萧厌睇她时一副瞧穿她心思的模样,她脸颊有些涨红:“我没有怀疑阿兄的意思,阿兄最是厉害。” “换一句。” “啊?” “夸得毫无新意。” 见小孩儿目瞪口呆的模样有趣极了,萧厌神色松散,坐直了身子探手隔着衣袖,替她抹掉颊边血迹。 “本督听惯了好听话,耳朵早就养刁了,回头让人教教你该如何拍人马屁,下次好能来哄本督。” 他手中动作极轻,待到血迹被衣袖擦去,才收手恢复了散漫: “哄不好本督,不给饭吃。” 棠宁一哽,什么忧思担虑都散了个干净,满是羞恼地瞪了身前人一眼。 “阿兄!” 她又不是小孩子。 他怎么总是逗她!! …… 宋国公府里,形销骨立的宋老夫人正在折腾着身边的下人。 自打上次在积云巷中被萧厌废了手后,宋老夫人先是受惊晕厥,后又因宋瑾修被贬黜的事伤了神,再加之这段时间外间流言蜚语,府中鸡犬不宁。 她缠绵病榻大半个月,整个人都像是失了元气,眼里变的浑浊,颧骨高凸时眼下的厚纹深陷,一张脸动怒时格外刻薄。 “这么热的汤,你是想要烫死我吗?” 宋老夫人挥手就打翻了身前的汤碗,滚烫的热汤顿时落在身前婢女身上。 那小婢女被烫的尖叫了声,就被宋老夫人一巴掌打在了脸上。 “叫什么叫,不过是几滴热汤罢了,当你自己是什么金贵身子?” 第68章 宋老夫人右手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可是腕骨碎裂,手筋被废,指骨当时也被碾碎了几根,那横贯其上的疤痕狰狞骇人,整只右手都诡异地扭曲着。 如今别说是拿重物,就连汤匙纸笔都握不稳。 身前不远处摆着铜镜,里头的老妇容貌枯槁,宋老夫人瞧见撑着地面上那小姑娘眉眼清秀,眼中悬泪楚楚可怜,特别是一双手纤细漂亮,像极了上好的白瓷,她简直就像是被捅了心窝子,抬脚就用力踩着她手上狠狠碾了碾。 “唔……” 那婢女疼得险些惨叫出声,可感受到宋老夫人身上戾气,想起先前被阴晴不定的老夫人打杀了的那几个府中下人,想着她们被草席卷着扔出去的凄惨。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吭声,只片刻额上就浮出一层冷汗来,脸色煞白地伏在地上浑身发抖,眼泪更是悬于眼眶不敢落下。 “混账东西,怎得又惹了老夫人动气?” 伺候宋老夫人的齐嬷嬷快步走了进来,瞧着满地狼藉,跪在地上的小丫鬟白着脸快疼晕过去,她连忙上前: “老夫人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下贱胚子!” 宋老夫人狠狠折磨了下人一通发泄够了,被齐嬷嬷扶着才抬脚冷哼了一声:“把她拉出去,让她在院前跪着。” 外间日头正盛,那阳光落在身上有些烫人。 齐嬷嬷瞧着小丫鬟满是淤血的手心中有些不忍,可对上阴晴不定的老夫人却丝毫不敢求情,只佯装怒道:“还不赶紧出去跪着。” 将人撵出去了之后,她才扶着宋老夫人坐在一旁:“都是这些下人不懂事,老夫人消消气,大夫说了您如今气不得。” 她小心替宋老夫人顺气,过了片刻宋老夫人才冷哼了声:“什么时辰了?” “快未时了。” “都这会儿了,邹氏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齐嬷嬷闻言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会儿天还早着,又是铖王府设宴,大夫人和郎君虽是去跟女郎修好,可到底席间还有其他贵人。” “郎君眼下处境不好,能有机会与人应酬交际想是没那么快回来,老夫人要不先睡一会儿,待到大夫人他们回来了,奴婢再来叫您。” 宋老夫人哪能睡得着,自打受伤之后她一闭眼就能想起宋棠宁那张脸,想起那天在积云巷受过的屈辱。 “我国公府往日哪会如此卑微,府中设宴谁不求着想得张帖子,可是如今居然要去求着铖王说和才能与人交际。” “瑾修大好的前程毁的一塌糊涂,原来与他说亲的那些人家也都见风使舵,人人都笑话我们宋国公府,全都是因为宋棠宁那个小畜生。”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就满是怨恨,神色阴沉地咬牙。 “她当年怎么就没跟她那娘一起死了……” “老夫人!” 齐嬷嬷倏然一惊,猛地就出口打断了宋老夫人的话。 宋老夫人神情一滞,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嘴角抖了抖后紧抿了起来,拧着眉心眼神阴鹜。 齐嬷嬷心口跳的厉害:“老夫人,当年的事可提不得的。” 那些隐秘稍有揭露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她压低了声音: “奴婢知道您心中有气,也不满女郎所为,可是女郎如今已不似从前,咱们国公府也经不起折腾了。” 往日二房这位小娘子对府中之人在意,瞧着明媚张扬实则却是再温软不过,随着老夫人他们怎么拿捏都行。 可自打䧿山回来之后,原本温顺的小女娘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不仅对大郎君冷漠心狠,对府中其他人更是毫无半点眷念,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撒着娇由得老夫人训斥,只会委屈落泪的小女娘。 齐嬷嬷压着心慌劝道:“铖王好不容易才能哄得女郎将先前的事情抹过去,让郎君与女郎修好,将先前的事情抹过去,老夫人若是不喜女郎称病不见她便罢了,可千万别再与她闹了起来…” “难道我还怕了她不成?!” 宋老夫人眉眼怒张,说完见齐嬷嬷闷不吭声,她脸上羞怒至极,想要开口骂上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憋闷着一口气却发作不出来。 她的确是怕了宋棠宁。 那个孽种今非昔比,仗着有铖王妃和那姓萧的阉人庇护,他们根本奈何不了她,宋老夫人怨宋棠宁心狠,恨她翻脸无情,伙同萧厌那阉人断了她的手,害她丢了诰命,让国公府上下都成了京中的笑话。 可是她却又不得不承认,如今是他们求着宋棠宁回来。 宋棠宁离开宋家有萧厌庇护没人敢说什么,可宋家却被她搅得一塌糊涂,只有她回来,外间那些议论才能过去,只有她跟府里修复了关系,宋瑾修才有前程可言。 是他们求着宋棠宁。 宋老夫人心里憋屈至极,屋里也是沉闷,就在这时外间却是突然有人跑了进来,未经通传就直接撞开了房门。 “混帐东西,冒冒失失找死呢!” 本就气怒的宋老夫人抓着茶盏就砸了过去,那下人顿时被砸的头晕眼花,捂着流血的额头哭声道:“老夫人,外头有人闯进来拿人。” 拿人? 拿什么人? 宋老夫人皱眉怒道:“你在说什么,谁敢闯我国公府……” “是黑甲卫,是萧督主带着黑甲卫的人。” 宋老夫人“腾”地站起身来,身旁的齐嬷嬷也是猛地抬头错愕,还不等她们说话,就听到外间院门被人撞开,不过片刻就传来丫环奴仆的尖叫声。 甲胄奔走时,履声震动,宋老夫人主仆透过窗棂瞧见院前涌进来的那些人,都是吓得浑身僵直,脸上神色煞白一片。 …… 黑甲卫凶煞至极,入了宋国公府后见人就抓,刚开始宋家还有人想要阻拦,可是接连被砍了几人头颅后,对看黑甲卫手中染血的利刃,剩下的那些人便都再不敢反抗。 待到宋覃、宋茹,以及宋老夫人和宋姝兰他们都被押到前院时,才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宋棠宁和萧厌二人。 第69章 “棠宁,你这是做什么?” 宋覃大惊失色,忍着惊惧望向那英岸之人:“萧督主,我们府中虽然跟棠宁有些嫌隙,先前也有些误会,可是你也不能带人擅闯国公府,我大兄还在宫中当值,若是陛下知道今日之事,定会申斥萧督主蛮纵……” “陛下如何本督不知晓,不过你那大兄稍后自会去陪你们。” 萧厌神色淡漠:“宋鸿身居侍郎之位,不思皇恩,与戾王旧臣勾结,谋逆犯上,将宋家之人全数锁拿,带回刑司候审。” 谋逆?! 宋覃蓦地瞪大了眼,就连宋老夫人也是脸色瞬变。 宋家那些被押解出来的下人也都是满脸惊恐,大爷怎么会谋逆?! 宋老夫人耳边嗡嗡作响,强忍着对萧厌的惊惧怒声道:“萧督主,我宋家立足朝堂多年,我夫君为大魏而死,我儿对陛下一直都忠心耿耿,宋家上下也都守着臣子本分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你怎能冤枉我们谋逆?!” 她说话间就怒视着宋棠宁, “是不是你,宋棠宁,是你记恨府里,伙同外人陷害你伯父,我们都是你至亲之人,你怎敢这般倒行逆施歹毒心肠?!” 宋棠宁简直被宋老夫人恶人先告状给气笑,她站在萧厌身边瞧着神色俱厉的宋老夫人,冷笑了声:“是我心肠歹毒,还是宋鸿无耻下作?” “你们将宋鸿跟许贞的孽种塞进二房充当我父亲血脉,纵她欺我辱我,污我父亲身后名,这世上谁有你们歹毒?” 宋覃脸上倏然苍白,宋老夫人也是神色大变。 宋姝兰听到“许贞”二字时更像是坠入冰窖之中浑身冰凉刺骨,望着不远处站着的宋棠宁时忍不住发抖。 她知道了…… 她居然知道了! “棠宁。” 宋覃咽了咽口水,存着一丝侥幸强撑着脸色说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还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挑拨之言?我们从来不认识什么许贞,也未曾听说过这人……” “是吗,那三叔从宿云镇将宋姝兰带回来京中的时候,为何要替她隐瞒身份,遮掩她生母姓许?” 宋覃脸上瞬间慌乱,没想到宋棠宁居然能查到这个。 他刚想着要张嘴狡辩,就见宋棠宁直接拿出了一封籍书来。 “许氏女,籍宿云,三叔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说她生母姓李,籍出安州?” “我……” 宋覃看着那份盖着京兆府衙印的籍书时脸上一抖,眼里更是流露出惊恐。 不可能! 铖王明明告诉他们那籍书已经被他拿走,安州那边也已经安排妥当,就连宋姝兰的过往也都被人抹平。 宋棠宁怎么会知道这些?! 棠宁抬眼看着神色无措的宋家几人,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宋姝兰身上: “宋姝兰的生母原名许贞,是先戾太子身边旧臣许春荣之女,与宋鸿有青梅竹马的情谊,戾太子谋逆事发之后,许春荣被先帝处死,许家也跟着满门抄斩,宋鸿却因念及旧情将许贞救出豢养成外室,后因事发才将人送出京城。” “老夫人心疼儿子怕受许家牵连,想要斩草除根,谁料被许贞侥幸逃脱,十余年后其女手持宋家信物找上门来,宋鸿顾及旧情隐瞒邹氏,与你们二人合谋将其收容在府中。” “宋老夫人,宋三爷,你们可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许贞是谁。” 宋棠宁目光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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